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推荐配合音乐The Last String-Jacoo食用』 </p><p> </p><p>今天的大海,比以往要热闹不少。船只停泊得比以往哪一日都密集规整,高高挂起的旗帜在蓝天之下鲜明耀眼,举着香槟的镇民群众和带着徽章归来的船员们正在欢庆。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有兴之所至的模模糊糊的闲聊,还有高歌和大笑,让一贯怕吵怕热怕人多的人都不自觉远望出神。 </p><p> </p><p>真是难得,有这么快活的日子。 </p><p> </p><p>雪维利尔抿了一口小酒,侧着靠在墙壁形成的阴影里,半是惬意半是糊涂地眯了眯眼睛。 </p><p> </p><p>今天是属于海员们的节日。船只都靠岸开放展览了,甲板上的高脚杯和阳光一样温热透亮,沙滩上也满是参观庆祝的人。雪维利尔兴致忽起来看看,又懒得下去玩,就在最近处的酒吧高台上找个阴凉处坐下。 </p><p> </p><p>实话说她酒量不太好。今天她不知怎么的很有兴致和冲动,就点了酒;只是没想到,这才一杯就有些懒困。 </p><p> </p><p>喝吧,最多不过回家贪睡一觉。雪维利尔不在乎地想着,又抿了一口。酒液润上她的双唇,给平时的淡色带来轻红湿软的水亮,连着双颊也有些泛潮。她渐渐觉得身上发热,就拨开额角的碎发,闭上眼睛感受恰好吹来的风。 </p><p> </p><p> </p><p>穆萨也是来游览的。相比起大街上,她更喜欢大海——尽管现在的大海也很吵。 </p><p> </p><p>她喜欢看着小孩子们举着玩具飞奔过细沙的样子,喜欢阳光温热地抚摸她的肌肤的触感,还有似乎随着节日一起欢快起来的海浪声。不论如何,她是喜欢节日的氛围的。 </p><p> </p><p>她过来得早,在沙滩上陪着小朋友们玩了一会,被折腾得身心俱乏,就到最近一座高塔上来寻清净。谁想才一上来,就看到雪维利尔这幅独自倚倒醉醺醺的景象。 </p><p> </p><p>好好的节日,她怎么一个人? </p><p> </p><p>穆萨看得好笑,径直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悄悄地也不出声。雪维利尔感觉有人来了,睁开眼睛,看见在风中微微飘扬的灰发和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失神的眼睛。 </p><p> </p><p>她愣了一下。“穆萨?你也来了。” </p><p> </p><p>穆萨点头,一边把外套脱掉搭在椅子上。“嗯,我上来休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p><p> </p><p>雪维利尔举了举高脚杯。“不好吗?” </p><p> </p><p>“你很少喝酒的。” </p><p> </p><p>说得不错。雪维利尔一向觉得,酒精使人精神恍惚失去自控能力,虽然一时快乐,但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今天是节日,喝一点也不妨事。尤其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有风阳光和大海,多自在…… </p><p> </p><p>……哦,一个人。 </p><p> </p><p>雪维利尔终于觉出哪里不对了。看看底下金黄的沙滩,节日哪有一个人过的? </p><p> </p><p>那就再喝一口吧。 </p><p> </p><p>雪维利尔仰脖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杯底残余的液体仍是优雅摇曳的酒红,看得穆萨有些茫然。 </p><p> </p><p>今天的雪维利尔……真是说不出来的特别啊。 </p><p> </p><p>她这么想着,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雪维利尔才要伸手去拿的红酒瓶:“看你这样子……你今天喝了多少?” </p><p> </p><p>“不多,也就两三杯……” </p><p> </p><p>“……” </p><p> </p><p>两三杯就能喝醉了……?穆萨看向手里红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p><p> </p><p>雪维利尔半点没觉出穆萨的惊讶,仍道:“你要来点吗?” </p><p> </p><p>“……不用了。”否则待会就要出现两个迷迷糊糊的醉鬼了。 </p><p> </p><p>雪维利尔闻言放下杯子,探究地看向穆萨。穆萨对上她略显涣散的眼神,头痛地叹了口气。“要不,去沙滩散步醒醒酒?总在这里待着,会不会有点闷?” </p><p> </p><p>她本以为雪维利尔会推拒一下懒得走动,但出乎她的意料,雪维利尔答应得相当爽快。她们收拾好东西走下酒吧高台,细沙遥遥返出的白亮不像在高处望见的那样明快,反而有点刺眼。 </p><p> </p><p>雪维利尔下意识望向海的方向,那里有过于热情的阳光。她不适应地皱起眉,将披肩展开披在肩头,遮去大部分光线,才垂着眼慢慢地往前走。 </p><p> </p><p>这时穆萨才发现,雪维利尔的步子很稳,大约真的只是小醉;而自己这个“下来走走”的提议,才有点荒诞。沙滩不比高台凉爽轻快,何况自己刚刚才从这里上去。 </p><p> </p><p>……不,不对。她希望雪维利尔能下来走走,这是真的,一点也不荒诞。看到她独自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小憩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想的。 </p><p> </p><p>于是她试探地问道:“你想去海边看看吗?” </p><p> </p><p>雪维利尔一时没有回答。她看见停泊的大船,那上面仍有走下来的观览客与船员;浪花在船下,涌上来又退回去,永不止息地留下易逝的白色泡沫和沙子间深色的湿漉痕迹。 </p><p> </p><p>她现在有点大脑放空。好像想去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模模糊糊的。 </p><p> </p><p>她费力地想了想,终于对穆萨道:“都听你的。” </p><p> </p><p>真是难得。穆萨越想越觉得此时的雪维利尔可爱至极,像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她几乎是安慰地柔声道:“好,那就去海边。” </p><p> </p><p>远望大海其实是她们都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大海很蓝,很深,很静,很遥远又近在眼前,望着它的时候有无限的遐想。 </p><p> </p><p>雪维利尔坐在沙滩上,盯着柔软的细沙,忽然问道:“你有的时候,会来这里看海,对不对?” </p><p> </p><p>“嗯……嗯?” </p><p> </p><p>“有很多次……我在这里见过你。”雪维利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我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去找你。” </p><p> </p><p>她不等穆萨追问,就继续道:“因为我想,你那时候可能想一个人,独处,想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p><p> </p><p>穆萨无言以对。她的确时常会来,也的确有许多不愿被撞破的心事。可她没有想到,已经有一个人在她背后悄无声息地注视了这么久。 </p><p> </p><p>有很多次……她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p><p> </p><p>穆萨忽然有点茫然,甚至悚然。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p><p> </p><p>雪维利尔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仍自顾自地问道:“穆萨,你看海,是什么感觉?” </p><p> </p><p>穆萨知道她在问什么。心里想着什么,就会感觉到什么——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里政府的战争、火山场的异动、受此牵连的那么多常人,还有雪维利尔……她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次,雪维利尔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思绪里。她总给穆萨一种微妙的错觉,好像有哪里错了。 </p><p> </p><p>何况更多时候,她只是在情绪里对着水纹发呆。如果连面对大海都不能让心静一些,那生活里还剩下什么呢? </p><p> </p><p>于是穆萨绕开了雪维利尔有意无意想问的,轻声答道:“没有什么感觉,我看不太清。大海有点像一个蓝色的色块……但还是很好看。” </p><p> </p><p>雪维利尔不知道这句“看不太清”指的是她视力不好,还是其他那些事。她只知道穆萨很快就能看清了,从后者的意义而言。 </p><p> </p><p>她犹豫了一会,道:“我也很喜欢看海。如果还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来看。” </p><p> </p><p>穆萨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就在一起看海啊。” </p><p> </p><p>雪维利尔没有说话。 </p><p> </p><p>浪声就充斥了她们身周,让气氛不至于凝固,也不至于被其他声音打扰。两种不同的心事在富有韵律的海浪之下潜涌。 </p><p> </p><p>一声——又一声。笃定的循环,永远也不会停下,从这个世界对她们二人产生意义之始至现在,预示着泡沫的破裂。 </p><p> </p><p>雪维利尔忽然开了口。“穆萨。” </p><p> </p><p>“嗯?” </p><p> </p><p>“我想说一件事。” </p><p> </p><p>“……嗯。” </p><p> </p><p>“我很对不起你。” </p><p> </p><p>“嗯……为什么?” </p><p> </p><p>“因为……” </p><p> </p><p>雪维利尔停顿了很久,似乎纠结于应该如何解释,又像是因为不敢面对而止步不前。但她终于道:“……我并不是一个坦诚的人。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或者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并不知道我。” </p><p> </p><p>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是相对的。” </p><p> </p><p>一只海鸥划过天空,弧线不留痕迹地画出孤单的弧线,又倏地消失在视野尽头。穆萨忽然意识到这些话都是极其严肃的、认真的、也许不能明言却也再明白不过的。 </p><p> </p><p>一根隐形的线悄然串起了她刻意忽视过的一切,曾经的怀疑被照得无所遁形。她的心猛地颤抖起来,却把刚刚浮起的念头重新压下去。 </p><p> </p><p>相对的……对立的……敌对的。她和什么人才是敌对的?这不可能!一定是…… </p><p> </p><p>是的,一定是她喝醉了,所以说了些胡话。穆萨强硬地告诉自己。也许她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呢? </p><p> </p><p>可是……她从来是一个那么清醒的人啊。她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p><p> </p><p>穆萨的思绪由混乱变得空白。如果眼前的一切难以理解或接受,她宁可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p><p> </p><p>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那样,她只是不慎多想了。 </p><p> </p><p>沉默变得无比恐怖。人群欢乐的笑闹声因遥远和模糊而显得不真切,而沉默在这一瞬间永恒。耀眼的阳光在遥远的地方连成夺目的一片,却在她们身后留下阴影。 </p><p> </p><p>也许这样就过了很久很久。 </p><p> </p><p>穆萨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几乎是逃避式地踉跄着站起身,不敢看雪维利尔的眼睛。“……对不起,我想起有点急事,要先回家了。你……祝你玩得开心。” </p><p> </p><p>雪维利尔只能点头,站起身,一言不发看着她匆匆远去,背影被过强的阳光照的模糊不清。 </p><p> </p><p>她恍惚间回到了无数个她们之间告别的时刻,也是这样,只不过她们会微笑着向彼此道别,说下次再见。 </p><p> </p><p>她忽然惊觉,好像自己总是在目送她离开。那头银灰色发已经刻在她脑海里,她描绘得出阴天、晴天、微风拂过、雨滴落下时发丝轻轻晃动的样子,知道它远去时有多么美多么温柔明亮。 </p><p> </p><p>然而这一次是她亲手送她、推她、强迫她离开的。 </p><p> </p><p>这个念头掠过的瞬间雪维利尔几乎不能呼吸。她不敢再看她远去的瘦小的背影,重新回身望向大海。欢庆的旗帜竟然如此扎眼,在耳中放大的他人的玩闹声让她忍不住全身战栗。 </p><p> </p><p>她没有醉,从今天第一眼看到穆萨开始她就完全醒了,醒得极其苦涩。 </p><p> </p><p>这是她近几日反反复复辗转难安的心事——快要开战了。她装作一个正常人,已经藏了很多年,过了很久属于自己的日子,如今终究不能再藏下去。很快她就会投入这场战争,从世俗的世界消失…… </p><p> </p><p>……再以敌人的身份与穆萨相见。 </p><p> </p><p>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她应该会痛恨自己吧? </p><p> </p><p>所以雪维利尔说了那些话。以这两杯酒作为坦诚的借口,暗示穆萨自己并不是她一贯认识的那个人,总好过在不久的将来,粗暴地告诉她什么叫做势不两立。 </p><p> </p><p>可她除了隐喻这段可笑的谎言,给彼此一个分道扬镳的铺垫,其余什么也做不了。接下来的一切……失望也好、决裂也罢,那都是不容她更多加思考的事情。 </p><p> </p><p>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她骗谁都可以,唯独不能骗穆萨;她对谁坦诚都可以,唯独也不能对穆萨。这从根本上是无解的。 </p><p> </p><p>雪维利尔疲惫地闭上眼睛。黑暗在她眼前透出灼烧酸涩的红光,刺得她想要流泪。 </p><p> </p><p>随它去吧。 </p><p> </p><p> </p><p>End. </p><p> </p><p> </p><p>【一个很重要的注解】 </p><p>关于为什么雪维利尔会向穆萨透露两人敌对,我是这么想的: </p><p>首先,她们两个是可以超越友情的朋友。雪维利尔不愿意骗穆萨,但是需要通过欺骗来服务组织的时候,她毫不手软。 </p><p>然而现在雪维利尔要上战场,魔法师身份要被里政府查知,穆萨不可能不知道。 </p><p>雪维利尔不愿意彻彻底底把穆萨骗了,让这份友谊因此变质,所以她主动坦诚了自己的身份,给彼此一个缓冲的余地。 </p><p>但是她又不敢直接告诉穆萨,自己是个魔法师,她怕会她们两个都会崩溃……所以她只能简短地暗示。 </p><p>可能这也是雪维利尔在这件事上能做到的唯一的坦诚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