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作者：江橼  </p><p>评论要求：笑语  </p><p>  </p><p>正文：  </p><p> 一  </p><p>【滋滋——】  </p><p>“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机械生命体J正了正自己有些跑偏的脑壳，再次正对镜头，“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p><p>“时间2239年4月1日。”摄像机紧跟着它离开休息室，漫步于舰船走廊，但并没有拍到与J打招呼的几人。“科研舰船已经驶入半人马座β，今天开始探索本星系。”  </p><p>虽然这只是J探索的第二个星系，但它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工作。穿过走廊和数不清的房间，来到舰桥指挥室，抓住操纵杆，操纵舰船驶向第一个目视星球。  </p><p>“这是一颗死寂星球，没有生命反应。”它打开舰载扫描仪记录星球上的数据。“地下存在矿石，但可开采价值不大。”一切少于一百亿单位的能源都不能算多——这是它的创造者所录入的标准。  </p><p>J并不理解这个基数代表什么，它只知道这点东西养不活母星同胞。  </p><p>半人马座β星系里并没有多少星球，毕竟它只是一个离太阳系第二近的小星系。J按照程序一一探索了星系内的所有小星球，并在记录报告中给出了开发价值“低”的评语。  </p><p>“探索完毕，即将进入下一星系轨道。”  </p><p>它点击屏幕，选中探索任务中的第三个未知星系，然后悠哉起身，来到窗边享受努力工作后应得的空闲。  </p><p>舰船外，是一望无际的星河，群星闪耀，星尘梦幻。  </p><p>若是此时舰船内还有醒着的人类，他们只是偶尔歪歪头不小心瞥到窗外的话，那他们一定会感叹——太美了。  </p><p>一如曾经人类第一次离开地球，第一次从太空俯瞰，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太阳和月亮；在感叹自身渺小的同时，为星河之大而感慨万分。  </p><p>“那是半人马座β的核心星球。”J作为机械生命体没有人类那些复杂感情系统，所以此时它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向摄像机记录自己所看到的。  </p><p>一颗巨大、处在成熟期的、雪白色恒星正散发着不真实的光辉；如果要J来形容，它可能会选宗教书本里的“天使”。  </p><p>但很可惜，J不会去形容。它只是冷漠地让摄像机多拍两张8K照片存档，以免到时候返回母星被创造者叨叨没带纪念品。  </p><p>“以上就是本次勘探的全部内容。”它双手抓住摄像机，用解脱的语调说道，“我们下次再见。”  </p><p>  </p><p>二  </p><p>【滋滋滋——】  </p><p>“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还是J，此时它正披着不知道从哪个人类船员那里淘来的睡袍，坐在指挥室内，“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p><p>“时间——”它低头看一眼仪表盘，“2300年1月1日，新年快乐。”  </p><p>“科研船已经驶入柯林星系，预计三个小时以后会驶入第一颗星球轨道。”说着，它扯了扯有些滑肩的睡袍，“这将是我主持探索的第十一个星系，我很期待。”  </p><p>随后J一直保持着录像，直到它探索到本星系的第三颗星球。  </p><p>“母星在上，看我发现了什么！宜居星球，是一颗与地球相仿的宜居星球！”尽管那颗星球看上去比地球要小得多，周围还有小行星带，但它的各项数据都无一例外的显示，它有氧气有水有生命体，可能再过几亿年，它便会成为第二个地球。  </p><p>“这是我离开母星的一百年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p><p>作为诞生在地球的机械生命体，在记忆芯片没有满载的情况下，它还是能够像人类一样缅怀过去的，而且远比人类要记得更清楚扎实。  </p><p>“还有一个星系，科研船ISS哆啦便巡航过半，进入返航路线。”机械生命体明明没有表情，但影像中却能看出它的心情愉悦，“我们，要回家了。”  </p><p>  </p><p>三  </p><p>【滋——滋——】  </p><p>“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摄像机打开了，但里面没有人像，只是一片正在正常运转的仪表设备，“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p><p>“时间2377年9月25日。”J的声音仍旧在摄像机旁边。“非常抱歉不能出现在镜头里，因为现在舰船能源短缺，为了能够维持到返回母星，我不得不让主机体进入休眠。”  </p><p>“现在我们已经驶入仙女座δ，进入轨道，本次探索活动开始。”  </p><p>“为了节省能源，本次记录将采用纯拍摄方式。”  </p><p>“请您享受星河最纯粹的魅力。”  </p><p>声音断开的瞬间，一直对准窗外的镜头拍摄到了一架毁损的舰船。科研船缓缓停下，伸出机械臂，从其舰桥指挥室位置掏出一黑匣子，郑重其事地收回到船舱。  </p><p>上面印刷的徽章中还有一截清楚的，正是橄榄枝。  </p><p>  </p><p>四  </p><p>【滋——】  </p><p>“尊、尊敬的、地联主席滋——您好……”  </p><p>画面没有成功开启，拍摄者似乎也料到了这种情况，但并没有打算修好这满屏雪花。  </p><p>“我、我是J。”  </p><p>“本次为非、非勘探活动、记录……”  </p><p>它的声音磕磕绊绊，机械而僵硬，就好像其创造者花大价钱安装的人格模拟系统被完全摘除了一样。  </p><p>“科研船ISS、哆啦、能源不足，无法、返、返航母星……”  </p><p>虽然后面J还说了好几句话，但因为能源枯竭，舰船归于沉寂，并没有记录下来。J的意识因为主系统关闭而被弹出，返回本体。  </p><p>装备室内，它从玻璃柜中醒来，轻轻推开已经合不拢的柜门，赤脚落地。它活动了一下脚趾，觉得钢铁地面比以往更加冰凉。  </p><p>但这对机械生命体来说无关痛痒，它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人类船员可能并不想从被窝中醒来——毕竟记录中说，他们冬天都起不来床的。  </p><p>J顺手从装备室的椅子上拿起那件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睡袍，披在身上，随后闲庭漫步般走出舱室。  </p><p>即便停摆后舰船内一片漆黑，但J走路又不靠视觉，反倒是觉得这种景色格外新奇。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光——这样说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拥有记忆芯片的机械，却还要用模棱两可的形容词。  </p><p>穿过走廊，它停在舰船中间位置的一间舱室门口，用蛮力掰开门，走了进去。  </p><p>舱室内，停放着两千七百个长眠仓。这里是人类船员的沉眠之地。  </p><p>即使已经踏入星河，人类的寿命也没有增长太多，比起能够不眠不休工作好几百年的机械和异种，他们区区百年的寿命不过是群星眨眼间的功夫。  </p><p>J缓缓走过最前一排，在最后一个仓位前坐下。  </p><p>“抱歉舰长，我没能完成任务。”  </p><p>航行没能满两百年，没能探索完全部星系，没能将资料带回母星。它大概是世界上最失败的机器人。  </p><p>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是探索完星系后联系工程船建造的那一座座星系哨站，指引后来者前进的方向，让他们不至于在广袤无垠的星河中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p><p>只是此时无论它做的好与不好，都不会有人出声夸奖它骂它了，J也不再出声，它就这样坐着，直到最后的那点能源消耗殆尽。  </p><p>  </p><p>五  </p><p>“科研船的一生从诞生起，便再无返航。”  </p><p>“即使归心似箭，也要留在星河，为人类建立星辰大海中的灯塔。”  </p><p>2200年1月1日，地联主席站在台子上，凝望着远方那数不清的钢铁猛兽。  </p><p>他背对着被橄榄枝包围的银河系旗帜发问：“你们，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