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p><p>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p><p>我一直，听不懂这句话。 </p><p>“……一分钟！” </p><p>光电风暴的杂音消失，我和丹越过暂时不再蔓延的绿色，听到唐宵他们在搏斗中破碎的声音。 </p><p>身体只是稍微有些发疼，四肢的活动也并不迟缓。连魔力的运转都不成问题。 </p><p>但我知道，身体的状况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p><p>从内到外的，在崩溃—— </p><p>我的身体素质在队友们当中算是很弱的，说不定还比不上生存于社会暗面的亚历山大。开启了基因锁之后，能恢复行动力真是万幸。 </p><p>……崩溃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p><p>……失去了行动力之后我会怎么样呢？ </p><p>……身体破碎之后我会怎么样呢？ </p><p>答案呼之欲出，就隐藏在薄薄的不透明帷幔后面，仿佛我伸出手就能触碰一般。 </p><p>但是我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知道。不管怎样都无法知道。别说看到，就连感觉到都不可能—— </p><p>想到这一点，我就焦躁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一般。 </p><p>生而为人。 </p><p>“小心！” </p><p>被丹拍了一下，我从因为虚弱而混乱的思绪中挣脱，看着唐宵如同利刃般切开前方的藤蔓，向仿佛燃烧在藤蔓中一般的红色果子伸出手。 </p><p>“……！” </p><p>那位没有说过几句话，有着可爱名字的男孩被触手穿过心脏，扯进绿色的汪洋之中。我条件反射的运转起魔法，让风刃切开一点他身边的藤蔓。 </p><p>“别犯傻，那孩子已经死了！” </p><p>唐宵大声冲我喊道，他被藤蔓擦伤了左手，不得不向后退去。我还在纠结唐宵的意思，有什么东西从左边那一大团绿色藤蔓中挣脱，以匪夷所思的动作回避着攻击，并粗暴的止住腹部的血—— </p><p>基因锁！ </p><p>“亚历山大！” </p><p>喻谅手中的枪发出爆响，子弹击中追击俄罗斯男人的藤蔓。唐宵终于扯下那几个红色的果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 </p><p>“好，这下子我们……该死！” </p><p>他另一只手的骨刃剧烈颤抖了一下，恍惚间我看到，那是什么绿色的东西打在了上面。 </p><p>“它们暴走了！” </p><p>不需要他的提示，我们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藤蔓狂暴的挥动起来，如同蛇妖的头发，带着恶毒到极点的獠牙—— </p><p>把总裁先生和黑发的赏金猎人，卷了进去。 </p><p>“……阿莫！” </p><p>反应最快的是丹和喻谅，没等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我击碎藤蔓，向他们冲去的时候，总裁先生就被疯狂的藤蔓挤成了一堆碎末。 </p><p>……那一定很痛。 </p><p>而且，变成那么一滩东西的总裁先生也很难用手拉回来呢…… </p><p>我偏过视线，和莫炔对视了。 </p><p>莫炔的眼神锋利如同刀刃，却一直藏着蜷缩在角落的孤狼般的戒备。但这戒备与我无关，与丹无关，与喻谅无关，与在场的队员无关，与海洋队员们都无关—— </p><p>我再也不想，和同伴永远分开了。 </p><p>——我再也不想，又失去一个容身之处了！ </p><p>“阿莫！” </p><p>我有些沙哑的喊道，火焰形成的锋利刀刃切碎周围的藤蔓，丹和喻谅打断支援的绿色，向那位赏金猎人伸出手。 </p><p>仿佛某座冰山融化一般，他笑了。 </p><p>子弹击中藤蔓产生的光电炸开，男人动作凌厉，没有平时训练有素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诡异而精准的直觉—— </p><p>藤蔓被他躲开，甚至被他的小诡计耍的难以前进。他抓住喻谅的手，我们四个向门跑去，唐宵为我们和地上喘息着的亚历山大抵挡怪物。 </p><p>“撑住，撑住！撑到下一个房间！” </p><p>副作用已经发作，顾不得亚历山大的痛感的丹扶起他，几乎是拖着一般带着他前行。最后一扇门被猛地关上，我们几个瘫坐在地上，而莫炔剧烈的抽搐起来。 </p><p>我刚看见喻谅把他抱到身边，在我身后的唐宵默默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p><p>“不可以看。” </p><p>他说。 </p><p>-------------- </p><p>“22，20，23。” </p><p>我用纽扣在地上划着。一旦开始计算大脑就有些发疼，只好用笔算代替心算，尽量减少负担。 </p><p>“从现在看的话……” </p><p>我小声地说，喉咙发干的感觉非常难受。 </p><p>“改变位置后的同种坐标轴之和，如果是一个比较大的数的话……即使是安全房间也可能有危险。” </p><p>“能确定大概是多大吗？” </p><p>喻谅问道，我闭上眼睛，回忆起之前遇到的房间。 </p><p>“我不大确定……可能是50或者60以上吧。” </p><p>“那就视作45。”唐宵大致恢复了体力，他先站起身来。已经简单包扎过伤口的亚历山大和莫炔吃力的站起身，看上去使不出什么劲。 </p><p>“只要比45大我们就不进房间，那么，我们……乐乐？” </p><p>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熟悉的人出现在另一边。乐行身着白衣，稍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 </p><p>“……你们都没事吗？” </p><p>他问。唐宵似乎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向他露出安心的笑容。 </p><p>“没事。乐乐这身衣服是……？” </p><p>声音没有落地，我的耳边就传来一阵风声。 </p><p>丹的手，抓住向我刺来的骨刃。 </p><p>“……带着大家！” </p><p>丹咬着牙冲我简短的说着，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形，带着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我还没有明白现场的状况，呆滞地看着试图收回骨刃的千岛——不知何时潜伏到旁边，身着白衣的千岛。 </p><p>唐宵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他一拳把白衣的乐行击回边上的房间，然后跳了进去。丹则顶着千岛，同样进了另一个房间—— </p><p>声音被钢门隔断，我们几个迅速跳了起来，检查其他房间的数字。 </p><p>“这边，是……” </p><p>喻谅没有受严重的伤，他的动作比我们要快的多。等他报出数字的时候，勉强自己在脑内迅速计算完毕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警告。 </p><p>“……！” </p><p>庞大的蛇尾从那边一卷，喻谅被它扯了进去。莫炔发出吓人的吼声，冲到房门之前。但是很容易转开的门把手却被卡住了一般，根本就无法转动。 </p><p>我们只能呆在原处，听着三个房间内的搏斗声。幻书悬浮在我的身边，随时准备放出支援的魔法——但是毫无意义。 </p><p>呆在这里不动的我们，又有什么东西会袭击呢？ </p><p>……我又能，做些什么？ </p><p>莫炔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从纹路中慢慢渗下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不冷静的样子。亚历山大阴沉的靠着墙站在门边，手持几乎没剩下子弹的手枪。 </p><p>搏斗声渐渐平息。丹离开的房门的把手开始旋转，我凑到那边去，但却把手只转动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p><p>喻谅的房间发出一声闷响，我和莫炔同时旋开两个房门，走了进去。 </p><p>“……丹丹！” </p><p>房间里是吓人的血腥味，我看到角落是一堆看上去像是镜像人千岛的东西，整个被肢解掉，应该已经失去了行动力——接着我才看到，丹躺在门边的地面上，身上都是伤口和骨片，鲜血渗了一地。 </p><p>她在抽搐。我慌乱的从洞口钻过，衣服都有些扯开。看到这边情况的亚历山大敲了敲墙壁，闷声提醒我。 </p><p>“缺氧。不快点处理的话情况会很糟糕。会人工呼吸吗？” </p><p>他说。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让丹变成什么样，不过如果这样做能让她舒服一点的话…… </p><p>……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p><p>我不断地眨着眼睛，把挡住视线的白发稍微撩到耳后……然后下定了决心。 </p><p>“失、失礼了……” </p><p>--------------------- </p><p>六个人重新聚在一起的时候，状况都不大好。 </p><p>唐宵喘着气靠在墙边，独自忍受着基因锁后遗症的痛苦，除此之外，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难以言表的愤怒和悲哀。喻谅伤痕累累，所幸也挺过了后遗症……丹的身上到处残留着不完整的镜像人千岛，被切开的伤口也一直向外渗着血。莫炔和亚历山大重伤，我的伤势算是最轻，但大脑痛得连计算都要无法进行了。 </p><p>“……” </p><p>这么一会之后，唐宵稍微吸了一口气。 </p><p>“……我们，去渡桥吧。” </p><p>喻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p><p>“六个人爬过去？” </p><p>正如他所言。 </p><p>我们慢慢在房间之间挪动着，慢慢计算着数字。接下来的路途出人意料的平静，互相搀扶着的我们，终于到达了渡桥，打开了它后面的房间。 </p><p>大家相视而笑，穿过那扇门的白光。 </p><p>但却进入一片黑暗。 </p><p>“……？！” </p><p>重新适应亮度之后，我注意到自己被装置牢牢固定在了地上。说实话，我的魔力已经见底，连吟诵咒文的体力都不知道有没有了。队友们，不在身边。 </p><p>平淡的男声响起。 </p><p>“What&amp;apos;s your name?” </p><p>我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p><p>“……Eve.”回答。 </p><p>“Do you believe in god?”男声接着问道，然后补充了一句，“Yes or No.” </p><p>我……相信神吗？ </p><p>身为人间失格的我……相信神吗？ </p><p>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p><p>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 </p><p>我从来就不懂得隐藏，即使是在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之后。班级里的宠物死了？死是什么？同学死了？死是什么？祖母死了？死是什么？ </p><p>问我，为什么和同学坠楼的尸体说话？ </p><p>……尸体是什么？ </p><p>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的有这些名词，但是总在别人说到时才记起。即使记起，我也不知道它的意思。 </p><p>我从来就不懂得隐藏。不像那位叶藏，不像那位幸福的胆小鬼，不像那位……好孩子。 </p><p>所以我，一直独自一人。 </p><p>一直一直，思考着什么是活着。 </p><p>“你……不难过吗？” </p><p>父亲这么问道，我则不明所以，眯着眼睛躲避着过量的灯光。 </p><p>“为什么？” </p><p>“因为有人死了啊。” </p><p>“死是什么？” </p><p>他沉默了很久，注视着我没有色素而显得鲜红的眼睛。 </p><p>“……伊芙。” </p><p>“怎么了？” </p><p>“你知道什么是活着吗？” </p><p>我摇头。毫不犹豫，斩冰截雪一般清脆地回答。 </p><p>“不知道。” </p><p>他把手放到我的头上，一言不发。那里能传来手的温度，但却让我感觉冰冷如铁。 </p><p>于是我退了学，呆在图书馆的角落，翻动着发黄的书页，人少时就整理无序的书目。望着人群在街道上穿梭，如同我是——不存在的幽灵。 </p><p>如同那只应当被剃刀毫不犹豫削去的，没有温度，无法碰触，不能交流的幽灵。 </p><p>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以害怕？ </p><p>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受伤呢？ </p><p> “Yes.” </p><p>我小声回答，机器放开了我，黑色的门打开。 </p><p>然后我露出狡猾的笑容。也许那是在队友面前也不会露出的……仅此一次的微笑。 </p><p>“Because……I&amp;apos;m God.” </p><p>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 </p><p>——那就应该，是幽灵一样的我了。 </p><p>我站起身，走进黑暗的房间中打开的门。 </p><p> </p><p> </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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