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小矮 </p><p>· </p><p>他吃完晚餐，盘碟全掀翻。走下草坡，河畔是一条步行道，石护栏。 </p><p>听见茂生，闻嗅衰败。他靠坐在护栏下，蜷起双腿。抹把脸。城市与夜空的光辉在河面上浮烁，面前道路上，不可及之处有微弱影子微小晃曳。 </p><p>有人走来。这很少见。他没动。仅仅呼吸着。 </p><p>突然一道强光打来，让他差点成烟。 </p><p>光。神啊！夜行生物。光。他瞬间窜起身，踉跄逃离最亮处，但已无法避免被看清楚。 </p><p>那个人一手举着手机，和杀他的光一同看他。原地眨眨眼，打量打量。 </p><p>他认出那是谁。在一间教室里一同呼吸，整个白天的刺耳嗓音与浑浊空气。不过他脑子里没有一个名字。此时他不觉得这真太好了，或这下糟糕了。 </p><p>不过他还是交叠起手，将袖口往下拉，还知道要掩盖。他不去看光，光映到他转走一半的侧脸上。你受伤了？那个人说。不好意思，他摸查自己脸颊，撩起头发，额角有道口子。 </p><p>现在他忽然就变了，万分急切地要除掉所有痕迹，溢出一丝新血都赶紧抹去，慌乱陡升时擦绽的拳关节也暴露出来。 </p><p>那个人收起光源。让他呼吸终于顺畅，但不再能隐藏回无事之初。那人蹲下，摸索一阵搁地上的购物袋。递来三枚相连的创口贴。 </p><p>他看它，愣站着。 </p><p>清洗了伤口再用。我记得附近有个水龙头。一片朦胧黑暗里，那个人指往斜前方，草坡上边正经道路旁，有管理员小屋。 </p><p>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p><p>我前两天买了一套刀具。在熟练使用前得做些准备。 </p><p>正常人是不是应该说：我在学做饭？算了，他并不了解正常人怎么想。 </p><p>这里没路灯，下次别走坡上，到处是坑洞。 </p><p>很深，等不来树种，什么都可能踩歪掉进去，摔伤至亡。这些他清楚。他点头接下，人大概应该这么做。 </p><p>也本应有道谢。那你为什么走这边？他问，发觉自己居然在延续好奇，感觉说话吐词时呼吸节奏的变化，怀念地十分新颖。 </p><p>草地一片萎黄烧枯，冒出新叶。只有水的表面施舍的点片掠光，让他能看清此人一些部分。购物袋一定很沉，包装盒或某物显眼突起，略有刺穿塑料膜。 </p><p>对方没在人之间交互对话应有的回应时段里做出任何回答。那之后指尖一般轻声说，明天见。沿着路走掉了，不再回头，袋子最摇摇晃晃。 </p><p>· </p><p>教室里有个应在的人不在。教师出去打电话。回来后问整座教室，有没有谁曾见过。他不知道的名字，他不知道所有名字。问了一遍，确认一遍，没有回答。赶紧开始小测验，时间滴水宝贵。 </p><p>有一个空位，时间变长，就变成周围住客宝贵杂物间。过了不知几天，他有运瞥见布告栏一角的寻人启事纸，才对上脸与名字。不那么对上，纸模糊、破损、被雨淋、受涂鸦、与警示一同被大张艳色今日喜讯遮盖。 </p><p>未实现约定，他不觉得失去了，或做错了。现在还不饿。 </p><p>波光映在那个人上半身躯上，像河流里浑浊朽臭无望清澈的水。映在眼中，在漆暗无人的小道上，一定在筹划一件有朝一日能自发光亮的事吧。 </p><p>他不觉得被抛弃了，或无处泄愤。也没拥有过，什么都没有过。撕下效用结束的创口贴，扔进背后河里。 </p><p>他听见两个人在谈论某件事，在他自己行路的一侧。 </p><p>此刻夜晚已有一半按时降临。 </p><p>· </p><p>四六分处，他坐在洗手池上， </p><p>厨房台面上， </p><p>桥的护栏上， </p><p>石制护栏上。 </p><p>一个人都不在， </p><p>人们在身后形色匆匆， </p><p>几个人像方便搬运不得不折断的木头，倚靠填满墙角落。 </p><p>菜板与切好蔬果被掀出去了，水停不下地流。他抛起手里的东西，一张证件，几颗断牙，一串钥匙。 </p><p>三枚钥匙，在那个人腰带上背影中簌簌响。家门、自行车、一处完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p><p>他不做评价。他想往后坐一点，靠住什么。千万别做。 </p><p>他跳下地，往外走，被一只手扯住裤脚。他低头看。若能看见他露出了温柔，那是最可怕的。毕竟对动物而言，咧嘴是展露尖牙的行为。 </p><p>· </p><p>大雨。让铁铲的木柄变得湿滑，难以结实受力。脚下泥土也同样，世界的一切构成捕兽夹。于是他完整一滑，摔在新土里，手臂被工具的锋利金属划开新一道长口，所有出血都沾满污泥。 </p><p>被舍弃之处，由被舍弃之物纷纷填满，他的手抓住了，再边爬起边奋力刨开，饱腹后不缺力气。 </p><p>一片衣角的颜色是对的。 </p><p>他对一切不产生感觉。好似有一盆倾头到脚的脏水，曾将他洗涤干净。不过跪在脏湿夜里，呼吸疲惫，闻雨水、树叶与泥土混合繁衍的腐朽气味。 </p><p>此乃自然之道。远处的人造灯火永恒明亮，光色再暖也无生命意义，威权漠然窥视夜中。 </p><p>光。神啊。光。 </p><p>在暴雨的恸哭间与洗刷后，那些再也无法被察觉。 </p><p>· </p><p>评论要求：笑语/无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