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尘聆   </p><p>评论：皆可 </p><p>      </p><p>“我做了一万个梦。” </p><p>“你不可能数清梦境的数量。” </p><p>“是的，因此它们只是我的随意列举，就像此刻。” </p><p>　　  </p><p>岚瑟尔捡到只兔子。 </p><p>粉得极其纯粹，由内而外透露出天真气息，只有发梢末端染上点浅紫，就像那副笑容一样带点不详。 </p><p>被拎起来时，兔子毫无挣扎，这让她松开五指，顿失进食兴致。 </p><p>“你像腐败的枝叶。”岚瑟尔弯腰，俯视其抬首，那对苍瞳镶嵌在一片饱和度过低粉色里，映入她黑发黑衣，浓郁如陈年湖底。 </p><p>悠哉帮对方整理齐衣领，她温柔道：“死者不配再次死亡。” </p><p>“死者不该挑食。”兔子开口，声音倒独像眼睛，冰凉且沉静。 </p><p>“我比你死得久，也透彻，”岚瑟尔轻嗤，“所以更有话语权。” </p><p>　　  </p><p>兔子不走。 </p><p>这倒也令人发愁，至少对血族来讲，虽没有活着这样的需求，但生存已足够无精打采，何必再添加负担。 </p><p>亦步亦趋跟随，长久无名凝视。 </p><p>怎么说都会在捕猎时受到阻碍，毕竟不是每个兔子都欠缺机敏。 </p><p>这只兔子因此和别个渐区分开，就像随水漂流的树叶和沉没枯枝。 </p><p>“你想过离开？”岚瑟尔难以理解。 </p><p>“我不苛求去处，也不追寻来处。”兔子把掉落碎发用长且尖锐的卡子朝后捋，按撮别起，“看，你我互相不知根底姓名，却依旧和‘他人’不同。” </p><p>　　  </p><p>岚瑟尔和兔子坐在街角。 </p><p>这一天的太阳即将死亡，却从未放弃普撒余辉。 </p><p>于是兔子粉得昏黄，岚瑟尔黑得柔和。 </p><p>“你也想死去。”兔子语气笃定。 </p><p>“活越久，我便会越尊贵。” </p><p>“真无趣，”兔子白皙手腕擦过指尖，搭上她肩膀，触及脸庞，“你也想……” </p><p>晚霞浅紫溶进夜色，粉得柔和，黑得昏黄。 </p><p>　　  </p><p>兔子死了。 </p><p>被她咬断脖颈，岚瑟尔抹去唇角鲜红，盖住苍青瞳孔。 </p><p>因为她不配得到梦想，所以将这机会给予对方。 </p><p>只是个晨曦初显街角，兔子闭目躺在缓慢爬行而来的光线边缘，粉被洁白层层褪去吞噬，灼烧到她双眼。 </p><p>然后她一步一步后退，隐藏进小巷更深阴影。 </p><p>离兔子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于视线。 </p><p>像地上风筝，没有起飞，已经断裂。 </p><p>　　  </p><p>兔子只是匆匆过客。岚瑟尔想。 </p><p>她每天都要挑选兔子杀死，然后继续无意义等待。 </p><p>谁会来宣判她荣膺尊贵。 </p><p>湖被雨滴打出涟漪，那些天上飘零尘埃终究沉入水底。 </p><p>阴天倒是很好，没有太阳，没有不切实际思绪。 </p><p>流浪墓园里有无数归客，却空荡不存半字墓志铭。 </p><p>兔子大概也被埋在某片葱茏下。 </p><p>　　  </p><p>青草发黄枯萎，又冒出油绿嫩芽时，岚瑟尔收到封信函。 </p><p>她首次知道兔子的名字，当然那无关紧要。 </p><p>笔迹很活泼，互相缀连铺满深粉纸张。 </p><p>“我在实现一个梦想。 </p><p>我做过一万个梦，最后却只选择了告诉你一个。 </p><p>像认识许久一般荒唐，像初次相见一般青涩。 </p><p>像生活一样荒唐，像死亡一样青涩。 </p><p>像我说很多次‘一’，但只会有一次会被你记住。 </p><p>因为它被我重点标注。 </p><p>所以我想办法使我被重点标注。 </p><p>你的梦想像你的梦，不会有来由，它自然滋生，将你吞噬。 </p><p>我很乐意顺应，主动送诸其口。 </p><p>你不可能数清梦境的数量。 </p><p>是的，因此它们只是我的随意列举，就像此刻。” </p><p>她依旧没弄懂兔子想表达什么。岚瑟尔折叠纸张。 </p><p>带褶皱深粉涟漪微漾，缓慢溶成淡紫。 </p><p>就像她弄不懂自己的梦。 </p><p>　　  </p><p>梦里她和兔子在虚无里走着。 </p><p>亦步亦趋跟随，长久无名凝视。 </p><p>兔子粉得纯粹，莫名其妙反射出荧光。 </p><p>抬首，岚瑟尔看见月亮，轻到极致。 </p><p>她觉得月亮有抹苍色朦胧。 </p><p>太阳不应该是这样。 </p><p>盛大而璀璨，却只有一种颜色。 </p><p>一种叫‘无’的颜色。 </p><p>从触摸到指尖开始，攀援而上，肩膀、脸庞。 </p><p>掠夺每寸肌肤与许久不曾跳动血脉。 </p><p>如同染白兔子那样，灼烧双目，什么也看不清。 </p><p>将她燃为灰烬，就像曾梦想的那样。 </p><p>　　  </p><p>“我无法辨认荒唐，亦无法辨认青涩。” </p><p>“就像我从湖底捞起淤泥，无法得知它来自过去，还是来自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