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是一个预知者，但我只能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五秒。所以我讨厌这个能力。    </p><p>　　就算我感觉到生活即将发生的闹剧，短暂的五秒并不足以让我改变自己存在的时间线，甚至让我加倍痛苦……」    </p><p>　    </p><p>　　壶九目光一顿，胡乱地把草稿纸塞到口袋里。　　    </p><p>　　晚上似乎要下雨了，她望着灰蒙蒙的窗外六七只盘旋在校园中庭花园的绿色蜻蜓，逐渐伏下身子。“没有带伞啊……如果是电影里的预知者，那全校只有我一个人能撑着伞回家”    </p><p>　　思考没有办法证明一切。就像她没有力气地趴在最后一排的桌上，即使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老师喊到名字，也无法回答出她已经悄悄看过一遍的问题。    </p><p>　　“壶九?你来回答这一问！”    </p><p>　　“在！”她已经听到背后的同学们哄堂大笑的声音，拍桌子的声音，起哄的声音，噪音成为每个张开的嘴伸出的一条线在她的背后扭动着、纠缠着。    </p><p>　　“我觉得……这个问题……呃……”她心虚地低着头，盯着转着笔的手指。    </p><p>　　“哦，看来壶九并没有认真听这节课，看来……”    </p><p>　　“只能让她站一节课才能好好听我讲话了。”乘着老师刻意拖长的语气，她在脑海中自顾自地接上这句话。    </p><p>　　“只能让她站一节课才能好好听我讲话了。”老师得意地看着她，点了下一个幸运儿继续回答问题。壶九用手借力撑着桌子，却没想后座的男生准备用力推桌子，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保证膝盖伸直微小的空间就已经被占据了。她屈着膝盖，靠双手撑在座位上，头无力地垂下来。    </p><p>　　她跟着大脑自动播放的声音念道：“壶九，你为什么站都站不直?”她对自己冷漠的声音感到迷惑。到底这些话是谁说的，难道是我在刻意伤害自己吗?    </p><p>　　数学老师说了一摸一样的话。    </p><p>　　她努力扳直自己被木板凳死死卡住的膝盖，只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低声的笑。    </p><p>　　    </p><p>　　她顶着雨水一路跑回家，水流淌过的地面不再粗糙坚硬，膝盖后的几道红痕仍然隐隐作痛，溅起的水花在脚下飞腾着。浅灰色的校服顶在头顶被雨敲打成深灰色家最后的一座石拱桥，壶九隐约想起以前看到过石洞下有两只躲雨的夜鹭在憩息。    </p><p>　　转了三圈钥匙打开大门，转了三圈钥匙打开小门。她在地毯剁了五六脚，蹭掉脚底的雨水。拾起一双拖鞋穿上。不需要预知，她的家里照常烟雾缭绕。而母亲就藏在烟雾的最深处。    </p><p>　　“咚——”她被脑子里的声音吓了一跳。五秒后又吓了一跳。    </p><p>　　“九，你回家啦！”母亲穿着睡衣趴在门旁边笑着看她。手上的香还没有灭。“我在找张阿姨和你叔叔爷爷聊天。”    </p><p>　　“没事啊，你们聊。”她低着头没有看母亲一眼。    </p><p>　　“张阿姨说，今年她们那边又有一个新夏令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虽然说上次去的那个夏令营没有效果，但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的。”母亲晃晃手机，黑色的屏幕传出一个低沉的女声，“再试试吧小九，成了来张阿姨这打工。”    </p><p>　　    </p><p>　　“不用了，不用了。”她脱下外套，拎着包溜到了房间里。    </p><p>　　壶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对母亲卧室方向吼了一句“妈，记得把香灭了。”说完她把耳朵贴紧木门，隔着门母亲和张阿姨的声音似乎飘到很远的山谷里——    </p><p>　　“唉，这小孩就是倔，没事的张大仙，我肯定凑好钱把她送过去。您都说了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浪费呀，唉。”张阿姨的声音像家里的一团迷雾，模糊不清，隔了一团纱在耳边直挠不停。    </p><p>　　她背靠着门，望着自己没有开灯的房间，膝盖弯曲处瘙痒不已的伤口反复提醒她今天发生的一切。她一面听着门后的窃窃私语，一面摊开校服口袋里的纸，盯着白天看到的字，接着往下读——    </p><p>　　「我没办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我究竟是活在这提前的五秒，还是这落后的五秒。我只是把事情提前经历了一遍呢？还是同时存在于两个并存的世界呢?」    </p><p>　　门把手突然吱呀一声，像指甲刮擦在黑板的声音一样刺耳。母亲微笑着站在门后：“九，你在门口干什么?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妈妈帮你煮点药。”    </p><p>　　    </p><p>　　一个纸团滚到了角落。    </p><p>　　“不用啊妈妈，我就是在捡垃圾。”壶九压抑着干呕捡起纸团，扶着门站了起来。    </p><p>　　“哪来的垃圾，今天我也没有扫到啊？给妈妈看看。”母亲看到她露出为难的神色，一把抓走了纸团，摊开读起上面的字，“这是谁写给你的?”    </p><p>　　    </p><p>　　“啊……我不知道，路上捡到的。”壶九慌乱地说。    </p><p>　　“这字可真丑，不会是哪个男同学给你的暗号吧。”母亲盯着她的眼睛。    </p><p>　　“怎么可能啊！母亲。我知道的，爸爸他……不喜欢这样。”她刻意露出笑容。   </p><p>　　“你知道就好。”母亲把纸团随手扔进垃圾桶，走进了烟雾消散的客厅，“来吃饭吧。”    </p><p>　　    </p><p>　　壶九从垃圾桶里掏出纸团，看着最后一行缓缓出现的字，轻轻地念了出来：    </p><p>　　“下一个我一定能活过这一天了吧！”    </p><p>　　    </p><p>　　    </p><p>　　    </p><p>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