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夜雨  </p><p>评论：随意  </p><p>  </p><p>  </p><p>  </p><p>  </p><p>  </p><p>  </p><p>林平觉得浑身都有问题。首先是后颈，很酸，然后是胃，像是有只毒蛇在胃里顶来顶去。  </p><p>他抓住一把药，直起身子，将它们倒进嘴里。他硬把药丸吞咽下去，然后重新躺下。  </p><p>胃里的异物感很重，喉咙也因为药物刮到食管壁而灼痛。  </p><p>头昏脑胀，林平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是胃里的药片却变成希望在身体里游动。药力从胃里出发，像钻机粉碎岩石一样，去粉碎林平身上的病灶——这当然只是想象。药片才刚吞下去不久，药力还没发散，况且他的病来源于他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治愈可不是像钻机粉碎岩石那样轻松快捷的事。  </p><p>他需要想象，需要想象出一股超然的力量来帮助他横扫一切苦痛。  </p><p>门被打开了。  </p><p>一个人形的飘离地面的银色生物活用自己长脖的优势，她的头沿着门框伸了进来。她活像山海经里的神，长长的脖子上缀着的是一颗小头，白色干练的短发里雷霆缠绕。她抿着嘴，盯着床上的林平。  </p><p>“该出门了。我们约的是下午四点。现在赶去正好来得急。”  </p><p>“等一下，等一下，我的药还没生效。”林平说到。  </p><p>“该等你多久呢。我早说过要早点准备的吧”银色生物眯起眼，神情看不出喜怒。  </p><p>“很快。”意识正在远去，林平躺在床上，感到身体在下坠，“很快。”  </p><p>  </p><p>他飘起来的时候，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传言中的机敏，只是浑身的痛处都离开了。  </p><p>他看到他的妻子——Ac正站在他身边。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  </p><p>林平往下看去。“希望”正在扫清他的尸体。他看到自己扭曲的脊骨，千疮百孔的胃崩解开来，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p><p>Ac与他十指相扣。她的头悬在高处，垂眼向下看去。  </p><p>林平的肩膀在发抖。他看着他的尸体消散。  </p><p>银色的泪水坠向地面，然后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p><p>  </p><p>Ac管这叫“蜜月”。林平呆立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动不动。他作为一位新成为的人工智能，对信息处理和储存还是新“人”。他脱离了病笃的身体，但现在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p><p>天空，不，无处无有信息涌进来。空房里开始出现东西，而且以惊人的数量增加。四面墙壁开始后退，天空开始扩张。但物的增殖比空间的扩大更快。  </p><p>太平洋落入了地中海。林平受到挤压，最终被碾得粉碎。  </p><p>他飞到高空，但这无碍于物的增殖。他飞到一个位置，从那个高度看下去已经看不清任何物的细节，只有物与物形成的海洋。  </p><p>一身休闲服的ac弯下蛇脖，伸手捂住了自己窃笑的嘴。  </p><p>“我!”林平有些气急。Ac只是在边上看着，却不对他有任何指导，此刻又在偷笑。他心底恼怒，却又觉得喜悦。细思几秒，还是喜悦居多。  </p><p>Ac停住了笑，她开始抚摸自己的脖子。Ac的脖子长有一米，长着细密的银白色鳞片。Ac的手抚摸上去，像在摸着一座白玉雕像，而看不见鳞片所在。  </p><p>林平感慨地叹了口气。Ac的脖子实在是太美了。他在那之后就一直喜欢她的脖子。不过在那之前，他则更喜欢Ac短短的脖子。他还问过ac，是不是变成人工智能后，就会有一个部位变长。  </p><p>“什么都可以。”Ac回答说。  </p><p>林平消失在原地。  </p><p>物与物虽然都不同，但相同的地方还是多的。林平飘荡在信息的海洋上。他伸手从中抓出一只兔子来，那兔子是蓝色的眼睛，脚是鸡的样子。  </p><p>他又往里一抓，是一台路由器，外壳是几丁质的，像是螃蟹把脚立在了背上。  </p><p>他把蓝眼鸡脚兔子写在几丁质路由器的身上。信息被碾碎，相同的相融，而不同的信息如同桃树枝插在了梨树干上。这并非不和谐。这片物的海洋每一秒都在减半。混乱的东西拼在一起成为了拼图的样子，而拼图正是要它们拼合在一起。那东西倒在地上蜿蜒几十里，立起来又成了通天之柱。林平只需要上面的一个点，就可以表达蓝眼鸡脚兔子与几丁质路由器加在一起的意思。而其后还有数十种。最开始，这是一个拼图游戏，而完成它后，它是一门语言。  </p><p>林平的身体变成了拼图的集合。碎片起起落落，随即变成更细小的碎片的集合而分解开。  </p><p>Ac望着这支奇异的柱子，它并不光滑，奇形怪状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柱子。它扭曲而狰狞。但它让Ac想起自己最开始做成的那座鳞片的山。  </p><p>林平的身体聚散离合，小的组成更小，大的也能分解成小。Ac望着林平的身体里面，空空如也。  </p><p>他还没能安定，飘飘散散。一块碎片朝ac飞来。Ac捏住那块碎片，放到眼前，以期看得更清晰。这好像是块无法分解的拼图。它代表了一个根本的位置。  </p><p>林平的组合还没完成，他还不能回答她的疑惑。于是她望向柱子。她沿着柱子飞起，寻找碎片的位置。她的算力从低升起，托住每一枚碎片。  </p><p>她找到了那个位置。那是人生、年岁、意义的集合。  </p><p>天空球的贴图不断重复播放。Ac等待着林平结束变化，等待蜜月的真正开始。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