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ika】
(接上)
舞台上突然有许多提着灯笼,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从后方登场,像仪仗队一样在昏暗的森林场景中穿行,那个叫做咲子的女孩走在前面,领着女主人公千秋,往森林的深处走去。戴着面具的人们还唱着有些像是童谣的歌曲,昏暗舞台上的灯光随着歌谣的曲调不断变幻。
「千秋——」
「千秋小姐——」
后面渐渐传来众多人们呼喊千秋的名字,看来是在寻找森林中的她。看着这些又想起了小时候走丢在森林里的事情,总觉得哥哥应该并没有失踪一个星期那么久,一定是所有人的错觉,毕竟太不真实了。虽然那个时候那一个星期的悲伤与愧疚,直到现在我也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也只是说不记得,虽然一直非常好奇,但终究是没法知道的吧。
「……父亲……母亲……大家……」
千秋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往后面望去。
「哎呀,还在犹豫吗?」
咲子掩口而笑,稍稍抬起了手里的灯笼。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舞台上的灯光暗淡了下来,并逐渐熄灭。灯火也一个一个地熄灭了,黑暗中熄灭了灯笼的咲子和仪仗队也逐渐退场,只剩下歌谣若有若无的声音。随着黑暗中一个人影的悄然登场,我总感觉此时的台上有些恐怖电影的气氛,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紧张。
「你是谁……!」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不敢走动的千秋,对着人影喊了出来。
「你是在回忆吧?是在挣扎吧?是这个世界更好呢,还是原来的世界更好呢?是要回去,还是要往前走呢?是哪一边呢?现在的你想看到什么呢?哦呀,你是这样想的吗,你的挚友,一定还在担心你吧?」
黑影一挥手,舞台上便出现了种种彩色的灯光,纷乱地舞动和旋转,像是万华镜一般,缤纷而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
待灯光再次停歇,另一名穿着昭和学生装束的少女在灯光的映照下奔跑着出场,一面喊着女主人公的名字,一面拉住了她的手。
「千秋!一起回去吧!听说和彦的家里添置了电灯哦!不愧是有钱人家,果然出手阔绰呢。」
灯光一时亮起,背景也由森林变成了街道,淅沥的雨声从音响里传来。先前的那个女孩咲子悄然登场,将伞递了过去。
「这边这边!如果两位不介意只有一把伞的话,让我送你们一程如何?淋湿了可不太好哦?」
「怎么会介意!太及时了!非常感谢!呼……真是得救了!」
叫做弥生的女孩感叹着躲到伞下,而千秋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呆立在一旁,看向街道的另一边,似乎在寻找着谁。
就像是为了回应她的寻找,一个有些奇怪的卖伞人恰巧出现在对面,头戴狐狸面具和斗笠,披着草披。
「两位小姐,现在下雨了呢,要买一把伞吗?」
「弥生!等等!」
千秋想要阻止弥生,但却发现两人只是自顾自地交谈着。而在一旁打着油纸伞的咲子,则悄然从舞台的另一边退下。
「好年轻的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和我们一样在上学吗?啊,那个,我来付钱吧?」
「嗯,我也是学生。咖啡厅的话,我还没去过呢。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只能一边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一边求学。这雨一时不会停,两个人打一把伞多少有些困难吧,我就再送一把给两位吧。」
「对对,这可不行,我们不能白收下。说起来你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我是弥生,这是我的朋友千秋。」
说着接过伞并撑开的弥生,还在自顾自地对千秋说话。
「呐,那个孩子,说的不是本地话吧?跑这么远来念书,要一边工作一边上学,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的相貌倒也清秀,如果和我们同一所学校,希望能在学校里再会呢。那个……好像忘了什么……对了,咲子呢?」
「弥生!快醒醒!快醒醒!」
千秋大喊着跑过去,近乎崩溃地摇着弥生的肩,就在这时台上的灯光却突然转暗,除了千秋之外的人纷纷退场,一切又变得一片漆黑。
当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场景又变得有如深夜只有路灯还在亮着的小巷。还是弥生和千秋两人,弥生穿着礼服和披肩,挽着还惊慌失措的千秋走着,那神情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一般。
「呀,我说有钱人家的小姐们,这是要回家吧?」
从黑暗中登场的一个人影拿着小刀,来到灯光下面。我一看就知道了,原来郁纪扮演的是不良少年吗,我不由得在内心暗暗发笑。
等会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郁纪扮演的不良少年狠狠推了弥生一把,便拉着千秋跑走,接着用小刀指着千秋。
「你看上去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嘛。我不过是想弄点小钱花花。交出来的话,就放你走。」
「你……是你……我知道了……骗子……骗子!」
郁纪狠狠推倒了女主角,还蹲下来抓住她的下巴,并用小刀指着她的脸。虽然演技是很好,可是由于和平时的反差太大了,我本来还在想这段的场景转换太快,但他这样实在是太让我出戏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吐槽他为什么要演这样的角色,看上去也就是龙套而已。
重点是,果然真的有不良少年的隐藏设定吗。
我想到那个时候的对话,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哼,少废话。没钱什么的,谁信啊。你们这些抠门的有钱人,也该吃点苦头了!」
「你想干什么?站着别动!」
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又再次出现了,这次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学生装,和女主的学生制服放在一起来看,倒是挺有大正浪漫的感觉。
「骗子……你们两个!你就是那个咲子吧!还有金次郎!」
那个不良少年缓缓站了起来,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在渐渐变暗的灯光中退场,台上又只剩下黑暗中的两人。若干个刚刚那样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又再次登场,将灯火点燃,场景又再次变回黑暗中的森林。
「没错,因为我是狸猫呀。」
「扮演形形色色的人类,这个把戏,还真是百试不爽呐。你也稍微长了点心,回忆的虚像,果然已经骗不了你了。」
等等。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郁纪刚刚的那句台词「没错,因为我是狸猫呀」,是提高了声调,模仿着女孩子的声音说的,如果不是后面那句是他的本音,我根本不会察觉。
台上的幕布缓缓拉上,排练非常顺利地结束了,但我却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创。
「郁……郁纪……那家伙……」
那个叫做咲子的女孩,之所以会觉得眼熟。
因为那就是郁纪扮演的。
就连声音都完全地欺骗了我的耳朵。
我猛地站起来,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但张开嘴之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刚刚还觉得可爱的几个女孩子,其中有一个就是郁纪。那个时候我也和其他几个男孩子一样,还有了加入戏剧部的想法,还在做白日梦般地设想着中二学生之间的恋爱这种事情,说不定会降临到我身上,还稍微为此困扰了一会。
如果说用什么事情来描述我现在的感想,那就是王子拼上性命披荆斩棘到了城堡,却发现里面睡着的是自己的朋友,而且是个男的这种事情。
而且最后城堡的荆棘还恢复了原状,又要再拼上性命披荆斩棘才能脱身。
「哎呀,小纪真是可爱,他刚刚出场的时候,那个时候和辉君脸上的表情,真是微妙啊。是不是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呢?」
大姐头伏在前排的椅背上,不怀好意地朝着我笑起来,随即又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背。「惊为天人」这样的形容,实在是太有讽刺意味了。不能说那副扮相不可爱,但是关键是,这家伙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妄想系电波吗!
开什么玩笑啊!
「后辈真是有趣啊!啊哈哈,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太当真啦!果然正式排练非常精彩,过去问候一下大家吧!」
她非常愉快地嘲笑了我一番,就硬是抓着我往前台过去。我已经不记得她那时候抓的是我的哪一只手臂了,我的感官在那一瞬间已经完全木然,任凭她拽着我就往舞台那边去了。
「小纪,和辉同学可是非——常欣赏你的表演呢!」
「那是当然的,怎么样,吓了一跳吧?有趣吗?如果你想加入戏剧部的话,我和前辈可是非常欢迎。」
「……啊……那个……不用了。这样的话,对其他想加入进来的同学,不太公平呢,啊哈哈。」
我的手心早已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郁纪那家伙真的是个恶鬼,和恶鬼做了朋友的我,现在就差被他用什么恐怖的契约套着脖子牵走了。交友不慎,说的真是我这种单纯地上当受骗的人。
说是「惊为恶鬼」还差不多,会变成美丽女人的那种恶鬼。
我觉得我的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再也回不来了。
「哎呀,脸红了,不好意思了吗?不用这么害羞,虽然大家第一次上台表演时都是这样的,但是之后很快就习惯了。」
「嗯。我也一样,so boy,don’t be shy.」
我努力低着头掩饰自己的难堪与痛心疾首,却听到了拍照的声音,抬头一看,还穿着演戏时那套黑色学生服的郁纪蹲在舞台上,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我。
「和辉君作为后辈真的很可爱嘛。不过,这次恐怕是有心理阴影了吧?不想入部的话……看来只能趁现在合影留念了呢!」
大姐头还在笑嘻嘻地搭着我的肩,实际上手指还勾着我的衣领,好像抓着一只小猫似的。摆出甜美可爱的拍照pose。她蓄得有些长的,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指甲挨着我的后背,那触感令我不敢动弹半分。在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惊讶于自己又被耍了的瞬间,快门又响了几声。
「笑一笑嘛,和辉。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副部长大人在跟你合影呢。」
「混蛋郁纪!手机给我!」
我那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一下子挣脱了大姐头的手,手脚并用地爬上高高的舞台去追郁纪,心想着一定要把他的手机夺过来删掉所有照片。
但是决心归决心,现实终究还是残酷的。最后我还是没能追上他,因为那家伙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真的像恶作剧的坏狸猫一样。
【文/shika】
戏剧部的社团活动室借用的是学校的小礼堂。拉着我进去之后,郁纪让我在观众席坐下,随后上前和部员们打招呼。比起我印象中那个连和人交流都很少的郁纪,现在的他却显得异常开朗,就连和高中部的学长学姐在一起说话时也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城府太深了,这个家伙,我觉得我这辈子我认识了这么个损友,真的是交友不慎,追悔莫及。
「现在也差不多要开始为暑假后的文化祭做准备了,我也想更多地从朋友那里得到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因此今天擅自带了朋友过来,想让他看看昨天开始新排练的剧目。没事先通知大家,真是非常抱歉。」
「哪里的话,非常欢迎!小纪的朋友一定也是可爱的后辈,所以没关系的。而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好的意见,不是我们自己的部员的话,对于排练和剧本的看法肯定会客观些吧?」
穿着高中部制服的一位学姐笑着这么说,周围的人也对此表示赞同。所以他在社团里还相当如鱼得水吗……
「嗯,我也赞同,郁纪入部以来为我们戏剧部有了不少进步,成员也越来越多。说起来部长我也快毕业了,所以郁纪,你对接任部长有兴趣吗?」
那个看上去很有魄力的高中部男生应该就是部长。就连他也想把社长的位置交给郁纪吗……
我觉得我一时无法消化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让我先冷静一会。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面前那个人肯定不是我知道的那个每天都一副消极样的死电波。
「部长,这件事情我认为还需要考虑考虑,我还是初中部的学生,至少让我先成为高中生再说。而且就算是部长你这么说了,我认为还是需要通过大家都认可的方法,用实力来说明谁能担任部长一职。至少在长谷川前辈你毕业之前,我认为这里能够担当起整个戏剧部的未来和所有部员的期望的,还是前辈你了。」
虽然我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根本不是郁纪的人比我能说会道得多……
「少奉承我了,虽然确实挺受用的。我可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不要当我是随便说说。对了,你的朋友呢?是那边坐着的那位同学吗?」
部长看向我这边了。我有点不知所措,赶紧站起来。
「啊,正是。我是郁纪的同班同学,西园寺和辉。还请多多指教。」
「这就是我朋友和辉。和辉,这位是我们的部长,长谷川恭明前辈。还有副部长相原爱学姐。这位是负责宣传兼剧本的鹤见羽月学姐,还有一年级的新人部员远藤哲也同学和日下部晴乃同学。其他人都在准备排练,现在没法介绍给你了,而且我也要过去排练。和辉,大家都很热心,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就是了。」
「果然是可爱的后辈呢,西园寺同学,初次见面,别太拘谨,随意就好了。不要看部长他这个样子,其实可是个大好人哦。」
「小爱你,又在给部长发卡了。」
「没办法,羽月你就随她去吧,西园寺同学,不要在意,这群人平时没一个正经的,偶尔还需要我来好好整顿,但是他们工作起来可是非常认真,对待后辈的方面也非常有耐心。」
「啊……好的。非常感谢前辈们。」
我的大脑一时一片空白,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前辈,我是真的感到了紧张,就连以前当堂被老师叫上去念作文我也没那么紧张过。
「看来没问题了呢,那么一会见。」
本来我还打算抓着郁纪那个混蛋不放,但他却对我一笑,急急忙忙地就跑去了后台。我现在完全改变了刚刚的想法,只希望哥哥能快点来,把我从戏剧社水深火热的包围之中解救出去,然后赶快回家。
————————————————————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谁都得不到幸福的,如果没有我的话,弥生……和彦……那样互相爱慕着对方的两人,就能在一起了吧?」
「我不在的话就可以了吧……所以请带我离开吧……已经,不行了吗……」
舞台上穿着昭和女学生制服的一位前辈,正表演着一个人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的一幕。一开始的时候,即使不太了解戏剧之类的东西,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因为颇有大姐头风范的副部长就坐在我旁边。一边这么看着,一边竟然也感受到了舞台上的气氛,我这个外行人从她富有感情的语气和极其投入的神情之中,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震撼力。与电视上的演员不同,怎么说呢,坐在舞台前真切地去看,果然是第一次。
「那是西千世子同学,是我们部的主演之一,刚刚因为她在后台准备,所以还没介绍给你。和辉君,觉得怎么样呢?」
该说果然是戏剧部的主演之一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学校里应该是很有人气的吧。
「那个,我觉得演得非常好。第一次坐在舞台前看演出,说实话感觉有点惊讶。」
「第一次吗,真是不错。今天本来是准备和平时一样,大家随意排练的。但是小纪他说有朋友要来看,建议大家都穿上戏服认真地来一次。」
「是吗?郁纪这么说的?真是麻烦各位前辈了。」
「没什么哦。哎呀,重头戏要来了,对于第一次看舞台剧的和辉君来说。排练结束之后也对我们说说感想吧?」
「嗯。」
重头戏的感想吗……至少好好地看完再努力总结一下才行。大姐头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总觉得她在计划着什么。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稍稍在椅子上坐正,认真看向舞台那边。
「千秋大小姐啊,看来你总算是想好了吗。一直倒在这里的话,我可不会拉你起来的哦?」
舞台的左边缓缓地走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穿着和服,有着可爱娃娃头的女孩子,用调皮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靠近刚刚摔倒在黑暗中的女主人公。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先不管这些,该说果然是戏剧部吗,可爱的女孩子真的很多。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很多同学都说,想要入部到戏剧部,虽然不太容易,但是就算是打杂跑龙套都可以。郁纪那家伙……真有点让人嫉妒啊……既然郁纪在这里,不如我也让他拉着我加入戏剧部吧。
这样的话就能一边和可爱的女孩子相处,一边暗中给郁纪缤纷的中学生活添些乐子了。我想到这里,不禁心神向往,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咲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金次郎那家伙这么吩咐我的。想好了的话,就跟着过来吧?」
等等,郁纪那家伙……话说他在这里演什么呢?应该一会就要出场了吧,这么想着还稍微有点期待呢。所谓有趣的事情就是指这个吧。
一会排练结束之后,我当然要装作冷淡地好好打击他一番。
「哈哈,果然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大姐头在旁边偷偷笑起来。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心里的想法,不由得稍稍有些吃惊。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和辉君真的很可爱。是小孩子的那种天真可爱哦。」
奇怪的大姐头。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只能装作被逗乐的样子笑了笑,转过去继续装作平静地看排练。
(本小节未完)
【文/shika】
戏剧部的社团活动室借用的是学校的小礼堂。拉着我进去之后,郁纪让我在观众席坐下,随后上前和部员们打招呼。比起我印象中那个连和人交流都很少的郁纪,现在的他却显得异常开朗,就连和高中部的学长学姐在一起说话时也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城府太深了,这个家伙,我觉得我这辈子我认识了这么个损友,真的是交友不慎,追悔莫及。
「现在也差不多要开始为暑假后的文化祭做准备了,我也想更多地从朋友那里得到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因此今天擅自带了朋友过来,想让他看看昨天开始新排练的剧目。没事先通知大家,真是非常抱歉。」
「哪里的话,非常欢迎!小纪的朋友一定也是可爱的后辈,所以没关系的。而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好的意见,不是我们自己的部员的话,对于排练和剧本的看法肯定会客观些吧?」
穿着高中部制服的一位学姐笑着这么说,周围的人也对此表示赞同。所以他在社团里还相当如鱼得水吗……
「嗯,我也赞同,郁纪入部以来为我们戏剧部有了不少进步,成员也越来越多。说起来部长我也快毕业了,所以郁纪,你对接任部长有兴趣吗?」
那个看上去很有魄力的高中部男生应该就是部长。就连他也想把社长的位置交给郁纪吗……
我觉得我一时无法消化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让我先冷静一会。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面前那个人肯定不是我知道的那个每天都一副消极样的死电波。
「部长,这件事情我认为还需要考虑考虑,我还是初中部的学生,至少让我先成为高中生再说。而且就算是部长你这么说了,我认为还是需要通过大家都认可的方法,用实力来说明谁能担任部长一职。至少在长谷川前辈你毕业之前,我认为这里能够担当起整个戏剧部的未来和所有部员的期望的,还是前辈你了。」
虽然我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根本不是郁纪的人比我能说会道得多……
「少奉承我了,虽然确实挺受用的。我可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不要当我是随便说说。对了,你的朋友呢?是那边坐着的那位同学吗?」
部长看向我这边了。我有点不知所措,赶紧站起来。
「啊,正是。我是郁纪的同班同学,西园寺和辉。还请多多指教。」
「这就是我朋友和辉。和辉,这位是我们的部长,长谷川恭明前辈。还有副部长相原爱学姐。这位是负责宣传兼剧本的鹤见羽月学姐,还有一年级的新人部员远藤哲也同学和日下部晴乃同学。其他人都在准备排练,现在没法介绍给你了,而且我也要过去排练。和辉,大家都很热心,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就是了。」
「果然是可爱的后辈呢,西园寺同学,初次见面,别太拘谨,随意就好了。不要看部长他这个样子,其实可是个大好人哦。」
「小爱你,又在给部长发卡了。」
「没办法,羽月你就随她去吧,西园寺同学,不要在意,这群人平时没一个正经的,偶尔还需要我来好好整顿,但是他们工作起来可是非常认真,对待后辈的方面也非常有耐心。」
「啊……好的。非常感谢前辈们。」
我的大脑一时一片空白,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前辈,我是真的感到了紧张,就连以前当堂被老师叫上去念作文我也没那么紧张过。
「看来没问题了呢,那么一会见。」
本来我还打算抓着郁纪那个混蛋不放,但他却对我一笑,急急忙忙地就跑去了后台。我现在完全改变了刚刚的想法,只希望哥哥能快点来,把我从戏剧社水深火热的包围之中解救出去,然后赶快回家。
————————————————————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谁都得不到幸福的,如果没有我的话,弥生……和彦……那样互相爱慕着对方的两人,就能在一起了吧?」
「我不在的话就可以了吧……所以请带我离开吧……已经,不行了吗……」
舞台上穿着昭和女学生制服的一位前辈,正表演着一个人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的一幕。一开始的时候,即使不太了解戏剧之类的东西,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因为颇有大姐头风范的副部长就坐在我旁边。一边这么看着,一边竟然也感受到了舞台上的气氛,我这个外行人从她富有感情的语气和极其投入的神情之中,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震撼力。与电视上的演员不同,怎么说呢,坐在舞台前真切地去看,果然是第一次。
「那是西千世子同学,是我们部的主演之一,刚刚因为她在后台准备,所以还没介绍给你。和辉君,觉得怎么样呢?」
该说果然是戏剧部的主演之一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学校里应该是很有人气的吧。
「那个,我觉得演得非常好。第一次坐在舞台前看演出,说实话感觉有点惊讶。」
「第一次吗,真是不错。今天本来是准备和平时一样,大家随意排练的。但是小纪他说有朋友要来看,建议大家都穿上戏服认真地来一次。」
「是吗?郁纪这么说的?真是麻烦各位前辈了。」
「没什么哦。哎呀,重头戏要来了,对于第一次看舞台剧的和辉君来说。排练结束之后也对我们说说感想吧?」
「嗯。」
重头戏的感想吗……至少好好地看完再努力总结一下才行。大姐头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总觉得她在计划着什么。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稍稍在椅子上坐正,认真看向舞台那边。
「千秋大小姐啊,看来你总算是想好了吗。一直倒在这里的话,我可不会拉你起来的哦?」
舞台的左边缓缓地走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穿着和服,有着可爱娃娃头的女孩子,用调皮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靠近刚刚摔倒在黑暗中的女主人公。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先不管这些,该说果然是戏剧部吗,可爱的女孩子真的很多。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很多同学都说,想要入部到戏剧部,虽然不太容易,但是就算是打杂跑龙套都可以。郁纪那家伙……真有点让人嫉妒啊……既然郁纪在这里,不如我也让他拉着我加入戏剧部吧。
这样的话就能一边和可爱的女孩子相处,一边暗中给郁纪缤纷的中学生活添些乐子了。我想到这里,不禁心神向往,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咲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金次郎那家伙这么吩咐我的。想好了的话,就跟着过来吧?」
等等,郁纪那家伙……话说他在这里演什么呢?应该一会就要出场了吧,这么想着还稍微有点期待呢。所谓有趣的事情就是指这个吧。
一会排练结束之后,我当然要装作冷淡地好好打击他一番。
「哈哈,果然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大姐头在旁边偷偷笑起来。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心里的想法,不由得稍稍有些吃惊。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和辉君真的很可爱。是小孩子的那种天真可爱哦。」
奇怪的大姐头。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只能装作被逗乐的样子笑了笑,转过去继续装作平静地看排练。
(本小节未完)
【文/shika】
*
时间过得飞快,我来到东京的学校读书,已经快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下雨天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已经是六月了,和老家的天气完全不同,东京的气候要湿润得多,有的时候还会变得非常湿冷,有点让人不太舒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适应。没见过的新的东西很多,光是这一点,就能让我克服即将来临的雨季了。
星期日的早上,每个星期最后的休息日,外面却下着雨,令人不太愉快。尽管不想起床,却还是被老爸从床上硬拽了起来,说什么「男人要能够经受早起的考验」,真的是够了。明明我的功课都已经做完了,既然不能出去玩,为什么连睡个懒觉都不行。
虽然和往常一样是哥哥督促我把功课做完的。
在客厅里吃早饭的时候,电视也被老爸霸占,调到早间新闻节目。新闻明明非常无聊,大人却都喜欢看,我只觉得新闻上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还不如去看动画和电影,就是电视剧也比新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品川区近日连续出现的失踪案件,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失踪者有两名儿童和三名中学生。如果有了解相关情报或是知道其下落的人,请立即和警方联系。」
看着这样的新闻,妈妈在一旁担心得不得了,又开始絮叨起来。
「雅人、和辉,你们听到新闻里说的了吧?就在这一带发生的事情,真是不得了。出门的话,要好好注意安全才是。不要相信陌生人,也不要随便去偏僻的地方,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行,果然还是让爸爸妈妈去接送你们上学放学吧,反正下班的话时间差不多,早上我们只要早起一点就可以了。喂,我说老公,你不是说『男人要能够经受早起的考验』吗,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你也稍微早点起来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没有车的话还是不太方便啊,不是有地铁吗?要是你不放心,干脆让他们两个都住在学校就好了嘛。」
「你就是嫌麻烦吧?雅人的话倒是没问题,但是和辉要怎么办?他又不像他哥哥那么懂事,一个人在学校能过得好吗?洗衣服都是个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会在学校里和你一样把脏袜子都攒上一个月,如果不是被我找出来你还不会去洗它。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当然雅人你是除外的。」
「啊,住宿的话,我刚刚才回家三个月不到,再申请的话,还要搬东西过去,有点麻烦呢。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了。」
「什么啊,我才不会把脏袜子攒着一个月都不洗,那种事情我们全家只有老爸才做得出。而且不要再拿我和笨蛋老哥比了,高中生怎么了,还不一样没到成年吗?虽然是没成年,但我觉得老哥有的时候不像哥哥,倒像妈妈辈的人物。所以把哥哥除在男人之外,我非常赞同。」
「和辉你真是越来越能言善辩了,虽然说的都不是好听的话,但是就算是这样,哥哥我也对你的成长感到非常欣慰,但是如果能自己把衣服好好洗干净的话就更好了,因为就算再会批评别人也掩盖不了你连洗衣粉都没洗掉的事实,不,不是没洗掉,是你根本就没认真洗而在衣服的皱褶里结块了。」
「切,笨蛋老哥快住嘴啦!就连洗衣服的问题都能婆婆妈妈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个妈妈啊?你不知道那些没有妈妈的孩子多悲伤吗?有时间不要再关心我了去关心缺少关爱的小孩吧!」
「和辉,你不能这么说,妈妈听郁纪说,你们班的一个同学前不久就因为意外失去妈妈了。那孩子到现在还没醒来呢……真是可怜的孩子。所以你看,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啊,危险的事情太多了,刚刚报道的那些失踪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一定也很担心。」
「……我知道啦。」
刚刚说那样的话时我还没想过真弥的事情。这样一想,都两个多月了,他还没醒来,在心里悄悄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吧。
「好了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孩子他妈,其实住宿也不一定安全啊。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和你一起早起好了。你一说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害得我也开始担心了。以前雅人就差点走丢,这样的事情大意不得啊。」
老爸也动摇了,这样可不行,都是初中生了还要爸妈接送,绝对会被笑话的,尤其是郁纪那个家伙。我赶紧用胳膊捅了捅哥哥。
「老哥,你快想办法,如果他们真的要接送的话绝对会被笑话的。」
「刚刚不是还说我是笨蛋吗?怎么?你承认自己还不如笨蛋了?」
哥哥真是个气死人的家伙,说他温柔又懂事的人一定是没见过他刻薄又婆婆妈妈的样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忍辱负重才是男人该有的品质。
「我当然比笨蛋哥哥聪明了,但是没办法,爸妈觉得你懂事所以会听你的话。所以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啊,唉。」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在面子方面倒是特别注意……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都是高中生了……接送什么的……」
哥哥也对我的想法表示赞同。
「爸爸,妈妈,我觉得,接送的话还是算了,都不是小孩了有点难为情呢。既然我跟和辉都能自己回家。我不是有手机吗,我以后如果放学早的话还能去接和辉。两个人一起回来的话,也方便随时联系。」
「喂,谁要你接了!我都有和同学一起回家的!」
这和我想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果然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老哥吧,真是后悔莫及。
「嗯,这样也不错,多一个你哥哥,我们也放心些。老公,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交给雅人的话我也放心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和辉,以后我可能会通过郁纪的手机进行联络,如果那样放学了记得等我哦。一会你得把郁纪的手机告诉我……帮我转告郁纪,麻烦他了真是不好意思。」
「什……什么!打郁纪的手机!不要开玩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这简直就是地狱。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我还不如不要放学回家的好。
「不要紧,妈妈有郁纪的电话号码哦。」
我绝望地看向妈妈那边,却看到了仿佛在笑着对我说「放弃挣扎吧」这样的眼神。妈妈和哥哥总是站在同一战线上,不愧是两个妈妈辈的人物,我感到自己的未来根本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我不该老老实实把郁纪的电话告诉妈妈的,我甚至有劝郁纪换掉手机号码的冲动。但是肯定做不到的吧,那家伙有机会就要挖苦我,劝说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有效,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和迎接郁纪那家伙的嘲笑而已。
麻木地嚼着三明治,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了哥哥来接我时,真里绘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未来。
————————————————————
星期一放学的时候,我忐忑不安地度过着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五分钟,悄悄收拾着书包打算放学铃一响就赶紧走人。如果能赶在哥哥过来之前就回到家里的话,那我的初中生活就还有救。放学之后在路上到处闲逛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就成为值得怀念的过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归宅部的第一积极成员。
郁纪和真里绘都要参加社团活动,而像我这种归宅部部员当然要积极地回家。我因为坐在最后一排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因此决定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悄悄地从后门出去。
虽然教室前面挂着的时钟走到三点半,放学铃响了起来。
「那么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了。作业就是老师刚刚说的那些,我想对于各位同学应该是非常简单的。那么明天再见。」
我装作平静的样子,抓起书包就准备往后门走,但郁纪却转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没想到就他那个样子力气却还凑合,我想装作不知道挣脱他的手,却被拽着没法离开。
可恶,一定是哥哥发信息来了。
「那是你哥哥的短信吗?说着让你放学之后等他一会,要接你回去。都多大的人了,放学回家还要哥哥接,well,that’s wonderful.」
「一定是发错了吧,老哥根本不知道你的手机。」
我一边敷衍着一边试图把郁纪的手拽开,但是他一放开手,却转而拦在了我的面前。
「咦?和辉你急什么?就是你哥哥没错了。看你这反应,就连跟我斗嘴都放弃了,一定是说中了吧?」
「没可能的,老哥他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学习只会和妈妈一样唠叨,所以你绝对是搞错了。」
「正因为是妈妈那样的哥哥,才会要接你放学吧?顺便去参观一下我这边的社团活动,等你哥哥来接你吧?」
郁纪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只觉得这副表情和他真是万分般配。
「总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就算是老哥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妈妈看了新闻就瞎操心起来,而笨蛋老哥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我打算快速绕过郁纪,却被他看破而彻底封住去路,真是令人绝望的情况。
「那是Love的表现啊,你不知道吗?说起新闻,是最近的连续失踪吧,我也看了,这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你的家人那么为你的安全担心,你难道不高兴吗?」
「完全不高兴。因为我一个人没问题!」
「所以说你是个混蛋啊。家人都在身边却不好好珍惜这样的生活,我和里绘可是非常羡慕你呢。还是好好听话吧,总之你现在就去戏剧社那边等你哥哥吧。」
「你的好意我连心领都不要领!我不要等老哥,和他一起回家好像我还是个幼儿园的孩子一样,那种感觉简直就是terrible!」
为了我最后的尊严,我就连说话的用词变成了英语都顾不上了,最后的机会只有强行突破了!
「Ah...日式英语果然很奇怪。特别还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我绝对不承认那是英语。好了,放弃独自回家吧,跟我去社团活动室,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因为当初就这么对你说过的吧?不过反正你也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让你好好听话的。」
郁纪趁我慌乱时一把夺过我的书包。不就是个书包嘛,我当然不会在乎它。我赶紧跑出教室后门,看见郁纪没跟过来,我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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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作业还在书包里。
今天的作业如果没带回去,哥哥绝对会联合妈妈来教训我的!郁纪你这混蛋,绝对是看透了我的弱点。用这样的方法来「叫我好好听话」,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
没办法了,比起被教训我还是选择和哥哥一起回家这条路。我赶紧回头去教室找郁纪,却发现那家伙优哉游哉地站在楼道口,手里并没有我的书包。
「想要的话,就和我去戏剧部活动室吧?已经拜托其他部员带过去了。」
「你这混蛋!」
虽然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了。
【文/shika】
下午和妈妈一起帮助伯父他们收拾会场之后,也顺带打扫起全部的房间。打扫客厅的时候妈妈看到里绘一个人去了二楼伯母的房间,说让我稍微注意她,免得她一个人在那里太难过。于是我停下手里的事情,去二楼找里绘。
「里绘,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要我帮忙吗?」
门只是稍稍虚掩着,我轻轻敲了敲门,等待着里绘的回答。
「啊,是小纪哥哥吗?我没关系的,请进。」
我推开门,看到里绘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抱着一个盒子。屋子里有着两大书柜的藏书,桌子上也都是些稿纸和杂志之类。我小的时候伯母还和我们三个在这里做过游戏,很久以前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就从脑海的深处涌了上来。伯母很爱读书,也喜欢写些东西,我想那大概是她作为古文教师的习惯吧。
「我还在想里绘一个人会不会难过,所以就上来看看。没事的话真是太好了。」
明明上午还那么悲观的我,现在却再次扮演起了「哥哥」这样的角色。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来安慰别人,真是可笑。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里绘抱着盒子,从椅子上转过来看着我。
「那就好,那个是伯母的东西吗。」
我看向那个里绘手里的盒子,看上去是普通的铁盒子,类似装巧克力或者饼干的那种,大小刚好能装下相片,或者是明信片一类的东西。
「嗯,这个盒子,是妈妈留下的东西。不过她从来都不让我和哥哥看,说里面是她的秘密。今天爸爸说让我找出来,要交给阿姨。现在妈妈不在了,这个盒子也要被拿走了,总觉得有点寂寞呢……以前我和哥哥曾经试图找到钥匙打开上面的锁,但总是没能成功。以后即使想背着妈妈偷偷做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里绘稍稍摇晃了一下盒子,里面发出纸张的簌簌声,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非常清晰。
「可能是妈妈写的东西吧。妈妈一直很喜欢写些古语的小诗之类的,虽然我都看不太懂。她还给我们写过护身符。那个时候我觉得妈妈可厉害了,居然连护身符这样的东西都会写,到现在还一直带在身边。我想,即使我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面会是我看不懂的东西也说不定。只是……没法知道妈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还会有秘密这样的东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有点难过……」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吧,就连自己的内心都有自己不了解的时候,更何况是自己以外的人。但是只要里绘能感觉到,伯母是爱着自己的,那么有没有什么秘密都没关系了,因为爱不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吗,我想那个护身符里一定包含着伯母想要守护你们的心情吧。所以要好好珍惜呢。至于秘密,或许以后自然会了解的,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
里绘看着盒子,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楼下传来了伯父的叫里绘下去的声音。
「里绘,阿姨来了,快下来吧!」
「知道了!」
她抱着盒子,就像抱着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面走去。我跟着她,也走下了楼梯。里绘刚刚对我说的伯母的秘密盒子,也让我有些好奇,至少想知道那个阿姨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是非常私人的东西,所以要交给自己唯一的亲人之类的吗?从我以前所知道的,伯母确实只有她的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今天参加葬礼的时候,伯母的亲属那边也确实只有那位阿姨。
「里绘,阿姨说的盒子你找到了吗,真是好孩子。」
「还没打扫完毕多少有些失礼,进来坐坐吗?」
伯父在门口等着,里绘一过去,就摸着里绘的头,和那位阿姨说话。
「阿姨好。」
我在后面也向着那个阿姨问好。
「不用了,我就不麻烦你们了,这个时候来拿东西,失礼的人是我呢。这个孩子是真弥的朋友吧?」
她说完还用余光看向我这边,虽然不太能看出表情,但总觉得她有那么一些不太愉快的神情闪过。我赶紧移开视线,不再看向她那边。这个阿姨,总觉得她应该是非常强势的那种人。
「嗯。阿姨,这个就是你说的,妈妈的盒子吗?」
里绘拿着盒子询问那个女人。
「嗯,没错呢,小里绘真是乖孩子。妹妹能有这样可爱又乖巧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呢。爸爸要工作,一个人去医院看哥哥一定很辛苦吧,真是懂事的孩子。下次阿姨和你一起去看哥哥怎么样?」
转瞬间她对里绘说话的样子却又特别温柔,简直像个妈妈一样。此时突然想到了爸爸对我说的那句话:You can’t tell about women.
Dad,you’re absolutely right.
「嗯,下次拜托阿姨了。这是妈妈重要的东西,要帮我们好好保管哦。」
「就这么说定了哦。有什么事情的话,除了爸爸这边也不要怕麻烦阿姨,尽管来找我帮忙。我毕竟是桐华那孩子的姐姐,有责任好好帮她照顾你们呢。」
她接过盒子,伸出手和里绘拉了勾勾,笑着这样说到。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看到她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我几乎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我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所以先告辞了。下次阿姨还会过来看你和爸爸的。」
「哪里的话,两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受你关照,真是非常感谢。」
「非常感谢关照。阿姨再见!」
「嗯,再见!」
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告辞的话时,她已经转身离开了。看来是不用说了,妈妈也不在这边,不然她一定会让我一定要说些什么的,真是松了口气。
「我还要继续打扫妈妈的房间,要一起去吗?」
里绘走过来,把盒子交给阿姨后的她,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地对我露出笑容,好像是在转移话题似的。
对了,那个时候的里绘,也是在用「想要出去走走」来转移话题,看到那个红发的女高中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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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她回到二楼的房间,我随手带上门,一边开始打扫的工作,一边故作轻松地把关于昨天的红发女高中生的疑问说出口。
「里绘,昨天走错病房的那个红头发的姐姐,你真的不认识吗?」
她对我摇摇头。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隐瞒什么的样子。但是她随即想了想,这么对我说:
「……我觉得……她和别人不太一样。」
「不一样?什么方面呢?」
里绘说着这样的话时,语气非常认真,甚至是严肃起来。她坐下来,双手抓着裙子的布料,无意识地微微握紧,能看得出她在努力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那个,哥哥以前对你说过几次的吧,他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你可能也只是当做玩笑而并没在意。可是……我觉得哥哥不是在开玩笑。」
「我虽然看不到,可是我能感觉出哥哥说的那些事情。昨天我看到那个姐姐的时候,能从她身上,感到某些东西。就好像是突然从心里涌上来的某种感觉,从她那个方向来的,虽然只是一瞬间,与她眼神相对的时候,我觉得……不好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上心头,好像心脏被抓住一样难受。」
【文/shika】
*
星期日的上午,我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还在想着昨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红发的女高中生,以及里绘那时候露出的惊讶到发呆的样子。里绘说不认识她,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想向里绘再次确认一下。不管怎么说,感觉有些奇怪,如果只是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惊讶到发呆那样的程度。
「小纪,你快出来好好准备,我们一会去伯父家跟伯母见最后一面。衣服我已经帮你找出来了。还有,你看到我的粉底了吗?就是我每次用的那一盒,到处都找不到,明明我记得昨天晚上出门前都用过的。」
「I will be ready soon. 粉底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是落在伯父家里了?」
「也对,昨天晚上去守灵的时候稍微哭了出来,还借用了伯父家的洗手间,那个时候我拿出来用了,一会去问问。」
妈妈走进来,拿过她的备用粉底,打开盒子的时候手却停住了。镜子里的她,脸上满是惋惜与悲伤的神情。
「哎……世事真是难料啊。你伯母那么可爱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丢下两个孩子走了,小真也一直不醒,现在我都没法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你伯父也是,不太相信警方的说法,甚至跟公司请假,每天都去警局反复请求调查,但警察调查了一个星期却还认定是意外。据你伯父说,在警方给出的车祸监控录像时间的几十分钟前,他收到了你伯母的信息,写着『对不起,信一郎,请保护好孩子们』这样的话,之后打过去也没人接听。」
「这样吗,确实很奇怪呢……是因为有人劫持吗?」
确实很可疑,我所知道的一之宫伯母是个开朗又年轻的人,虽然光是听上去很像自杀的遗言,但这放在她身上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而且当时她还带着真弥,可能是为了保护孩子才迫不得已,比如在反抗劫持者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而导致了车祸之类的。
在我略微思考的时候,妈妈也这么说。
「我和你伯父都觉得不可能是意外。稍微动下脑筋想想也知道吧。绝对是因为被威胁要伤害小真,你伯母反抗歹徒,结果开的车子失控,从路上冲出去的。但是警方找不到罪犯,录像里现场也没有其他车子,只能归结于刹车失控而冲出弯道。」
妈妈停顿了许久,终于打开了粉底盒子,用打粉底的动作掩饰着自己失望和有些激动的情绪。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我们能做的,只有好好地与伯母做最后的告别了,并且祈祷小真能早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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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的葬礼就在一之宫家举办。
会场里一片肃穆的气息,伯母的遗像就摆在祭坛的正中央,被洁白的花朵围绕着。周围的大人们身穿黑色西装,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照片中的她,看上去还是和我从小到大所见的那个伯母一样,岁月几乎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我印象中的伯母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不仅相貌年轻美丽,看上去完全不像妈妈这辈的人,而且即使已经当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也经常会产生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就连伯父都会无可奈何地说「你伯母就是小孩子气」。当然,最后还被伯母因此批评了一番,叫他不要随便说自己小孩子气。
那么年轻而又富有活力的一个人,竟然也会遭遇意外而离去。我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得连话都无法说出,就那么呆呆地在电话前站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告诉了妈妈。可能是因为至今都太过没有实感,我并没有想哭,直到现在也是一样。妈妈倒是拿着手巾轻轻擦着泪水,拉着我走上前,向其他人一样对伯母致以悼词。
瞻仰遗容的时候,我捧着花束,跟在妈妈的后面把花束放了上去。除了略显苍白,伯母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平静而安详,完全无法和车祸联系到一起。说起来,这似乎是我平生第一次参加葬礼。因为伯母是老师,所以也有学生和家长前来吊唁的,所以除了亲属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我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时,又仔细看了看,认识的人中除了伯父那边的亲戚,伯母那边却只有一位,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却被真弥和里绘叫做「阿姨」的人,听说是伯母的姐姐。她是最后一个上前瞻仰的人,和其他人一样放下花束,做完祷告,并她站了起来,她走到伯父身边,和伯父说了些什么。而伯父则点头,似乎是在答应她的话。
最后灵车离开的时候,那个阿姨也跟着伯父还有里绘他们一起前去了。我则依然在担心真弥的事情,一个星期都无法醒来,就连医生都没有办法。虽然我昨天还在鼓励里绘要抱有希望,但我自己实际上也总是在往最坏的方向想,但我不能说。或许会一辈子都醒不来,再或者成为植物人,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感到害怕。世事太过无常,车祸的详情我并不了解,但我身边的人有一天如果离开我,或者遭遇什么事情,也绝对不是毫无可能的。人类在面对命运时实在太过无力与渺小了。即使只是平凡地活着,只要一场意外就能轻易夺去这份平凡的生活。
不知不觉自己也变得悲观了起来,但这样的感情我绝对不会向人表露,将自己伪装成周围的人所希望的样子,不是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吗?正如和辉对我说的,好像变色龙一样,为了适应环境而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甚至对自己坦诚这种事情,我都已经无法做到了。
【文/shika】
*
「哎呀哎呀,真是的,到处都有老师的痕迹,真是烦恼啊。本来以为只是找个小屁孩而已,结果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我不认识的熟人。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有多少巧合呢?呐,躲在后面的人,我这话,是在问你哦?」
被发现了吗。
当然这并不在我意料之外。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瞒过她的眼睛。那确实就是她,声音也好,模样也好,就和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少女毫无二致,只是周身的气场之中掺杂了许多暴戾而浑浊的气息,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样子了。
「炼?」
从灯光后面的阴影之中走上前,我叫出她的名字。
「那是谁?叫我的话,我是奈奈子哦。虽然大叔叫我稻子,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名字,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是写法有点老套。啊,一想到那个家伙这么叫我,就不太开心哪。」
虽然对于自己的名字完全持否定态度,但我从对话之中更加确定,那个坐在前面的明亮灯光中的,红发少女的背影,就是我过去所认识的那个炼,绝对不会有错。她现在所坐的地方,正是大桥上方的钢筋支架,往下看能够看到桥面上流星般奔涌的车灯,再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东京湾沿岸仿佛人间银河般的夜景。而她就像是坐在普通的椅子上一样,坐在一根高悬于半空的巨大钢筋上,完全不在意地晃动着双腿。而我也就像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一般,就这样往前走去。当然,若是以前的我,一定早就吓得全身发软不敢动弹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走到她身边,向她问出我这些天以来一直抱有的疑问。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小牧……嗯,还是说,和以前一样叫你小椋比较好呢?好久没叫你的名字了,不管是姓还是名字,都好可爱呢!这几天你有悄悄跟踪我吧?不过,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东京,啊,真是的,小椋你还太嫩了吧!人类,果然还是不行啊,就算老师教了你那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怎么说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我已经不再跟着以前的老师重光坊大人学习了,所以我这三年以来,一直都在东京。好了,我已经回答你了,刚刚的问题,现在你也回答我吧。」
「怪不得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不想说的话也没问题,我已经从你身上感到了那个『隐士』的气息,这么说,你现在的老师是他咯?要问我的话,最近几年都在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大叔那里打工哦。」
「对你隐瞒果然没什么用处。你竟然也会去可疑的大叔那里打工,所以打工的内容是什么?」
我想她说的打工绝对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像她这样一心只求好玩的个性,从我以前的老师重光坊那里离开之后,一定是去做了什么才会让灵力的气息变得污浊。说不定,就连轻易地夺走人类的生命,她也是做得出的。毕竟她并非人类,对于人类的善恶和价值观念更是一概不知,人类的道德观念在她这里根本无法适用。
「打工就是打工,为了让你这个书呆子能明白,我就勉为其难地说得更加简明易懂一点。我现在在做式神的工作。当然报酬并不是金钱这种东西,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大叔,还意外地能让我看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呢。比如今天,我本来是要去找那个在医院里醒不来的小家伙和他妹妹的,但是他们旁边的另一个小家伙身上,虽然非常微弱,可是我能感觉到老师留下的痕迹,就在额头的地方。当时我也真是吃了一惊呢,连想好的借口都差点忘了,真险啊。」
自称奈奈子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把糖纸剥得噼啪作响。
重光坊老师留下的气息吗?那个时候被送回去了的孩子,根据我所控制的式神的监视,上午的时候还在收拾行李,为了回家而做准备,所以绝对不可能在医院。当然我也并没有炼,或者说是奈奈子这样敏锐的感觉,即使是多年以前灵力残留的微弱痕迹,她也能轻易察觉。所以这一点上,她告诉我的情报完全可信。据我所知,我离开之后的三年,老师也并未收过其他的徒弟,那么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会有着老师使用法力而留下的气息呢?
「有着老师留下的痕迹的孩子?那孩子看上去多大?关于那个孩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个时候,你应该也有进医院的吧?明明都在全天候跟踪我了,我还得亲自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真是的,小椋你,真是不开窍啊。果然一说到和老师有关的事情,你就会特别想知道呢。因为老师他,毕竟是对你有恩的老师对吧?」
她把剥好的糖放进嘴里,糖纸则随手一挥抛向空中,一股蓝色和红色相缠绕的火焰立即从糖纸上迸发了出来,好像点燃小型焰火一样,在泛紫的夜幕映衬下显得美丽而又脆弱。在空中飞舞的糖纸不断燃烧着,最后连半点残渣都没剩下,只留下转瞬即逝的一股白烟。
「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关于其他的事情,答案是,不知道。我刚刚说过,碰到了不认识的熟人吧?就是指那个小家伙。而且这是我打工内容之外的事情,所以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我是不会去做兼职的,在把这件工作完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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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三岁,还不如我离开家的这些年多。总觉得对这件事情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来。或许我正在观察的那个少年,和这个孩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直接去问重光坊老师的话倒是可以,不过他碍于自己的面子绝对不会轻易告诉我。在他看来只是个区区的人类小孩,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且说不定他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亲自调查这件事远比去问老师要轻松得多。
在我考虑这些的时候,奈奈子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她对我所说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正是因为觉得会听到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才会来和奈奈子搭话的。但她也是,把我的意图几乎完全看破,就连隐瞒都做不到。
我就算再如何努力学习,终究还是重光坊老师手下那个笨拙的学生。
「你这样告诉我了,打工的雇主那边不要紧吗?」
「反正他也没嘱咐过我不要告诉别人,就算他这么说了,我也不指望会有人来问。因为没想到你会在东京啊。难得又见面了,有趣的事情就当做见面礼告诉你好了。至于你要不要管,那个得看你了。你这边,和我的打工内容,好像没什么关系呢,我想你也没有插手的理由吧?要是不想管,就当我只是闲得无聊找你闲聊而已。」
「我其实呢,打工的同时还在体验女子高中生的生活,虽然很少去上课,但走在街上被搭讪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能耍得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类团团转,总觉得特别开心啊。像小椋你这样单纯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还会陪我说话,虽然完全不开窍,但是感觉就像回到以前一样。真好呢,那个时候,不过我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哦。」
汽笛的声音从平静的水面传来,看来是有船向着这边驶来。她稍稍停了一会,看着对岸的夜景,等待汽笛的声音过去之后,又继续对我说话。
「现在不用担心,我们不久后还会见面的。如果实在不放心,就来交换手机号码吧?」
她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红色的手机,上面还挂着一大串各种各样的手机链,我仔细看了看,正好看到其中也包括她从老师那里拿走的那样东西。就在我想努力看清的时候,她却在不知不觉从我的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拿在了手上,用我的手机给她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还擅自操作起来。
「果然是黑色的!我猜对了,小椋你一定会用黑色的手机!我的名片存好了,手机还给你了。」
她用力朝我脸上扔来,不过这样的小动作对于我自然不在话下,一伸手便把手机稳稳握在了手里。
「真是的,故意朝着你的脸砸过去,我还以为会掉下去,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长进呢。」
她低下头,看着从桥下驶出的游轮。
「在这么高的地方聊天,说实话还是有点冷啊,我倒是不要紧,你还是回去洗个热水澡,把身体里的寒气都驱散会比较好呢。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不要再全天候跟踪我了,我可不想看到小椋学坏哟。」
说完这些,她便转向我露出一个特别明朗的笑容,接着侧身下落,自然而流畅地做了个空翻,随后稳稳当当,无声无息地降落在正从桥下通过的那艘游轮上。我目送那艘有着白色船身的游轮向着遥远的对岸驶去,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看向落在我的脚边的明亮灯光,好像那个红发少女从来没有在我的身边坐着和我说话一样。光线通过的空气中只有几只细小的飞虫,对明亮而耀眼的灯光趋之若鹜,如微小的尘芥般舞动着,朝着光源的所在的高处盘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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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起来。
打开来看,不出所料,信息的发件人的一栏是她存给我的名字,奈奈子。
「不,不是有所长进,简直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小椋刚刚的问话对我使用了言灵吧?真是厉害的言灵,就连我没能识破,刚刚还在想为什么我都没经过任何思考就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你了。不过就这一次哦?下次的话绝对会有所防备的(`∀´ノ)ノ」
我也只有言灵这方面能派上用场了。就连她这样强劲的对手也未被识破,这三年的修行也总算是有了一场值得自傲的实战成果。
【文/shika】
虽然上午都在那么沉重的气氛中度过,但我和郁纪还有真里绘,一起出去散步的时候也还算开心。从两人的对话中我得知森岛家和一之宫家从父母那一辈就已经是朋友了,郁纪的妈妈和真里绘的爸爸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而且住的地方也仅仅相隔一条街,每天出门都能打照面,所以郁纪和真弥、真里绘从还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而之后郁纪被父亲带去美国读完小学,回到日本上中学之后,三个人又上了同一所初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我们还发现一家相当不错的拉面店,当然是郁纪请客,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请客的理由,是他要硬要拉着我来探病的。在拉面店吃过午饭,我们又去街上逛了逛,然后去了公园里,看了还没开尽的樱花,又一起和公园里的小孩子们玩了试胆游戏,真里绘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后来她的表现竟然让许多男孩子都甘愿认输,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最后,我和那两人分手,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了今天最让我吃惊的事情。
「和辉,初中的生活过得怎么样?还能适应吗?听妈妈说你和一个同学还打了一架,然后就变成了好朋友,还和他一起去探望他生病的朋友。果然你也成长到了这样的年龄吗……嗯……就一星期不见,总觉得你又长高了呢。」
「哥……哥哥……你……为什么会在家里……!」
看着哥哥坐在餐桌前面对我笑着,我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是说哥哥在读寄宿制学校吗,怎么突然又回到家里来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现在我们也住在东京了,学校离家里也不远,就不用再住宿舍了。更重要的是,你不是也到东京来了吗?因为和辉还是小孩子,爸爸妈妈平时还要工作,所以我回来还能照顾你。」
「笨……笨蛋哥哥,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想回家就直说,不要找借口,说得自己好像大人一样!」
我还计划着偷偷去哥哥的高中给他个惊喜呢,结果反倒被哥哥突然回家惊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真是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怎么说也比你大嘛。」
「怎么样和辉,看到你哥哥回来很高兴吧?雅人,快去叫你爸爸过来吃饭。」
「嗯。」
哥哥走过来突然就伸手摸我的头,我把他的手拿开,对他投以鄙视的目光。都多大的人了,我都快有他高了,还摸头,真是太蠢了。趁着他去房间叫爸爸,我赶紧把背包扔到沙发上,坐到了餐桌前。
「一点都不高兴。哥哥他到底怎么回事……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要回来住。」
「他有和我们说的哦,只是特意让我们不告诉你,要给你一个惊喜。感觉怎么样?」
「What the……」
我赶紧把自己还没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单词咽回去。跟着郁纪那家伙混了几天,英语成绩还是那样,但奇怪的口语学了一堆。倒不是我有意要跟他学,只是口头禅这东西确实是很容易传染的。不行,我得纠正自己,以后要是被郁纪听到了他绝对会百般嘲笑我。
真是糟糕透了,本来还以为能自由地度过在东京的中学生活,没想到接下来就要每天都要处在哥哥的监督之下,他简直比妈妈还像妈妈,小的时候还能一起玩,结果他到了现在就简直就像个多管闲事的妈妈一样,我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妈妈,要承受这双份的唠叨,我完全不能接受。
我的人生注定要被掩盖在哥哥的阴影之下了。一边吃饭,我一边时刻警惕着哥哥那边会不会嘱咐我筷子的用法不对,或是饭粒又掉在桌子上之类。或许,不,是绝对,在他眼里我就没有长大的一天。
【文/shika】
*
距离上次和郁纪发生争执还被老师抓到已经过去了三天。那天当然是被父母好好地教育了一番,让我不许再随意拿同学的东西,做事之前都要冷静地想一想后果,还叫我学习哥哥的优点。完全不想听这些话,而且我怎么想还是郁纪的错在先,虽然经过一次短暂的绝交之后,这次可能是的确成为朋友,不对,是损友了。我们两个还被罚做这周的清洁值日,每天放学之后都要留下来打扫教室和整理桌椅等用具。
怎么说呢,算是不打不相识吧。那个时候郁纪打我的一巴掌,现在怎么回想都还觉得好像女孩子一样,我每次都以此嘲笑郁纪,他就扬言再也不要把手机借我,就算是玩游戏也不行,就算我后来又求他,也还是不给,郁纪真是小气鬼。虽然真里绘的邮件内容倒是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了,还说因为我都知道了,所以让我星期六的时候一起陪他去医院看真理绘的哥哥。
对了,今天就是久违的星期六,每天打扫教室的生活总算是结束了。现在是早上九点,也差不多到了和郁纪约好的时间。我马上停下手里写着的作业,从房间里出来,收拾东西。
「妈妈,我今天和郁纪约好了去医院看他朋友,现在时间到了,我要出门了。」
「嗯,妈妈刚刚还打算提醒你时间要到了,看来你已经交到了好朋友呢,真令人开心。」
「什么嘛,那家伙只是同学而已,我只是觉得不好拒绝才去的。」
「男孩子的友情果然会在打架中产生的吧,我觉得你爸爸说得对。」
「你那天不是还说叫我不要再和同学打架了吗。不对,我没打架,是郁纪先动手的。」
「你那个叫郁纪的朋友,倒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以后多叫他来家里玩吧。还有,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总是完全不听人说话,我觉得每次和她对话我就相当于什么都没说,真是没办法。
「可能是中午,也可能下午,那样的话我们会在外面吃的,总之不会太晚。」
「知道了,郁纪有手机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哦。对了,妈妈再给你点钱,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打公共电话和坐出租车回来都可以。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玩,也不要和可疑的人说话,知道了吗?」
「我知道啦,会注意的。」
我从妈妈那里接过她给的钱,塞进背包里,一边拉上拉链赶紧出门。每次出门都要叮嘱我一番,当然会觉得有点厌倦,初中都快要读完了,这些事情我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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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如果是在公园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玩非常合适,可是,我现在居然和郁纪一起,专程坐了地铁跑去医院,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但是东京也确实是很大,比乡下老家那样的地方要大好多,如果说出去玩的话,一定有很多我没看过的东西。不如一会从医院出来就提议一起玩好了。
电梯到达了顶层,郁纪领着我走到病房前面,敲了敲门。我看了一眼门牌上的数字,2310,应该是病房的编号吧。
「请进。」
打开门进去,里面只有一张病床,床边已经为我们摆好了两张椅子。床上穿着病服的男孩子插着呼吸机,挂着吊瓶,头上和手上都缠着绷带,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他应该就是郁纪的朋友了。坐在床边的个子小小的女孩子,应该就是真里绘,她随意地套着一件大上许多的灰色男式外套,和她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看到我和郁纪进来,她停下了手里削苹果的动作,站起来向我问好。
「你好。你是小纪哥哥说的那位转校生吧?」
她的举止似乎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光是看上去就非常有礼仪。我也不由得用同样的方式回应。并且转校生是怎么回事,郁纪这混蛋已经给我插上了转校生的标签了吗?
「你好,我就是郁纪的同学,西园寺和辉。」
「嗯,就是这笨蛋差点害得我的手机被没收。」
郁纪在一边对我实施报复,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反击的机会。
「但是动手打人的是你,而且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你是女孩子吗?」
「我不和笨蛋说话。这里是病房,你给我安静。」
「那个……你们不要吵了可以吗……要吃苹果吗?我已经切好了。」
「……谢谢。」
真里绘把一旁放在盘子里切好的苹果端给我。我接过来,看到了她脸上稍稍闪现的悲伤神色。
「对不起。」
郁纪想必也是看到了她那一瞬间显露的神情,轻声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明明医生都说了,已经没事了,但是哥哥他,还是没有醒……」
「我和爸爸都已经接受了哥哥从今以后都要坐着轮椅行动的事实,我们会好好照顾哥哥的,我还想着,虽然妈妈不在了,但是我们三个人也能这样一直在一起……」
「可是哥哥一直没有醒过来,就连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来以为只要哥哥醒过来就好了……但是……但是……」
真里绘这样说着,语气渐渐变得断断续续,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抬起手,用那件衣服宽大的袖子擦着脸。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再看看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少年,我再次想起了三年前的暑假,我害得哥哥差点失踪那件事情。
我刚刚和郁纪的争执真是太失礼了。
「对……对不起……」
我对安慰人这种事情最不擅长了,每次都是哥哥来安慰我……果然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啊。
「里绘,真弥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是个那么坚强的人,如果是他一定不会放弃的。你的话一定能传达到真弥那里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每天都这样陪着自己,爸爸也每天都在努力工作,他也一定会醒过来看你的。」
「……谢谢你,小纪哥哥……」
在安慰人方面,就连郁纪这个家伙也比我强,我只觉得更加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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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有人在吗?」
敲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听声音是女性,是护士之类的吧。
「请进。」
郁纪代替真里绘回答。
门打开了,面前出现的并不是护士,而是一个染了一头红发的女高中生,校服外套的扣子也没扣上,嘴里还含着棒棒糖,虽然用美人来形容毫不过分,但她看上去相当有不良少女的感觉。
「啊,找到了找到了!」
她拿出吃了一半的棒棒糖,一面自顾自地这么说着走了进来,走了几步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一样,看了看我们几个。有一瞬间,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啊啦,不对,我好像走错房间了。真是失礼啊。我的唇膏应该是落在了病房里的,呀,真是对不起啦!」
奇怪的人。
她带上门离开之后,我再次看着郁纪和真里绘那边,却觉得真里绘的表情又是惊异,又是疑惑,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门的方向,似乎就连哭泣都忘记了。
「怎么了?那个人,你认识吗?」
郁纪也察觉到了她的样子有些不太对,赶紧这样问到。
「不认识,只是有点奇怪……对了,现在爸爸也差不多快要回来了,我后天就会去学校上课了,笔记和作业的事情不用再麻烦小纪哥哥了。好久没去散步了,一会也带我出去走走吧。」
「嗯,这样心情也会好一点呢。」
郁纪这样回答对方的话。
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却说不出来,那个红发的不良女高中生,的确是会让人有些吃惊,但还不至于让真里绘露出那种呆掉了一样的表情。而且我觉得刚刚那一瞬间,她看着我们,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时,有那么一些惊讶流露出来。
我当然不认识她,所以……这应该只是我多心了而已。
【文/shika】
结果还是被抓到了。
放学后,我们两个都被留了下来,等待家长和老师谈话后来接我们。其他同学都回去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太尴尬了,看着坐在我前面一言不发的郁纪,愧疚的感觉不断向我袭来,妨碍我努力思考如何打开话题。
「那个……郁纪,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手机,而且还擅自看了邮件……我真是个混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敢抬头看前面的人。他会不会回答我,回答我了之后我又怎么回答他,我的思维已经混乱得无法理清了,只感到全身都紧张得要命。
「手机,没被发现真是太好了。」
郁纪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这么说。
「我这边也有不对的地方……完全没考虑你的感受,一个人自说自话地捉弄你……对不起。」
他跟我说「对不起」了。小声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了。这样的他与平日那个完全无法普通地交流的他,根本判若两人。
「……没关系。」
我除了习惯性地这样回答,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任何词句。他并没回答,难道又要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了吗,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我……很不擅长和别人相处。就算是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的交流才是正确的。以前也是这样,渐渐地就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了。到底用什么样的个性去面对别人……我不知道。妈妈总是说,『如果是真正的朋友就用真正的、坦诚的自己去相处』。」
「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坦诚的自己。这么说你也许不太懂……不过,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弄懂,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老师认为我是个好学生,所以我就告诉自己,在学校做个好学生。而父母觉得我是个乖孩子,所以我在家里就做个听话的孩子。周围的人觉得我难以交流,所以我就做出一副不愿与人交往的样子。你觉得我是个奇怪的电波系,所以我就那么表现出来了。」
不太能懂,但是好像能想到某种动物。
「嗯……感觉和书上说的变色龙很像,为了保护自己随着周围的环境而改变自己的色彩?」
「保护自己吗……」
「虽然在我家里,哥哥才是比较受人期待的那一个……他实在是太温柔了,不论什么地方都让着我。这样的话,说不定郁纪其实是因为太温柔了所以才会按照大家的期待来表现……?」
好奇怪的联想,我刚刚这么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我……?温柔?和辉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
他觉得有点好笑,稍微露出了笑容。我一时也轻松了下来,感觉气氛没有先前那么令人尴尬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是郁纪中午那时候打我和生气地大吼大叫的样子,实在是吓到我了。我想不可能有人认为你是个不良少年吧,那个时候说不定你不小心表现了自己本来的个性。」
「我竟然是不良少年…………形象全毁了……」
「那是隐藏设定,你就接受吧。」
「等等,这样一想竟也觉得意外地有趣?我下次会试着成为一个不良少年的。」
「不不,还是算了,我觉得电波系已经够麻烦了,我不想再跟着你折腾了。」
「那就是说维持现状就好吗?我知道了。」
「你刚刚的道歉呢?不算了吗?」
「我们两个都道歉了所以扯平了。又能成为朋友了真好。」
「我不要每天跟你一起回家,死电波!」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回家……」
郁纪说到这个词,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指示灯在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是收到了邮件的样子。可能是那孩子的邮件吧,我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不再去看那边。
「反正都被你看完了吧,没关系,是真里绘的邮件。」
「……其实并没看完,真的,我只看了前面几条而已。能问问她是谁吗……?」
「真弥的妹妹。那个昏迷不醒的哥哥……就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真弥。班上那个空着的座位……就是真弥的。」
确实有那么一个空着的座位,只是我刚刚来班上两天,并没特别在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我能知道的话……邮件里说什么了吗?」
「诊断结果说……已经稳定了,但是会留下后遗症……可能终生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手机合上的声音也没能打破教室里的寂静。我还想问些关于真弥的事情,但是却无法再开口了。就在我发呆般看着学校窗外将要落尽的樱花和西沉的斜阳时,有谁的脚步声从教室外传来。
我想是妈妈或者郁纪的父母和老师谈完话,来接我们了吧。刚到学校就违反纪律,我真是个没出息又性格恶劣的孩子。如果是哥哥就好了,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也知道如何和朋友相处。说不定还能安慰郁纪,让他不要露出这样为朋友难过的表情。
郁纪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张从昨天开始就空着的桌子,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文/shika】
「郁纪,我认真地想过了,随随便便就绝交这样的事情,果然不太好。所以就当我今天早上什么都没说吧,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一起玩吧。真是抱歉,我早上那时候有些急躁。」
我特意选择了教室里人很少的时候,走到他座位旁,对他摆出诚恳的笑容。然而那家伙只是把头埋着趴在桌子上,并没有看向我这边。
可恶,竟然不回答我吗,难道我的想法被他知道了?我并没有把计划告诉任何人,这是不可能的。我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等待着他的反应,但他依然迟迟没有回答我。
「那个,郁纪?睡着了吗?」
我走回去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个计划不行吗?果然需要想想别的办法,真是难缠的对手,现在跟他道歉,还表达了和好的意思,如果他反过来爽快地答应我,岂不是以后都会被他捉弄吗?越来越不甘心了,我得赶紧想点什么补救的办法。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分神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转过身来。
我觉得他现在也是在故意耍我,借口分神然后说没听清,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不出。
不过他手上正好拿着手机,似乎刚刚是在埋头玩着手机的样子。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我只要继续跟他说话,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过来就好了,正在我想手机的时候他就拿着,真是绝佳的时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更轻松地到达目的了。
「啊,那个手机,能借我看看吗?」
「嗯。只是看看就好,不要乱翻。」
居然毫无怀疑地就交给我了,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算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我不能想太多。
白色的款式,外形上来说虽然确实很漂亮,但是多少有点女孩子气。再看看那家伙的样子,这么一比较真是很适合他,就不禁有些想这样对他嘲笑一番。不过会给初中生买手机的家长还真是出手大方,明知道有被没收的可能还是给小孩买。既然这样就算被没收了也无所谓吧,所以我绝对不会因为他跟我说对不起,还爽快地给我了,就放弃夺取手机计划的。
「郁纪,你知道学校禁止带手机吧,所以我会去告诉老师,谁让你早上捉弄我。」
我合上手机盖,赶紧把手机紧紧攥着塞进口袋,以防他把手机抢回去。
「……」
没想到他竟然也露出了慌张的表情。是单纯地不想被老师批评和没收手机,还是说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样的话,说不定能以此为筹码和他谈判,我的计划真是完美极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那么和你说话了,手机,还给我可以吗?」
郁纪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话,我一时间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而有些吃惊。但是吃惊之余我又有了十足的信心,他很重视这个手机,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
「这个手机,很重要吗?」
「想跟我讲条件吗?所以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还给我?」
里面有很羞耻的东西吧,说不定是什么私人秘密或者奇怪的爱好之类的。这么一想我也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了。
「里面有些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还以为你从来都只会自说自话地一个人做些无聊的妄想,都无法和别人普通地交流呢。所以大概也就是那些东西吧?真是羞耻呢。」
「……不许你那么说!还给我!」
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简直像是气得快哭出来的女孩子,真是没出息。看我完全没有还给他的意思,他一下子就站起来想要从我这里抢回去。我当然不会给他,绕开对方的阻拦就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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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会还给你呢!」
我手里紧紧攥着郁纪的手机,一路狂奔。他就追在我后面,没想到他那种家伙竟然这么能跑,紧跟着我追了一路。我赶紧往楼下跑去,想多绕几个弯子甩掉他。现在还没熟悉学校的地形,这样下去绝对会被追上的。
「喂!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不知道楼道里禁止追逐乱跑吗?给我站住!」
完了,碰上了值班的老师。我顾不上老师就在我的面前大喊,冲了过去。对,就趁郁纪也看到值班老师的时候,我找个地方藏起来。一口气冲下一楼,我跑出教学楼外面,连鞋子都没穿也顾不上了,就这么贴着墙跑到了教学楼后面。
后面没有脚步声了,我气喘吁吁地看向后面,郁纪并没追过来。不过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我又靠近墙角,往后面看了一会,又观察了四周。只有些路过的学生而已,看来郁纪是被值班老师抓住了,这样一来我就完全甩掉他了。
手机里到底有些什么,或许现在可以趁他不在偷偷看看。我躲到花坛后面,翻开手机盖。就先从照片看起好了,我打开相册的快捷方式,却发现相册被密码锁上了。
算了,那么试着看看邮件好了,幸运的是,邮件并没有设置密码,收件箱第一页的发信人大多数都是“真里绘”,看起来是女孩子的名字。他也会认识女孩子,并且和对方用邮件频繁来往,该怎么说呢,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早上好。我今天也要在医院陪哥哥,医生的诊断结果应该马上就会有了,之后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饭已经吃过了,不用担心我,爸爸刚刚从警局回来了,只是看上去还是没什么精神。哥哥……还是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危险期已经过了,还需要观察,具体的结果要明天才会有。」
「今天爸爸说要去警局,所以今天的作业和笔记麻烦郁纪帮我带了。」
「眼睛好难受,每次想到妈妈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哥哥也一直没醒过来,可是如果他醒过来了,我就只能告诉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吗?如果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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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盖。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但是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自己刚刚对郁纪说的那些话,真是太过分了。如果我没有把郁纪的手机骗过来就好了。混蛋……我如果没看到这些就好了,心情变得那么沉重,都是郁纪这个混蛋的错。
以前哥哥失踪的整整一个星期,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躲在房间里哭,自己一时任性害得哥哥为了找自己而走丢了这件事,甚至害怕着自己是不是手上沾了哥哥的血。「眼睛好难受」这样的感觉,好像让我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想再想起来了,那种失去了重要的亲人的痛苦。这个孩子,现在也和那时的我一样,而且一面为哥哥担忧的同时,又在承受着失去了母亲这件悲伤的事,比那时的我还要痛苦许多。
「……!?」
突然就被人从侧面狠狠打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疼得厉害。我转过头去看,发现郁纪就站在那里,打我的手就这么抬着。他的表情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大概是快要哭了吧。
「You stupid jerk!How dare you……!」
就算听不懂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几乎是用吼的,对我这么说着,一面扑过来抢我手上的手机。我毫无防备地就这么被扑倒在地上,手机也被他夺了过去。
「混蛋!你看到了吧!你满意了吧!和辉你这个混蛋!卑鄙小人!」
没错,我果然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总是这样伤害着自己周围的人,我真是个性格恶劣又小孩子气的混蛋。如果一开始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好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而是再次满怀恶意地想看到郁纪难堪的样子而拿走了他的手机。说起来,那个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郁纪,是因为为这个孩子担心而分神了吧。
我为什么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呢。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郁纪握着手机,坐在我身上,另一手抓着我的衣服,那双绿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能看到泪水在眼里不停地打着转。
「……对不起。」
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稍稍侧过了脸。地面上有很多樱花的花瓣,头顶上已经快要开过的樱花也在随着吹过的风簌簌地往下飘落,这一刻一切寂静得能感觉到有花瓣落在了我的脸上。
「混蛋……」
郁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放开了抓着我的手,用袖子努力擦着眼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他别再哭了,如果被人看到,说不定会认为是我把他弄哭的,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一点都不想结果变成这样。而且我不知为什么也快要哭出来了。
「你们两个!还打架了吗!好啊,被我抓到了吧!」
鼻子发酸的时候,听到了值班老师在远处大喊的声音。
不好。郁纪还拿着手机,被发现的话就糟了。
我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郁纪的手,赶紧往前面跑。
「手机,快收起来!」
我急忙提醒郁纪。他也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拼命地跟着我跑了起来。
【文/shika】
*
时间过得太快,参加小学的毕业式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还有一年,我就要成为高中生。不过由于一年前父母趁着房价大跌,在东京置办了房产的关系,今年起我不会再在老家的学校读书了。去东京这么大的地方,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和东京比起来,大町市郊的老家肯定算是乡下地方。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哥哥总是这么说的。
既然我也在东京读书了,一个学期不去看一直在东京读寄宿制学校的哥哥,怎么也说不过去。等我跟着父母把学校那边的事情办完,再去好好给他个惊喜。首先就是自我介绍,就像我在很多现在流行的小说,以及动画里看到的,转校生的自我介绍。虽然有点紧张,但是我在这方面的自信还是有的。
「我的名字叫西园寺和辉。」
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转过身提高声音。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从长野来到东京,进入这所学校读书。接下来要和这里的大家一起度过中学生活了,我对此感到非常期待,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还请多多关照。」
微笑着说完,向着所有人鞠上一躬,真是完美。
「西园寺同学,那边是你的座位。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请大家翻开课本的第1页。」
走到最后一排我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翻开课本。
「应该说是太过日常所以要作为切入非日常的手段又没有比这个开头更合适的了。转校生意味着什么事情的开端,虽然这个套路也真的是太常见了。」
坐在前面的这个家伙,自说自话着些听不懂的事情,脑子绝对是有点问题吧。
正在我想从前面那个奇怪的同学上把注意力放回上课内容的时候,他把课本抬起来作为掩体,回头盯着我看。
「可是,如果说放在现实生活里,我确实没认识过几个转校生。Aw, that’s awesome.」
我理解了好一会,虽然不太懂意思,但是最后一句好像是英语。而且语气听上去特别有外国电视剧的感觉。
四目相对的时候,我透过他的黑框眼镜,注意到镜片后面的眼睛是绿色的。虽然相貌是日本人的感觉,但是眼睛却是绿色的。不是日本人?所以是归国子女吗?总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就算是人有点不正常,那也没什么关系了。目前为止我的生活都太过普通了,如果说认识一个归国子女朋友,绝对是件很厉害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父母,到底哪一个才是外国人呢?对,成为朋友首先要从普通的交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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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我赶紧收拾完毕,和刚刚认识的同学们打完招呼,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注意着归国子女的行动。今天一天倒是有很多很多同学来和我聊天,过得也算愉快,不过我却并未发现归国子女同学有什么朋友,他虽然也算是外貌端正,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的不积极,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必须要采取主动才行。
我提起书包,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背,跟他说话。
「我们好像还没说过话呢,难得坐这么近,认识一下也好。」
我笑着对他这么说。他则稍稍推了下有些下滑的眼镜,一边观察着我一边回应我的话。
「哦,是转校生啊,你好。」
这算是什么态度,直接叫我转校生吗?
「我是转校生,那么你是归国子女吧?」
我用同样的方式笑着回应他。
「嗯……倒是没错,所以现在的要素有归国子女和转校生了,真是的,感觉更加俗套了啊。但是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因为是现实。但是,究竟是不是现实呢?因为太俗套了有可能不是现实。真矛盾啊。」
……电波系归国子女。
有点烦人。
明白了为什么没人会跟他交流了,因为根本听不懂。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索着能与之进行沟通的信息,说到不是现实,一定是指小说、漫画和动画之类的吧?
「那个,你是说小说和动画之类的吧?里面经常会有转校生角色呢。今天做自我介绍之前,我还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转学做自我介绍的一天呢。确实,很俗套啊。」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我也觉得自己是归国子女这种设定很俗套。」
「设定什么的……说起来你从哪个国家回来日本的呢?」
「美国。爸爸是美国人,因为美国的留学生和归国子女都很多,所以有种很普通的感觉。」
「怎么会很普通,我就是觉得不普通所以才想跟你说话的。名字能让我知道吗?」
他好像对于我一时随口乱说的评价有点意外。
「不普通吗?好麻烦……我明明已经很普通了。名字的话,就是普通的日本人的名字,森岛郁纪,因为是跟妈妈姓的,外国的姓什么的,没有你想的那种东西。」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这种非常需要理解力的对话,完全……让我高兴不起来。
「比起你的名字我的比较普通,因为两个字的姓太多了。」
「那么是说你记住我的名字了?」
「记住了,因为你是转校生。那么,西园寺君,要一起回家吗,这样可以推动剧情的发展。」
「啊……好的。」
我觉得我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里特别被动,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应对这个脑子有点不太对的家伙。就连放学回家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不幸的事还在后面,走出学校之前他得知我的住处离他家不远,对我说出了「以后也可以一起回家,有机会的话给你看些有趣的事情」这样的提议。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总觉得虽然根本是他自己的妄想,但是却还是有点好奇,我经过非常周全的考虑之后,最后竟然连他提出的约好每天的时间,一起上学也答应了。
总觉得高兴不起来。我竭尽全力和他搭上话,从地铁站里随着人流走到出口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比那些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上班族还要累上十倍。
「看来以后要把自己弄得更普通点才行,我也该考虑偶尔戴上棕色的隐形眼镜。和你说话很有趣,因为你全力理解我的样子很有趣。因为你很努力,所以我们就是朋友了。See you tomorrow.」
「啊,谢谢……森岛同学,明天见。」
我一面快步走着一面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现在的心情,被森岛这家伙耍了还对他说谢谢,我的脑子也不太对了吗?不明电波的影响力真是太过可怕了,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不能被他牵着走,用普通的交流方式就好。
可是,普通的交流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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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个样子,你一定会认为我有点问题。如果现在要反悔的话还来得及,这么随随便便就和奇怪的人成了朋友,你的家人一定会很困扰的。」
「轮不到你这么教训我,那个奇怪的人是你吧。」
「你想要不奇怪的也可以,我是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昨天那样的电波系,看来是不喜欢。那么你喜欢治愈系还是傲娇?或者别的什么属性?因为前天通关了游戏,所以昨天就刚好会做那样的发言,我只是自然而然地随口一说而已。」
「那根本就不自然好吗!而且我喜欢什么类型的轮不到你来管!」
「不要我管吗……难道你在喜欢的类型上,有某种非常羞耻的爱好?Cool……」
「没有那种事情!我反悔了,可以绝交吗?我才不认识你这种就连一起坐地铁都会觉得对话超羞耻的电波系!」
实在不能再继续忍耐了,我决定放弃昨天作为转校生的矜持,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Whoa.」
郁纪听到我的回答,看着前面往后退了一小步,过了好一会,才用英语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哼,被我说中了吧?烦人的电波男?」
绝对戳到那家伙的痛处了,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忘了提醒你……我们现在,正是在一起坐地铁。所以你这么大声对我喊着羞耻之类,大家都在往这边看。啊,真是好羞耻啊好羞耻……」
他一边小声念着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我后面去了。真是可恶,我因为太过急躁,都忘了我是在坐地铁了,果然好多人都在看着我这边,还有人开始和别人窃窃私语。我脸上只感觉烧得厉害。又被那家伙耍了,不甘心,以后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我也觉得太羞耻了,你为我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那个提案我接受了,绝交吧。」
「你这家伙……!」
「刚刚才认识一天就绝交,果然是性格不合,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如果好好地坦诚相待,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谁要反省啊!都是你的错,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这种人没有朋友了,脑子有点问题不说,还总是喜欢捉弄别人,白痴才会跟你一起玩吧!」
「因为已经绝交了所以我不会提醒你快要到站了。我先走一步了哦?」
报站的声音随着他起身离开便响了起来,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混蛋……!
「喂!混蛋!等等我!」
我提好书包狼狈地从人群中跟着郁纪那家伙挤出去,而他就站在车门外等我,还摆出一副好像快餐店店员的免费附赠笑脸,越看只觉得愈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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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自说自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的讨厌的家伙。我暂时拒绝跟他说话,而他看我这样便不再自讨没趣地来烦我了。
今天一上午也都没心思听课和跟同学们说话,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思考要如何回击郁纪这个混蛋死电波。午休的时候我也避免会和他同处的可能呢,和其他同学们一起去天台吃饭时,看到了楼梯走廊墙壁上所写的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
其中包括「校内严禁携带手机」这一条。
对了,我想起来,今天我正是被郁纪那个混蛋的电话从家里叫出来的。当时他说已经在路上了,所以他应该带了手机。就算学校不禁止携带手机,里面应该也有可以作为把柄的东西,比如私人照片和邮件之类。至于如何弄到他的手机,我已经迅速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