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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资料是用来填啥的?为什么要把我的详细资料告诉你啊,好奇怪哦。

VOL.229「军规」 薄荷AM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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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那个时候,凯想要保家卫国。想要成为英雄。其实女孩子们不懂这些,对这些也不感冒,他仅仅想成为男人中的英雄。不管怎么说,能真正地去做什么,已很可敬,虽然要足足织三天,才能看清你所绣之物的轮廓。

命运对凯并不好,那时候没人能看清这一点。那时候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战役。凯的国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国力不十分强盛,却也不至于让人蹂躏。它三面环海,在陆上受到了邻国的入侵。已经不能叫邻国了,而应该叫敌国。时间紧迫,仅仅十天的训练后,凯就入伍,射死第一个敌人之后仍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第二个也是那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那样。

上司。凯习惯这样称呼上级军官,因为他入伍前是个大学生,如果不是战争本该工作。上司是个女人,名叫玛尔法。她比毒蛇本身还要更像一条毒蛇。他们开拔到Z省去,路遇一小撮敌兵。是凯先发现了他们,那面那张抹着油彩的脸上,转出一双黑眼睛来和他对望。也许是这个人开了枪也许不是,反正第一个倒下的是凯身边的一个战友。凯立刻拔枪反击。射空了子弹后,他又去抓摸死人的枪。希望自己不要死,所以手忙脚乱地拼命残杀敌人。己方死了三个,敌方逃走了,没人想掩埋尸体。凯跪在战友身边,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是玛尔法给了他一枪托。

“节约子弹。”玛尔法从地上拾起战友的空枪,冷嘲着说。

战友衣兜里有八块五毛钱,那是借了凯的,还没来得及花出去。也许他想在下一个小镇嫖妓?还是买杯珍贵的咖啡?那钱并没有被血染红,还可以花出去。

凯把它送给了安迪,作为路费,安迪想逃出去。

安迪像个女孩,那种理想之中的女孩而非现实中的女孩。他两条腿瘦得皮包骨头,他俩鸡奸的时候,凯甚至摸不到他的小腿肚。军队里很多人都鸡奸,这很正常。他们有真正的女人——玛尔法。但是没人敢碰玛尔法。玛尔法像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飞翔的女巫。

安迪参军是被父亲逼迫来的,比起一个活着的、被人捅屁眼的儿子,他宁可要一个死去的英雄。英雄!真是纯美的想象,只有男人才有这种浪漫,浪是热浪,是橙黄色阳光下仿佛有实体在掀动的恶臭的气浪,伤口的血腥发酵混沌,配上长时间没有洗头、洗脸、洗澡后从腋下和裆部散发出来的酸腐气息。漫是绿头苍蝇在漫步,绚丽的色泽刺眼,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产卵生蛆。问问哪个英雄肯要那么一身衣服,粗糙而脏污,横七竖八地被膨胀青肿的尸体撑起来,这种景象凯见多了。其实我们并不互相仇恨呀。有时候凯很希望让对面的敌军把他打残,或者打死。只有一个时刻他对他们的恨还跟没参军时一样,那就是掩埋尸体的时候。那种味道无法忍受。

把他们的枪都收到手,安迪站起来,眯着眼睛望着天际,扶了扶帽檐。凯也站起来,拥住安迪的肩膀。

“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凯说的是逃跑。安迪的头斜靠在他肩上,很亲密似的。

“你得给我祈祷啊。”安迪凑在他耳边小声说。空气里都是血肉腐败的味道,凯嗅不到他的口气,仅能感受到潮热的气流。安迪露出细小的两排黄牙微笑了。“玛尔法,这个贱娘们。我受不了她。她让我喘不过气来。你不觉得吗?”

受了蛊惑一般,凯点头。“她比北方人还可恨。”他用气声说。

“这个娘们会不得好死的。你等着看吧……等战争结束了,不,等你能写信给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哪儿收信吧?把她的死相写给我看……我觉得她要被北方人强奸的,先奸后杀。她会死得像一条母狗。”

他和安迪干了一整天的重活,那天晚上,他睡得人事不知,格外的香。半夜突然被人推醒,他一下子惊坐起来。月光下,玛尔法的眼睛黑得像两个弹洞。他吃了一惊,立刻行礼,在对方的噤声手势下低声说,长官。

玛尔法命令他跟着她到小树林里去。凯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走的时候,他没有带枪。走进了小树林几百米,她停下。“挖个坑,把他埋了。”

啊!凯险些惊叫出声。地上躺着的是安迪,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一时间不太能看出来。铲子就在旁边的地上,应该是玛尔法带过来的。他一动都不想动,单凭着勉力驱使,才让手握住铲把。

新鲜的泥土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沙沙地,从铲子上滑落下来。凯间或偷瞟两眼安迪。他仍有几分侥幸,或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他把安迪拖进坑的时候实在不能再这么认为了。他知道那张脸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异样,他看清了地上原来散布着几小粒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安迪的牙齿。牙给打掉了。他把安迪瘦骨伶仃的身体窝进那个坑里。黄土淅淅沥沥地盖上了衣服。后来,他隔着泥土,在安迪的身上跳跃,把土踩实。

“逃兵的下场就是这样。”玛尔法的口气镇静无比,“凯,你明白了吗?”

凯点点头,身上发冷。夜风很厉害。玛尔法递给他的一小叠纸币在风中摇摆。

“这是你今晚的报酬。”

这叠钱一共是十二块零四毛,里面还有凯的八块五。

在下一个城镇,凯把这些全部花了出去。

这种时候,战争开始变得像一场大型祭典,死人统统可以归类为人牲。不知道是哪一项神秘的要害触动了神明的心,前线捷报频传。或许是因为这个吧,玛尔法也变得温和许多。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因为凯一改往常懒懒散散的样子,事事争先起来。

对于安迪,再也没人提起过。对于军队里的鸡奸事件,凯也一概不再参与。凯忙着照顾别的。一个下等兵,按理说没什么能用得着他献殷勤的地方。可是凯对玛尔法,连其他人都看得出来情况不一般。凯干活儿干净利索,服从玛尔法的命令,倒好像她是个将军。其实人人都怕她,服从她,可只有他,态度柔顺,心悦诚服。

玛尔法把这些殷勤不置可否地接收下来。也包括凯用那十二块零四毛换来的好烟叶。凯说那是从妓女手里买到的,用薄荷熏过,味道更柔和更适合女士,也更适合这燠热的鬼天气。那天,玛尔法换了一身打扮。她的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身上绷着一件有点缩水的白地黄花连衣裙,丝袜高跟鞋,空气里漂浮着她玫瑰味的香水气息。她卷了两支烟,让凯抽一支。随后她自己也叼上烟,没用打火机,而是凑在凯点燃的烟头上,他们一同看着火星亮起,眼神相碰,清脆地,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今天你高兴吗?”玛尔法靠在沙发背上说。

“高兴。”

“为什么?”

“战争结束了我就能回家了。”

“那最好是一开始就别来。有战争你照样可以在家呆着。”白色的烟雾上升,玛尔法仰头看着。

“您高兴吗?”

“我?我不。现在局面是不错,可是牌局还没完呐,得接着打。等真正胜利那天我就高兴了。”玛尔法嫣然一笑,“接着你会发现,没有战争,世界还是一样,卑劣又无聊。你记不记得,你刚来这儿的时候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参军?你告诉我,是为了保家卫国。啊,是这样吗?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吗?不如直白一点,说你喜欢玩闹。——保家卫国,也是玩闹。”

“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没有喝酒,凯仿佛被薄荷烟的清香熏醉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是好样的。”她冰凉地说,“你杀敌勇敢。战争结束就回家吧,带上一枚勋章。”

他想象自己抓住的,是一只白皙柔嫩,细软如鱼肉的手。实际上那只手硬邦邦,就像戴了橡胶手套。可是他依然像面对一枚勋章那么热切,抓住就不放。

对方慢条斯理地探过另一只手。好像要像合壳的蚌一般咬住他的手。实际上,她是要把那根香烟在他手上摁灭。他痛得当即把手松开。灭了的烟蒂被玛尔法随手丢在地上。她单手撑住下巴,望着他的眼睛里三分好奇七分倦怠。

“我以为你只会搞鸡奸呢。起立。十公里。请在一个小时后回来。”

他回来时,玛尔法又成了戎装的玛尔法。烫伤的伤口没妥善处理,红肿化脓。他用舌头舔舐咸津津的伤口表面。

胜利不会让尸体的味道变好闻,也不会让开枪时的厌烦稍有减轻。不过凯收到了一叠家里来的信,出于恐惧未知的心态,他选择先阅读最新的。

家里没什么事情发生。明尼结婚了。(凯几乎想不起来明尼是谁。)爸爸妈妈都很想念。很担忧。自豪,骄傲。希望能够快点回家。潜台词是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

其实只要人还活着,战争就永不会结束,或者换句话说,当下就死去,可以立即结束战争,对吗?

凯有太多东西可以描写了。晴空之下的腐臭味道,从脸上滴下的汗粒跌进即将干涸的血池里,杀人与被杀——前者是后者的一种演练。他埋头在那张信纸上,尽量东拉西扯,在纸上留下一行行被拉长了的极富弹性的字迹,字母与字母依依相连。他害怕自己一旦说出什么实在的话,那就会变成对父母的指控:你们送儿子去杀人,鸡奸,强奸。不如说凯自己被强奸了。不如说他害怕的其实是控诉变为罪证。

他们插入沙漠之中。

沙漠里有狐狸,有士兵打着玩儿,没别的作用,只是单纯取乐。玛尔法不打狐狸,她打的是鹰,天上飞的鹰。用枪打鸟,她也只是为了好玩,鹰从空中摔下来,沙漠中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捡都捡不到。

广播里听到的是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北方佬的运气越来越差。他们内部起了争斗,互相倾轧。一派主张继续作战,另一派主张议和。尽管八字还没一撇,队伍里似乎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只有玛尔法还是原来那样,脸色平和,看不出情绪。

“不管怎样,我们总要穿过这片沙漠。”

她瞄准那只在天空盘旋的鹰,随后看着它坠落,脸上挂一丝淡淡的笑。

话虽如此,气氛仍然轻松下来。晚上士兵们交换一瓶酒,嘴对着瓶口轮番品咂,恰好轮到凯时酒瓶空空。他把瓶口朝下,也倒不出一滴,沮丧地往背后一扔,随后站起身,去找玛尔法。

月亮大极了,又大又清晰,让人不敢抬头去看,害怕这面昏黄的大镜子里会照出他们的脸。远处起伏的沙丘上,一个黑影慢慢走近,到了近处才现出玛尔法头发的色泽。他想问“你去哪儿了”,低下头,发觉她手里提着一大块不明物体,原来是头黑鹰。

玛尔法看到他,似乎也很意外,不过什么也没说。他跟着她,一路来到她的帐篷里。借着灯光,他看到那只鹰的眼睛没闭,似乎还活着。

“战争结束了,你会去哪儿呢?”

玛尔法动手拔鹰的羽毛。鹰微弱地挣扎着,喙似乎也微微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听到凯的这句发问,她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

“我无所谓。”

这句话鼓励了凯。

“你无所谓的事,对我来说总是很重要。……”

他喃喃地述说,玛尔法作战是如此英勇,他看了又是如何的钦佩。他描绘玛尔法的英姿,把她说得像圣女贞德。然后他绕来绕去地说他有多纠结于自己内心的情感。不,他不觉得她是他姐姐,也不认为她是他的导师,虽然在很多方面她都担任着这种角色……她也不像他母亲。她也不像一个朋友。有时候事物的轮廓不是直接看到的,而是在四周暗淡的云霭之下衬托出来的。所以她是……

“所以,”玛尔法脸上带笑,打断了他的话,“你恨我,对吧?”

刚好,鹰一只翅膀的羽毛已经被她拔净。玛尔法抬头看了看他的脸。那脸上的神态,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在死人脸上已经见过了许多回。憎恨,厌烦,可怜巴巴,祈求饶恕,好像她是个可怕的死神,他们向她祈祷。

玛尔法几乎要原谅他了。不过,想到此时灯光暗淡,那枚看不到的烟疤,她的心又平静下来。像那天一样,她给自己卷了支烟,但没给他卷。她很喜欢这股薄荷的香气。

“我爱你。”

他的声线像火星一般闪烁不定。她细而硬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以不可抵挡的力量迫使他坐下,坐在鹰的尸体旁。

然后她摸了摸他的裤裆,发出一声狐狸般的笑。

你得给我祈祷啊——突然,凯又听到安迪这么说。他本来应该给安迪祈祷。为什么要对着玛尔法祈祷?

她要被北方人强奸的,先奸后杀。她会死得像一条母狗。安迪恶狠狠地说,凯,你曾经说过,为什么你不给我祈祷?

“鸡奸这种事情,谁都能做,只要有个鸡巴。”玛尔法的声音里也充斥着薄荷的香气。“不过,有些人除了鸡奸,对别的一切都是有心无力。”

她会死得像一条母狗。安迪说,你为什么不给我看看呢?

在他能做什么之前,玛尔法抢先一步绞住了他的脖颈。她的手肘有如铁环,紧勒不放。他眼冒金星,扑扇着手,想要抓住点什么,随之抓住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鹰,安迪说。薄荷香气忽远忽近。玛尔法的手肘实在太紧了,就像安迪或者是他自己的屁股一样。他的血管似乎已然崩裂,他听到啪的一声。灯光不再。一切平息下来。他遗忘一切。

发布时间:2024/04/12 23:48:40

2024/04/12 Literary Prison 【229】香薰/军规/热水壶/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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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艾连 :

    代发匿名读者的评论:

    一篇让我十分着迷的作品!文字干练故事有滋有味,作为一个青年新兵,凯在战争期间情感与思想上所处于的矛盾感特别好味,如果不是战争,他本应该老老实实地毕业,去工作,了解不了英雄作为男人的浪漫所真正付出的代价,接触不到这操蛋的命运,不过很可惜!他已经为了他的英雄梦踏上战场了。而玛尔法是他的上司这件事,究竟该说是凯的幸运还是不幸呢?可怜的小东西,他究竟是怎么被玛尔法——这位拥有沙漠毒蛇的魅力和险恶,打猎只打鹰来消遣的女性军官——所迷住的?安迪曾经用着粗言秽语诅咒她,“她会死得像一条母狗”,结果做逃兵被发现,死得跟条野狗一样,凯按照玛尔法的命令埋了他,从这之后这个下等兵的心就被某种别样的情愫给俘虏了。

    薄荷熏染过的烟叶点燃的清香让他以为爱神已经向他垂帘,烟蒂在手背上烙下的烫伤让他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即使他惧怕她,敬畏她,又或许憎恨她,他被玛尔法吸引,这究竟源自于原始的欲望,还是爱的升华心灵的依附?总而言之一个下等兵对待上司那越过军规的复杂感情,被他絮絮叨叨最后归纳成嘴边最后一句话:“我爱你”。凯不是纯正的同性恋,但他参与军营里的鸡奸,而他的内心似乎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对异性的压抑着的情欲,结果到了玛尔法面前他的几把却又硬不起来。他被自己的恐惧和幻想蛊惑了,认为这是他对玛尔法的真挚的爱恋,即使他的面容像是在祈求死神的宽恕,玛尔法都差点想要原谅他了。然而这里是战场,是并不相互仇恨也会开枪打死对方的地方,所以爱神还是跟他开了个玩笑,死去的安迪的话语像丧钟般在耳畔响起的同时,薄荷的香气如同蟒蛇一般绞紧了他的脖颈。凯死在了自己幻想的阿莫尔的臂膀中。

    太喜欢了。

    2024/04/30 19:42:57 回复
  • 六招-落水 :

    我很喜欢这篇文整体的气质,有种莫名的宿命的清香,里面的角色也具备一种非常朴实的气质,哪怕他们的行为在普遍意义上来说谈不上好,或许是因为在行文语调下,他们的行为与想法都具有相当程度的可信度,所以不会给人以浮夸的感觉。

    玛尔法对凯的态度与行为,很像是一种训狗的感觉,给予其创伤后给点甜头,竟然最终能让人对她无法逃离、无法抗拒,就像这场战争对其亲历者所做的那样,他们希望这场战争结束,但又不知结束后自己可以去向何方,人物之间的情感关系与他们所在的背景是重合的,更在充足的可信度之下增添了许多宿命感的香甜味道。

    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2024/05/01 17:15:0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