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晨光漫过雪山脊线,索里特教堂的灰白石墙逐渐显露出裂纹间的岁月痕迹。不同于游客此前设想的华丽壮观,这只是一座奥泽市镇中心的小教堂,外观不算惹眼,隐于城中诸多白石建筑与幽静高远的雪山中,如果不是地图上刻意标注,大概鲜少会有外乡人特地造访。
科斯莫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听着门轴发出与老宅书房相同的呻吟,感到了一瞬恍惚,似乎自己正站在维杰里庄园的教堂前,推开门就会看到飞在正中、轻盈闪动翅膀的狩猎凤蝶。
......啊。
好久不见,卡莉斯塔。
我很想......
他下意识向前伸出手,向内踏出一步,却只看到了自教堂花窗投射到地上的彩色影子,层层叠叠地铺在地板上,像是万花筒里短暂浮现出的一个脆弱美梦。
......她不在那里。
队友的轻声交谈拉回了思绪,他回过神打量教堂。中心的三条木质长椅整齐排列,其上散落着一条晨祷者遗忘的羊毛围巾,被扑闪着小翅膀的波克基古妥帖收起放好,等着粗心大意的主人回来寻找。
感谢起床困难户的队友,他们来到教堂的时间显然已经称不上早。后厨正飘来烤面包的焦香,修女端着瓷盘穿过侧廊,将昨日剩余的硬面包掰碎撒向中庭,便能看到闲闲叨着彼此翅膀的几只豆豆鸽与稚山雀从树梢扑棱而下,羽毛搅动的光影覆盖在正给松动椅腿加固铁箍的巧锻匠的小影子上,上演了一场默契的每日默剧;随着正午钟声响起,几位修女们正在将礼拜堂的窗扇推开一掌宽。裹着些微雪气的海风涌进来,会卷走陈旧的熏香余味,却吹不散石柱基座上经年累月被手掌摩挲出的油亮痕迹。
被香味闷得打了几个喷嚏的克劳德早就带着太阳精灵从后门偷偷溜走,留下蒲公英拉了拉科斯莫的衣角:“阿云哪里去了?”
你这总到处乱跑的孩子还担心起别人来了......
“去寻找肉体的安宁。”科斯莫压下眼角看她,见蒲公英抱着草莓好奇地转着脑袋,两双同样溜圆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归是不放心这个迷路大户在教堂里自己溜自己,索性牵着她一起去找人。
好在小教堂确实不大,没走过几条走廊,他们就看到了克劳德正站在储藏室门口,和一位......带着波克基古的修女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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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失窃?”
“为晨间祷告准备的烛台,每晚都会消失两只?”
“让我们帮忙巡逻抓小偷?”
三位接到了紧急委托的年轻训练家面面相觑。
科斯莫轻轻咳嗽了一声,保持着不会让不远处修女听到的声音:“我建议他们不如先检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是教堂里的哪位巧锻匠小姐拥有隐藏特性......”
“比如‘俺拾嘞’。”这是一本正经用奇怪口音说知名特性笑话的克劳德。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的吗!”这是傻乎乎的,队友说什么都信的蒲公英。
“明明巧锻匠的隐藏特性是顺手牵羊......你是在跟我讲冷笑话吗,亲爱的?”科斯莫按了下眉心,有被老朋友难得的幽默感震撼到。
“就算是顺手牵羊也不代表宝会顺手摸蜡烛。”克劳德翻了个白眼,“夜间巡逻?”
从不熬夜的大少爷没提出反对意见。
全票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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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窗透进的月光在石砖上淌成银河时,自告奋勇来陪同守夜的波克基古早就已经睡成了一滩打翻的牛奶,上面还飘着几片彩色糖圈的那种,只留下科斯莫贴着忏悔室的陈旧木板屏息观察走廊。
过于朴实无华的硬木长椅和卡洛斯贵公子的娇贵屁股并不匹配,久坐其上这件事实在让人难受,好在善良的小小罪犯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午夜的钟声响起,烛焰随之轻微震颤——他听到储藏室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没有脚步声——看到一簇幽蓝火光从告解室的帘幕后探出。
两盏烛台悬浮着,在离地二十公分处摇摇晃晃,仿佛正在被看不见的孩子拎着走。
这位小窃贼顶开丝绒帘布的姿势像颗怯生生的蘑菇。它头顶的火苗裹着教堂里陈年熏香的气味,两只失窃的烛台漂浮在身旁,铜质底座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
......烛光灵。
科斯莫悄无声息地伸手勾过探头出去看热闹的手机洛托姆,敲敲打打地发了信息给队友,便尾随着烛光灵穿过侧门,来到了教堂后的墓园。
就在附近溜达的蒲公英已经赶到了,提前帮忙打开了墓园的铁门——毕竟幽灵系宝可梦的捷径可不是人类能共享的。
“哇塞,哇塞,夜闯墓地欸,这真的没事吗......”
“当然。”科斯莫平淡回应到,提着修女借出的老油灯,推开了沉重铁门。
在卡洛斯的某些地区,教堂与墓地常常相伴,形成一种独特的景观。科斯莫很熟悉这个。漫步其中,他并不会感觉到什么阴森恐怖的氛围——每一座墓碑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墓园都是一个小小的花园,精心装点着亲人们对逝者的思念。
有些墓碑上刻着诗句,有些墓碑前摆满礼物。或许是家人送来的小装饰,成捆的花束,亦或是时兴的甜点美食。
“只要你相信生命与死亡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墓园是缅怀与爱的延续,并非恐惧之地......嘘。”他停下脚步。
小家伙正在围着最边缘的墓碑打转。烛台被郑重安置在无名碑两侧,它低下脑袋,试图用头顶的火苗将它们点燃。
“它是把烛台当成同伴了吗?”蒲公英趴在科斯莫的肩膀上,掩着嘴小小声说到,指了指远处被藤蔓覆盖的角落,“它是不是还在帮其他墓碑点蜡烛?” 那边是一排歪斜的老碑,前面同样摆着成对的烛台,半数已经氧化发黑。
烛火灵终于点亮了两座烛台,它安静地蹲在它们中间,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只是一根小蜡烛。
“这也太可怜了。”蒲公英说。
这太孤独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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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莫走上前,在烛火灵面前单膝跪下。而烛火灵安静地看着他,豆大的烛火摇曳着,它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
科斯莫垂下眼,用手帕抹开墓碑上覆盖的尘灰——那里确实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看起来还不如他为卡莉斯塔准备的墓碑来得精致。
自己的故事总是很难诉诸于口,无论是对着熟人还是陌生人——但对着一只初遇的宝可梦,或许刚刚好。
于是他叹了口气。
“我曾有过一只狩猎凤蝶。” 他的指尖轻轻压住嘴唇,“她是全世界最好的舞者。”
准确来说,是兄长的宝可梦......但无所谓了,显然他陪伴卡莉斯塔的时间要远比没用的大哥更久。
“我向她承诺过,会带她去舞台,去卡洛斯,去合众,去到华丽大赛......”科斯莫笑了一下,微笑的弧度转瞬即逝,在嘴角隐去,“如果可以,她也应该在这里。我们会一起去金砂城的矿洞淘金,在格林角的车站吹风,看沙漠蜻蜓和天然鸟迁徙......”
烛火灵歪了歪头。
科斯莫轻声道:“我食言了。”
母亲说虫系宝可梦的寿命就像圣烛节的火苗,即便在虔诚的祷告下也烧不过冬月。
“她是等不到你的。”金发的贵妇人曾如此冷淡地宣判道。
她是对的。
那日他结束了又一场千篇一律、令人生厌的社交季晚会。在通往花园的车上他还在想着,究竟什么时候才是长大呢?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家呢?快了,非常接近了,只要十岁,只需要再一年,他就可以带狩猎凤蝶一起踏上旅途,走上那个她期待已久、阔别已久的舞台——
直到他推开培育室的门,看见她的精灵球指示灯早已熄灭。
卡莉斯塔蜷在干枯的花枝上,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八音盒舞者,翅膀上教堂花窗般的色彩依旧生动,仿佛只是保持着那个她最喜欢的弧度,象征着谢幕鞠躬,一如每次翩翩停留在他手上时骄傲的模样。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可以陪她更久,如果我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感到那么遗憾?”
我不知道。
请原谅我,卡莉斯塔。
科斯莫注视着烛光灵。
他从未有过培养一只幽灵系宝可梦的计划,但也许是月光容易令人多愁善感,也许只是一时心软,或者是某种突如其来的酸涩,带着冥冥中的预感催促——
科斯莫轻轻捧起烛光灵,与它对视:“请跟我走吧。”
“比起黎明前就熄灭的烛台——我会陪你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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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乱七八糟的补充:
无所畏惧的克劳德在任务分配时选择了听起来最吓人的墓地,介于他真的啥也不怕。
于是他提前蹲在了墓地里面。
他随心所欲地直接趴在了某块墓碑上,静静地看着队友拐卖烛光灵。
——然后就在那边正在互诉衷肠(?)感人至深的时刻,吓飞了自己另一个到处乱逛的队友。
蒲公英:*受到惊吓的尖叫
“去点暖和的地方。” 克劳德真诚的建议中带着一丝绝望,“夏天。柯利奇。”
这对吗?
他的表情这样说。
看得出来,差点冻毙于奥泽雪山的畏寒丰缘佬意见很大。抱怨之余还用尖牙把怪力形状的饮料瓶口啃得咔哒咔哒响。
——是的,神奇的柯利奇在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流行饮料,这真是太神奇了。
而在奥泽市遍地开花的这款联名饮品,它的饮料瓶颇具创新意味,和它的联名IP「海上怪力」听起来的奇怪程度成正比,从造型上来看也是合乎宝礼但令人迷惑,应该去和格林角的椰蛋杯坐一桌——好在至少还有两个好消息。
一是这个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可疑的联名饮品其实喝起来和运动饮料没什么区别,所以只要放在车里就会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克劳德同学迅速喝掉;二是它附赠的斗篷真的很可爱。可爱又保暖。
三位游客:*穿了。
——扯远了。
科斯莫慢吞吞地向他眨了下眼:“走轮渡去西大陆怎么样。”说着疑问句,大少爷的语气却毫无征求意见的意味,“红湖自然保护区值得一看,我想去。”
“柯利奇的内陆地区通常属于干旱或半干旱地区,并且红湖的颜色很有趣,显然含有大量微生物,这证明它的水体会比较温暖......再结合四周群山环绕的地形来看,应该会是个昼夜温差大的地方,所以——”他继续说道,弯起眼睛:“如果觉得太热,我们可以把跳伞时间定在傍晚或者夜间,或许还能看到更多避开高温时段迁徙的老朋友。”
“行。”饮料喝完开始埋在七夕青鸟翅膀里装死的克劳德表达了认可。作为这辆房车里唯一的怕冷生物,他成功把自己裹成了一团,以此来倔强地对抗这个似乎只有他会被冻死的冷酷世界。
学校的地理课程起了作用,蒲公英眨了眨眼跟上小少爷的思路:“特别好…感觉在那个时段去看阿斯克雪山…”小姑娘构思一番斜阳倾泻于山峰的景象,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会看到终身难忘的美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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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舱门被不知为何格外雀跃的道馆主aka跳伞教练一脚踹开,螺旋桨的轰鸣便裹着夜间的冷风灌了进来。科斯莫调整着皮质半指手套的搭扣,左手习惯性摸向背后——始祖小鸟帮忙一起缝制的小碎钻伞包的绑带早已检查过三次,上面自己顺手补上去的金绿色“V”字刺绣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
板着脸的努萨大哥用尾巴尖戳了戳他后背的安全锁,科斯莫头也不回地比了个标准OK手势,屈膝抵住舱门边缘,感受着久违的跳伞靴底在金属踏板上轻微打滑的触感。
......自从卡尔明进化成血翼飞龙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正常”地跳伞过了——不知道该说是缺乏正常人安全意识、还是过于自信以至于肆无忌惮的未婚妻总是会伸手一搂他的腰就随便从高处往下跳,等着靠谱的宝可梦来接,美其名曰增进默契——丝毫不管高空的烈风会不会把卡洛斯精致boy的刘海吹成狂风大背头。
红湖在视线下方铺展成渐变的绸缎,近岸处浅粉色的水波间浮着缠红鹤群,像撒落在草莓蛋糕上的粉色糖珠。他单手扶住舱框,另一只手将透明护目镜推至脸上——家族飞行教练提过的小把戏,在夜跳时选择黄色或透明这类透光率高的镜片,可以提升昏暗环境下的视野。
马鲁奇喊出“跳!”的刹那,科斯莫松开了紧扣舱框的手指,向前倾倒,两指并拢划过眉梢——与其说是告别,不如说是某种矜持的仪式感。
自四千米高空坠入的黑夜如同浸满墨汁的绸缎,直到眼睛适应后,星群才从穹顶倾泻而下——南半球的银河正纵贯红湖,湖面倒映的星辉与微生物幽光交融,将整片水域染成悬浮在天地间的粉紫水晶。
下落的第三秒,他余光瞥到从左侧舱口跃出的蒲公英尖叫着展开双臂,背后背着她精挑细选的声称“一看就超好吃”的啃果虫伞包,腿间还夹着一脸无奈的Ice。可能是在致敬她们不久前看的《盖欧卡号》中“You jump I jump”的名场面,也可能只是单纯的难舍难分。
下坠。第十秒,坠落达到终端速度。
他看见对岸山脉上浮起成串光点。钢铠鸦群正在属于它们的夜间航线上振翅,不知是当地的野生族群迁徙还是谁家的运输商队在赶路,只能看到黑得发亮的钢铁之躯在月光下拖曳出深蓝色航迹,像有只看不见的手用荧光笔在夜幕画了条虚线。
第四十秒,抵达开伞高度。
距湖面千米时,红湖开始显露更加具现化的浪漫细节。深浅不一的粉色微生物群落随着水流脉动明灭,形成缓慢扩散的光晕,像是舞池下打开了灯光带的预热环节,只待着游客入场。
第五十秒。他数着并未加速太多的心跳计数。气流撕扯着定制防风衣,科斯莫在心里默数到五才拉动开伞绳,伞面展开的震动顺着背带爬上肩胛时,声响也瞬间惊动了下方悠闲伴飞的长翅鸥,有几只慌里慌张地降落到了水面,羽翼掠过之处让湖面磷光如碎钻迸溅。
等一下,似乎有队友还没开伞?已经挂着小碎钻降落伞开始慢悠悠飘落的科斯莫往下一看,克劳德还在维持着终端速度速降,直到逼近了最低开伞高度,才在他的下方几百米处爆开一朵酷到没朋友的铁火辉夜伞花,气势汹汹地往湖里砸去。
触水前最后百米,夜风送来橙橙果发酵的甜香,红湖上的本地淑女们已经开始翘首以盼,等待着即将从天而降的临时万人迷。
“晚上好,各位。”科斯莫在心里和姑娘们打了声招呼,愉快地调整着操纵带向湖心俯冲,余光瞥见在缠红鹤的环绕下,远处似乎有个身影在不动如山地......钓鱼?
“哗啦!” 钓鱼佬独钓红湖月的画面一闪而过,蒲公英还飘在天上,铁火辉夜已经落进了粉红湖里变成了樱饼上的装饰——好大的樱饼,好小的叶子。
挺可爱的画面。科斯莫勾了勾唇角。
“——哗啦!”
还来不及看清铁火辉夜伞包上的花纹,下一秒,他也彻底坠入了那片粉红的浪潮。
看来小碎钻降落伞要被染成蒂安希了。
在被草莓奶油般的湖水包裹时,科斯莫淡定地想到。
经过了一夜的堵车,晨雾尚未完全消散时,房车已沿着环山公路盘旋而下,奥泽湾便随之像块被揉皱的蓝绸缎铺展在了眼前,几艘归港的渔船正划破绸面,拖曳出银亮的褶皱。
裹挟着雪粒的山风突然灌进车窗,将旅客手中的热巧可果奶茶吹起涟漪。
早安,奥泽市。
“这里好凉快......凉快得都有点太冷了。”蒲公英把伸出窗外的手臂收回来,缩进毛绒绒的妙喵斗篷里取暖,顺便把脚塞进 ice 肚皮下面——真是太好了冰九尾的肚皮还是软软的,虽然不暖和,“阿罗拉也有这种地方呢,明明是夏天,拉纳基拉山上却常年下雪。”
科斯莫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旅游局宣传册翻过了一页,目光停在奥泽道馆的简介上:“注意保暖。介于我们目前还没有在柯利奇见过医院.......”
奥泽市,龙系道馆。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了造型精美的徽章上,指尖不经意似的划过。
蒲公英还在碎碎念:“我们第一站先去哪里,游乐园,露营地,还是哪个道馆?——话说少爷家里是不是有信教来着,这里好像还有个什么......索里特教堂?”
她歪头,把地图也跟着歪过去看:“都专门标出来了,是不是还挺有名的?”
“室内......要有暖气的......”怕冷得要死的克劳德发出了听起来快变成幽灵系的低语。
“好啦好啦,我们去有空调的地方,来我们先喝点热奶茶......”
科斯莫一时没接话,只是出神地摩挲印着道馆徽章的那页纸张。
道馆,龙系。有谁会喜欢呢?是谁不在这里呢?
或许是昨夜放了太多太久的电影令人多愁善感,令出来散心的愿望里又多出了模糊的丝絮。
.....并不想念。
他垂下眼睫,在茶杯里一圈圈的涟漪上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他想起那个会突然骑着血翼飞龙降落在他面前、带着张扬笑意的......
并没有在想你。我可不会想你,小混蛋。他敲敲杯壁,冷淡地看它晃出更多涟漪。
金绿的眼瞳在记忆里晃动着,像陈列柜射灯下闪亮的猫眼宝石。
她总是这样,暴躁的,难以管教的,沉迷对战的,总是自顾自跑得很远,又会若无其事突然出现,看起来气定神闲又得意忘形的——
“想我了吗?”
她走近了。挑起眉头,笑着问到——向他张开双臂。
“Co......”
“科斯莫?”队友呼唤的声音晚了两次才被大脑接收到,他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转了转尾戒:“怎么了?”
“我们先去教堂还是道馆?还有阿云说想去看看比利火车站,希望那里不要太冷......”
克劳德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车里称得上暖和,但这显然不影响怕冷的丰缘人拿铁火辉夜主题的毯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并且倾情出演尸体。
心不在焉的大少爷合上了宣传册。
不必在意。只是出于义务地为未婚妻带回一些纪念品而已——更何况他也没说了要送给她。给她看看而已。
喜欢就自己来拿啊。
科斯莫漫不经心地抹掉了结雾玻璃上不知何时描出的爱心,无声地弯了下嘴角。
“去龙系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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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的奥泽市是慵懒的树枕尾熊。房车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拐进奥泽港口旁的滨海步道,车窗外像播放老式幻灯片似的掠过一幕幕风土人情。戴宽檐帽的老奶奶坐在藤编椅上缝补帆布,脚边铁皮桶里游着吐泡泡的爱心鱼;人行道上一只穿山鼠正在慢吞吞地过马路,看到房车靠近了也没有蜷成一团滚走。
“咦,我怎么好像看到通缉令上的泡沫栗鼠了?”
露天咖啡馆的遮阳伞下,有只泡沫栗鼠正踮着脚偷舔盘子里的方糖碎屑——可惜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普隆隆姆师傅没有减速的意思,车轮依旧滚滚碾过潮湿的木板,惊醒了蜷在阴影里的蛇纹熊,让它迷迷糊糊地贴着墙根滚了两圈,又钻进路边花坛里继续打盹。
“看错了吧。”旅客收回了视线。
“这边比较热闹呢。”终于站在了龙系道馆门口,蒲公英摸着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精灵球,抬头仰望这造型宛如被龙爪切削过的冰山的金属色建筑:“龙系哎,这个道馆总是要对战挑战了的吧......哇,好紧张,对战什么的。”视线一扫,看到了在门廊阴影里发出隐约窸窣声的小型宝可梦——啃果虫?
“啃果虫?”科斯莫在似乎是迷路了的宝可梦边上单膝半跪下来,向它伸出手,耐心等待这孩子犹豫地用触角碰碰他的指尖,“状态很好呢......”
寄居的苹果形状饱满,色泽丰盈鲜亮,成熟度也很不错,散发着一股清香,一看就是被好好照顾的孩子。
科斯莫注视着羞怯的啃果虫。
虽然家里有个称得上龙系爱好者的未婚妻,但他并没有太多接触过这种宝可梦。毕竟盖比瑞拉这死鬼只热衷于大型群,始终贯彻落实强就是美大就是好的变态审美原则,别说啃果虫了,连苹裹龙和丰蜜龙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是走丢了的吗......你的训练家呢?”大概是回忆起了自家缺德青梅那些在十岁高龄时就徒手掐着苹裹龙逼它吐干净颊囊里强酸液的诸如此类的斑斑劣迹,科斯莫难免对眼前的啃果虫也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转移支付的怜爱,“跟我们走吧,带你去前台问问。”
啃果虫疯狂摇头,用力得把眼睛都甩出了残影,焦急地向一般路过的好心游客们试图比划些什么。
“Ice你怎么看......”蒲公英求助地看向冰九尾,而Ice只是压低了身体,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地板上弹弹弹的啃果虫,显然是有些蛋组不同的语言障碍了。
“我让渡出来听听?”克劳德迷茫地摸出了乘龙的精灵球。
阿烟叹了口气,两条尾巴卷住愚蠢人类的尾巴,把他们都拉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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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在沙奈朵和太阳精灵的翻译下搞懂了这孩子在做什么。
“有闪亮石头的玻璃罐......找遍了道馆都没有?”
“想要找一些形状奇特或者闪闪发亮的小石头?”
“会在大厅的雕像下面等我们......?”
努力比划了半天的沙奈朵舒了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道馆门口的位置——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家训练师。
科斯莫歪了下头:“你想去拿......?”
沙奈朵点了点头。
“去吧。”
三个训练家和宝们围着沙奈朵不知道从大少爷的哪个行李箱里掏出来的一堆绒布盒。从伽勒尔矿区送来的彩色宝石铺陈在接待台上,凝聚成一片流光溢彩的固体彩虹,欧泊如凝固的月光,靛青辉石里沉睡着亿万年前的星河。
“这些宝石.......大得和石头一样啊!”蒲公英震惊地拈起一颗,对着光线比划,“为什么会带这些出门啊!”
“这么大的,做衣服也用不上啊。”虽然知道你带了一堆用来给宝做衣服的珠宝,但这也太多了......克劳德无语地掬起一捧宝石,在他手上堆成了一个微型金字塔,再从指缝间满溢出来,“让那边哭哭的双首暴龙自己挑?”
“行李是沙瑞娜德和阿祖拉收拾的,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些......让它挑。”财大气粗的卡洛斯正白旗富N代无所谓道,向泪眼汪汪看过来的流星招招手,“来,宝贝,喜欢这些石头吗?”
......
“感觉它”
“很喜欢。”
流星的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地挤开蒲公英和克劳德,鼻尖几乎要戳进宝石堆里,“喜欢就放玻璃罐里......哎呀。”
双首暴龙的左侧头颅突然叼起一块变石,转身轻轻放在啃果虫的苹果身躯上,让人忍不住露出了被萌到的表情。
“好孩子。”好可爱,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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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被流星一个脑袋叼着玻璃罐、一个脑袋叼着衣角地一路拽到了道馆主面前。
“......”三人组齐刷刷低下头,与同龄的娇小道馆主大眼瞪小眼。
“啊......这是,”还是个小孩样的道馆主盯着罐子发呆了一会儿,突然一手握拳锤在另一只手心,头上叮地冒出来了一个灯泡,“你们帮流星把罐子填满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套话还没说完,阿里尔突然抓住了科斯莫的手腕往二楼冲,力道大得惊人,“那是它攒了好久的宝贝,所以来对战吧!不是那种考核赛,是真正的较量!”
“嗯,嗯——啊?”科斯莫被拽得在台阶上磕磕绊绊地走了两步,沙奈朵紧紧跟在边上,一脸受到惊吓地小心护着他,“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家啃果虫保养得特别好,不管是光泽感还是状态......小礼物而已......”
阿里尔回头看科斯莫,眼神明亮到像燃起了一簇火苗:“为了表示感谢,我会全力以赴的,赢家可以拿走我们家的特产——五种不同口味的卡里尔水果硬糖,能在舌尖炸开小火花哦!”他几乎是跳着踩上对战台的,高举起左手,顺着动作滑落的斗篷露出手腕上的Z手环,“赢的人才能拿手制糖和徽章!用、用你全部实力!”
毫无防备被拉到了对战场上的协调训练家露出了一点混合着震惊和迷茫的表情——看着已经在休息室蹲好、还向他嬉皮笑脸招手的队友。
科斯莫:好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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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荣幸。”
道馆对战什么的,真让人为难。
科斯莫伸出手,让掌心的吊坠顺着重力垂下,从缝隙间满溢出光辉。
这种事情的趣味到底在哪里呢?为了让对手跪服,露出或不甘或心甘情愿的表情,还是想要在冰与火的砥砺中增进与搭档的羁绊?
果然还是不懂。
张扬的笑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近乎暴虐冷酷的意味。
不懂。
协调训练家轻微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了有些类似的、富有攻击性的微笑。
“阿祖拉。”
沙奈朵握住了胸口的吊坠。
“演出时刻到了。”
他向最佳搭档微笑:“为我起舞吧。”
——但偶尔尝试,或许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