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江橼</p><p>评论:随意</p><p>这是一个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年夜饭上吃过这么多瓜，自家亲戚的瓜少有。</p><p>就比如说这个，在辈份上属于我爷爷奶奶的两位的巨瓜。</p><p>且说，当年的爷爷——接下来请称呼他为J警官——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刑警，具体啥档次不清楚，只知道当年出事的时候正在查一个跟地皮有关的大案。奶奶——又称W女士——当年刚从部队转业，在户籍口找了个容易给人行便利的岗位混资历。</p><p>很正常的配置，很符合俺家传统。</p><p>J警官手上的案子是市区重案，那时候各地都在埋头搞发展，上头要指标，下头的人就只能出歪招，这不就歪出事儿了。</p><p>一块要建商场的地给批了住宅，两头都拿了钱，中间商却失踪了，国土局的局长差点在办公室里悬梁自尽，最后因为没房梁老实被抓。但任凭审问，都问不出一点儿消息。</p><p>就在J警官快把市区所有地痞流氓都抓干净的时候，事故发生了。</p><p>W女士下班后，从单位走到车上的功夫，一辆桑塔纳飞速冲过，将W女士撞飞，血溅当场。</p><p>人群惊呼，刚有车没几年的老百姓哪见过这阵仗，红的白的撒一地，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但那时候的救护车跑的还没J警官的拖鞋快，赶到现场后，同医护人员把老婆抬上车斗，一脚油门直冲医院。</p><p>进急诊室，J警官签了所有能签的字，然后让同事看着，自己冲回局里。</p><p>年轻的汪老板那时候还叫汪狗，不过是某个大人物手下混的比较得脸的小弟。他的老大其实没有参与过地皮案，汪狗被抓到这里的原因，纯粹是他倒霉。</p><p>两家开发商在地皮上械斗的时候，他蹲城墙脚下嗑瓜子看戏，顺手给人两块板砖，就进来了。即便不讯问，过了今天，明儿一早也就放出去了。</p><p>“听说，你要结婚了。”J警官站在铁笼子外面，笼子里很多人，但只有汪狗对这句话有反应。</p><p>“你对得起自己这身皮？”混的人大多都不喜欢官方，有怕的，有恶的，汪狗更多的是恨。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岁的年纪，父母在老家地里刨食吃，自己混这么多年女朋友都不答应结婚，就因为他没房子。</p><p>这时候房子不是说买就买的，有钱是一份，有名是另一份，大多都是单位住房分配名额然后花钱买的模式。</p><p>汪狗有钱，他女朋友其实也有名，只可惜这个名额被户籍口卡了，转给了别人。</p><p>说来也巧，当年那套房子，正是转给了我家。我爹妈正好准备结婚，单位有房子的名额，W女士就行了个方便，把最后一个顶楼的名额给了我母上大人。</p><p>J警官知道，户籍口赚钱的门路他很清楚。</p><p>“帮我找个人。”他把汪狗放出来，带到门口的无花果树下，递给他一根烟，“房子和钱，二选一。”</p><p>汪狗不屑，“宿舍楼的房子你们不都卖光了吗。还有空的给我啊？”</p><p>“公安局宿舍住不住？”他和W女士可是名下一人一套的，一套老宿舍而已，这代价他很乐意接受。</p><p>不得不说，汪狗确实心动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其实混不了多少年了，跟老大这么久，都没混出个名堂，再加上女朋友那边的压力，他其实考虑过很多次换个活计。</p><p>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通往出人头地人生巅峰的独木桥。</p><p>“只找到人就行了？”他接了烟，一口抽干大半。</p><p>“活着，带到局里。就这样。”J警官从不是个好人，没道理老婆还在急诊里，他就要留肇事者一口气。</p><p>汪狗没说话，抽完烟，烟蒂扔地上碾成饼，转头上了自己的桑塔纳。</p><p>J警官什么也没问，回医院守了一晚上。局里领导私心觉得W女士出事跟他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关系，让警卫员联系了北京的医生连夜飞来手术。</p><p>第二天一早，手术室的灯还没灭，汪狗却拖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扔在了公安局门口。</p><p>“我喝多了，我真的只是喝多了……”男人很慌，跪在地上爬了好几次没起来。</p><p>J警官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为什么撞人，但他必须是因为地皮。</p><p>“我们可以私了。”J警官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浪费的中年人，“只要你说实话。”</p><p>中年人嘴里说不了一点儿实话，但J警官的私了条件他很心动。</p><p>“十万块钱，从此两不相干。”说实话，这话在当时听来有点儿卖老婆的嫌疑，但考虑到J警官并不缺这点儿，其中意味就深了。</p><p>“行。”中年人咬咬牙，应了。</p><p>他作证，是有人花钱雇他撞人，他的目标本来是J警官，只是昨天晚上确实喝多了，回家路上发生了车祸。</p><p>当然，他说的内容没人在意细节，大家只知道现在两家开发商撕破脸了，真正有用的消息一字字一句句漏出来。</p><p>案件侦破，W女士也脱离病危转入普通病房，尽管她失去了半个大脑，但是没关系，J警官的升职弥补了一切。</p><p>他离开了刑警岗位，转成为国土局的新局长。</p><p>至于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影的中间商……老爹没跟我讲。他只跟我说，一块地皮能换荣华富贵二十年，如果这块地皮能再加上一个二等功，那就是荣华富贵五十年，再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加一个因工负伤……</p><p>“连小辈，都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