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先生,我要为你做身体检查,你需要告诉我哪里疼痛以及疼痛的等级。
我会取下你嘴里的口枷。
但是请您明白,我只是个黑市的小医生…指望八神先生能重新给我批准医师执照……请您不要做咬舌或者呼救的事情。求您行行好,否则我会很难办。如果您明白的话,就请点点头吧。”
站在床边的医生,身型有些佝偻,40多岁的脸,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乍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上班族。菅原真认得他。黑市里还算有名。因为无照行医,所以诊所外面是间麻将馆。菅原组的人收过那里的帐。但现在不值得以两个人的性命冒险,他也不确定菅原组目前的状态,是否有要求对方帮忙的条件。
于是菅原真轻轻点了头。
“谢谢您。”医生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打开口枷。菅原咳嗽了两声。任由对方为他擦净脸颊。
“那么我现在开始做检查了。”
菅原闭了闭眼睛算是回答。现在就算解开所有的束缚他也没力气跑。绑带被放长,菅原真侧过身去,纱布被拆开,伤口因为没有缝合,干涸的血迹粘连纱布,背后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僵住身体紧紧握住病床的栏杆。
“虽然没有感染,但是伤口撕裂很严重…抱歉,不能缝合,只好持续输血…注射过抗生素所以不用担心……我很抱歉。”
“品川医生。”菅原真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让医生大为震惊。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八神要挟了你。你不用一直对我道歉。”
“……菅原先生。我以为您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
哀川会的小子们大概没少受品川的照顾。菅原想到。但他不准备为难对方。因为八神一定能做出灭口之事。如若换了其他医生来。他可不确定自己能活下去。
品川的神情比先前菅原真不能说话时还要阴郁。似乎连他都看不下去这样的情况。
“菅原先生,请问您之前有任何病史或者慢性病吗?”
菅原真轻轻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说出胃病的事来。也许只是一时逞强吧。如此任人宰割的情况,可终究还是,不愿放弃那份倔强。
“菅原先生…我要把口枷带回去了。”
见菅原真点点头。品川压低声音说道:
“我会留些止痛剂。”
菅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应许,也像是道谢。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品川轻声说。
囚禁菅原真的房间里,除开医疗仪器几乎没有其他的家具,仅有的,是靠近墙壁一侧的中央的巨大的电视柜以及上面的电视屏幕。
那是为了每天按照八神的指示播放新闻,偶尔有他的演讲直播。菅原真很少去关心那些杂音。
直到有一天,电视里传来哀川会暴力组织成员—— 岛野太和风间新太郎在邮轮爆炸中丧生的新闻。
菅原真睁大眼睛,第一次抬头试图看清屏幕。
没错…风间先生。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能认出,屏幕上确确实实是风间和岛野的照片。
菅原真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流向输氧管和脸颊之间,积蓄在那里。以前的种种如同电影放映般掠过眼前。风间先生的嘱托,自己向他请教如何照顾孩子……风间先生欣慰的笑容,又或是担忧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剧痛穿过胃部,温热和咸腥的味道冲进口腔。菅原真歪过头,因为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吐出口中的积液。但那股痛楚太过汹涌,他能感到苦涩的温度顺着嘴角缓缓流出,直到纯白的医疗床蔓延开鲜红的图案。
耳边嘈杂的仪器声和脚步声已经无关紧要。绝望的黑暗在缓缓吞噬他。就像床单上的血迹。
冰冷从四肢向身体蔓延。吞吃着每一片孔雀羽毛和莲花的花瓣。爬向他的心脏。
他听见八神贵志的怒吼声。还有品川医生慌张的回应。
我累了。他想。
这份不甘和担忧,很快将滑进黑暗中再也找不到。就此放过我吧…放过我们这些可悲的……
“……岩波家…”
什么?
“…今天……朝生……”
朝生…
“…发现………”
是八神的声音…不可以。不能伤害她。
菅原真开始试图听清耳边的话。
“……回到新宿了。菅原真,你真的要这么去死,不顾你的养女了?我乐子还没找够呢。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上顶峰,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要你低头认输。我不许你这么死!”
“给我醒过来!否则我立刻找人杀了那小丫头,把她的尸体摆在你床边陪葬!”
八神贵志眼看着一滴泪水从菅原真紧闭的眼中滑下。
“菅原!”
血管里冰冷的针头,伤口的痛感,刺耳的报警声,以及八神贵志的怒吼穿破了黑暗。他眼前是6岁的朝生红扑扑的小脸。小姑娘趁着上楼梯时从钦悟肩头凑过来,小声说道:“菅原叔叔,请不要生气。我很喜欢你。”
“今晚的月亮真美。”
“只要跟欧亚几和师父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欧亚几,不要赶我走哦—”
“欧亚几。”
菅原真猛的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指数回升了!快注射!” 是品川的声音。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寂静的房间里坐着其他人。应该不是品川医生。菅原真扭过头,看见八神贵志坐在扶手椅里看着他。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但菅原真看见八神眯缝着眼睛,脸上是不被自觉的恐惧。
「他害怕我死。」菅原真惊讶的意识到这件事,并且想起八神发现了他撑到现在的理由。
“风间死了,菅原真。但是别想着一了百了。等大选结束我再慢慢想办法处理掉岩波家的余孽。就算乐乐浦的人没用了,我也无所谓。他们根本抓不到我的把柄。你给我好好活着。撑到亲眼看见我毁掉你珍惜的一切。”
他站起身离开了。菅原真看着破碎的电视机屏幕。他想,八神那颗扭曲的心所渴望的东西,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明白。
为什么呢?
朝生想不明白自己。在这种扭曲的、可怕的、肮脏的地方。那个怪物并非她的父亲。
从横梁上穿过人声鼎沸的厅堂。她悄悄爬上6层的外窗,从屋瓦跃上7层的凉台。进入了安静的房间,她继续向上爬。因为一个阴影也没有清理,所以这里没有任何警戒。而那个'东西'也安静的停在原处。直到爬上了木制建筑的顶梁。朝生坐下来,伸头望去。高台上的傀儡武士,盘腿坐在门前。身后巨大的折扇关闭着,若是打开扇面的话,大概会像孔雀的羽毛一般吧。而他身后金碧辉煌的凹陷大门,虽然在黑暗中,却清晰的绘制着华丽的孔雀图案。暗金色的浮雕蔓延过墙壁和屋顶。而坐在那之前的武士,面具放在一旁。他的身前站着两排空洞的武士盔甲。好像每次总部开会时站在哀川会院落里迎接组长的若众。
左右两侧挂着字画。朝生闭着眼睛也能记得菅原真挂在家中和办公室里的“任侠”“忠义”书法。可这里写的却是“杀罚”和“统治”。
那的的确确不是菅原真。但又确实是他。
微翘的眼角,威严的刀眉。甚至脸上的泪痣和精心修理的胡须,都同菅原真一模一样。此时还是正常状态的他,就如同真人无差。朝生知道若是有人来到门前,想进入八神所在的神坛时,武士菅原就会变得好像佛像一般巨大。
但他并非这里真正的神。他是遵照八神贵志声音行动的木偶、杀手、侍卫长。黑暗里支配的力量、恐怖的象征。他是被八神利用的傀儡和工具。但唤醒这个阴影没有意义,也不可能。朝生清楚这一点。神社外的风铃作响。树木的沙沙声如遥远的浪潮。
明明很早之前艾露恩就告诉过她这里是八神贵志心智扭曲下的世界,一切都是他眼中的幻象和内心深处阴影的化身。她却一次又一次悄悄来到这里。不管那个东西是怪物还是傀儡。甚至是仇人的印象。可只要菅原真存在于某处。朝生几乎慌乱地抓住这份虚妄的企盼。哪怕一会儿也好,她想再看一眼…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坐在那里。
朝生憎恨自己的懦弱。总有一天,必须亲手斩杀这个阴影…否则就无法报仇。可是……
如果阿真当初没有收养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他。这些痛苦会不会像爱意一样,从这世界上、从她心里消失?
那些共赏的月色、过往的光影……即使她在风声里努力掩饰住的哽咽,都留不住他分毫的同情与片刻停留。因为菅原真再也听不见了。留她一个人,看那些失去色彩的风花雪月。未来和过去都失去了应有的温度,像雪天冷掉的咖啡,再找不回暖意,勉强咽下只有苦涩的冰冷。
曾经为她驱赶噩梦的人变成了梦中的怪物。她却迟迟不愿醒来。这是怎样愚蠢的饮鸠止渴。
朝生垂眼看着菅原身旁的若女面具。若是武士,就该带鬼面恫吓敌人才对。可为什么是若女呢?八神贵志应该不知道那是亲父买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才对。也许他去过弁天屋,知道任侠联里的组员会戴这种面具。但即使如此……不知不觉间,朝生没有意识到脸上流下的泪水,那滴水珠落在了某个盔甲的金角上。
甚至头盔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菅原真抬起了眼睛。朝生屏住呼吸躲到纵梁后面。「糟糕」她想。
“菅原。”八神贵志的声音忽然如天神将至一般出现在厅堂里。
武士背后的门缓缓打开。金碧辉煌的光茫蔓延进黑暗的房间,蜡烛燃起。八神贵志从门内出现。身上穿着平安时期神明的着装,脑后还有耀眼的圣光。盘腿坐在漂浮的莲花座上。傀儡武士站起身转向八神。
八神装模作样的回了礼,他昂着头,垂眼扫视了一遍面前的武士盔甲。“有小虫子进了我的神塔。该请你去帮我清除了。”
武士点点头转头面向那排盔甲。“在每层的通道口加派人手,不只商户,组长办公室也要有人站岗。”
听到菅原真出声说话,朝生感觉到心里竟然有一丝侥幸。那是欧亚几的声音…虽是冷淡威严的话,语气却总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但自己应该没有留下痕迹才对…不知是什么人进入了八神的殿堂。而菅原真的布阵显然十分高明。连八神贵志控制比较薄弱的办公室区域都覆盖到了。以后若是想攻破八神的殿堂,必须先想出对付傀儡武士的办法。
盔甲武士们行礼之后气势轩昂地走出了厅堂。房间里只剩下菅原真和八神贵志了。八神走下莲花座,站在菅原面前。他的身材反倒要更壮一些,平常总是跟着的武装保镖没有在身边。
“真。”与人前完全不同,八神的语气冷下来,透着不屑和一股说不清的感情。还未等下句,他就挥出一拳。朝生倒抽一口气,使劲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傀儡武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倒在地上。八神一脚踩在武士的手臂上,他拔出身旁武器架上的铁枪猛的戳在傀儡的身上。木头破裂的声音,手臂断掉了。但是傀儡武士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疼痛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风间算什么。你只能一心一意的为我所用。做我的工具!懂吗?!”
“是。”
“我才是唯一的神明。”
傀儡武士驯顺地眨眨眼睛。似乎是表示同意。
这家伙……
八神贵志退后两步重新站好,一挥手,兵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菅原真站起身,单膝跪下用剩下的手握住八神的袖子,做出敬仰的姿势。
八神贵志伸手颇为暧昧地抚摸了傀儡武士的脸颊。便甩开他的手回到莲花座上。
“给我把虫子都清理掉。”
“知道了。”
八神离开了,傀儡武士捡起断裂的手臂,拼接在身体上。很快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剩下破碎的衣料没有复原。他转身面向露台,抬眼看着明亮的月色。背影看起来就和真正的菅原一样。
朝生狂跳的心脏还未恢复,就被苦涩和疼痛抓住。怎么会这样……亲父和哀川会,果然是被八神贵志利用。可现在岛野和风间叔父都出事了,怎么才能保护亲父珍视的哀川会呢?应该去找真岛哥和凉介吗?组里还有谁能够信任呢?他们会不会再次把她送去国外?
对于这些难题,菅原真总是有答案。他总是能看清未来的棋步,可自己睁大双眼也看不到黑暗的道路前方是什么。
「欧亚几,我该怎么办…」
月色像霜雪一样落在傀儡武士的身上。树影婆娑,火红的秋叶即使在夜晚也让远山染上暖色。本该是美丽的画面。可空气是如此的冰冷。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将军大人!抓住了入侵者!”阴影呼啦啦地涌进厅内。朝生感到头脑一瞬间的空白,被窒息感擒获。
是怪盗团…傀儡武士已经戴上了面具,他踏上高台,身型逐渐扩大。直到好像佛堂里巨型的雕像一般立在堂中。头盔上的鹿角几乎要来到身在横梁上的朝生身边。
此时殿堂里的警戒一定很高。如果怪盗团是第一次发现八神贵志的殿堂。这种情形在所难免,八神贵志和菅原真都不是小角色……朝生低头看见被阴影围住的几人。琉生也在。他们因为被抓住的同伴无法反抗。肯定是傀儡菅原真吩咐的……艾露恩被其中一个盔甲人抓住后颈,像对付野猫一样拎在手里。岂有此理…另一个盔甲抓着宇文景郎的右臂。宇文很不满地挣扎了一下,盔甲的膝盖踢中了他的腹部。一个个打扮的像武士,作派还是完全的黑道…朝生翻了翻眼睛。
她试图联系神喻,通讯果然接通了。
“朝……blackjack?!”和典惊讶的回应道。
“听我说,让大家做好准备,我知道怎么脱身。”
“我没办法…这个塔很奇怪,会屏蔽掉我的无线电!我还没有时间破解。奇怪,为什么我们的通讯能接通?”
“……大概是我们俩的存在还没有被发现。八神这种自大狂觉得他能看到众生,而能看的就是全部。”
“嚯!不愧是你…一定是这样。现在怎么办…这个武士看起来好可怕!”
“……只好祈祷大家的反应速度了。”
“诶?”
朝生拔出樱吹雪,使劲儿向抓住宇文景郎的盔甲掷去。匕首正中胸甲。宇文景郎眼疾手快地踢开了盔甲,回到怪盗团中间。与此同时朝生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她拔出莺啼斩一色,清脆的刀鸣响彻大厅。这一刀是对着菅原真劈下的。如果自己直接去救其他人,阿真一定会反应过来,所以防住他的攻击才是最重要的。
傀儡武士果然立刻抬起手臂。臂甲和莺啼碰撞在一起。自己用到这份力气,还能被突然的反应挡住…不愧是亲父。
朝生清晰的听见若女面具下传出一声哼笑,不到她收刀,武士腰间的刀便出鞘了。握刀,出鞘,上劈,一气呵成。朝生降刃堪堪接住,被斗气向后弹开。她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减轻冲力落在地上,却没有继续进攻。橘光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上前挥开镰刀斩破了朝生身边的一具盔甲。朝生朝着抓住艾露恩的盔甲冲过去,但是距离太近无法挥刀,她只能寄希望于……
琉生的箭果然立刻穿透了眼前的盔甲,就在她抓住艾露恩的一刻,被箭穿透的武士向后倒去。仿佛缓慢倒下的断木…「好样的,Ace。」朝生想到。
“跟我来!”朝生大喊一声,抓着艾露恩冲向方才傀儡武士赏月的露台,也正是她潜入这层楼的入口。怪盗团反应迅速,跟出露台,几人飞跃而下跳上6层的屋顶。
身后的盔甲想要追逐,却被菅原真阻止了。傀儡武士走向倒在地上的盔甲,拔出匕首。
“朝生…”
在跳出露台的一刻,神谕的连线便恢复了。“老天爷!急死我了…噫?奇怪,他们没有追上来。”
“现在去其他楼层找出去的路就可以了。”
“不能直接在外围跳出去吗?”Blade不太放心地朝上看了一眼。
“下面只有虚空。会死的。对八神来说无法掌控的东西不需要存在。”
“…… 先听blackjack的,回去再说。拜托了。”和典指示道。
怪盗团跌跌撞撞地回到千禧塔前的街道。
“我们不能在这附近逗留,最好先离开一番町。”橘光看向四周,此时此刻谁看起来都不像善茬…
众人一直逃到了世继放学路上的河堤边才停下。待气喘吁吁和惊魂未定逐渐消退。琉生转向站在河边一语不发的朝生。
“你怎么会在那里的,朝生?”
“……你早就知道了八神贵志的殿堂是千禧塔吗?”
和典清晰的看到朝生的眼神躲闪,她有些为难地点点头。
你听啊秋末的落叶
你听它叹息着离别
只剩我独自领略
海与山,风和月
你看啊冬至的白雪
你看它掩饰着哽咽
在没有你的世界
—— 《冬眠》
“没错,我先前没有对你们说实话。我得到人格面具,并非出逃的晚上碰巧进入印象空间碰到了暗杀亲父的组长。
而是在八神贵志的殿堂里。
那天真岛哥把我带到了千禧塔他的办公室里。”
“……姐姐。”琉生的神情并非责怪。“你果然打算一个人解决八神贵志吗?”
“我不想让你们陷入麻烦……八神很危险。”
“问题在于,”和典仍然因为跑了几步路瘫在草坪上,“刚才你说下次可以先去破坏干扰无线电的控制室,你为什么会如此清楚那里的构造?即使是从小在千禧塔玩耍也不可能清楚这种位置吧…”
“琉生,你还记得我们一直怀疑导致爸爸和妈妈被暗杀的,是他们接到的建筑项目吗?”(朝生还不知道钦悟是为什么被杀)
“嗯!”
“因为怀疑这一点,当年阿真在葬礼之后把爸爸的物品全部收集了起来。我之后经常翻看。直到我发现一张设计图只剩副本。而那张图看起来和我经常去玩耍的千禧塔几乎一模一样。我想后来接手项目的人一定拿到过爸爸的设计。”
“?!所以你把设计图记了下来?”
“因为只剩下副本和草稿,我只能靠想象补全,小时候经常把这个当作探险游戏…欧亚几经常得派组员满塔地找我。”她有点苦涩地轻轻笑了一下。“控制室在地下一层,我有进入所有楼层的权限磁卡。磁卡还在我手上,他们没有机会收回。”
“但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久了只是躲在那里?”
“……”
朝生仍然面向着被夕阳染红的湖泊。
美丽的景象,胜利的喜悦…自从阿真死后,每个欢愉的时刻,都会在顶点立刻冻结。想跟他分享,想向他诉说。即使是面对疼痛和死亡的危险,总想着只要他握住自己的手,就可以忍耐。可即使这样的要求也再也无法实现了。
“琉生,我做不到…对不起。
即使我知道他只是个残影
可是好想再看一次,再听他对我说话
想紧紧拥抱他。握住他的手。
看他几近怜惜的眼神。
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的爱我…”
“朝生…”
“有时候我宁愿骗自己,他仍然活在这世上的某处,只是无法和我相见。只要他能平安无事……我知道这是欺骗自己…可是……!”
男孩子温暖的胸膛。虽然远不及宽阔,但琉生拥抱着朝生时,默默传递的那份宽容和爱让朝生的眼泪缓缓流出。
“对不起…姐姐我好没用。什么也做不好…”
“朝生,在自己感到无力的时候,请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朝生的手轻轻地回抱了琉生。少年近乎松了口气。他接着说道:
“因为在我心里,姐姐就是守护我的英雄,而我也一直渴望献出一切来保护你。菅原先生有多么疼爱你,我就算光看着也能理解一二,我的能力虽远远不及他,可是我就像他一样毫无保留的爱你。所以,请不要哭了。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发誓绝不让你再露出分离时那样的悲伤表情。那就是我毕生的愿望。”
琉生稍稍拉开惊讶地张大眼睛的朝生。她一定没有想到,害羞腼腆、天真而细腻、被所有人爱着、被她百般保护的琉生,已经成长为了能够挡在她身前的男人。
“朝生,听我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八神贵志的殿堂。菅原先生的阴影,只是他认知中的残象。你要打倒他才能让真正的亲父永远住在你的心里。八神眼中的他,只会让你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扭曲。”
朝生露出痛苦的神色。她明白的,她如此清楚这一切。
“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让我们来帮忙吧。姐姐,怪盗团一定会帮你的”
“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继续软弱下去呢?”朝生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在她垂下眼睛的时候,琉生看到被眼泪沾湿的睫毛间,晶莹的水滴。“我会有所觉悟,可是亲父在我心里太过强大了…所以请你们帮助我。拜托了。”大概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朝他人正式求助的朝生,露出羞愧的可爱表情来。
“当然,骑士怪盗团一定鼎力相助。公主大人。”琉生微微鞠躬,也许是跟Gary学的吧,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浅蓝色的手帕,帮朝生擦干了脸颊。到底从哪里学来这种浮夸的撩女生神技……朝生内心无尽的吐槽,虽然受用但不知该找谁算账。
“过头了,琉生。”
“对不起!”
“我是女王大人。”
“好、好的姐姐!”
河堤旁的队友们大概觉得这对姐弟没救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