看著漸漸稠密的山林樹野和周圍的怪形,響和白夜就算再怎麼遲鈍也明白,自己這次是遇上大案了。
自從大學事件之後響就沒有在幻影執勤了。
但這並不代表離職,只是純粹的傷勢過重,還在幻影的醫院復健而已,白夜是他分配到的職能治療師,他倆是老相識了。
至少白夜是這麼說的。
現在來西貢爬山也是復健計劃的一部分,從一開始的肌力訓練、行走訓練、到現在的西貢登山旅,響和白夜也為此付出了很多。
而大蚊山就是他們這次要突破的最後一關,這趟成了,也就代表響能夠回去工作了,要知道他之前請的可都是無薪假
“看來這山不用爬了,白夜,傢伙有帶嗎?”
“當然有,可我要先幫你包紮,你流血了。”
“不過是被芒草劃傷罷了。”
“現在這些訪客才是需要擔心的部分。”
響正說著,突然發現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包紮的痕跡,上面還用繃帶繫上了一個精美的蝴蝶結,像是禮物包裝般,抬頭望去,白夜眉眼含笑,正拿著折扇自顧自的搧風。
“你真的只是治療師嗎?”
“當然是......”
閒聊被怪形撕碎,周圍草木也成了它們的兵,巨木枝椏扭動往兩人方向纏去,草也無風自動向響襲來,兩者加持下,響只能堪堪躲避。
反倒是白夜一派輕鬆,只是幾次微微側身,周圍便一點草木不沾,本該是受污泥襯托之物,如今卻成了“污泥”,藤蔓和花圍繞在白夜周邊,卻無法接近,響被眼前美景震懾,渾然不覺身後的破空聲。
直到折扇從響的臉旁飛過,他才回過神來,白夜剛拿折扇擋下的便是那鋒銳如刀的芒草,上面還殘留著血跡。
也許是血液在尋找主人吧,剛剛劃傷響的芒草,又以一種迂迴的方式入了他們的眼,白夜甩了甩折扇,那片芒草就這樣軟弱在地,完全看不出先前的鋒芒。
周圍怪形也不知為何撤退了,就像它們也害怕這座大山一樣,徒留響與白夜兩人在此,可能是希望大山能夠解決他們倆吧。
“怎麼每次都遇到這種東西,我也想像一般警察一樣幫人抓貓、取締違規、偶爾幫忙追查通緝犯阿!我們現在甚至困在山裡。”
“沒關係啦響,這座山感覺蠻有趣的,而且我剛剛通報總部了,會有人來幫忙的。”
“咱們新界這座地標我可還沒去過呢,平常待在醫院裡可悶死我了。”
“就當是一次出遊吧!”
白夜說完便拉上了響,兩人就這樣朝著山林深處而去......
就這樣漸漸的沉入像以前那樣。
未知的液體包裹住響,他感覺到溫暖,也感覺到寒冷,似乎是自己身體肆無忌憚的吸取熱量,導致本來的溫床逐漸分崩離析。
這一切逐漸變成折磨,響開始覺得嗆鼻,當他開始咳嗽時,一切都不見了。
睜開眼看見的只有純白,以及純白之外銹紅的,數不盡的廢墟隨意的分佈在周圍,大樓、鐵塔、平房都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這兩種顏色,長桌對面的殘破王座上,折扇流轉翻飛著。
明明充滿疑問的是響,但災殃率先開口
“你不用問,接下來我會告訴你一切。”
“6/14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你到底是誰。”
“這些我會慢慢解答。”
災殃語畢便從王座上站起,一步一步的向響走去,也許是離真相太近了吧,每一步在響看來都有種不屬於它的重量,他是想要知道真相的,那種無法解釋的執著應該也是慾望的一種展現......
“你錯了。”
“那並不是慾望......或者說—你的慾望。”
不知何時,災殃已經蹲到了響的面前,仔細的端詳著他,過了良久災殃站起,它面色失望
“你好像還沒有資格知道真相。”
“你還是我。”
這話一出,無數龐大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同時在響的腦海裡炸開。
他看到自己隨手捏碎了魚人,看到了那天的鬼母,看到了自己靠在門框旁等待著自己的模樣,低頭看去,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折扇,看向周圍鏡面的反射,自己一頭白髮,自己就是災殃。
響,或者說“災殃”失控了,闊仔出現,本來的蛞蝓形變成了蜈蚣,由個體轉為群體,牠們肆虐著這個銹紅的世界,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第三種顏色,那種幽深絕望令人嫌棄的黑。
自己到底是誰,如果我就是災殃的話,那災殃是誰?那個知道一切的人,如果它是我,那我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我原來不是人嗎?是妖異嗎?
“災殃”已經無法正常的思考了,他的思緒崩塌,跟這個世界一樣,周圍的一切不斷的對折,建築扭曲變成薄片、薄片消逝成為虛無,被蜈蚣所經過的地方不斷的重複這個過程。
“如果我是災殃的話,那麼你才是響,你不可能是災殃,只要我是災殃就好了......”
“只要你不存在就好了。”
言語由嘶吼轉為平靜,“災殃”將折扇提起,在指尖上流轉翻飛,等他再次接過折扇,那已經變成了一柄白紅相纏的長槍。
另一邊,原來的災殃無奈嘆氣
“看來他還沒有成功阿,自我憑依的概念被我破壞後就泯於本能了。”
“不知道人類的這句話是不是這樣用的。”
“哥們,還得練阿!”
話語落下,災殃將折扇扭斷揉捏,碎裂的折扇重新塑形,最後變成了一把華麗的雨傘,它輕快的轉著傘柄,和周圍的環境脫節,就算腳下已成虛無,但它也不受影響,甚至俏皮的踏了踏。
當災殃還在跳著俏皮的踢踏舞時,長槍早已破空而來,它也不慌,雨傘合起傘尾撥動槍尖,就這麼隨意的化解了攻勢,傘尖戳擊被閃,一來一回之下,畫面就有如飽經排練的雙人舞一般。
長槍攻勢被解,“災殃”便收槍以槍尾橫掃退開距離,並以長槍撐地接出一記如凶蛇般的掃腿,傘骨張開,掃腿被華麗的傘面擋下,緊接著輕輕的一推,他就這麼失去了瞬間的平衡。
就是這個瞬間,傘尖已經向著他的太陽穴捅來,“災殃”便直接將長槍折成兩段,其中一段直對傘尖戳去,另一段則反手握住揮向本尊的頭顱。
而這段電光石火之間的解圍迫使災殃收了攻勢,兩方互相退開,對著對方笑了笑。
像是有共同默契般,兩方拋棄武器,向對方加速衝去,拳掌肘膝相互攻擊、截斷、撥離,腿勾破壞重心,最後,災殃抓準破綻以手作爪,數爪掐斷四肢,緊接著一掌扣住“災殃”脖頸向虛空轟去,這場鬧劇才正式結束。
世界被災殃隨手恢復原狀,它走向失去意識的響,他的白髮早已退去,這代表他與體內殘存的"災殃" 暫時成功分離了,可現在又有頭痛的地方了。
“他自我作為憑依根據的人類認知已經被我破壞了,這該怎麼處理呢?”
災殃現在很頭痛,坐在王座上思考了良久,突然想起之前響去幻影報到時填的員工資料,隨手向虛空攝去,資料便出現在手中
“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就試試吧。”
“看來這次失敗了負責人。”
響醒來了,這裡是幻影的病房,他的記憶只停留在大學生倒掛天花板的時候,任務似乎已經結束了,不知道姐弟倆有沒有怎麼樣?
離開病房,坐在外面公園長椅上,響想起自己似乎有跟他們交換聯繫方式,傳訊詢問,幸好他們沒事,受傷的似乎只有自己一個
“這次的訪客居然有兩個?”
“房東”又是個什麼存在?響對這一切都抱持著疑問,不管是莫名結束的任務,還是自己再次消失的記憶都是。
才正想著,白夜就來了,他面色擔心的詢問著響,兩手搭上他的肩頭,一副母親擔心自己孩子的模樣
“才沒有這麼誇張。”
“白夜你愛操心的毛病真的要改改了。”
“那好吧。”
“如果你還有哪裡痛的話要誠實跟我說。”
“我先去忙啦,拜拜!”
白夜說著便起身離開,手中折扇流轉翻飛,最後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也不知是何時,等響回過神來,已經到大學的校門口了,在他旁邊還站著一對姐弟,這應該就是任務文件上所註明的當地同事了,姐姐看起來挺開朗的,弟弟則一言不發,像是在思考什麼,感覺已沉入自己的世界裡。
進入校園,一行人到處調查,也都沒發現屍體的蹤跡,直到進入停屍間也沒發生什麼異狀,唯一的異狀應該就是不符合任務文件描述,隨手一推便敞開的大門吧。
“小哥,你沒事吧,要不喝杯水?你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能出任務的樣子。”
出言的是姐姐,也許是響難看的面色被姐弟倆注意了吧,接過水後響一飲而盡,頭昏的感覺才稍微舒緩點,症狀舒緩的響和姐弟一行人正式展開調查。
放眼望去,停屍間一片狼籍,各種工具散落,骨鋸、注射器、縫合材料、藥瓶也都打翻在地,用以保存屍體樣本的冰櫃早已倒下,地板上充斥著器官血水和甲醛混合的污漬,宛如早已廢棄般。
而隨著拉謝亞德爾的招呼,響從周圍的環境中回過神來,並湊了上去,在這非同尋常的景色中,出現一具陌生的屍體是件相當引人注意的事,姐弟倆和響也不負眾望的察覺到了,這屍體或許就是一切的開端。
那屍體神情祥和,頭上鑲著荊棘王冠,胸口和腹部有被撕裂開的痕跡,內裡已沒有器官存在,嘴唇周圍有兩個十字架般的縫痕,就這樣靜靜的躺在解剖台上,空洞的腹腔內還塞著一部電話,正在不知疲倦的鳴叫著。
響也不知怎的,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將電話接起,電話那頭一開始並沒有任何聲音,接著出現了短促的雜訊,並伴隨著一聲沙啞的呢喃
“你們......為什麼不往上看一看呢?”
隨著電話掛斷,三人往上抬頭,姐弟倆也聽到奇怪的聲音了,但並不是從電話裡傳來的,而是停屍間的天花板。
上面吊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影,從剛剛掉下來的學生證可以判斷,這應該就是那個發瘋的大學生了,“它”兩腳嵌進天花板夾層,雙手無力的垂落,分崩離析的口腔還在向外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被血絲爬滿的雙眼正死死盯著響一行人。
“肉......”
大學生身子一軟,從天花板上滑落,雙腿被破裂的碎屑插入,讓它發出了淒厲的尖鳴,但這並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四肢撐地背向上弓起,以一種完全違反人體工學的姿勢突來。
三人瞬間反應,諾克赫德爾作為異能媒介的匕首發出異樣光芒,屍體腹中的老式電話扯斷電線向大學生砸去,姐姐拉謝亞德爾懷錶轉動,大學生就這樣被定在原地。
可被訪客加強過的運動神經似乎過於發達了。
在被停止時間的前一剎那,大學生脊椎扭動,就這樣雙手撐起全身,身體從下半截胸椎到骨盆硬生生轉動了兩圈,肋骨甚至從胸腔兩側刺出,而老式電話就這樣被一招無法複現的鞭腿抽向拉謝亞德爾。
諾克赫德爾的異能射程延伸不到那,拉謝亞德爾只能解除異能躲避,大學生就這麼憑著那瞬間產生的自由,避開了響剁來的切肉刀,並衝上了牆,大學生的手腳受到強烈的衝擊變形,只能無力的垂下,突出的肋骨被作為它新的四肢在牆上爬行。
諾克赫德爾操控散落的手術刀向它射去,一柄一柄的手術刀就這樣隨著大學生的移動軌跡釘上了牆,劃出了一道道弧線,幾乎都要被它詭異的速度所躲避了,拉謝亞德爾也嘗試停止時間,可大學生太快了,她沒辦法鎖定目標。
可隨著幾柄漏網之魚在大學生身上割出了可怖的創口,就算沒有痛覺,那些被挑斷的神經也影響了它的運動機能,其中一把插上肋骨的手術刀更是影響了它的運動,使它從牆上跌了下來。
訪客似乎停止了附身,躺在那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學生,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就算剛剛的行動理應使其身體殘破,但並沒有發生
“剛剛的情況是有點刺激啊,大學生不是都蠻體弱的嗎,怎麼突然這麼生猛?”
“搞不好人家是體育生。”
任務看起來似乎是結束了,氣氛也變得不那麼凝重,正當響要坐著休息一會時,耳邊傳來姐弟倆異口同聲的叫喚
“小心!!”
響回頭望去,剛剛那具詭異的屍體雙臂環繞上了響的脖頸,神情從祥和轉為瘋狂,嘴角咧開到耳間
“你內心的欲求、本能的渴望,我全都看見了。”
“慾望......總是要得到滿足的......”
伴隨著屍體的話語,眼前變得血紅,災殃的身影填滿周圍一切,響的自我也隨即撕裂......
或許是災殃二字解鎖了什麼吧,那種病理性的執著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纏上響了,那種它一出現所有想法被強制扳斷的不適感消失了,而響也好一段時間沒再見著它了。
響現在在幻影過的還算不錯,這裡包吃包住,同事也很友善,薪資條件也很好,就是有些時候需要出一些任務,來應對那些統稱為訪客的妖異。
但這也不成問題,他只是討厭寫報告而已,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的傢伙,就別指望他會有能把報告處理好的能力了,訪客沒跑就已經是盡忠職守了。
響才這麼想著,上頭的任務就下來了,幻影發布任務的方式其實挺隨便的,可能你人在附近就直接送過去了,任務檔案基本上也是同事隨手交付,這次也不意外。
只是現在這個“同事”不正常了。
“怎麼了嗎?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呢~”
雖然換上了西裝,但那折扇跟長髮,響絕對不會認錯,他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重逢,災殃又回來了,雖然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但那絕對是它,伴隨著災殃出現的還有那種病理性的執著,而且似乎更嚴重了。
當人時常經歷疼痛的時候,他們會漸漸習慣進而逐漸不再痛苦,可當人被從那疼痛的環境剝離,並開始習慣安逸時,之前所承受的痛楚將能碾碎他們,現在這個情況就發生在響身上。
他現在甚至能夠清晰感覺到那些本屬於自身想法被扭斷的痛楚,那就像是骨頭碎裂開那樣,本來只是想法潛移默化的往災殃存在的方向改變,但現在那個過程被顯化了。
自我逐漸剝落的抽離感跟莫名的疼痛,這兩種感覺漸漸將響吞噬,如果就這樣吞噬的話倒也能算是一種解脫。
但不管怎麼折磨,這些甚至不算是真正“疼痛”的感覺根本無法讓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昏去,響只能夠被迫承受這一切。
等他終於支撐過來時,災殃已經不見了,剛剛遞給他任務文件的人是秦石,他也沒發現甚麼異狀,就這樣走了。
剛剛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般,響拿起任務文件,勉強的坐到工位上,發抖的雙手甚至要將文件抖落在地,兩臂施力才停止晃動
“不自控的四肢、渙散的思想,如果再加上一點對器官的渴望......那不就是喪屍了嗎?”
“老大派的任務還怪巧的。”
香港大學的醫學院最近發生了一起怪異事件,幾名大學生將一名新生反鎖進大樓的停屍間,結果到了隔天,卻發現受啃咬的屍體和吊在天花板上的新生,幾人被新生攻擊,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就倖存者口述,他們幾個本來只是在執行社團的迎新儀式,之前他們也有被反鎖過,就沒發生異常,不知這次是什麼情況,新生就發瘋了,嘴裡吼著肉之類的單詞撲來,幸好他站最後面,及時的把停屍間的門蓋上,這才倖免於難。
後來警方調查現場,發現停屍間的門,不管用甚麼工具都無法破壞,索性把封鎖線拉上便將案件轉交幻影了。
就算現在的響人格快要崩潰了,但他也不打算放棄任務,切肉刀拿上,便一瘸一拐的往港島去了。
“草阿,我還沒上車阿!”
在心裡無聲吶喊的響充滿了無奈,本以為此時涼颼颼的感覺,是傳送時的副作用,沒想到是飯店后廚冰箱門沒關,這不只是生理上的冷,這是人情世故的冷。
“是因為我太安靜嗎?可畢竟人生地不熟的,老子緊張啊。”
“但他們應該會來撈我吧,我好歹也是幻影員工阿,我有異能的!”
“所以應該不用太著急吧......”
自我心理平衡後的響現在倒也不著急,這裡其實也不危險,除了周圍成千上萬的奇怪包子以外,倒也是個好住處,蛞蝓,或者說—闊仔,現在也是安逸的找了個角落賴著。
突然闊仔就這樣蠕動過來,發出了意有所指的叫聲,畢竟相處久了,響現在也很了解它,甚至能夠聽懂它都叫了些什麼。
“你說.....那個一直跟你搭話的小包子,有事情要找我們幫忙?”
“磨砂機般的尖嘯。”
“它家裡的地盤被一群壞包子佔領了,它今天本來要在裡面跟他的女友包子結婚?”
“磨砂機般的尖嘯。”
“好吧,反正也是無聊,這件事我們包了。”
“磨砂機般的尖嘯。”
“你該改掉你討厭諧音梗的毛病了。”
“可是真的很難笑。”
“草你會說話那剛剛你叫這麼久幹嘛。”
“我剛剛才找到意念傳音的方法嘛。”
於是,半夜兩點的時候,一場跟包子間的雇傭成立了。
“所以就是第二個洗手台右邊的小縫隙嗎?”
“對,那裏被三個包子佔領了,他們的內餡太強大了,班傑明對抗不了。”
“班傑明是誰?”
“那個包子的名字,對了他女友叫泰森。”
“叫這名字的感覺可以自己解決這個事件阿”
隨著閒聊,他們終於來到了那個縫隙處,隱約能看到有四個莫名的包影在內,一個縮在角落,剩下三個則到處的走動,像是在宣示地盤。
“好,計畫是這樣的,我們先讓班傑明偷偷進去把泰森救出來,然後我們再幫他把包子幫的解決掉,最後就是皆大歡喜。”
當響話語結束的同時,異變突生,牆壁裂痕生長,是包子幫的三人發現了不對勁,紛紛解放表皮,爆發出內餡的戰鬥力,三個被叉燒包表皮包裹的生物融合體向著班傑明而來。
“計畫有變,班傑明快撤!你的內餡打不過他們的!”
但只看見那位名叫班傑明的叉燒包,似乎是蠕動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它表皮開裂,妖力爆發,一隻冒著熱氣的螳螂從內部鑽出,隨口將皮吞噬,就向著包子幫而去。
“幫我跟泰森說,我愛他。”
“這是他最後的蠕動所代表的意思。”
闊仔的聲音也隨著班傑明的赴死而深沉,班傑明移動、閃躲、斷裂,最後沒有了生命跡象,這間廚房頓時被如深海般沉重的悲傷所淹沒。
班傑明的赴死毫無意義,包子幫的三人毫髮無傷,但班傑明的赴死也擁有意義,它讓包們看到了反抗壓迫的可能性,周圍本來畏縮的包子們一擁而上,將那三包淹沒,伴隨著咒罵和叫喊,包子幫三人已經死無全屍。
響跟闊仔看著班傑明的屍體,陷入了自責
“如果我再小隻一點,是不是就能鑽進縫隙裡,班傑明就不用犧牲了。”
在他們倆陷入自責的時候,周圍的包子發出了叫聲,其中帶有的訊息提醒了他們兩個
“如果我們學會怎麼做叉燒包,然後把班傑明的內餡重新塞入,就有讓它復活的可能。”
“這個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成功率才不是我們對它見死不做的理由。”
周圍的包子們也從不知何處,齊心協力的抬出一本厚厚的書,上面寫著八仙飯店叉燒包,它們也想為班傑明出一份力,所以把食譜拿來了。
就這樣,包子跟人還有蛞蝓合作,廚房裡開始傳出了香氣,隨著最後蒸籠的打開,新的班傑明就這麼躺在裡面。
大家都不知會不會成功,便焦急的望著它,隨著叉燒包的蠕動,大家開始了歡呼,班傑明復活了,泰森也爬了上去,將班傑明拉起,一切都皆大歡喜。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
“無論素餡還是三鮮。”
“你都將永遠愛著他嗎?班傑明。”
“包子特有的叫聲。”
“那泰森,你願意嗎?”
“包子特有的第二種叫聲。”
“那我正式宣布,你們結為夫妻!”
“餡料或許會變質,但我相信,你們的心是永恆的。”
“一群包子的歡呼聲!”
就這樣,在四個小時內,響結識了班傑明和一大群的包子,並且被他們擁護,愛戴,代替被抓走的傑森成為了包子們的王。
此時的秦石還不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是怎麼樣的報告,還有什麼樣的員工。
香港某處的荒郊野外,一個裂縫緩緩的敞開,內部似乎通往不同的世界,如果有幻影幹員在附近的話,也許會被當場通報吧。
但隨著內部身影踏出,裂縫被隨手合上,這個狀況的可能性也煙消雲散,那身影衣著華麗,五官完美,存在的本身似乎就代表了美這個概念。
它叫災殃,今天不知為何來到了現世,也許是興趣使然吧,沒有人知道,環顧四週,它折扇一張,就這麼消失在原地。
新界—商店街
災殃手持細骨折扇,緩慢的一步一步穿行,一舉一動都透漏著優雅,就這麼逆行穿越繁華商店街的人潮,人潮之間的擠壓似乎作用不到它的身上。
周圍人的費力和它臉上的從容形成的一正一反的對比,從商店街到住宅,再到鄉村,最後走向漁人們出沒的碼頭,跟漁人們借了一支釣竿,就這麼垂釣了一陣。
也許是沒什麼收穫的關係吧,災殃感到無聊,便抓了隻雞放血丟進水裡,只見數隻魚頭人身的妖物破水而來,似乎是在爭搶。
隨手抓起一隻,災殃它還是提不起勁,就又把魚人丟回水裡了,這舉動似乎激怒了他們,本來憨厚的面容變得兇惡,並且周圍浪潮湧動,好像要發起襲擊,隨著災殃面色一凝,所有魚人都扭曲變形折成肉塊爆裂。
“你們弄臟我衣服了。”
“但他好像不喜歡我這樣......"
隨著話語落下,魚人變回原形,災殃也消失了,只留下剛剛不知所措的魚人群,他們不知道怎麼了,只知道為此時害怕的本能遊回海裡。
九龍—不知何處的荒田
就算是如此令人驚艷的星空,災殃也是不以為意,持續著他優雅的步伐,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它的步伐不再漫無目的,而是向著一個固定方向而去。
細骨折扇在指間流轉、翻飛 ,最後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於此同時,它也來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一座潦倒的木屋前。
“就是你嗎?”
“對,這兩個孩子,希望你能把他們帶走。”
“所以你沉入虛界浪費了這唯一一次條件,讓我顯於現世,就為了說這個?你就只是要我當他們的保母?”
“就是這樣,我已經活不過今天了。”
“......好吧,但不是我,四個時辰後有個傢伙會過來,招待他一碗腊味飯,他會把你的孩子帶走的,我也跟他談了條件。”
這話說完的同時,破舊的木屋內部頓時變得煥然一新,兩個孩子不知何時也出現了,看著此情此景的災殃,臉上依舊沒有顏色,只是起身離開。
“你要去哪啊,要不吃碗腊味飯?錯過可就沒了。”
“去接人。”
出了門的災殃並未走遠,只是靠在木門邊,周圍月亮和星星拉出軌跡,一切都像快進了般,直到某個男人的到來......
大概是攤販被砸的三個月後吧。
在這期間,響的攤販就像是被上天針對了般,一會被車撞,一會遇到衛生取締,又有人買肉之後食物中毒過來求償,再加上之前發生的事情,地主也留不住他了,於是響失去了這份他做了兩年的工作。
他漫無目的在香港的大街上走著,從繁華熱鬧的商圈,一路到人際罕至的鄉村,接著再拐入小徑,人越來越少,樹啊鳥啊這些動物們反而多了起來。
等到他回過神來,面前只剩下一戶人家了。
響本來想繼續閒晃的,但一晃眼,那個衣著華麗的白色身影正斜靠在門前,手中拿著由莫名生物細骨製成的折扇,扇面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叫他進去。
響看到白色身影這副嘴臉便忍不住怒火,上前單手箍住它的雙腕抬起,讓其身軀頂上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如果響記得的現代知識夠多的話,那他會知道這個是某種壁咚動作的變體,通常另一支手會搭上對方的腰肢,但響沒有。
“為什麼你叫老子進去就進去阿,我幫你幹的破事已經夠多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把你抓起來逼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實會被開除某種程度也算是響咎由自取,包括在肉裡加料,找了台手排車拆壞離合讓車爆衝撞進店面等,除了衛生取締以外基本上都是響的手筆。
這只是他幫它做的諸多“破事“的部分而已,這些事沒有規律和邏輯,只是作為讓響知曉6/14事件和能力發動的前提讓白色身影嘲弄而已,這是他們兩個談的條件。
回到正題,白色身影也沒有因為響的動作而感到冒犯或者嬌羞,它只是維持原來的表情伸出舌頭,舌面上一樣刻了進去兩個大字,接著就消失了。
“就算為你做了這麼多你還是那副表情。”
“這就是我討厭的地方啊。”
罵罵咧咧的響最後還是推開了剛剛它頂上的木門,就這麼慢慢的走了進去。
明明是間連撞上木門都不會回應的空屋,裡面卻燈火通明一家人和樂融融。
兩個孩子正共吃著一大碗的腊味飯,他們看到響也不懷疑,熱情的叫他落座,面前美艷動人的母親也適時的端上了一碗,不知所措的響就這樣解決了他今天的晚餐。
吃完晚餐後,響看著面前充滿成熟韻味的母親,忍不住搭訕了一下,但那母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讓響偷偷露出可惜的神情。
這時兩個孩子纏上了響要響陪他們玩,雖然不太情願,但響還是在外面的荒田玩了起來,漸漸的響也玩瘋了,他們玩了好多的遊戲,直到叫喚傳來,才不情不願的回去。
把兩個孩子哄睡後,母親把響叫了出來,他們就這樣在星空的原野下散步,一路有說有笑,那母親的笑顏讓響都看呆了,她用輕柔的聲音問著響
“這片星空美嗎?”
“很美啊,這是我見過最美的星空。”
“我想讓他們能一直看到這一片天空,從懵懵懂懂的樣子,一直成長到能夠領略這片星空和田野的美麗,我希望他們能活著。”
“但我已經沒辦法了,能夠看見我,你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吧,或者說你必須不普通。”
“災殃是這樣跟我說的,說你會來幫我解決這一切,帶走這兩個孩子,就是那個跟你談條件的傢伙。”
“我執念特別深,死後不入輪迴成了妖異,但我從不害人,只是用著妖力在餵養孩子們。”
“可已經沒辦法,妖力透支了,我唯一的請求就是把孩子們帶走,他們不該跟一個妖怪待在一起......”
隨著話語結束,那位母親就這樣子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她從未去在意自己的死因,就算衣衫不整,全身上下處處充滿深可見骨的傷疤,她也沒有因此化作妖異禍世,就這樣結束了第二次身為母親而存在的一生。
回到那間空屋,兩個孩子令人意外的沒有哭泣,只是默默的牽著響的手,一言不發的跟著走出屋子,像是要活絡氣氛般,他們又跟響打鬧了起來。
老鷹抓小雞,紅綠燈,捉迷藏,他們玩了好多好多的遊戲。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裡,最後他們累了,兩個孩子就這樣靠在響的身邊說著
“我們早就知道媽媽他不是人了。”
“但就算這樣,他還是我們的媽媽。”
聲音漸漸嗚咽,像是剛剛被借貸的情緒現在受到歸還般,兩個孩子開始哭了起來,響就這樣安撫著他們,然後漸漸進入了夢鄉......
“哇,哪裡來的小孩啊,好可愛!你們想要姐姐的貼紙嗎?”
”怎麼有個怪人也在這裡,還醒著嗎?哈嘍,我在叫你誒!”
突然被聲音吵醒的響,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發現一位少女,綁著粉色雙馬尾,外套上貼著美樂蒂貼紙,皺著眉頭看向自己。
旁邊站了一位少年,綁著紫色庫洛米頭巾,身著黑色夾克,也默默的望著響。
“上頭那邊跟我們說了有一位幻影幹員,收到信後到現在還沒報到,叫我們跟著信紙上的定位找尋,就是你這家伙吧。”
從少年話語中敏銳捕捉到幻影二字的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他們詢問著
“你們真的知道幻影在哪嗎,拜託告訴我,老子已經沒錢吃飯了,現在還沒工作,窮到連方向感都...”
“你很囉唆誒,連名字都沒說就先吱吱喳喳一大堆的,開玩笑的,你叫什麼名字啊?”
“喔對,抱歉啊,我叫響,專業肉販,但現在沒工作就是了。”
“我叫李梅,旁邊這位是......”
“傑瑞•肖,叫我傑瑞就好。”
“所以你們是要來帶我走的幻影幹員?”
“bingo!你猜對了,但我們要先出一趟任務,我偷瞄過你的資料了,你或許是我們的好夥伴呢!”
李梅說著,便從手上變出一份報告,報告背面貼著貼紙,上面寫著響的名字跟資料,響抱持著希望看了看,但上面並沒有特別的消息,更沒有6/14日的線索。
“好了李梅,先帶這個迷路的傢伙走吧,還有那兩個小孩也是,順便跟你說,他們比較喜歡庫洛米。”
“美樂蒂明明比較讚好嗎,算了,等任務結束後再跟你算這筆帳,你害我少兩個同好。”
看著此情此景,剛剛心情還沉重的響,心中的鬱卒漸漸煙消雲散,嘴角勾起了一絲微小的弧度。
“對了,任務地點到底在哪啊?”
響對自己初次來幻影的任務還是很好奇的。
“誒......大概整個香港吧,但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你知道八仙飯店嗎?”
響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在那個風平浪靜的6/14發生了些甚麼,以及在那天對他伸出手的白色人影。
但看著眼前的黑色信封,被削去的記憶似乎鬆動了些,可這不是重點,面前這個蛞蝓狀還會發出奇怪聲音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響如此想著,便面不改色的開始狂奔,他本以為以他一個兩年資歷殺豬販的體力,能夠擺脫這坨臃腫的蛞蝓,但他錯了。
當他腳步發力蹦出的同時,那條“蛞蝓”早已纏上了響的全身並發出了磨砂機般的叫聲,隨著力道加重響的意識開始模糊,意識漸漸沉入自收到信封以來所發生的一切。
那還是今早的事,響一如既往的在攤販上分肉準備販賣,當他還在用鈍菜刀跟豬排骨鬥智鬥勇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災殃,九龍才是你的歸宿”
正因鈍刀無法剁斷排骨而煩躁的響抬頭望去,正想開口趕人離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腦內一片空白。
“為什麼是你?我日日夜夜腦海裡都是你的存在,當時你帶著這把刀叫我來香港,我二話不說的就游泳過來了,你知道.....”
眼前五官完美衣著華麗的白髮身影,在出言引起響的注意之後,便一言不發,只是拿出一封由精美黑色信封包裝的信遞給響,響正想出言叫人....
突然,白髮身影身軀爆碎,眼前三眼六腳形似獅狀的妖物再次出爪而來,響下腰堪堪躲避,爪尖削去他一搓頭髮,右手撐地彈起躲避尾掃,響的面上已經冷汗直流,伴隨著汗水的還有憤怒。
“屌你老母,老子攤販都沒了,它人也沒了,今天這刀剁不碎排骨,但絕對會剁碎你的頭!”
此話一說完,響便被拍飛出去奄奄一息。
於此同時,那頭獅狀妖物也像被揉捏的紙張般扭曲變形最後消失。
接著便是剛剛的一切了,被蛞蝓纏繞結束回憶的響,又見面前白髮身影出現,一樣是那個對眾生毫無在意沒有顏色的神情,也一樣是那句熟悉的話。
“災殃,九龍才是你的歸宿。”
於此同時,蛞蝓和白髮身影消失,摔倒在地的響,看著手上的信封,慢慢的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