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WM1~7——
职业:校长,曾担任神奇生物课和飞行课教授。
魔杖:蔷薇木,独角兽毛,九又四分之三英寸,很有弹性。
阿尼玛格斯:猫头鹰
1970.11.30.
——HWM1960——
校外8岁小女孩
当前头像来自neka.cc
被摩西一个广告惊醒。
从论文的海洋里翻身爬出来填坑。
总字数:8221
感谢各位和我互动,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请联系我修改!
最后是一个寝室内部梗,据说没有舞伴就要内部竞技决出人选穿女装跳女步,just搞笑一下不要当真(……
小少爷戏份不多就不响应打扰啦,以及时间不够了无情的删掉了几个好室友的戏份,但你们要知道我还是爱你们的。真真的。
昏头昏脑复健,生死时速和死线竞走文。质量堪忧。慎入。(我回去写论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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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瑞斯曾经许多次设想过,当他真的成为霍格沃兹的一员,当他站在所有人面前将分院帽戴在脑袋上,那一刻他到底应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够让那顶从不沐浴的魔法帽子能够好好的看清他身上那些自认为属于斯莱特林的好品质。
或许帽子会劝说他,说他的勇气足以去格莱芬多,或者他的智慧也可以成为一个拉文克劳……不,没有赫奇帕奇,不要赫奇帕奇。普拉瑞斯从小就听格莱芬多毕业的母亲大加赞赏赫奇那些愉快的学生们,那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学院,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一点儿也不适合那里。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坚持住自己的想法——普拉瑞斯是那样想成为一个斯莱特林。
没错。普拉瑞斯在心中默默想道,他自然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
诺斯家今代的家主人,普拉瑞斯的父亲正是一个沉稳而内敛的斯莱特林。他的体格算不上很强健,举止言行却充满力量,那种掌控全局时才会有的自信与气魄令他的独子向往而为之折服,年幼的男孩子天生对于强者的向往在父亲身上得到了寄托,在普拉瑞斯比现在还要更加年幼的时候,曾抱着母亲的膝盖满怀憧憬的说,“我以后也要像父亲那样。”
奥罗精英啧了一声,捏着幼子的脸蛋纠正这个美好的憧憬:“说错啦,小北极星以后要和妈妈一样做奥罗才对呀。”
她的小北极星鼓着脸,将脑袋埋进她的膝头,用行动表示对母亲这段话的拒绝之意。
而现在,在霍格沃兹大礼堂仿制星空的高顶天穹之下,在四个学院泱泱百人的视线注视下,普拉瑞斯举着比他脑袋要大出一大圈的分院帽往自己的头上戴,突然间意识到,或许想要成为一个斯莱特林,并没有自己过去曾想象的那样难。
他撑着帽子的手还未放下,一个声音就仿佛在他的耳畔突然尖声大叫,那刺耳的声音穿脑而过,两面回响,普拉瑞斯一时脑中嗡嗡,鼓膜作痛,他提醒自己这是严肃的分院仪式,这才强忍着没有立刻把帽子给摘下来。
然后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分院帽在沾到他脑袋之后立刻大叫的那个单词到底是什么。
“Slytherin——!”
没有考核,没有评定,没有“孩子我能从你的脑海中看见智慧闪光,真的不考虑去拉文克劳?”,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走上台不足十秒钟之后,普拉瑞斯·诺斯如愿以偿又似乎怅然若失,带着他那头和周围众人飞速融合打成一片的闪耀金发,坐进了斯莱特林的队伍之中。
*
这个开局算起来其实应该是完美的。
如愿以偿,进入了父亲曾所属的学院,除了先前紧张的心理斗争,和开学前的种种自我展示的准备全部白费令人颇感失落之外,对于这个结果,普拉瑞斯心中没有任何不满。
他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周围是用低调而又显得贵气的银绿色装点校袍的学长和学姐们,那些高年级斯莱特林们看起来每一个都气势迫人,那是一种在普拉瑞斯看来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让人向往的气势。
斯莱特林的一年级新生因此而感到兴奋不已。他竭力压制住这种飘飘然的感觉,面颊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两眼止不住的发光,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学姐看了脸蛋红扑扑的新生一眼,伸手替普拉瑞斯取了一杯南瓜汁,她一直微扬着下巴,显得矜持而高傲,对待新生时手上的动作却可称得上是轻缓柔和,普拉瑞斯微红着脸同金发的学姐道谢。
新生分院结束,校长站起身开始说晚餐前的最后几句祝词。普拉瑞斯直到这时才有心思观察霍格沃兹这一任的校长,对方出乎他意料的年轻,并且是一个体态端庄、气质柔和厚重的女人——这样说,倒不是他在性别上有什么差别思想,只是,你看,不管是不是出自巫师家庭,或许每一个孩子的心中都曾经幻想有那么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头,会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奇妙糖果,还会变出各种奇妙的小法术。
那个形象或者睿智或者狡黠,但不管怎么说,那就是魔法的标志,是一扇新的大门的领路人……而现在,这个曾模糊存在于普拉瑞斯心中的领路人的形象,已然被眼前的校长艾玛·怀特的身影所取代,女巫师在面对她的学生们时,笑容满溢着慈爱,普拉瑞斯甚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别开视线,将目光转投到隔壁赫奇帕奇的长桌上。
在那里,露易丝·坎贝尔坐在一群赫奇帕奇之间,那张餐桌上热热闹闹,南瓜派和火鸡腿在学生们的脑袋上方飞来飞去,露易丝不知和人说着什么话题,正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脑袋上蓝色的缎带前后摇晃。
普拉瑞斯瞪视了她一会,对方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他。这让他不禁颇感无趣,心中意念狠狠的叫了几遍对方的全名,坐在黄褐色獾院长桌上的人始终和周围的人一起吱咯乱笑,没有半点接受到讯号的意思,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召唤小伙伴的注意力这个念头。
坐在他另一边的一个男生用手肘抵了抵他的胳膊。
“嚯哟,刚入学就关注起隔壁的小姑娘啦。”那男生看起来并不比普拉瑞斯要大多少,淡色偏灰的的短发不是很服帖的支棱着,他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又推了一下普拉瑞斯的胳膊,像是在赞赏他一样说道,“动作很快,不错嘛!”
在普拉瑞斯回话之前,另一边的学姐倒是在听到这段话之后颦起眉头,多少带有一些责备地低喝了一声:“注意场合和用词,洛佩兹。”
男生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个道歉的动作,面上还带笑,显而易见并不当做一回事,他朝普拉瑞斯眨了眨眼睛,“洛佩兹。伊莱·洛佩兹,二年级。……麦克唐纳学姐越来越凶啦,我家的姐姐也这样,凶得很。嗨,现在的姑娘们啊。”
“越来越凶”的麦克唐纳学姐又瞪了他一眼。普拉瑞斯注视着满脸不在乎的洛佩兹,心目中那些有关于沉着冷静强大骄傲的斯莱特林形象默默的崩坏了一角,他一时语塞,只好通过给自己捞鱼块和鹰嘴豆来掩饰。
餐桌上此时已经被各色英国美食占领,在喧闹的大礼堂中,只有斯莱特林的长桌多少还保持了一个算是有序的音量,没有显得太过吵闹。
普拉瑞斯又给自己舀了一勺肉馅派,对于露易丝被轻率的拿来打趣这件事,他心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因而沉默了许久,这才顺着方才伊莱·洛佩兹的自报家门,对着长桌自己身边的几个学生做起自我介绍来。
他努力压住自己的语调,模仿几位高年级学生的样子,试图表现出一些处变不惊的特质来,但这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毕竟还是太过于难了,因此在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剩下的一些像是炫耀的话从他嘴里滑出,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普拉瑞斯·诺斯,能被分到斯莱特林真让人高兴……我的父亲就是在这里毕业的!”
这话令在场的好几个学生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父母双方之一是斯莱特林——或者干脆双方都是,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在这方面都拥有相同的家庭背景,他们看着这个脸颊泛红,还要强作镇定的小男孩,纷纷表示非常能够理解,并且也非常……想要使坏。
有句古话说,新生是霍格沃兹的宝藏——什么你说并没有这句古话?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座的每一个学生,都曾经经历过新生这个阶段,不论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气势十足,新生在他们的学长学姐眼中,永远是不折不扣的小可爱。
人一旦可爱,就很容易被使坏。
普拉瑞斯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毛,却又找不到缘由,不禁茫然四顾。
周围的学长学姐纷纷表示:什么都没有,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
刚刚结束自己的新生时期,顺利升上二年级,迎来了新一批小可爱的伊莱·洛佩兹左右看看,自来熟地拍了拍普拉瑞斯的肩膀,朝他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心照不宣和幸灾乐祸的古怪笑容。
“加油啊,小北极星。”
他说完,张扬的大笑着从普拉瑞斯的餐盘中截走了对方刚取来的糖浆布丁,美美的咬了一大口。
*
普拉瑞斯很快就明白了洛佩兹的言下之意。
在晚餐时,所有的新生显然都受到了来自学长学姐们的额外照顾,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吃下了超出正常食量的食物,一些性格不太坦率的孩子更是备受青睐。
被抢走了糖浆布丁的普拉瑞斯获得了丰厚的补偿,坐在对面的一位学姐挥动魔杖,将另一边的几盘蛋糕移到了他的眼前,而在男孩满脸通红的强调“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吃甜食”“蛋糕什么的一点也不男子汉”之后,几乎餐桌上有的每一种甜点,都伺机出现在了他的餐盘里。
他在前辈们‘关爱’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将这些东西都吃了下去。
……好吃。但男子汉的尊严使他倔强,拒绝承认。
麦克唐纳学姐给每个新生发了一些药片,在吃下去之后,腹胀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这些吃撑了的小家伙们排成一排,跟在几个级长身后被带往位于地下地牢深处的斯莱特林休息室,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霍格沃兹城堡内部的装饰令众人看得目不暇接,直到报出口令,带领他们穿过狭长、低矮的过道,前方的级长们这才停了下来。
展现在普拉瑞斯眼前的是这样一种场景:
由石头垒砌的四壁,表面有微微的水痕,泛着绿光的圆球从上方垂下,高高低低漂浮在众人头顶上方,中央摆放着一些皮革座椅,正对着座椅的那一面墙壁镶嵌一座暖炉,燃烧着的炉火是幽静的碧绿色,在暖炉之上,是一整排装饰着反复雕饰的玻璃窗。
普拉瑞斯隐约看见一道黑影自窗外划过,他紧盯着外头那种混沌不清的景色,惊讶的发现他所看见的黑影,竟然是一条章鱼巨大的触角,微微卷动着在窗外摇晃。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竟然是建在黑湖下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普拉瑞斯竟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开始随着水流摇晃起来。
他心中雀跃,聚精会神的听级长们宣读一些注意事项——这个部分结束得很快,斯莱特林似乎并不打算搞什么煽情的新生欢迎会,高年级们只是丢出一本斯莱特林守则,简短的告知新生们,“以斯莱特林为豪,你们的身份为豪。如果做出违背身份的事,要么聪明些别被发现,要么做好承担责任接受惩罚的准备。”
虽然简短,但是对于新生们来说,确实是极为有煽动力的一番发言。今年的男学生会主席出自斯莱特林,当他面对新生们说出这些话时,他同身边那些高年级们面上自信而又高傲的神情,令自他们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格外有力。
普拉瑞斯注意到,站在主席身边的高年级男生之中,有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他隐约记得自己在特快列车上曾险些和对方正面相撞,并且没有来得及道歉,就被露易丝拉走。这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看起来并不和善,普拉瑞斯希望对方并不记得这件事,以免因此而对他——或者露易丝——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还有一件事我很愿意提醒你们。”
男学生会主席麦克唐纳说道,他是五年级的女级长卡蒂·麦克唐纳的亲兄弟,“在你们接下来的求学旅程中,你们会逐渐了解到,在霍格沃兹不仅会有充实的学业,还会有更加充实的社交活动。”
“比如说……”他朝新生们眨了眨眼,满意的看到这群小家伙充满期待的骚动起来,才接着说道,“下个月会举办的万圣节晚会,我想这会是你们在来到霍格沃兹之后,第一个尝试自己邀请舞伴参加的舞会。”
麦克唐纳提出了一个让人期待的活动。
但是对于舞伴这件事,显然一年级的学生们的反应不如高年级的学生们要来得热烈。
一个高年级男生耸了耸肩,拍了拍身边另一个男生的肩膀:“我们院女生太少了……如果今年邀请不到女孩子,那就只好和这家伙打一架,输的人女装跳女步了。”
被他勾住肩膀的男生跳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完美的嗤笑,“少做梦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
他随即被一边数个红眼的单身汉拖走,一路上传出类似惨叫的打闹声。
麦克唐纳也耸了耸肩,给有些傻眼的新生们提出建议:“我们院内部女生太少,有机会的话最好能把其他学院的姑娘们带回来……嗯?不明白我的意思?没关系,再过几年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大概就能明白了。”
他说得意味深长。
普拉瑞斯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斯莱特林形象又崩塌了不少。
学长们……似乎在外面的表现和进了休息室之后的表现……有些不一样……
他多少有些麻木的这样想着,在一群开始热切讨论舞会舞伴问题的高年级生中间,和其他许多新生一样,感到不知所措,瑟瑟发抖。
麦克唐纳学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而是拿了一本书,坐在了一盏铃兰形状的小吊灯旁。普拉瑞斯心中的无措因为她的表现而有了一些缓解,他开始放空脑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最先想到晚上要给家里写信,告之父母他顺利进入斯莱特林这个好消息,这里和他想象的一样棒(呃……大概是吧)。然后他又想到被分在赫奇帕奇的露易丝,对方晚餐时对他的无视令他很不开心,但他还是会大度的原谅她,没有办法,露易丝就是那种粗枝大叶冲动又莽撞的人,真的怀疑她为什么没有被分到格莱芬多,不过赫奇帕奇也不差,他记得露易丝一直憧憬进入赫奇帕奇。就和他自己想要进斯莱特林一样。
然后周围杂乱的信息中有一条进入他的脑海:万圣节晚会。为什么晚会一定要有舞伴不可呢?过去的万圣节,他们都会被默许去问大人们讨要糖果,露易丝还会特地准备一份糖果给他,那个蜂糖花火的味道真是不赖……但是这些都同舞会和舞伴没什么关系,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跳舞,露易丝总是踩到他的脚,并且把他的手拉得生疼。舞会似乎并没有哪里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为什么大家不能够都像麦克唐纳学姐那样保持冷静呢。普拉瑞斯偷偷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沉心阅读的学姐,在心里这样想。
然后他注意到那个在列车上曾遇到过的学长不知何时起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对方有一头同周围许多学生一样值得夸耀的金发,一双绿眼睛让人觉得锋利且冷酷。他看上去就像是对于万圣节这种话题半点也不感兴趣的那一类人,他坐在对面,让新生不免觉得有些拘谨,普拉瑞斯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整理一下头发或者衣襟来缓和一下这种拘束,就听到对面的学长毫无预兆的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一种同他整个人一样的冷肃感。
但是普拉瑞斯却听到他说:
“麦克唐纳小姐,您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
普拉瑞斯猛地抬起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对面的学长仍旧是那一副对舞会毫无关注的冷漠模样,但这一次普拉瑞斯注意到,对方其实从头到尾都只将视线放在了他身边的女级长身上。
接着,他看到仿佛在认真读书的麦克唐纳学姐迅速抬起头,毫不吝啬的露出了一个不是很矜持,一点也不高傲的灿烂笑容,没什么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啊。”
“……”
普拉瑞斯默默站了起来。默默退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坐在那里。
到这一刻,这个满怀憧憬的斯莱特林新生终于艰难的说服自己承认了一件事:
斯莱特林……这个斯莱特林似乎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
“普拉瑞斯·诺斯来到霍格沃兹的第一天,就这样顺利又完美的结束了。”
“……你这句话,是在说给谁听??”
“说给我自己听。”
普拉瑞斯板着脸,回头去看阿莫米安,“我在试图说服我自己。”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补充,“……现在立刻乖乖回休息室,不要自找麻烦。”
“然后你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在往休息室的反方向走!而且就快要宵禁了!”
阿莫米安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红色的长发,眼神开始因为不耐烦而显得很有攻击性,“我可是要回去了,我才不想刚开学就因为晚上乱晃被抓——”
他朝普拉诺丝龇牙咧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阿尔伯特·吉恩·阿莫米安同样是今年斯莱特林的新生,两人在来时的小木船上曾有一面之缘,或许在今后,他们会成为关系不错的好友,但显然目前他们之间现在甚至还称不上认识。
阿莫米安说着,就停下了脚步。
“我要回去了。”他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被不满和骄躁遮掩,“如果你今晚因为在城堡里迷路而被扣了分,可别指望我帮你隐瞒。”
普拉瑞斯很不能接受他这样毫无根据的假设,反驳道:“我不会的,我会在宵禁之前回来!”
红发男孩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他往回跑了两步,忍不住又停下来提醒对方:“不管你要去哪——离宵禁不剩多少时间了——”
普拉瑞斯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他扭头奔跑起来。
十分钟后,斯莱特林新生停在了地下一楼一副巨大的水果画像旁,对着画像上巨大的苹果、香蕉、葡萄和梨,普拉瑞斯终于注意到自己犯下的一个可怕的错误。
虽然他曾听家人说起过霍格沃兹厨房的入口在地下的水果画像处,而赫奇帕奇的休息室离此地不远,可是这附近——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休息室入口的样子啊!
这是一条空空荡荡的走廊,墙壁上装饰着好几幅巨大的挂画,在尽头的转角处,一些用途不明的圆木桶被随意对方在角落里,除了木桶的尺寸较寻常要大一些之外,不论哪里都看不出有些什么特别之处。
普拉瑞斯抬起手来去摸那副水果画像,发现自己只能摸到最下方的葡萄,踮起脚的话,勉强还能够得到再上面一些的梨。但是这个发现对于他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他开始后悔起来,或许他的确不应该在没有弄清地点的情况下贸然离开休息室,或许他应该提前写一封便条,让学校的猫头鹰帮忙送信。
最关键的是,露易丝在赫奇帕奇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是吗?她那样开朗,赫奇帕奇人据说又一向很好相处,他来找她干什么呢?看看她第一天住校会不会不适应?看她晚餐时的样子吧,她哪有半点不适应!
但是他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没有功夫想那么多。普拉瑞斯有些沮丧的靠在木桶上,心烦意乱的胡乱敲击木桶盖子,“咚咚咚”的敲击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他只是在学长学姐之间坐卧难安,昏头昏脑的跑出来,阿莫米安试图拦住他,但是没能成功,然后……
普拉瑞斯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然后,他连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入口都找不到。
他赌气又用力敲了一下木桶,然后猝不及防被从桶里喷射出来的什么东西喷了满头满脸。那似乎是一种香醋,带着呛鼻子的酸味,木桶朝他“呸呸”像是吐口水一样吐出最后几滴醋,桶盖静悄悄的又合上了。
斯莱特林新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一只木桶的报复行为喷个正着,愣在原地回不过神。
在他身后,有人大笑出声。
普拉瑞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猛地跳起来回过身,只见一个穿着黄褐色滚边校袍的赫奇帕奇高年级靠在墙边弯腰大笑,注意到他的反应,对方轻咳了两声,努力止住笑意朝他摆了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
赫奇帕奇男生生了一张娃娃脸,面颊边只有一小缕头发是淡蓝色,作为特征来说十分醒目。他想伸手拍一拍普拉瑞斯的脑袋,但被男孩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似乎对此并不介意,仍然好脾气的朝他笑。
“你是新生吧?”他问,也不等普拉瑞斯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没记住开门方法?不用担心,时间久了就记住了,我们赫奇帕奇的新生难免都是要被醋喷个几回的嘛,今天我带你进去好了,下次要记住——咦,等一下。”
男生突然止住话头,似乎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似的,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孩。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有点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他面带纠结:“金发,小少爷,板着脸,不太可爱……这么明显的特征……等一等,你该不会不是我们院的新生吧?”
普拉瑞斯:“……”他什么时候有说话的机会了。
*
不幸暴露身份被证实不是赫奇帕奇新生的普拉瑞斯失去了一个大摇大摆走进赫奇帕奇休息室的机会。
“我倒也不介意带你进去。”那名险些错把一条蛇带进獾窝的学长这样同他说,“但是马上就要宵禁了,再不回去我就不得不扣你的分数了。”
他展示自己的级长徽章给普拉瑞斯看,普拉瑞斯顿时对霍格沃兹对于的级长的选择产生了一丝质疑。
受到质疑的赫奇帕奇级长负责任的提着他的衣领将他送回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在知道他是其他学院的学生之后,这位学长亲和的态度倒是没有改变,站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笑容灿烂的目送他走进休息室,一边还招手:
“我是摩西·格林,小学弟下次看好时间再来玩呀——”
随即他就被几个高年级斯莱特林抬起架走,从他们离开的方向传来了一些诸如“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要抓我们的小蛇去煲蛇羹”“摩西你们的鸡养得怎么样了”之类意义不明的对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赫奇帕奇要养鸡,但普拉瑞斯还是下意识的对蛇羹二字打了个冷颤。
接近就寝时间,休息室只有寥寥数人聚在炉火前写信。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阿莫米安竟也坐在皮椅上,看到他走进来,红发男孩朝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从皮椅上跳起来,并不和他说话,而是直接冲进了一旁的寝室入口。
普拉瑞斯对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呆,他一时觉得对方或许是特地在等他回来,一时又觉得多半是自己多想,摇了摇头,他转身决定先找到自己被分配的寝室,今天是过于劳累的一天,普拉瑞斯决定在写完给家里的信之后早些休息。
露易丝一定很快就能适应的。怎么想也不需要自己担心。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寝室,不知出于怎样的安排,霍格沃兹的寝室常有不同年级的学生共住的情形出现。普拉瑞斯事先确认过自己未来的室友,发现其中有两个二年级,其中一个正是晚餐时坐在他身边的伊莱·洛佩兹,而剩下的三人全都是高年级的男生,这让他在推开寝室大门时稍稍有些忐忑。
而当他推开门,迎接他的第一句欢迎是来自五个室友齐刷刷的注视时,这种忐忑被数倍放大,普拉瑞斯抿了抿唇,在突然安静的空气中准备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普拉瑞斯·诺——”
“诺斯,我问你,万圣节你有舞伴了吗。”
没等他说完,黑发红眼的二年级生就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普拉瑞斯的自我介绍。他是柴佩西家的小少爷,在纯血里算是比较惹眼的人物,普拉瑞斯和柴佩西少爷算不上认识,但至少互相能说的上是脸熟。
普拉瑞斯心中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五人的注视下,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
“有,当然有!”
+展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全程笑着看完的(
这个普拉瑞斯哦,满心满眼都是口是心非,顺便还达成了个诸如“欲闯獾院休息室而不得还被喷了一身醋”的成就(?)想必明天在课上偶遇露易丝的时候肯定会想起昨晚自己的悲惨结局,啧啧啧,好气人哦
最可怜的还是小男孩对蛇院的憧憬粉碎了(。学姐符合他对蛇院的幻想可为什么学长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们蛇院盛产离经叛道的学长是吗!(不是
顺便第二天的露易丝:??普拉瑞斯你怎么了呀?怎么一脸不高兴?来,给你饼干——不要吗?真的吗?这是我昨晚做好的呀,昨晚我本来想去看你的,太晚了,就想着今天找你来着……咦,你又要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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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9字,寫了快一萬多字的馬多克斯騷話,寫馬多克斯使我禿頂。如有不合適的地方,全是馬多克斯瞎扯。全篇都是對話……】
馬多克斯從書房的沙發上抬起頭來,用他的機械義眼爬過維蘭塔略有些捲曲的黑色短髮,穿過維蘭塔那層皮膚,在摯友金色的眼眸裡於年輕的靈魂上進行一次叩問。他的童年好友在此刻像個真正在迷茫的孩子,少了平日的神情自若。
這剛剛好。
“你沒有錯,我的摯友。”
馬多克斯舉起手中的茶杯,等待著紅茶散發出香甜馥郁。上好的伯爵紅茶茶葉,味道極佳,還添加了些溫和的柑橘香氣。
“但因世上人眼中視界狹窄,只能看到對立的二元而再無其
他,在你的身上,他們只看到亞希伯恩和非亞希伯恩兩種特質。”
這是個猜測,馬多克斯並未去了解維蘭塔那位維多利亞姑姑,可他從年輕人的眼睛裡讀到了一切。
“實際上呢?真是如此嗎?你難道不是比亞希伯恩更真切地活在世上嗎?你難道不是也陪伴了他們相當長的時間嗎?那麼你是誰呢?維蘭塔·柯羅拉斯。你是以這個名字存在的概念,人物,孩子,正因如此你才能用這個名字囊括你的一切,你願意讓這個詞等同於亞希伯恩嗎?不,因為兒子必將推翻父親,這是新陳代謝,也是一切事物的規律。”
那個維蘭塔,這是那個維蘭塔!他竟如一個普通少年那般露出帶著些許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像一泉不可思議的蜂蜜酒那般沁人心脾!馬多克斯笑著,壓抑著那股幾乎就要衝上腦門的愉悅之情,在茶杯的掩飾下繼續說了下去。
“不用在意你與亞希伯恩的相似之處,因為你會超越,而亞希伯恩已死。也不要去期待死者復生,你,難道不就像你的家人從未了解過你一樣,從未了解過你的父親嗎?”
維蘭塔·柯羅拉斯似乎讚同這看法,他略傾身子,從那張長椅上坐直,那雙金目中燃起了冷靜的火苗。而馬多克斯在他身旁站了起來,他在這小小的書房中來回走動,把那團火苗吹得更汪。
“為他們留下比亞希伯恩更深的印象吧,讓維蘭塔·柯羅拉斯成為一個與亞希伯恩無關的名詞,如果維蘭塔的含義是最高級,那麼還有什麼東西能失之失色?我的摯友。要知道這世上需要超人。”
馬多克斯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去看他的摯友,衝黑髮少年微微一笑。他機械下的雙眼不知為何濕潤了,真是煩人,可維蘭塔不會察覺,永遠不會察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維蘭塔沉吟了片刻,他被說服了一半——馬多克斯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他們互相對視著,直到維蘭塔吐了口氣:“我想你最後這句話啊還是說過頭了,馬多克斯,我無非就是腦子好使一些。”
不,他不知道,親愛的維蘭塔。馬多克斯想。他不知道自己在說的是什麼。頭腦?那可不是維蘭塔·柯羅拉斯真正出色的地方。世上人千千萬萬,頭腦明清者數不勝數,可這個斯萊特林少年卻不知道厭惡自己的那部分才是真正可貴的地方——那可是難得的才能。正因維蘭塔那沒有感情介入的判斷方式,才有可能成就一種超人。
馬多克斯別開視線,為對方的存在感到難過,淚水的沙澀再度變得格外令人痛苦。但他在那個維蘭塔·柯羅拉斯面前,摘取義眼只為拭淚不是一個好選擇。這也是苦刑。馬多克斯提醒自己到。不管維蘭塔自己會不會發現,馬多克斯都得保持緘默——為了友誼,也為了這場遊戲的規則。
“你這就太過謙虛了,維蘭塔。像你這樣聰明的腦袋世上可沒多少個。你要為自己的聰慧感到自豪。要喝茶嗎?我親愛的朋友。”
“伯爵紅茶吧。”維蘭塔笑了笑,金色的眼眸又回到那座虛架的神壇,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再度浮現在他年輕的面龐上。
“當然,現在這天氣可不適合早餐茶,太冷了,可嘴巴又乏味。”馬多克斯為他的好友斟上一杯紅茶,在這書房裡,氤氳的香氣順著窗沿爬上玻璃,在上面結了一層霧,“過幾天要不要喝點俄羅斯紅茶?我早就想試試往紅茶裡加果醬和檸檬片了。”
“這就是阿萊尼亞家公子的興趣嗎?研究茶葉和果醬?”維蘭塔打趣道,馬多克斯挺喜歡這種玩笑式的惡意。作為回應,他放下茶杯,重新坐回那張有點過於柔軟的沙發椅上。
“那可不是,我是瞎子嘛。”
他總是那麼說。
下午四點三十分時小精靈端來了烤好的點心,現在已經涼了一半,金黃色的的蛋皮因為失去溫度而開始塌陷,攪亂了原本的口感。這一碟蛋撻老早就被冷落在了一旁,因為房間的主人無暇顧及而逐漸失去存在感。
“朋友啊,你最喜歡的棋子是什麼?”
兩個年齡在十幾歲左右的少年對坐著,書房的椅子顯然對兩個少年來說過大了,在下棋的時候絕對碰不到椅背。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巫師棋盤,此刻這個小戰場正在進行一場廝殺,維蘭塔的白騎士橫衝直撞,將另一邊的黑城堡給帶走。
“棋子無論缺少了哪個都沒法好好玩下去,所以沒有考慮過哪個更好。倒是你,如果問到了這個問題,心裡就有一個答案吧?”柯羅拉斯家的男孩說道,黑色的卒子衝出陣線,巧妙地繞過了白騎士繼續向前。
“不如說正因為沒有穩固的答案才能作為聊天的素材?我快check了,摯友。”
“我也check了,馬多克斯,小心你的王。”
倖存的黑白棋子僵持不下,抉擇只剩下兩個,讓步或是繼續下去這場殺伐。馬多克斯笑了笑,將黑王挪動了一步,隨即,這場棋局在白女王衝破防線、斬殺黑王的結局中迎來結束。
“毫無意義的優柔寡斷,是你輸了,蜘蛛。”
“確實如此,是我輸了。我的摯友。”馬多克斯伸出一隻手來,遵從棋手的禮節,與對方握了握手。
那盤蛋撻仍然無人問津,兩個兄弟般的少年馬上對棋局失去了興趣,他們從書房裡尋找合適的書籍來看,灰髪的那個攤開一本魔咒學,而柯羅拉斯家的男孩則看起來了一本關於魔藥的指導書。半晌,馬多克斯又開口了。
“我喜歡所有的象棋棋子,但我最愛卒子。”
“哦,你怎麼又想起來這個了——難道這個問題還有什麼繼續探討下去的價值嗎?馬多克斯?”
“嘛,我只是想,就像你說的那樣,維蘭塔,一盤棋子是一個軍隊,軍隊裡頭有階層,每個都在發揮出來各自的功用,但是卒子一旦走到棋盤的那頭去,就會引發一場革命,這場革命本身讓它變成一個女王。”馬多克斯捻開一頁書本,“於是從那一刻起卒子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好想法——但那可不是常見的景象,蜘蛛,且不要讓我提醒你你的棋藝有多糟糕,在一場比賽裡將卒子變成女王的局少得不能再少。”維蘭塔對這個想法報以一聲嗤笑,天才少年總是來得比常人多點傲氣。
“正因為不常見才有趣啊,不是嗎?我的朋友,因為那不是現實,現實的階級一次次被推翻,再一次次被建立,是個不可能有出路的死循環,但在棋局上——這裡只有棋子被吃掉的概念,老國王和王后可不會因為一個棋子而死去,他們只會被敵方所吃掉,這是場不會流血的革命,因為有更重要的敵人。”
“這我讚成,有階級存在必然會在有朝一日遭到革命的顛覆,歷史就是那麼運作的,可這又和棋局有什麼關係?”
“在棋局這個時日不長的新世界裡,這樣的革命方法才能存在,動蕩是新生的根源,我想你能夠明白的,這是個新世界。”
“——因為新世界的存在才能讓過往的體系消失。” “因為新世界的存在才能創建新的體系。”他們倆異口同聲地說道,但維蘭塔年少的臉上很快被一種冷漠的神色給佔據,他看著馬多克斯,好像在觀察一個得了癲癇病的人偶,後者眨了眨藍色的眼睛,接受了這種審查性的視線。
“你不適合做一個商人,馬多克斯,人們都知道這件事,可這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你適合做一個別的什麼,總之不是一個統治者。”維蘭塔最終這麼說道,馬多克斯能感覺到那種快感,對這個斯萊特林的柯羅拉斯來說,這句話就像戳破一個美好的氣球,誰不喜歡這麼做呢?
“哦,我有想過出版一兩本殘疾人自傳,當然是出版到麻瓜世界去。”馬多克斯揮了揮手,“雖說我文筆不佳,但大家都愛看這種東西,噱頭足嘛。”
“別告訴我那是你的真實想法,蜘蛛。”維蘭塔停了下來,帶著點失望,這次,那種譏諷的語氣沒那麼強了。
“確實有百分之十這樣的想法是這樣的咯,我的朋友。那麼,輪到我向你傾訴了,摯友——我曾試著去救多數人,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明白我救不了所有人。”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敲了敲那本可憐的魔藥學,“……我在試著去救多數人的路上,意識到自己也無法去救多數人,於是只能轉而去試著救少數人,但那少數人也是很難救的……到了最後,我只能去救身旁的一兩個,可現在我也不知道能否做到這件事……”
他想說下去,卻為這句話本身所帶來的重量和自大而停頓下來,他義眼下的皮膚癢得出奇,想必是羞恥灑在臉上了。
“能救到的話就去試試看吧,蜘蛛。”維蘭塔輕聲笑了起來,“這可比你小時候說的什麼救濟全人類好得多。”
“嗷,拜託,那可是我八歲以前的歷史了。”馬多克斯鬆了口氣,他重新笑了笑,作為對方的回應。
“你的基金會近來如何?”
“被我父親拿去洗他的鈔票了,不過大體來說,還算不錯。平安夜那天有個晚會,要不要來看看?”
還算不錯是個謊言。
布萊茲攥緊那張墨綠色的信紙,在赫奇帕奇嘈雜的早餐桌旁又一次確認了信上的內容。這封信沒有轉折,沒有花哨的署名,也沒有在另起兩個字後發生的奇跡。信的末尾蓋了章,把一切都變成一種公事公辦、了然無私的證明。
他確認了幾次信的內容,在帶著奄列和紅茶香氣的餐桌後愣神,又將信拿起來,想再讀一次,找出點什麼不同的東西來,可是沒有,信只有三行,也沒有偵探片橋段上的隱形墨水,不會再多一個字。
他聽到身旁的列夫·安德森在桌子上推了推盤子,陶瓷碰觸木桌的聲音過分刺耳了些。“布萊茲,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茄豆?今天做的和平常的似乎不大一樣。”
“列夫。”
“怎麼啦?”列夫抬起頭來,嘴巴裡還塞著烤培根和牛油果,
“我媽出事了。”
“她出事了……”列夫重複了一次,好像在消化那句話的含義,“不……我的意思是,什麼?她怎麼了?”他推開培根,在呆滯之際往嘴裡又灌了些紅茶,之後才好像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有多讓人吃驚,“怎麼會,她不是身體很健康嗎?梅林的褲衩,她還好吧?”
“我不知道,”布萊茲心煩意亂,把那張信紙揉成一團,“我是說,信上寫著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還是不容樂觀。”他再次展開那張紙,想從無用功裡得來奇跡,這時一隻圓的像鬼飛賊那樣的貓頭鷹滾落進一盤培根中央,在黃色的長桌上濺起一片粘膩的油漬。
“如果你不知道。”列夫用餐布驅趕那隻油乎乎的貓頭鷹,後者順勢吃掉了一條培根,并把一個花花綠綠的信封扔了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看看她,畢竟窩在學校裡瞎擔心沒什麼用。她在哪兒?圣芒戈還是麻瓜醫院?”列夫湊了過來。
“圣芒戈,但他們沒說是哪個科。”布萊茲摸索著茶杯,想在自己因緊張而乾嘔前喝上一口熱茶,他的手失去力氣,抖得厲害,但列夫往他手裡塞了杯溫熱的南瓜汁,“謝謝。”他簡短地表達了謝意之後一飲而盡,“你知道怎麼請假嗎?列夫?”
“等一等,我想想——如果是因為家裡有事,你要帶著請假的理由去校長辦公室,然後跟那位懷特小姐說說看,她會通融的。”列夫如同一隻蒲絨絨那般癱軟在自己的椅背上,好像突然收到了一則惡訊的是他本人,“絕對可以……我記得安斯蒂斯以前就這麼做過。你要說好是哪一天,應當會有老師帶著你去圣芒戈。”
天花板今天灰得厲害,人們說這會是個雨夾雪天。
“謝謝你。”布萊茲洩氣式地低下頭去。一張滑稽的紙片從那隻胖乎乎的貓頭鷹曾攜帶的信封跳了出來,在半空中閃爍著“你不知道的霍格沃茨”幾個字,約莫是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列夫把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總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是出於客套還是慰藉,列夫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布萊茲·路易斯又一次那麼對自己說。
當布萊茲·路易斯帶著點忐忑地心情走進校長辦公室,向那位和善的女性說明一切時,他展開了那張帶著骨頭與魔杖交叉印章的信紙。後者張大了眼睛,并問他是否需要一杯加了糖的熱茶。
幾幅校長肖像畫躲在辦公桌後交頭接耳,時不時對這個赫奇帕奇的六年生投來審視性的目光。
“不,那個就不用了……謝謝您。”赫奇帕奇的狼人站在門口寸步難行,他打定主意,要在這個空間裡盡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情況您已經知道了,我想要在今天請假,可以嗎?不會太久,今天是休息日,我只需要半天時間。”
“真的不用嗎?”艾瑪·懷特和藹地笑了笑,但並沒再追問下去,這種留有餘地的說話方式讓布萊茲不禁鬆了口氣,“請坐下來吧,稍等,請讓我辦完些事情。你沒有什麼急事吧?布萊茲。”
“沒有,我已經向球隊請假了,現在唯一的急事就是這件……”他說到最後有些吞吐,最後還是在對方善意的注視下選擇了找個位置坐下來,這種善意對布萊茲來說有些灼人,弄得年輕的狼人臉上發燙,“您說的等您是指?”
“你還沒成年,不是嗎?讓一個未成年學生獨自跑出去是成年人的失職。”
“啊……原來如此。”他略微有些放下心來,接著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為不知什麼人辯駁道,“實在是抱歉,希望這件事不會打擾到您的日程,而且,我明年三月就成年了。”
懷特小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這對話止於她手中的羽毛筆。而另一方面,布萊茲·路易斯已經坐在那張椅子上,等待時光流逝。
萬幸的是他最擅長在什麼都不做間浪費自己的時間,懷特小姐的辦公室內容豐富,打發時間起來並不難。儘管他知道隨意探勘他人工作的地方不是什麼紳士行為,但為了讓時間過得快點,這樣小小的無禮似乎還在容許範圍內。
這間校長辦公室被暖色墻紙所裝飾,並沒有想象的那般高高在上,肖像畫和古怪的儀器巧妙地掩蓋了房間的年齡,也增添了點閒適色彩,棱窗擦得乾淨,能輕易看到空空蕩蕩的天空和遠方的禁林。
不合時宜的想法在此刻突如其來地佔據了十六歲少年的腦海,布萊茲·路易斯在沙發椅上看到一家未來的診所,那家診所有著光照良好的落地窗,人們會在生病時坐在休息室加長了的沙發上等後,架子上也有著類似的小儀器,只是墻上沒有肖像畫。
墻上掛著肖像畫的醫院有圣芒戈一個就夠了,他突兀地想道。好像那個臆想裡的診所已經在某處實現,只等著他添置家具。
“對了,布萊茲,你已經決定未來的方向是治療師了嗎?”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以至於布萊茲一開始沒意識到懷特小姐是在詢問自己,他倉促地點了點頭,在對方還未做出過多反應前回答了她:“是的,就像我很久以前就決定好的那樣。”他頓了頓,為自己這麼輕易地吐露心聲而有些懊惱,但艾瑪·懷特有種特殊的魔力,讓他比平時來的更健談一些,“明年——我的第七年,我可能會有幾個月更想去旅行增長見識。”
他為什麼要提這個?那是個完全無關的的話題,對方並不一定對他這種未來規劃感興趣。
“不管如何,那都是你的選擇。但是,你要記得一個治療師要在七年級的newt的魔藥、變形、還有其他幾門課上拿到E,你會平衡好的,對吧?”
布萊茲聽出對方話里的意思,或者,他以為自己聽出來了。當然,一個圣芒戈的治療師還是留在這裡讀完七年更保險些,他連忙懇首讚同對方的意見:“我不會在玩樂上花太多時間的。”
“有時候一場認真地玩樂能帶給人更多收穫,誠然,夢想需要更多規劃,但放鬆也很重要。久等了,布萊茲,我們可以出發了。”霍格沃茨的女校長放下那隻相當華麗的羽毛筆,他這才注意到那支羽毛筆純黑的表面上閃著點鈷藍色的光,和對方為出行而戴上的帽子很是相配。
“雖然已經晚了,但我很喜歡您今天的帽子。”布萊茲咕噥道,他有點心煩,一半是為了自己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意起別人的服飾。母親的病情才應該佔據他的腦海,在短暫的擔憂過後,他好像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才能重回那種焦慮。
“謝謝你的誇獎。對了,雖然以我的身份不該問起來這件事,但赫奇帕奇球隊準備的如何?”
他們穿過七樓的走廊,在一排盔甲前大步流星,懷特小姐步速很快,卻絲毫沒有攪亂呼吸的節奏,褐髪女巫顯然懂得如何讓事情有條不絮。反倒是身體健壯的布萊茲腳步有些不穩。
“嗯……我們在練習新戰術,大家都很期待比賽,菲碧——我們的隊長,是個了不得的空中飛人,……我希望這次能贏。”他幾乎是想到點什麼就說出來,導致整句話有些不大連貫,懷特小姐卻很滿意這句答復。
“加油啊,魁地奇能給學院加上不少分數。”
“嗯,我們都會努力的,努力可是赫奇帕奇最擅長的事情。”
懷特小姐莞爾。兩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出了霍格沃茨被一層層符咒所覆蓋的範圍,濃霧漸消。布萊茲想起來野兔曾經解釋過霍格沃茨被多少道符咒所包圍,在外界看來又是如何神秘。在那些麻瓜們看來這裡真的會是一座廢墟嗎?於是這種想象變成了遠方的憧憧風景,一同消散在霧裡。
當他們走到一個更開闊的地方後,懷特小姐舉起魔杖,布萊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個舉動。
“你坐過騎士公交車(Knight Bus)嗎?”懷特小姐問。
“沒有,那是什麼?”他乾巴巴地反問,“不好意思……夜浴(Night bath)?”
一輛公交車呼嘯著從空氣中疾馳而來,或者說,它是從空氣中跳出來的。這輛三層公交車停靠在他們跟前,擋風玻璃上用金顏料寫了騎士公交車幾個字——這幾個字讓布萊茲懊悔了起來,但他轉念一想,或許懷特小姐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在他們愣在原地的檔口,一個高挑的男人開了車門。“歡迎乘坐騎士公共汽車,請問您要去什麼地方。”他語氣平直,聽起來不像在問話,顯然已經對每日重複同樣的工作而厭煩。
“圣芒戈醫院。”懷特小姐回答道。
“十一個銀西可,兩個人嗎?這邊請。” 等他們付過車錢,這個瘦高個子便帶著他們走向更里一點的方向,為他們指明了空出來的座位(或者是床,因為尺寸微妙實在有點難分清)。布萊茲坐在其中一個空位上,思索著見到母親時該怎麼做。
這輛有點跳脫的公交車很快駛離霍格沃茨的外圍,向著快速變化的街道盡頭去了。
十點半時,布萊茲和懷特小姐站在一家空蕩蕩的百貨公司前,前者思考著騎士公交車是否曾經飛過威爾士與英格蘭間的海峽,後者則看向櫥窗中的人偶。布萊茲對於圣芒戈輕車熟路,他們在短暫地詢問過坐在接待區後台的男性後,被告知布萊茲的母親現在躺在五樓魔咒傷害科的病房裡。
“如果您不介意,”布萊茲對懷特小姐說道,“我先上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他朝她鞠了一躬,在她反映過來之前上了樓梯。
他有些侷促不安地向五樓的治療師說明了來意,不知為何那身霍格沃茨長袍在今天格外沉重,負得肩膀僵硬。先從病情詢問起來吧。他想,卻在推開門的瞬間停住了腳。床頭柜上擺著一瓶開得正旺的向日葵,黃得像太陽墜入房間,在蒼白的病房中構成一種奇特的不協調,使人聯想起梵高的畫作。
十二月不是向日葵應該開放的季節。
布萊茲·路易斯吞了口唾沫,在糟糕的可能性間躊躇猝步。不會有事的,他想,阿道夫·伊萬諾維奇不會在這時候出現在英國倫敦,沒有那麼湊巧,再說,他不可能是為了給吉妮·路易斯探病才跑來倫敦。
但當布萊茲望向房間的內部,他知道一切期望都已經落空。那個高大的俄國男人站在病房的角落裡,身上穿著不合時節的皮衣,銀髮上落了不屬於倫敦的雪。或許是因為聽到了開門的動靜,他回過頭來看了眼布萊茲的方向,隨後在那個位置僵住了。在良久的沉默和尷尬之中,兩雙眼睛互相在對方的身上游弋,卻遲遲不肯注視對方的面龐。
布萊茲·路易斯在此刻唾棄注視雙眼的禮儀。
“……布萊茲,你長得可真快,現在已經快趕上我了。”過了會兒,阿道夫說道,他向旁邊挪動了幾步,似乎是要給布萊茲留出一個床邊的位置,但對一個頭頂快要碰到天花板的男人來說,這點讓步收效甚微。最後他在沉默中走出了房間,似乎是在暗示要給路易斯母子留一點時間。
一等他關上門,布萊茲便看向床上的母親,後者坐在床上,氣色還不錯,只是在四目相對時欲言又止。
“我沒想到他在這兒。”他想等待一個解釋,但吉妮沒有回答他,只是疲憊而短促地笑了一聲,於是布萊茲便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安化作口頭的連珠炮彈,他詢問起來自己的母親,“你的病情是怎麼回事?信上怎麼什麼都沒說?我今天才收到信,你還好嗎?”他停了下,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湧上腦門太沖了些,並以此為恥,那點焦急於是迅速退了回去:“對不起,我有點太急了。”
“我很好。”吉妮·路易斯從床上抬起頭,“阿道夫只是來看我的而已,他連續幻影移形了好幾次。”
“你的病呢?”他又一次問道,為對方跳過了最關鍵的部分而緊張。
“還算不錯,現在已經沒什麼危險了,除卻我沒法吃病房外的食物,其他都很完美。醫生說過一會兒就會出院。”
布萊茲低下頭去,想從對方身上找出一點不符合這句敷衍的特征,他看到她氣色不錯,嘴唇多了點血色,只是手上的肌膚被大量繃帶給纏住了。“是什麼樣的魔咒?”過了會兒他問道,“你要出院了嗎?”
“那可能還早著呢。”吉妮語氣輕快,露出一個虛浮的笑容,如任何一個少女那般明麗,這種笑容使她比同齡人都要來得更年輕。她沒事,如果真有什麼問題,她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布萊茲想,有了這個念頭之後,他便開始覺得對話變得輕鬆了不少。
“那就好好在病房裡休息吧。你中的是什麼類型的魔咒?難道有人在你的店裡瞎發咒語嗎?”布萊茲問。
“哦,要說起來其實還挺複雜的。我拿起來一個女巫以前做的東西,結果被上頭的詛咒害得不淺。能幫我切個蘋果嗎,拜託啦。”她使出一貫的語氣,布萊茲便投降了,他從床頭櫃上的果籃中挑出其中一個。床頭上已經有一把小刀,不知道是誰的。
“要切成什麼樣?”他問,“我先去洗個手。”
“小鳥形狀的,謝謝。把手伸過來。”倫敦的女巫說道,她抓起身旁的魔杖,敲了敲布萊茲的手,“旋風掃盡。”
布萊茲有種自己把手給塞進洗衣機裡的錯覺,他有點惱怒地看了眼他的母親:“我不覺得這個咒語對細菌有效果?”
“拜託,別像個麻瓜似的。”
“你也是麻瓜巫師啊。”他岔岔不平,卻還是為他母親削起了蘋果,“既然你沒事,那我待會兒就走了。我畢竟麻煩了懷特小姐帶我來這裡。”
“實際上我有點小問題要和你說。”
“嗯?”
“我要和你父親離婚了。”
布萊茲停頓了一會兒,繼續削起蘋果來,等待對方的下一句話。吉妮一半囁嚅,一半躊躇,最終在他削最後一塊時鼓起了勇氣。
“我愛上了別人。”
“這挺好的。”布萊茲說,“是誰?”
“我告訴傑洛米了,雖然還沒說對象是誰。我現在告訴你,希望你能祝福我們,可以嗎?”吉妮眨了眨眼,懇求他的理解。布萊茲把裝了小鳥狀蘋果的盤子推到她跟前,她拿起其中一塊,瞇著眼吃了起來。
“挺好的。”
“是阿道夫。”
布萊茲抬起頭,想從對方的神情裡辨別這是不是一句謊話:“為什麼?”他想找出來一點那是個謊言的證據,吉妮·路易斯不擅長說謊,他還記得他曾是個孩子時女人曾經說過的無數蹩腳的謊言,其中包括他父母的婚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們只是需要時間“分開一會兒”。
他在她的眼神裡確認了他最不想明白的事——她沒在說謊。
“其實我們已經彼此吸引有一段時間了。”吉妮躺在床背上,“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
“如果您是為了——”
“不不,布萊茲,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吉妮微笑著否認,拾起一片蘋果細細咀嚼,如同談及一件鄰家的小事,“我們只是彼此吸引。”
他花了點時間去體會這句話的意思。
但他咬了我,讓你的家庭四分五裂,你甚至因為後續引發的精神問題不能見你的女兒,而你對我說你現在愛上他了?布萊茲放下小刀,抬起頭來想搞明白對方的想法。他竭力去回憶自己曾經看過的麻瓜的心理學書籍,吉妮或許是因為對他的愧疚感而移情,也有可能是因為想要吸引某種注意力而醉心於某種特殊的加權,無論是哪種,都太超過了。
除非吉妮·路易斯自己騙了自己,可她又有什麼理由那麼做呢?再說,她並不那麼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波濤往往在決堤前就已經動蕩不已,她會尖叫,會歇斯底里,還會在精神緊張時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她不是那種會隱瞞自己的意圖的人。
布萊茲·路易斯想抬起頭去看他母親的眼睛,但他退卻了:“多長時間了?”
“有三年了。”
“那是您的事情,我無從置喙。希望您能幸福。”
布萊茲·路易斯得到一個擁抱作為獎勵,一半因為他的體貼,一半因為他的讓步,他在吉妮·路易斯的懷裡思考著他該怎麼再去面對那個俄羅斯男人,家裡有一個狼人已經是件問題,現在還要有第二個——吉妮·路易斯似乎以為這樣就能解決第一個狼人帶來的所有問題。
他甚至有那麼一點想相信那兩個人是真的相愛了,那樣最好。
火在燃燒。自然的分子息爭於人類的壁爐,柴禾被燒得劈啪作響,將石頭壘的結實爐子照得發紅。冬季因火爐的存在更寒冷,在城堡外形成一種近乎神話式的幻想氣流,好像被寒風抓住的人會凍僵在城堡外的雪地上。只有更小的孩子們喜歡這個季節,因為他們跑得比風更快。
茶勺在精緻的瓷器裡頭叮噹作響,可可和肉桂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把鼻腔暖得發紅。格蘭芬多的變形學女教授坐在那張茶几後,巨大又怪誕的帽子仿佛一座後現代雕塑棲身於頭頂。
“帽子很好看,富蘭克林教授。”馬多克斯·阿萊尼亞以一句簡短的奉承作為這次會談的開場,“我來說明一下來意,一是我想與您談談看我那篇變形學論文,二是我記得我曾經和校長提交過申請,暫時動用您辦公室的火爐那麼一會兒。”
“謝謝你,阿萊尼亞。讓我找找你的論文。”她從文件中翻找著,抽出來一份由深綠色墨水寫好的論文,將其攤開在茶几上,“我記得那是一篇非常有趣的一篇論文,你未來的志願是什麼來著?”
“謝謝您,我還沒定好想做什麼呢,或許是個宇航員吧。您覺得文中的方法有可考性嗎?”
“就目前的研究水平來說,難以測量,但可以作為一個論點。首先,質量守恆是肯定你理論的大前提。其次的部分從第二段開始,由低熵至高熵——這是麻瓜的理論吧?從這種現象中,宇宙由有序走向無序,最終轉化為熱,不再有任何形式的生命存在的可能。雖然我不排斥麻瓜科學,但出現在一篇巫師的論文裡,我可是會酌情扣分的。然後重點是,這之後的……”富蘭克林女士的食指滑過一盤秀麗的字體,她揚起眉毛,就像品味一碟味道糟糕的糕點,臉上的笑容卻並未減少,“這之後的……”
“巫師的論點——或者說,人類最早的論點,那就是世界誕生於混沌之中,由無序走向有序,大部分的神話以這為起點開始,魔法的特征亦是如此。這是獨屬於魔法的邏輯,與麻瓜的科學邏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屬於不同的系統。”馬多克斯背誦自己曾經在那篇論文上寫過的話,機器義眼轉動著,猶如星盤,“以製作一頂帽子來舉例吧。”
“哦?”女教授輕聲笑了一下,似乎才為這個話題提起了真正的興趣,“如果你的論點不夠出色,我可是會為你的論文打上一個D哦。”
“那麼就請您聽我說了,麻瓜的製作——或者說,對物體形態的轉變,本質是將有序的單位(unit)打散,再進行重組,最簡單明了的例子,煉制鐵礦提高純度,之後再通過澆鑄將鐵變成自己需要的形狀,其仍然遵從一套規則。但是,巫師的變形術是不同的,我們能將兔子變成拖鞋,也能從杖間隨意地噴射出飛鳥,即便煉金術和魔藥學會遵從一定的規則,但變形術和魔咒學從來不需要去遵守麻瓜那有序的系統(Muggle’s logical system)。”
馬多克斯舉起手中的紅茶,向半空中不存在的透明人碰杯。火焰仍舊在燃燒。格蘭芬多的變形學女教授早有過“偏愛”斯萊特林學生的傳聞,但阿萊尼亞家的孩子並不在乎那些。
“巫師們——我們將物體的有序(低熵)變為無序(高熵),然後再從無序(高熵)變化到有序(低熵),這個過程才是魔法存在的真正價值。儘管純粹的魔法造物通常短暫,無法將這種形態一直保留,但是從這裡開始,巫師和麻瓜才能真正的分化開來。”
“你是說,兩者的邏輯體系從對有序和無序的應用與認知中區分開嗎?”莎朗微皺眉頭,“我可要提醒你,如果要是言辭過分,可是會被人誤認為是歧視麻瓜巫師的。譬方說,現在的我就對你的看法略有些懷疑。”
“哈哈,謝謝您的提醒,不過,請相信我對作業的公正性。同樣的,維持不同並沒有什麼歧視的意思。”馬多克斯笑了笑,提出了看起來最應當關心的問題,“那麼、您覺得我的這篇論文應該得到什麼樣的分數呢?”
“雖說理論有點看頭,但是無論是證明還是實踐可都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眼高手低就能寫成的。別說是六年級,就算再給你五年也難達成,這件事你是明白的嗎?”富蘭克林女士放下那篇論文,好像已經在一個辯駁的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你可以做得更好,再寫一稿,讓我看看新的那版會在A到O之間的哪一檔。。”
“五年?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喃喃。
“嗯?”女人抬起頭來,那頂巨大又形狀特意的帽子隨著她的動作而略有些塌陷。
“沒什麼事,謝謝您的指正,我會盡快完成那篇論文的第二版。如果可以的話,先麻煩您讓我用一下火爐了,與我的家人約好的時間快要到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笑了笑,一如往常。
他從變形學辦公室中走出來的時候,列夫·安德森站在門口等候他。他們什麼都沒說,僅僅是在簡短對視之後選擇了同行。這是一對不大常見的組合,一個臭名昭著的赫奇帕奇六年級和一個被視為殘疾的斯萊特林六年級一同前行,兩人幾乎沒什麼交集,他們看起來似乎只是恰好在走廊上遇到,又恰好有著相同的目的地。
他們步調相同,當走上八樓的樓梯時,列夫·安德森說了第一句話,他說得很輕,以至停靠在窗邊的鳥兒們也沒能聽清他。
“布萊茲·路易斯的母親得了某種病,他去圣芒戈醫院拜訪了。”
“原來如此。”
他們腳步輕快地在八樓的走廊上來回踱步,重複三次自己的心願,隨後進入在掛畫旁出現的一扇樸素的門。列夫腳步沉重,馬多克斯則走得輕快,當那扇門關上時,早已在室內等候的一男一女從一把麻瓜公園長椅上站了起來。
男孩大概十四五歲左右,才剛剛開始經歷青春期的生長,褲腿的長度顯然追不上抽高的速度,他戴著一頂皮帽,雖然還是少年,帽子下的頭髮卻因為某種原因而缺少色素,看起來有些老態;少女則比男孩大上一點,體型幾乎與成人無異,只是要來得更纖瘦些,她有著健康的棕褐色肌膚,戴著富有異國風情的耳環,令人聯想起威爾第的阿依達。
“並不是所有人都來了?”馬多克斯在簡短地掃視之後問道。
少女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即便是不合群的渡鴉齊聚一處,其中也會有更不合群的。”
“卡信達,如果你能直接說出來會更好點,雖然我很喜歡你的聲韻和腔調,但老是用模糊的擬喻會使其喪失美感。”列夫·安德森看了看表,“我們並不像里秘密結社那樣總是聚會,上次的聚會已經有多久了?差不多也有一年左右了吧。”
“懷念。”少年說,儘管他說這話時面無表情,也聽不出語氣頓挫,“沒有見到馬多克斯也有一年,但文字更好。”
“但你還是來了,米哈伊爾,謝謝你。”馬多克斯擁抱了少年,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米哈伊爾臉色平淡,沒有多少起伏,雙肩卻在微微顫動,過了會兒,斯萊特林鬆開了他。幾個年輕人最終決定圍坐在一起,馬多克斯在話題的最中央。
“卡信達,你帶來了那樣東西嗎?”馬多克斯問,他們真正的話題從這句話開始,褐肌的少女並未如習慣的那般辯駁,她從一個巴掌大小的口袋裡掏出一張被金色畫框裝裱的油畫,在列夫和米哈伊爾的注視下將其平放在問話的人跟前。
畫面中央的男性很年輕,二十歲左右,肌膚幾乎可以說是蒼白,一頭灰髪,有雙明亮的藍色眼睛,繪者以一種細膩的筆觸勾勒了主人公的身形。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畫面的背景卻以後印象派的風格與寫實風的主人公分隔開來,油畫背景在流動,鈷藍和寶黃色形成的夜空盤旋成星海的旋渦。
“太棒了,謝謝你,卡信達。”馬多克斯極為滿意地看向畫中的青年,青年也回以其眨眼,兩者間由油畫的表面分隔開來,將相似的面容化為鏡像,卻是時空中同時存在的兩個唯一,“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
“你明明經常畫抽象畫,但肖像卻能畫得像照片一樣。”列夫感歎道,他想湊近,仔細地看看那副油畫,卻被少女阻止了。
“別搞錯,是相機在拙劣地仿摹我,我只是用改換風格的方式阻止一場廉價的抄襲。”
“好回答,卡信達。”馬多克斯笑了笑,收起了那張畫,“我之所以請你們來這裡見面,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我一生有幸,能與結社——不,應該說是CAT的各位相知相識,成為友人,事情我已經在之前的信件中說過了。很抱歉無法見證你們成人,我時日無多。”
沒有人哀傷,沒有人歎息,亦沒有人哭泣,這是場早就預定好的葬禮,只是幾個少年早被安排好了在這場死亡表演的特等席上而已。馬多克斯繼續說了下去。
“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想懇請你們在長大後將我的存在維持一陣子,不用太長時間,十年以內就好。我在離去前會為自己教好畫像,多謝卡信達的奪巧天工,”被提到的少女點了點頭,“諸位的想法也已經確立,接下來只需要在拼力在各自的領域大放異彩,將你們各自、也是我們共同的思考向世人傳播即可。”
“如果我們被他人視作愚蠢。”米哈伊爾問。
“儘管由他說去,年輕人有愚蠢的權力,這如生老病死一樣自然。”馬多克斯揮了揮手,“新東西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教人辯清是非。”
列夫·安德森若有所思,他抬起眼詢問盲眼的年輕人:“那麼在你離去之前,還需要再確認一次獨離主義(Uni-dividualism)的內核嗎?”
“內核就不用了,列夫,作為赫奇帕奇的你應該很擅長烹飪吧?”列夫雖然對突然提起來這件事抱有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我雖然不太接觸廚房,但也在過去試著切過洋蔥。所謂思考者的意圖,本身如同洋蔥一般層層構成,儘管每一層看起來相差不大,只有大小差異,但到了洋蔥心時,整個洋蔥的形狀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即便是對我們藝研會,你也不打算訴說清楚?”
“不是這個意思,列夫,你知道麻瓜所謂薛定諤的貓箱嗎?雖然並不適合套在我們目前討論的範疇,但在洋蔥切到更裡的一層之前,切割者不會知道其內部實際的形狀,於深入至下一階段的思想也是同樣。不若說,只有在這種半未知的情況下,你們的可能性才是無限的。”馬多克斯鬆開疊合的雙手,就像放開一隻游隼,他的機械義眼不再旋轉,現在看起來像臉上的浮雕。
年少的藝術家們不再回話,這個話題到此為止。馬多克斯結束了他的告別詞,就像在放下件包袱之後終於有了能夠安心的理由。阿萊尼亞家的公子笑得輕鬆,看起來僅僅是個普通的少年而已。
“你真的要走嗎。”米哈伊爾在長久的沉默後再度開口,他不擅詢問,也不擅長別離,這種複雜的情緒在折磨這個東歐少年。
“是的,我無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馬多克斯回答道。
米哈伊爾停頓了一下,他似乎是想真正地哭出來,但眉頭卻僅僅能做到略微皺起的地步,他在遲疑,好像在盤算該用哪種表達去面對這件事,但在那良久的考慮後,他只是點了點頭:“我很難過。”
“值得嘉獎,米哈伊爾,這表達是極大的一步!”如果米哈伊爾能漲紅臉,他或許就能表現出他的害羞來了,但他不會。作為象征性的鼓勵,斯萊特林的少年擁抱了這個東歐男孩,後者僵硬的臂膀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回應。
“打斷了你們感動的告別很抱歉,還有一件事,那些集會的傢伙們該怎麼辦。”在他們身旁冷冷看著兩人擁抱的少女插嘴道。
“卡信達,讓他們維持那副樣子就可以。”馬多克斯指出,“我們需要那樣的人實行第一步轉化,巫師世界要先認同自己的內部結構,才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們不過是一群尋求刺激的小蠢貨罷了,尤其是那個野兔,她不過是在尋求認同感。”卡信達譏諷道,她瞇起眼審視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視線,想從多個義眼中判明對方的真實意圖。義眼的擁有者沒有退卻,像過往一樣,他絲毫沒有對這份小小的惡意做出反應。
有求必應屋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不用貶低他們,卡信達。要知道思想和知識只不過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我們——你們的目的是觀測世界從有序再度變為富含無限可能性的混沌狀態,在無序中尋找巫師本身真正的機遇,這與他們的目的不衝突,不如說,是同一樣事物的兩側而已。”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雙手不知從何時起玩弄起一枚金加隆,他手指靈巧地轉動硬幣本身,讓其在指尖上跳躍、旋轉,“你們還記得各自對於那無序的定義吧?”
硬幣在他的掌心因速度化成球體,如同一個陀螺。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忘——那便是原初的黑暗大鍋,并態世界的啟程。”
“那即是靈與肉的交界線,限制趨於無的絕對自由。”
“那就是匯融和隔絕的阿比烏斯環。”
硬幣停了下來,跌落在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手掌中央,再度變成一個二維平面。斯萊特林笑了笑,向他的朋友、合夥人、同盟者、思考者、門徒們鞠了一躬。
“正是如此,朋友們。”
這場小小的聚會很快落幕,米哈伊爾和卡信達不願多留,他們身著藍色長袍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有求必應屋的盡頭。列夫走得比平日慢了些,他腳步躊躇,顯然有些事情想問,但卻遲遲不肯開口。
馬多克斯讀出他的情緒,他僅僅是笑了笑,戳破了這個年輕的赫奇帕奇的情緒:“怎麼了?列夫。”
“你真的要死了嗎?”
“是的,最多再活一兩年。”他陳述。
話語的炸彈落在地上。列夫的臉逐漸扭成了一團,他平凡的五官化成惡鬼,嗓音仿佛卡殼的磁帶,在不斷地試圖尋找著那合適的音高中化成嘶啞的清嗓,最終,他怒吼了出來。
“這是背叛!”十七歲的列夫·安德森聲嘶力竭,在有求必應屋的屋簷下厲聲控訴盲眼的斯萊特林,“你背叛了我!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要留在這兒,成為大人,長出鬍鬚,慢慢消耗我的才能和真心,而你倒好,永遠的十七歲,永遠頭腦明晰,永遠是個少年。”
“我並不是想才變成這樣的。”馬多克斯平靜地回答他,“我也想同你一同前行,我的朋友,不要懼怕成長。”
“我該怎麼辦!馬多克斯。”列夫念誦斯萊特林的名字,就像念誦一道咒語、一道護身符,“靈魂想要逃跑!靈魂想要逃跑!”他抓著自己的前襟,就像要把什麼東西從咽喉摳出來那般用力,半晌,他又像個洩了氣的皮球那般癱軟了下去。
“好些了嗎?列夫?”馬多克斯問,他看著少年的臉龐,後者在驚懼和難過間游離,泫然欲泣,鎘綠色的眼珠因眼睛發紅而變得突兀。
“好些了,我失控了,對不起,我說得太過了點。你並不是想死才去死的。”列夫·安德森躺在地上,疲軟得如同沙灘上沒了骨架的一塊肉,“我想你這麼做是對的,在現在,在我心裡,你已經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像一道留了一夜的剩菜,我等著他被哪個人倒掉,不那麼傷心了。”他眼睛濕潤、眼眶發紅,卻遲遲不肯哭出來,“你去死吧,你去死吧,那樣是最好的。”
馬多克斯也躺了下去,他不再高高在上,而像一個真正的少年友人。列夫·安德森在他身旁抽吸,北歐少年的身形遠比同齡人來得高大,他起伏的胸口像一隻獨立的生物,在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活動。
“我很抱歉,沒法看到你的成長了。”
“我沒事,你安心地去死吧,這樣你就是永遠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會用詩歌和鮮花、死去的愛紀念你。”列夫·安德森張開他鎘綠色的雙眼,他揉了揉自己淺色的頭髮,然後輕輕笑了出來,“你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我能在你離去之前探明嗎?”
“我無可奉告,但如果你足夠努力,在我死前告知我你的猜想倒也未嘗不可。”
赫奇帕奇的少年踡縮在地板上,高大結實的身體如同胎兒,他在有求必應屋帶點灰塵味的地板上發出一陣狂笑,隨後,他向斯萊特林的盲眼少年挑釁道:“你等著,我會找出來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
“那我就拭目以待,列夫·安德森。”
一台老舊的巫師收音機趴在桌子上唱歌。這首歌由古怪姐妹金曲和女巫淘淘自動洗碗刷廣告交替組成,時不時還帶點電子產品的噪音——儘管準確來說,巫師收音機的運作原理並不是電磁。
希波克拉底劃開草蛉蟲的腹部,在不大好聞的坩堝旁等候。
收音機開始扭動天線,看起來 怪傻的,這個試圖博取注意力的行為被拉文克勞院的少女給忽視了,她咳嗽著用魔杖去調整那團火焰。布萊茲·路易斯坐在她身旁,讀著一本巫師醫患實例,眼神時不時飄向熬煮著魔藥的坩堝。
“今天是家長會了。”布萊茲突然提起來這件事,然後繼續低頭於那本書。
“我還沒在意過。”坩堝中央不停冒出氣泡,拉文克勞抱緊自己的腿,就像過去的故事書插畫裡隨處可見的少女,“反正梅爾叔父不會來,他巴不得死在家裡呢。”
“我的家人也……沒法來。”布萊茲幾乎是說出口就後悔了,他不應當同野兔談論這件事,這句話構成一種無形的炫耀,讓場面有些難堪,作為替代,他問了一件他更關心的事,“斯蒂芬妮,你在聖誕節時也是留在學校裡過吧?”
“今年要在假期時回去。”希波克拉底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這句話超出了布萊茲的預想。
“為什麼?”他問。
“有些事情要做。”她回答,“做完了就回來。”
布萊茲不再做過多詢問,一種預感告訴他不去了解希波克拉底在家裡做些什麼好。他舌頭乾澀,難以言說的情緒堵在他的咽喉裡,時刻提醒著他——對希波克拉底來說,他是多餘的,對野兔來說,他是好用的工具,只有那個身為完美受害者的斯蒂芬妮,才將他看做必要的同盟。
他開始反思他們的關係,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健康的人際,只是他們先前都太過需要彼此,因此沒能察覺到這問題。他們似乎不算是情侶,也不能說是普通的朋友。這種模糊的界限開始讓少年人不安,他想起他的父母、卡玲·馬賽、還有阿道夫·伊萬諾維奇,那些成年人是怎麼處理他們的關係的?他愈思考便愈迷茫。
如果要改變點什麼,他就只能提出來。
在希波克拉底看著鍋中的魔藥時,赫奇帕奇的狼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前者在狐疑中抓起魔杖,看向她的同盟者。
“斯蒂芬妮,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布萊茲·路易斯小聲地問道。
“怎麼了?請說吧。”
“我們或許有可能將我們的關係公開?”他小心地選擇著詞組,等待著定奪者的反應,黑髮少女挽起一縷蓬亂的髮絲,似乎是想聽清楚他的話,於是他又說了一次,“我們或許可以將我們的關係公開。”
希波克拉底咀嚼著他的發言,並沒過太長時間便做出了回答:“布萊茲,這是個非常甜蜜的提議,但是不行,我目前還沒有那樣的想法。”
“為什麼呢?”他試探性地問道,“那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是嗎?”
“如果我們將之公開,按照俗世的標準,你我就將彼此相屬。”希波克拉底放下魔杖,就像對一個幼兒解釋為什麼天空會黑下去,她神色平靜,寶石色的眼睛裡卻悄然點燃了靜謐的火,“在我完成我該做的事情之前,我還不能做別人的東西,就算是你也不行,布萊茲。”
他失去了回答的力氣,那聽起來似乎是一句敷衍,這段對話不但使他變得優柔寡斷,與此同時,焦慮和困惑也冉冉升起。如果他是個拉文克勞,他或許能明白過來對方的話,也能寬慰自己——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我出去走走吧。”他說,希波克拉底沒有阻攔,於是布萊茲·路易斯便順著八樓的走廊小跑著離去。
熬煮魔藥的鍋子扔在持續吐出氣泡,色澤渾濁的液體發出一聲噼啪脆響。
“你應該在更公共些的地方等著我,拉文克勞的塔樓下方?這可不是什麼能公開的地方。”阿萊尼亞家做兄長的少見地杵著手杖,簡短地斥責了他最年幼的弟弟,“我收到你的信時已經吃完了早餐,你就不能當面對我說嗎?克拉倫斯?”
“如果我開始因疲憊而懶惰,就算一隻奇美拉追在我身後我也不想越過斯萊特林的長桌呀。”克拉倫斯·阿萊尼亞鏡片後的藍眼睛眨了眨,這雙眼睛和馬多克斯盲了的雙眼一模一樣,阿萊尼亞家的人多半有雙藍寶石似的眼睛,“你不上來嗎,我在上面等了你好一陣子,門環問的問題應當攔不住你吧?為什麼不進拉文克勞的塔樓呢?”
“我就當這是句奉承,可我親愛的弟弟,進入別的學院的公共休息室是件無比失禮的事。我們走吧,我想父親和母親應當快到了。”馬多克斯用手杖點了點地板,示意小男孩跟在他身後,他們走出城堡的西側,窗棱形成的影子在地板上化成一張網,將霍格沃茨籠罩於其中,“更何況,你有功夫寫封信并交給貓頭鷹,怎麼不能直接告訴我呢?”
“失禮嗎?”拉文克勞的男孩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兄長的問題。
“公共休息室的位置是個秘密,克拉倫斯,其他學院的學生不應當知道,即便我們同屬於霍格沃茨。”
克拉倫斯跟在他身後,因跟不上年長者的腳步而加快步伐,但卻仍維持著優雅:“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
“那是因為你還年輕,我的弟弟。想必你也知道德姆斯特朗吧?”馬多克斯設問,卻並未期待十一歲男孩的解答,“我們的學校雖然與其交好,但至今仍不知道其具體位置,你看,四個學院之間也應當是這樣。”他竟像個普通的哥哥,為幼弟指點迷津,“巫師透過秘密變得強大。”
“那是因為古代的神秘主義嗎?”男孩問。
“並不完全是,不妨說,保有秘密只不過是神秘主義的行為,神秘主義是一種表現出來的特征,兩者是同一件事的不同部分。”馬多克斯看小男孩的眉宇,給予其鼓勵,“秘密的定義是掩蓋本意。”
“掩蓋本意。”克拉倫斯重複道,“如果目的不暴露,在對方看來,保有秘密者便有無數種可能性,是這樣嗎?”
“是,這無數可能是神秘的,也是使人恐懼的、不可名狀的,一個無聲施法者遠比一個高喊出咒語的人來得可怕。”馬多克斯解答地耐心,他們慢了下來,小男孩毛絨絨的黑色腦袋四處張望,像只警覺的小野獸。
“我讀了一本東方的書,”克拉倫斯在人群中尋找父母身形的時候說,他語氣裡有幾分炫耀,還有幾分自豪,“書裡有個策略家,他把自己的計策寫在紙條上,然後放在錦囊裡,等到需要的時候,他的盟友們才打開來看。我覺得這樣的策略是最高級的,因為它連自己的盟友都隱瞞了。”
“正是如此,克拉倫斯,你確實是個拉文克勞。”馬多克斯笑道。
男孩得意地緋紅了臉,他裝作是在擦拭鏡片,穿著皮鞋的腳卻在不停地摩挲著地面,兄長的誇獎讓他既害羞又開心,他抬起頭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阿萊尼亞夫人從房間的那頭出現的身影讓他閉上了嘴。克拉倫斯有點害怕地看向馬多克斯,似乎想讓他做點什麼,但馬可欣已經抱向了他。
“克拉倫斯,我最愛的小克拉倫斯,媽媽好想妳啊!”對一個母親來說,這樣做作的表演顯得黏膩過頭,但這正是馬可欣·阿萊尼亞一貫的風格。兄弟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的叔父威廉,他今天的打扮頗有些正式,一改往日的邋遢模樣。這位花花公子看來寶刀未來,現在正與某個格蘭芬多學生的母親眉目傳情,後者被她的孩子拽著走向魔藥辦公室。
馬可欣和威廉,這個組合顯然對克拉倫斯來說糟糕透頂。馬多克斯搖了搖頭,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後向威廉示意他要暫時離開一會兒。
是該給他們留點時間。
他提著手杖,決定在家長會結束前先回到餐桌旁等候,這會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那兒還沒什麼人,最重要的是,如果馬可欣和威廉還想見他,他們不必去到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去。很快,他到了餐廳,卻見到一個皺巴巴、瘦小、長耳朵、身穿破布的影子坐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留下一個憂愁的背影。
“波羅?”馬多克斯脫口而出,
家養小精靈嚇了一跳,他那張好似被什麼東西揉過表面的大臉轉過來,兩隻碟子似的眼睛裡噙著淚花,看起來就像一隻因腐爛而出汁的大番茄。
“我有事情要告知您。”
這隻小精靈跳下餐桌,用骨瘦嶙峋的手指握住馬多克斯的手,隨後他又因為自己的骯髒而想抽開,可馬多克斯牢牢抓住家養小精靈的手指,盯著他那雙眼看。家養小精靈不得已,只好在這種對視下繼續說了下去。
“馬多克斯少爺,您千萬、千萬不能主持那個晚會!”小精靈高聲叫道,“平安夜!巫師!麻瓜!”
“哦,可我還是得主持每年都有的基金會的平安夜晚會啊,我親愛的波羅。是什麼事令你如此焦急?”
“我不能言說!”小精靈在跺腳,他少見地表現出這般怒氣,“我只能說這麼多。”他又軟乎了下去,恢復到一貫的卑怯姿態,“您的晚會會失敗的,現在取消了最好,馬可欣夫人在等待著您和克拉倫斯少爺回去,可您做不到!”
“哦,那麼就讓他失敗吧。”馬多克斯笑了笑,“你倒提醒我一件我還沒能做成的事情。”他轉身便告辭,腳步極快的攀上樓梯,向著八樓走去。留下的家養小精靈在原地抓耳撓腮,隨著嘭的一聲消失在了霍格沃茨的禮堂。
冬風在窗外呼嘯,前些日子下的雪已經化得一乾二淨,可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有一種預感。他知道馬上,雪就要再下了。
就像料想那樣,並沒多少人對八樓感興趣,他進入那隱秘的屋棚絲毫沒有帶來什麼難處,屋子里沒有人拒絕他。
“日安,我親愛的學生希波克拉底,我有一事相求。”
屋子此刻的主人正坐在地上,對著咕嘟作響的坩堝愣神。遠處傳來了什麼金屬掉落到地上的聲音,馬多克斯沒有理會那份噪音,只是等待著拉文克勞少女對這份邀請的回應。
“希波克拉底——不,斯蒂芬妮·盧瑟福,成為我的女王吧。”
——————————————————————————————
以下QA與詳解
Q:這個成員完全不同的秘密結社是什麼情況?CAT又是什麼情況?
A:首先人設紙上已經提過野兔的秘密結社創立實際上並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識,而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推波助瀾的人就是雖是同齡人卻被她尊為長者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野兔本人不知道。
CAT是藝術家思想家協會, Council of the Aritists and Thinkers的簡稱,是一幫電波NPC自己私下組建的……嘛就類似那種學校裡的章魚武士同好會吧!文里這些人就是藝研會,他們有在監視和試圖引導秘密結社的集會的走向。用麻瓜的概念來說,他們只是平常用”信箱“來交流的網絡結社,其產生目的是集結沒有意願接觸黑魔法卻有某種想法的一群人,至於是何種想法請自行體會,我概括不能(……)。要說起來,大概是一群電波非常high的中二Mad Artists NPC網聚,而且微妙地還都對共同的想法有不一樣的見解,並不是反派。
簡單概括一下,CAT也是馬多克斯搞的,他自己和自己玩校園社團斗玩得開心(……),而且這倆玩意本質上是同一個秘密結社。
Q:為什麼這篇的列夫個性這麼奇怪?
A:他在布萊茲面前只是更習慣用另一種模式相處,CAT裡比較放飛。兩邊的個性都不是假的,在不同人面前有不同的表現而已。
Q:新出場的NPC都是誰?
A:本篇出場的新NPC們有點多,除了列夫·安德森和馬多克斯的家人們外,又來了幾個新NPC,簡單介紹一下需要介紹的角色們
克拉倫斯:之前在03提及的馬多克斯的弟弟,拉文克勞一年級,普通的小男孩(?)
阿道夫·伊萬諾維奇:咬了布萊茲的狼人,三十出頭的俄國人,貌似是好人。
列夫·安德森:赫奇帕奇六年級,布萊茲的朋友(?),擅長寫詩,喜歡黃段子的少年。藝研會成員,也是秘密結社成員。
卡信達:拉文克勞六年級,擅長繪畫和雕塑,混血非洲裔英國人。假電波深柜姬佬。藝研會成員。
米哈伊爾:拉文克勞五年級,擅長寫劇本和文學研究,似乎是東歐人。接收、理解和表達感情都有點問題,愛好是喝魔藥。藝研會成員。
Q:馬多克斯的意圖和目的到底是什麼?
A: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有很多層面的,至於具體有哪些可以慢慢體會。
總之肯定不是為了毀滅世界、也不是純粹為了搞事就對了,在學校裡的時候也不會對除了社團參加者的人造成影響。而且他在長成大boss之前就要死了,所以是什麼其實都沒關係了(……)堅持從01看到目前這篇的可以小窗來和我猜猜。
Q:為什麼文里變著稱呼希波克拉底、野兔、斯蒂芬妮?是多重人格嗎?
A:不是,這裡變換名字是指同一個角色在故事裡頭的不同位置產生的不同權力。
寫完之後INT-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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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1679/】
联动:橘【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0409】
丹【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467/】
&官方秋后算账事件
食用bgm:三木生贄——花之祭P【http://music.163.com/#/m/song?id=472261628】
☆
【星なき暗闇の中 】
在那没有星星的黑夜中
【囁いてるさよならは 誰の声だった 】
轻声说着再见的那个声音 是谁
☆
“所以,艾治,你想好万圣节的舞会要装扮成什么了吗?”
丹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时间,休息室里的大家都看了过来。少年挠了挠脸颊,眼神游移着到了一旁亮堂的炉火,轻声道:“姐姐给我寄了她之前穿过的吸血鬼装……”
“哎,静前辈的衣服?”
似乎是想起去年,毕业前的静・乔斯达在万圣派对上帅气到男同学都要腿软的吸血鬼伯爵装扮,丹和梅尔文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转向面前瘦小腼腆的男孩,试图把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脑海里对接到一起。半晌后,丹才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对吧。”艾治苦笑道,“姐姐说什么她就是穿这套衣服迷倒了无数lady,希望我也能靠着舞会一鼓作气漂亮地追把喜欢的人追到手……怎么可能嘛!”
“嗯……那,你会跳舞吗?”丹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
“会一点点吧……姐姐教过我一些,但我的舞步比起她要差太多了,一点也不帅气……”
一时间,炉火旁的对话安静了下来,少年苦恼地抓了抓头。显然,有个光芒四射的姐姐或许是件好事,但也有可能不是件好事。丹和梅尔文面面相觑,思考着要怎么打破这个气氛。就在这时,莫妮卡在他们的旁边坐了下来。
“丹和梅尔文今年万圣节要怎么安排呀?又要像去年一样没有舞伴,兄弟相依为命在舞会上乱窜吗?”
想起去年舞会上喝醉的鲁法洛双子冲进乐队里抢过了主唱的乐器一通鬼哭狼嚎的混乱场景,丹和梅尔文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很难看,而艾治则忍不住“扑哧”一声转过身,背着兄弟俩笑了起来。眼尖的梅尔文一把抓过他的肩膀,紧紧扣住不让他逃跑,一字一句地道:“我可是约了女朋友炉火通信的哦!那你呢,艾治?”
“我……?”
“当然是你拉文克劳的白月光呀,我的小艾治。”丹报复般地调笑道,“你邀请了她吗?”
被提到了女朋友的事情,少年像是噎住了一般,呛了两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是我的白月光……”
“你就别装啦。那个漂亮的拉文克劳女生天天来我们宿舍门口找你,不是她是谁呀?”梅尔文摇晃了两下针织帽少年,可怜的艾治被强壮的梅尔文摇得七荤八素,撑在腿上咳嗽了起来。
“艾治不要担心啦,放手去做,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莫妮卡也在旁边拍了拍少年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怂恿道,丹抱着手臂点了点头,按住了艾治的肩膀,道:“如果你不去邀请水无月的话……”他在艾治疑惑的目光下凑近了少年的耳边,恶作剧般地低声道,“如果你最后没有带着水无月去舞会,我可就要天天在她面前亲你了。”
“……哎???不不不,等一等???”
艾治的脸涨得通红,本能地向后仰去,却一不小心从蒲团上摔了下来,直接来了个后脑勺着地,这副滑稽的模样换来了双子的笑声。
“你们别欺负他了。”莫妮卡责备地看了他们一眼,伸出手将艾治拉了起来,“你还好吧?”
“谢谢你,莫妮卡……”少年轻声道,重新在蒲团上坐好,他长叹了口气,撑着膝盖陷入了沮丧,“可是,就算真的要这样,我也不敢……”
“如果你尝试着主动一点的话,说不定一切会变得更好哦?先试一试吧,艾治。”
金发的少女真诚地看着他道。丹和梅尔文也不再笑了,他们都认真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少年。
“你需要的话,我们随时都能帮忙。”丹拍拍他,看着艾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严肃地道,“别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会帮你的。”丹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少年的话,眼中是不容质疑的认真,“不然,什么都不会改变。不如舞会开始之前,我们就一起去练习跳舞,怎么样?”
“……好。谢谢你,丹。”
艾治嗫嚅着,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然后他低下头,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了谢,飘散在夜晚暖融融的炉火里。
(1)
距离艾治从禁林已经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了。
他一边琢磨着莱肯斯的话,一边一如既往地去找纱鵺辅导功课。自从他在对方来赫奇帕奇门前找人被同院的朋友看出来时表现出极其的不自在后,纱鵺便提出让艾治到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门口等她,比起她到赫奇帕奇休息室只能让别的学生到寝室里去喊他惹人注目,拉文克劳门口的鹰环却是只要答对了问题都可以进去。少年满心地应了下来,却没意识到这个变化让这个任务变得更加困难了。
“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老鹰形状的雕塑从口里发出悦耳的声音,艾治抓了抓头,窘迫地开口道:“呃,什么都……没有……?”
鹰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艾治吞咽着,来回走了几步,又一次尝试道:“会……变成幽灵?”
雕塑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少年有些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尽管拉文克劳的门口来往人非常少——大抵是都去图书馆学习了——他还是很怕这时候被其他人看到,毕竟自己不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万一被问起原因,他要怎么回答呢?
——冷静,艾治,你只是来找纱鵺补习的,这很正常吧。
他捏紧了手指,摇了摇鹰状的门环,对着雕塑的鹰头鼓起勇气道:“我只是来找水无月纱鵺辅导功课……所以那个,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能不能……”
“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鹰环的声音仍然非常悦耳动听,落在艾治的耳朵里却像是绝望的宣判。他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先放弃、然后再在明天的早餐时间跟纱鵺说明情况,但那样的话自己就放了少女的鸽子,这自然是不行的,纱鵺答应教自己功课已经很好了。
都是自己太笨,什么都不会,才……莱肯斯说的自己身上没发现的优点,真的存在吗……
他抬起头,刚想再试试别的答案,却跟一双紫色的眼睛撞了个满怀。挑染的银发少女正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袍子里透出的蓝色明显标示了她属于纱鵺的学院,女孩眨了眨眼,食指轻轻点在下巴上——这是女孩子表现好奇心的典型姿势——她的视线透过自己鼻梁上夸张的心形墨镜落在艾治袍子边缘的黄色上,又看了看旁边的鹰环,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扬起了嘴角的笑容。
“不、不、不是!我不是要闯进去偷东西还是做什么……不对……不……我就是……不是,听我说……”意识到对方可能会产生误会,他慌乱地摆了摆手,连带着开口的咬字都带上了爱尔兰乡下的独特腔调,“我就是来、来、来找……也不是……”
“你是来找纱鵺的吧?”
少女突然开口道,那个熟悉的音节仿佛有特殊的魔力,瞬间就将少年牢牢地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半张着嘴,惊恐地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不……”
“最近经常看见你跟前辈走在一起呢。”
女孩夸张地微微扬起头,做出一副从头扫到脚的动作,艾治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全身发毛,不禁打了个寒战。
难道他投稿索菲亚的杂志的事情被暴露了?不可能呀,他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应该……
“前辈的话今天应该没有课,你进去找她就行啦。嗯?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跟纱鵺是一个宿舍的——”
“不,就是,纱鵺说要我拿问题找她,绝对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艾治赶忙打断了对方的自言自语,音量出奇地大,却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味道。银发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拖着下巴看着男孩的反应,半晌,她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
“索菲亚的小报上那个为恋爱烦恼的树洞是你投稿的吧,E・J前辈?”
“呃……啊?!”
他被少女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背都贴在了墙上。被戳中心思的少年甚至丧失了反抗的念头,开始后悔起之前为什么不果断逃跑。而银发少女倒是因为发现了有趣的事实而更加兴奋了。
“这么看来,你就是E・J同学了吧。”
“嗯……”
少年放弃抵抗一般点了点头,这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一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凝固了起来。艾治没想到偏偏自己是被纱鵺的室友给抓了个正着,这意味着对方很快就会知道树洞的投稿人就是自己了,也就是说所有没出息的一面都暴露在了纱鵺的眼中。而少女则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要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那双锐利的眼睛毫无疑问就是鹰隼追捕猎物时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剖开来似的。
良久,艾治吞咽着,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道:“那……那……能麻烦你帮我开一下……休息室的门……”
“不行哦。”少女上扬的尾音体现出她现在的好心情。她微微偏头,摊开手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很遗憾,我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给你两个选择,一,从外面叫前辈从里面开门,声音够大的话她就会听得见,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能进去。”
“……不行不行不行。”
一想到自己要站在门口大声喊纱鵺的名字让全拉文克劳的人都听见,艾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少女玩味地轻笑了两声,道:“那,第二个选择就是在这里等到别的人来开门啦。”
“……”
少年瑟缩了一下,他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却也只好默默地坐到了墙边的角落里。少女哼着小曲,心情极好似的在鹰环前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蹲下身看他两眼。
“前辈也不用担心,现在我是唯一知道你的小秘密的人了,你就干脆放心地把问题都交给我吧!毕竟我可是纱鵺前辈的室友呢!”
“哈……”艾治摸不着头脑地应付了一声,直觉告诉他少女所谓的“交给我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少年努力挤出一点弧度,试图遮掩自己逃跑的欲望。
快出来看看吧,纱鵺……我真的不敢待下去了……
他没出息地在心里祈祷着。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间传来,八卦杂志《巫师风尚》的主编索菲亚・里昂疑惑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银发少女和艾治的奇怪组合。她手里拿着一张布告,看起来似乎是要赶着去张贴什么。
“橘,这是……?”
索菲亚转向银发的少女,又看了看艾治。艾治生怕这个八卦主编也热情地冲上来问东问西,本能一般拼命向后缩去,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墙内,而被叫做“橘”的银发少女却亲昵地一把挽过索菲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被锁在门外啦,快来帮我开门,等了好久了!”
“你倒是自己学着开一次啊……”索菲亚无奈地道。她跟橘亲密地在一旁寒暄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艾治还在的样子,慌张了半天的艾治这才想起,自己投稿那篇树洞时用的是匿名,这个主编未必知道作者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悄悄松了口气,打算趁着索菲亚回答鹰环的当儿跟在后面溜进去。
就在这时,橘突然注意到索菲亚手中拿着的布告,她好奇地凑上去,拉长了声音念道:“这是什么啊……请在上个月违反了校规的同学自觉到校长办公室报道,无视此公告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刹那间,艾治感到自己的背突然僵住了,他睁大眼睛,立在原地无法动弹,连橘偷偷递给他的眼神暗示都没有收到。
“是院长刚塞给我的,要我贴到公共休息室里。”索菲亚的声音似乎很遥远,“总之,校长脾气向来很好,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坦白从宽吧。”
少女们的声音消失在了旋转的鹰环后面,艾治定定地呆立着,就好像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一样。他感到心脏在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要打破牢笼跳出来一般。
校长一定是发现自己去禁林的事情了。这是当然的,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偷溜禁林能够瞒得过校长呢?校长会怎么做,训他一顿?关禁闭?罚劳动?还是……
如果他要因为自己的软弱给赫奇帕奇丢分……
少年木然地走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双腿机械而毫无知觉,甚至当路过的室友跟他打招呼时都没有察觉到。
可怕的预感钳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恐惧。
(2)
「艾治・乔斯达 私闯禁林 赫奇帕奇-150分。」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布告板前的人群中,听见背后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他。午后的阳光明明是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金黄,从彩窗散落进来分割成斑斓的惬意色泽,少年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温度。眼前的事物在亮光下变得刺眼了起来,好像在隐隐浮动一般泛着白色的光泽。他只觉得呼吸急遽加速,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木然地弯下身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对不起。”他咕囔道,撇开两边踮起脚试图看清公告的同学,在他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就拉低帽子跑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哪件事说道歉。
艾治几乎是逃跑一般钻回了宿舍里,没有回答西纳蒙疑惑的“前辈怎么了?”的疑问,也没有回应卢西恩“艾治等一下”的呼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包成了虫茧一样的圆形,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回到诞生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都抹消掉一样。
这下你真的成了名人了啊,艾治・乔斯达。
他把身体蜷缩了起来,惊恐和快把人压倒的愧疚感充斥着全身的每一寸,少年自虐一般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从喉咙里挤出不成样的呻吟声。
即便是上了索菲亚的小报,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变成众人讨论的焦点。艾治确实怨恨自己的弱小和不起眼,但绝不是用这种形式变得出名,赫奇帕奇的学生向来老实安分,很少一次性丢掉这么多的分数,更何况还是校长曾经毕业的学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和自暴自弃,除了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消失掉以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根本没有脸走出去见他的室友、他的好朋友,更不要说……
——纱鵺肯定也知道了。
他捂住脸,在自己用被窝构筑的避难所里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一瞬间,艾治的脑海里出现了少女逐渐向着光芒离去的背影,她回过头,金色的眼中满是失望的情绪。
她说她喜欢努力的我,那明知违反校规却还是做了坏事的我呢?
少年回想起了他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当他推开门时,艾玛・怀特看起来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平和地暗示他在桌子前坐下,向来温和的校长面部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却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威严,她在办公桌后坐直了身体,示意少年开口。
“嗯……那个,非常对不起,教授,我看见了公告……之前,我想去看望莱肯斯先生,所以就闯了禁林……”他小心地觑着校长的神色,又补充道,“他是一位很好心的狼人先生,不会伤害学生的……”
“我知道。”
成年的女巫平静地回答。她顿了顿,又开口道:“我有从莱肯斯那里听过一点你跟他通信的事情,相信他也有提醒过你,即便莱肯斯本人没有恶意,禁林里仍然有许多不适合学生接触的东西。”
“我、我知道,就是……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跟莱肯斯先生讨论……然后……”
“乔斯达先生,禁林之所以被禁止进入,自然有它的理由。”艾玛的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微笑,她的手指在桌上交叉为十字,“我知道你有很多困难,但你可以尝试着去询问周围的教授或者同学,当然也可以继续跟莱肯斯保持通信。我感谢你主动来向我说明情况,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仍然会做一些处罚作为警示。”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向女巫道歉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赫奇帕奇学院已经因为自己而丢去了宝贵的150分,望着黄色的宝石沙漏被其他学院拉开的一大截,艾治觉得自己快要被愧疚的漩涡吞没了。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是真实成为了全学院的后腿。
他的室友们会怎么看他呢……丹和梅尔文是不是觉得不认识他这样的人比较好呢……还有纱鵺……
校长一定是生气了……为自己的学院有这样的学生。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明明被警告过了,莱肯斯也不赞成自己去禁林,为什么还固执地要去看他呢?
——是为了给狼人先生带冬天的围巾和小蛋糕……
不,你只是想找个人、一个合适的长辈来倾诉自己的感情,单纯是为了你自己说完了舒服而已,别找那么高尚的理由了,艾治・乔斯达。
一个声音冷漠地在他的脑海里说道。艾治下意识地摇头想要否定,却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开始窒息一般地啜泣,更加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任冰凉的感觉浸湿了脸边的床单,就像再也不打算从里面走出去一样。
(5)
“打扰了,他在这里吗?”
“嗯,就在床上,一直都在,我们也不太敢叫他……”
“行,那就交给我们了。”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外面说着什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因为睡前在哭泣的原因,又或者一直在被窝里捂着,艾治只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下一秒,他身上裹着的东西就被粗暴地扯了开来,新鲜的空气顿时灌进他的肺,一种被暴露在目光下的羞耻感让少年本能地抱住了头,长时间处在黑暗里让他连温和的烛光都觉得万分刺眼。
良久,他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叹气。
“艾治啊。”
熟悉的声线敲打在他的心上,艾治更加剧烈地缩了起来,像极了非洲那种名为鸵鸟的生物。
“对不起……丹……我……”他的声音细如蚊蝻,但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这个婴儿缩卵一样的姿势。
“艾治,我们没有人会怪你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下次不要再做不就好了,谁上学还不违反一两条校规嘛。”
这次开口的是梅尔文的声音,他听起来一如既往的爽朗和满不在乎,但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多半是丹给了他一记肘击。
“干嘛呀哥哥——”
“你先别说话。”丹的声音要比刚才轻了一些,却也带上了一丝认真,“艾治,听着,这件事情我们先放一边不讲,你跟我们出去一下。”
“哎……?”
少年一头雾水地被他的朋友们拉了起来,丹拽着他的手,梅尔文推着他的背,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寝室,从公共休息室的门里推了出去。
“人带来了,后面就祝你们加油啦!”
“等一下……?丹??”
在木桶闭合前最后一刻,他听见丹的声音消失在了通道后面,艾治冲上去拍打着木桶正想让他们开门,站在他身后的人却轻轻开了口。
“艾治。”
来人的声音并不重,却能瞬间将他凝固在原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艾治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粉色头发的女孩子,半天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他虽然稳稳地站在原地,却仿佛觉得脚下的地已经深深塌陷了下去,而他就在这无限的土地间不断地下沉——
要说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纱鵺。
“我听你的朋友说你不大好,所以来看看你。”女孩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独特的黑色眼白衬出了她慑人的金色双眼,但在触及艾治的时候却柔和了下来,纱鵺上下打量着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确实看起来脸色很差……”
艾治就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样定在那里,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只能机械地感觉到女孩柔软的手指从额头慢慢拂过他的脸,然后,他听见纱鵺继续说道:“你不要太紧张,弄丢的分还有办法挣得回来。”
“我没有紧张,你不用听他们说,我很好。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去补习。”
少年尽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他仍然不敢直视纱鵺,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无能竟然让纱鵺为他担心,而对方显然不会相信这么蹩脚的谎言。女孩握住了他揉额头的手,拉到自己的身边,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喜欢的人费心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自责……”她像是下定了主意一样,深吸一口气,“我看了《巫师风尚》的报道。”
仿佛这个词拥有什么魔力一样,艾治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倒抽着凉气,像拼命要伸手抓住稻草的溺水者一样艰难地喘息着,就如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抬头一样费力地转向女孩:“你知道了……?”
“是……你不要误会,不是我的室友告诉我的。”注意到艾治的脸色精彩地变化着,她连忙补充道,“我看到索菲亚印好的样刊时,就已经猜到了……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想过你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压力,不应该让你误会的。”
——不,不是这样的,纱鵺是不会有任何错误的。有问题的是什么都做不好、也无法直视自己错误的他。
“我还可以再重复一次……我最喜欢的是一直在努力的你,而不是要完美无缺的你。”
——但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努力攀爬却一事无成。
“总之,早点休息,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当然不会好起来。每次他都会用同一个谎言欺骗自己,最后只会越陷越深。
少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面庞仿佛在照亮楼道的火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但这片光明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耀眼了。她说的道理,他都明白,也在试图这么说服自己,但他们想要的却并不是相同的,只要艾治・乔斯达无法变得闪耀,这样徒劳的燃烧自己去靠近光源的挣扎最终只会耗尽他的力气,不断提醒他残酷的事实。
再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一切就会有变化吗?
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道:“纱鵺,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
没有理解少年的话语,女孩不解地皱起眉,看着艾治轻轻地抬起头,缓缓掰开了她握住少年手腕的手指——艾治向后退开了两步,他似乎真的失去了看向纱鵺的勇气,只是默默地站进灯光的阴影里,令人看不清表情。
“那个,你可以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问题,纱鵺什么都没有做,是我不好。”少年斟酌着,有些失焦地凝视着休息室门口的酒桶,就像是要把上面的每一根木纹都数清一样,“我需要一个人再好好静静……对不起……”
一时间,走廊内寂静得可怕。明明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赫奇帕奇门口的楼道却没有半点声音,这个夜晚燥热得过分,连寻常会从叶尖滑落的露珠都没有,只有压迫得耳鼓膜胀痛的死静,如果说有人对这片空气使用了石化咒,艾治也不会怀疑。他在心里对着自己的放弃行为冷笑了一声,微微撇过了头。
长痛不如短痛,艾治。现在放开纱鵺,还不至于在之后造成更加糟糕的错误。
大约过去了有一个世纪左右,就在艾治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站到生根发芽的时候,少女动了起来。她飞快地上前了两步,扬起的手举到了半空中——做好心理准备的艾治本能地闭上眼睛,他缩起了脖子,却没有等来该有的痛感。
他睁开眼,看见纱鵺慢慢地放下了手,少女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颤抖的声线:“……为什么?”
“不,我对纱鵺真的没有任何不满……”少年慌张地摇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不是,我觉得……我们需要……不,是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
“有问题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想办法呢?”纱鵺轻声道,“学习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为什么要一个人闷着呢……?”
——可是,那只是在单方面享受纱鵺的帮助而已,这不是他想要的啊。只要这个结没有被解开,什么都不会变化的。
艾治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头,重新看向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面满是对自己的疑惑。
“对不起,纱鵺……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听见自己说,“至少现在的我还不行。然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好吗?”
秋季末尾的夜晚炎热到让人无法忍受,地面上烘烤的腾腾热气仿佛能让人神智恍惚。艾治不记得这段艰难的对话究竟是怎么结尾,少女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女孩飘逸的粉色发丝消失在了视野里,迟来的钝痛割在他的心上,少年无意识地抓住了胸口,咬紧了嘴唇,整个视野里都是火光的橙黄。
——她一定是生气了吧?那是当然的,毕竟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推开了啊……
你这是自作自受,艾治・乔斯达。
——但是,这样就好。现在而言,对他、对纱鵺,都是最好的……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不断地奔向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焦急而带着一丝担忧。
“……喂艾治!你在做什么啊艾治!”
丹急促的呼喊像是有回音一样在漫长的隧道里不断回响,少年向着模糊的浅棕色露出虚弱的笑容:“……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不,你怎么就让水无月走了?为什么没有邀请她去舞会?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
“没有舞会了,丹。她不会来了,我把她气走了。”
——对,但是这是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只能这么做。
他梦呓般地念叨着,下意识地抓紧了好友的手臂。他看不清丹的眼神,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更害怕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清醒一点,艾治!”
年长的双子用力地摇晃着他的好友,那种朦胧的、梦幻的黄光在少年的眼中剧烈地晃荡着,泛开一层微波的涟漪,凝结成清晰的影像——丹正用充满担忧、关切和焦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睁大眼睛去寻找,里面却没有一丝责备和愤怒。
“听着,艾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做,但现在自暴自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
“……我今天有点累了,丹。对不起。”
艾治长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全身充满了疲惫,想要回到他最安全的床与被窝中陷入沉眠,言语和行动之间都透露着放弃的意味。而当他走出了两步时,却又被丹拽了回来。
“之前说好的一起去练习跳舞,我找到了琳前辈来指导。然后,等你学会了……一定要去再好好邀请水无月,不然你事后一定会后悔的。”丹顿了顿,声音严肃而低沉,“你会来的吧?明天?”
“……我会尽力。”
他逃跑似的飞快在木桶上敲出了暗码的节奏,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茫然地凝视着窗外,试图不去再去想纱鵺离去的背影。
——你真是个差劲透了的人。
少年对自己说道,然后又一次把自己包进了厚厚的茧里。
就好像打定主意成为一只作茧自缚的幼虫一般,绝望地躲避着明天的到来。
-Fin
后记:
全文9879字,基本飞机赶稿,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下来拼命乱改还是很奇怪,反正既没有决斗,也没有舞会,竟然就有快一万字了,我在干嘛啊
跟丹的文几乎是两条平行世界线了,预感要被中之人炎上(抱头蹲地)因为丹的文里有莫妮卡在场我就擅自写了如果不妥当可以联系我删掉响应……!
阿李的互动又被我往后移了一回合(?)下回它一定会有的!!
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总之就……呃……轻点打我……?
+展开
啊這篇吃起來好酸甜啊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像洛神花茶留在杯底酸酸甜甜的果肉和花絮(在說什麼呢)
艾治真青春啊……雖然想這麼說但荔枝人其實無比懂這種心情。少年很容易就因為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焦躁,如果身邊有特別優秀的人的話雖然會為對方的優秀感到焦慮但其實也會在背後暗自痛斥自己的無能,說起來可愛其實對當事人來說是個挺煩惱的事情的。
但是故事裡的大家都笑著鬧著以各自的方式在溫柔地和艾治小朋友在一起(?)就感覺非常地暖心!兩兄弟和莫妮卡好可愛哦!校長也好可愛哦!鷹院女生們也好可愛哦!
艾治明明是有很多優點的,不要灰心呀,揉搓了小天使
還有就是
這對女A男O(大聲)(guna)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091/】
聯動【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1232/】
【14569字,前半二章,後半三章】
距離卡玲·馬賽變回人類,已經足有幾個星期了。她落了一天的課,錯過了一門魔咒課的小測驗,草藥課少了一整頁重要的筆記,科爾溫教授還偏偏在那天講了NEWTS魔藥學的幾個考點,好像所有老師都知道她那天沒去上課,然後會心一笑地把門一關說道“我們今天講重點。”
這還不是全部,社團活動也開始了,走廊上早貼滿了不同社團的小廣告,還有好幾份校園報紙進行著良性競爭——惡性競爭——或者隨便什麼競爭。她還從別人那兒聽說那幾個魁地奇隊早已開始訓練,這也難怪時不時能從霍格沃茨城堡的窗戶旁看到飛行的小黑點。
當然,最重要的是,學生們可以開始申請社團了。
所以當卡玲·馬賽坐在校長辦公室裡時,她不自覺地長出了一口氣。那份被卡玲揉的有點皺巴巴的羊皮紙在懷特校長手裡,後者讀完之後從那張申請書上抬起頭來。
“你前幾年也成立了這個社團。”懷特說道,她放下那張有點可憐的羊皮紙,臉上微笑不減,校長辦公桌上的銀質小物件在談話間規則地擺動,讓卡玲的注意力變得有些散亂。
“是的,懷特小姐,我今年也打算成立——就像前幾年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人參加,去年也沒有。”話從口出,卡玲有些後悔自己這個決策了,這不就是在向校長說明自己的社團可有可無嘛,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傻。
懷特校長聽到這個說法後笑了笑,她將那張申請書平攤開來,用纖長手指點了點紙上的一個詞:“你在這裡寫到‘偵探社的目的是為了解決些日常的謎團’,這目的也和之前一樣。只是在這張申請書上添加了報酬。”
“您還記得!我自己都有點忘了,還是找到了去年的申請書上寫的。”卡玲有那麼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報酬是因為之前的——嗯,有人跟我說過如果只是完成其他人的委託,說不定會有人過來拜託我把書包幫他們提過去,所以設置一個報酬的們來……門欄比較像模像樣些。”她因為有些緊張而卡殼了,但又重複了一次這個詞,“但我盡量不讓它牽扯到金錢交易吧。”
“比如說呢?”這是個溫和的詢問,懷特校長蜂蜜色的眼睛在引導卡玲繼續說下去,可問題是,卡玲想不出還能有什麼。
“……我想不出來,”卡玲洩氣了,“或許我該讓委託成功的人跳康康舞?或者原地蹦跶著做幾個鬼臉,講一個笑話什麼的。”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在這時候坐進校長辦公室了,她怎麼不在來之前準備一個演講稿呢?
她貧弱的幽默感再一次被校長的善意化解:“為什麼是康康舞、笑話、鬼臉呢?卡玲,或許你已經有個主意,只是很難將他們歸納起來。”
“因為很好笑吧……我希望委託結束時,他們的問題得到解決,已經是可以笑出來的心情,因為當人有著能夠笑出來的心情時——說明他們已經走出那個需要求助的心境了。”卡玲說著,隨後又皺了皺眉頭,“不,不對……有時候得知真相不一定是件開心事,儘管那都是些天天發生的小謎團,但一些事情或許還是不知道的好。”
“但你想讓他們笑起來,不是嗎?”懷特笑道,她有種奇怪的魔力,好像總能將卡玲心裡一些難以總結的想法歸納出來。卡玲點了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做了個決定。
“讓他們做一件能讓自己,也讓別人能笑起來的事情吧,這就是我的報酬。”
她看到校長坐在那張辦公桌後,讚許地懇首。這就是正解。卡玲想。
卡玲·馬賽拿著那張申請書走出校長辦公室時,她不忍有些飄飄然了。她有那麼點想去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旁邊的廚房和小精靈要那麼一兩個小蛋糕作為慶祝,不過,她想到艾維爾達可能在那兒,又決定灰溜溜地回寢室為佳。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她們倆似乎都在有意識地躲對方。其原因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上次那件事實在太尷尬了,致使她看到艾維爾達是都會有些發憷,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想那件事——萬一艾維爾達還在介意呢?
這個想法就像一只時不時出現的蒼蠅,在她耳邊胡亂飛舞擾動,偏偏當她揚起手來想要正面問題時,那個煩人的小東西又會消失不見。
她帶著點苦惱進了自己的臥室,艾維爾達還不一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如果她不知道那就好了。可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一個背道而馳的小意見冒了出來。
卡玲·馬賽決心甩開那意見。
她找了幾張羊皮紙,用紅墨水畫了個海報——但願這張奇怪的小告示能在今年吸引到什麼人。至於其他的,她也不坐過多期待,既然她已經做了三年的光桿司令,又為什麼不能在七年級忍受一個人的社團呢?
抱著這種矛盾的想法,她把那幾張海報貼上了離餐廳最近的那條走廊的告示板——在那兒大家都能看到。這就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至少,在她心裡有件事能放下了。她收拾好那些膠水,聞到晚餐的香味從禮堂的四張長桌上飄了過來。
冉冉點起的燭光將四周照得亮堂,看不見那個隱形的點燭人,窗邊,幾欲下沉的太陽久久不肯落入地平線,唯獨天鵝絨般的夜幕早就壓在天花板上了,而星星點綴其間。今天一定是個會讓教天文學課的阿斯塔教授高興起來的好天氣。
她心滿意足地走向赫奇帕奇的長桌上去,遠遠便看到艾維爾達那顏色淺淡的影子在幾個同年齡的學生旁低頭吃著一盤烤肉,顯得格格不入。或許注意到卡玲的視線,艾維爾達抬起頭來匆匆掃視了一眼,接著又低下頭去應付那盤食物。
卡玲·馬賽人生頭一次破天荒坐在了赫奇帕奇長桌的邊緣。
等晚餐結束之後還有好幾篇以newts考點為基礎的論文在等她,所以她極為反常地沒在吃飯上花費太多時間。圖書館裡塞滿了拉文克勞,她不大想一個人去那兒,但她又不太想回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於是只好在餐桌附近來回晃悠,草草寫那麼幾個要點。
在大綱完成之後,她就半點都不想動了。她已經能預見到這張羊皮紙上被人寫上一個大大的A。梅林的褲衩啊,每個英文單詞她都能看懂,可為什麼組合在一起就顯得像天書。她要怎樣才能理解為什麼小火熬煮青蛙粘液會有三種優點?又怎麼能明白迷情劑的原料和他的成品有什麼關係?每個問題都像個要將人炸飛的地雷,而卡玲很不巧是個笨手笨腳的士兵。
她奮筆疾書,寫完那篇論文時,管理人小姐也提著燈讓大家回宿舍了,理所當然地,卡玲並沒有在餐廳停留太久。她檢查了一次儲物櫃,確認今天沒有人投參加社團的申請後,帶著點幾乎放棄了的心情回了宿舍。低年級學生們早就回了房間,剩下一些年齡大些的圍坐在赫奇帕奇的火爐旁,不知道是在看魔咒學的原理還是魔藥清單。
“卡玲!”其中一個女孩從那本書裡抬起頭來,“我看到你的社團海報了。”
卡玲試圖去辨認那女孩的臉,她長得很美,就是好看到沒什麼特征,挑不出什麼特別的毛病,好像所有五官都恰好在“剛剛好”那個標準線上,除了頭髮顏色怪異了點——而且那頭髮似乎還在不停變色。
“安!”她嚇了一跳,“你變成這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哈哈,怎麼樣,我適合藍色頭髮嗎?”安斯蒂斯笑著問她,她捲起自己長髮,把它們變成波浪狀,又變成雷鬼頭,接著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捲髮,這就有點滑稽了,“開玩笑的,我想問問你,卡玲——你們現在接受委託嗎?”
“當然。你介意的話我們去人少點的地方說?”她問,避開那幾個高年級生好奇的視線,安斯蒂斯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但她們還是停在這個點沒有人會經過的樓梯口。
卡玲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希望這能提高點對方的印象,雖然這已經是七年來的無數次無用功的其中一個。
“那麼你想提出的委託是?”
安斯蒂斯來回踱步,好像在跳舞,她變成少年模樣,再變回來,紅停了下來,用那雙貓一樣晶亮的眼睛看著卡玲:“我喜歡上一個人。”
這句話讓空氣沉寂了一會兒,卡玲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尷尬而繼續問了一個令她有點想殺了自己的問題。
“額,然後?”
“卡玲學姐,我想請你幫我跟蹤他!我想知道他喜歡什麼!我想為了他做點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合適的時候向他告白——”
“等一下,從頭開始講,首先,他是誰?你又是怎麼認識他的呢?”卡玲打斷了這個急性子的主顧,她有點跟不上對方的邏輯和思維的速度,“慢慢來,不要著急。”
少女眨了眨那雙晶亮的貓眼,她微側腦袋,儼然一副少女思慕心上人的模樣:“我和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相遇了,他那麼溫柔,看到我也沒有覺得奇怪。”她說著,又變成男孩,“他完全接受了我,承認了我的想法,還在我痛苦的時候開導我……我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到有一個喜歡的人。但我不知道……額,如果他不能接受我作為他的伴侶呢,一個時不時變換性別的人或許——作為伴侶對他來說有些惡心?”
卡玲有些不太清楚對方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或許她對安斯蒂斯是個值得信賴的長輩?又或者因為他們不那麼熟……所以她才肯對自己傾訴?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實際上,我覺得如果對方足夠好,你不需要去擔心這點。”卡玲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是斯萊特林七年級的馬多克斯!”
“……不不,七年級沒有這個人。”卡玲說,如果真的有那麼個人,她肯定和對方上過課,雖然她健忘,但不至於忘掉一起上課七年的人的名字。
“那他或許是六年級吧。”
“你有機會能和他說上話嗎?”卡玲又問,老實說她對這種委託有些抵觸,畢竟她父親的偵探社偶爾也會接些這種委託。
如果她在學校裡做的事情和在外面做的一樣,那就沒意義了。
“嗯,有機會。”安斯蒂斯眨了眨眼,終於略有了些自信,她提起來這件事,好像這段戀情已經成了一半。
“與其讓我在學校裡跟蹤他,你要不要試試看向他告白呢?當然啦,不是現在……在和對方釀造出來戀愛的氣氛之後一鼓作氣地向對方說明,這樣或許比我跟蹤他來得好?”
“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安說,她的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出於她天賦的能力還是情緒,又或者兩者都有。
“我了解了。但請讓我說一些我的建議——在我看來,你可以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慢慢了解他在想什麼啊。”卡玲開導道,“這樣自然的過程不是更好些麼?成功的幾率也更大。”
安斯蒂斯顯然在盤算這個提議。她應當有這麼個方法,卡玲想,只是需要什麼人推她一步,她繼續試著推動這個局面。
“如果你需要我幫你營造氣氛,或是提供點什麼戀愛的主意,我樂意之至。”卡玲繼續解釋道。
“真的?”
“當然了。”
安斯蒂斯這姑娘天生不懂得如何掩蓋自己的情緒,她在樓梯口蹦蹦跳跳,就快要跑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提議:“謝謝你,卡玲學姐。”她舉起雙手,高呼萬歲,再一次變成男生擁抱了卡玲。(“嗷拜託,別啊!”卡玲尖叫道。)
這個小小的委託結束之後,卡玲意識到她渾身上下再沒有什麼多餘的能量去在意論文和社團,於是便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了宿舍。等她的頭沾上床板,夢便拽著她掉進一個讓人安心的懷抱裡了。
她做了一個自己也記不清內容的美夢,似乎與甜甜圈有關,所以當她從床上起來時,嘴裡還念叨著如何保證霜糖酥脆的秘方,這時已經快到當天的第一節占卜課上課的時間了。她匆匆套上衣服,洗了把臉,在這個有點倉促的早晨跑了出去。城堡內,萬聖節裝飾都掛起來了,四處被橙色和紫色給包圍,讓她有點後悔沒給海報變個色。現在看來,那張海報幾乎要和墻融為一體,沒有半點出挑的地方。
至於占卜課,就像往常那樣在她自己半知半解的胡編亂造裡頭過去了,她甚至有點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到了七年級還沒有取消這節課。好在下節課是黑魔法防禦,這讓她振作了點。她在走廊上和幾個赫奇帕奇女生道了聲早安,向著黑魔法防禦課的教室走去。
黑魔法防禦課這學期的新教授列夫站在講台後,現在正在將學生分成兩人一組好進行實戰。他一頭金髮梳理得當,因其長度在腦袋後面扎了一個馬尾,衣著打扮看起來像麻瓜雜誌上的男模特,因為這學期的新決策,相當得學生喜歡。
畢竟能在實戰課上互相射咒語真的是很酷。
“那麼請小組內的成員互相敬禮。”列夫教授從名冊上抬起頭來,一一掃視兩兩一組的學生,桌椅早早被擺排在教室的角落裡。列夫教授似乎還曾提過他打算用課桌製作路障,但似乎在之後不了了之。
卡玲的對手麥斯威爾是個斯萊特林七年級的男生,紅髮,個子挺大,蒼白的臉上長滿了紅斑。在簡短地互相行過禮後,兩人各拿起自己的魔杖,如同拿起一把劍,他們都在等著列夫教授一聲令下。
卡玲沒怎麼和這個來自斯萊特林的對手說過話,她曾聽說過這個男孩在斯萊特林也因為紅髮不大受歡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家族多半都是格蘭芬多。她盤算著如何能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數到三。一,二,三——”
“盔甲護盾!”
“除你武器!”
兩道咒語在半空中相撞,但麥斯威爾的那道要來得更快些。那是個施用得漂亮的鐵甲咒,甚至險些將卡玲彈開。她調整步伐,想貼得更近些那道咒語來得相當穩固,不叫她通過。這樣下去她要被麥斯威爾挨著打。
解決的方法不是沒有。
卡玲跳了起來。
“飛鳥群群!”麥斯威爾又一次叫到,為數眾多的飛鳥從他的杖間噴湧而出。卡玲則在一個飛行咒的作用下騰空而起,她揚起雙腿,跨過那道屏障。鳥群在半空中與她交匯,被她作為助力以手支撐。
“統統石化!”這是麥斯威爾的最後一道咒語,下一秒,卡玲因咒語而變得如同石頭般堅硬的腿掃上對方的前額。
“盔甲護身。”
一道堅實的魔法屏障在兩人間彈開。卡玲向後退了幾步,她抬起頭,看到阿諾德·列夫教授站在幾英呎外的地方鼓掌,臉上一臉笑容。
“很不錯的鐵甲咒,麥斯威爾先生。你的思路也很有趣,馬賽小姐。”
“趁其不備才能出奇制勝。”卡玲笑道,向列夫教授鞠了一躬,“謝謝您。”
“那可是盜匪的做法,馬賽小姐。某種意義以上放棄用魔杖攻擊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在某些情形下合理運用也是好事。”
“是硬漢派偵探。”卡玲小聲更正道,不過這是個好兆頭,“感謝指正。”
他們握了一次手,列夫教授的手強而有力,能感覺到西裝覆蓋下的鋼鐵纖維。過了一會兒,所有組別都進行完了實戰,在一聲下課鈴中,學生們魚貫而出,已經是早休的時間了。
而卡玲馬賽拖著那條因為咒語半瘸的腿,一邊罵著自己蠢一邊拐向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她很確定破解肉體硬化咒的咒語不是平道滑滑,也不是咒立停,但願校醫能找到點辦法。
下次得知道怎麼解開硬化咒再用,這次太急了。她忿忿不平地想到,向大桶敲了敲赫爾加·赫奇帕奇的節奏。
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裡現在正熱鬧著,不少小赫奇帕奇擠在沒有點燃的火爐邊上,小鳥那樣嘰嘰喳喳,似乎是在討論即將到來的萬聖舞會。房間的角落里也擺了些鏤空南瓜,從其過於相似的輪廓來看,絕非手工產物,估計是變形學教授做的。天氣不錯,就連地下也帶著點陽光的味道,從房間四壁能聞到泥草的芳香。
卡玲一瘸一拐地走向宿舍,她看到赫奇帕奇的院長辛哈教授正坐在一個柔軟的沙發上,給他的女兒看一本小圖畫書。小傢伙肉呼呼的手指指著那本認識神奇生物的小繪本,將上頭的單詞一個個念出來,做父親的不多插嘴,只是用輕柔的聲音附和著。赫奇帕奇的學生們早就習慣了這個小情景,甚至經常為辛哈教授照顧他的孩子們。
“辛哈教授,早上好。”卡玲打了個招呼,“迦娜,早上好。”
“早上好,迦娜,你也說早上好,”小姑娘用綿軟的聲音道了句早後,辛哈教授滿意地從女兒身上抬起頭來,“卡玲,你怎麼一瘸一拐的。”他很快察覺了那點異常,語氣裡帶了點擔憂。辛哈教授的長相帶著濃重的異國風情,看起來頗為神秘,臉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多變化,可他一張嘴卡玲就知道那是溫柔的父親才有的聲音。
“額……”卡玲想了想決定隱瞞自己愚蠢的錯誤,“在黑魔法防禦課上的出了點小問題,但沒什麼大礙。”她拍了拍胸脯,好向對方證明自己的理論。
好在辛哈教授接受了這個說法。“去醫務室吧,卡玲,卡爾先生可以在十秒內治好你的骨折。”
“謝謝您,我馬上就去。”她笑了笑,然後向小傢伙道了再見,但這回卻被辛哈教授叫住了。
“對了,卡玲,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我個忙嗎?
依辛哈教授所說,神奇生物保護課丟了一籠蒲絨絨,有八個左右。(這麼說是因為它們一旦找到合適的環境之後有可能進行繁衍)那本來是要給五年級的學生上課用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在他放進辦公室裡之後不見了。辛哈教授一向對學生們沒什麼戒心,(當然啦,也不需要戒心)加上正好有點急事,(卡玲猜測和他的三個孩子有點關係)因此在當時沒關上辦公室的門。
等辛哈教授忙完之後,回過頭來卻發現裝著蒲絨絨的籠子已經不見了。
“您在那之前做過什麼嗎?”卡玲問。
“我想想……我從一節課上剛回來,五年級學生的。”
“講蒲絨絨的?”
“是的,孩子們都很熱情,因為蒲絨絨比起其他神奇生物要來得可愛得多,還有幾個女孩問我如果要養蒲絨絨該怎麼好好照顧他們。”辛哈教授似乎想起點什麼,從唇間漏出一聲輕輕的笑,但那笑很快又被些微擔憂給取代了。
“原來如此,那節課的學生是哪個學院的?”卡玲又問道。
“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們。”
她去看了眼“案發現場”,當然,那裡已經沒有什麼痕跡在了,因為來去的學生和老師太多,縱使有鞋印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辛哈教授蓋在籠子上的布也被一同帶走,大概是為了遮蓋籠子本身。
籠子不小,如果有人曾經抱著它走出教室,應當是個惹眼的目標,問題只在於有沒有人見到過。
當然,目擊證人也不一定需要是人。
所以當卡玲穿過條條走廊,她問起了路上的肖像畫和幽靈們有沒有見過一個斯萊特林、五年級的學生拿著一個巨大的被灰布覆蓋的箱子,或者籠子。肖像畫們有自己的社交圈,並不那麼介入學生的生活,如果你在一個城堡里和一群人玩了幾百年,你也偶爾會去注意一下路上經過的小孩子。
“請問你們又看到過一個拿著被布遮蓋的箱子的斯萊特林孩子嗎?看起來大概十四五歲左右。”她問一夥顯然厭倦了紙牌的十八世紀鄉紳們,“那東西被灰布遮著,大概這麼大。”她張開手比劃了一下。
“你說得太過模棱兩可了,這樣的學生有的是,每天都有。”
“噓,喬凡尼,看看這個女孩,就是昨天把那張海報貼在告示板上的人。”其中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說道,他拍了拍他們,這群鄉紳於是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過了會兒,他們中一個一直手持著一串紙牌的人抬起頭。
“去問問一樓走廊上那張總是盯著人看的肖像畫,她不喜歡四處走動,唯一的樂趣是看你們這些小孩每天在走廊做些什麼,然後再去向教授們打點小報告。依我看,問問總是沒什麼壞處。至於那孩子,我們會幫你留意的,再看到還能告訴你。”
“聰明,臭皮匠約翰。可惜你打牌的功夫總比不過人。”
“瞎胡說,看我下一把出個讓你嚇一跳的東西來。”
這群油畫中的男人於是再度沉浸在紙牌的世界裡,在卡玲的道謝聲中重新整裝待發,滿頭熱血地開始下一盤牌局。卡玲不好再打擾他們,只是照他們所說的去尋找那個在走廊上盯著學生的肖像。她確實對那副畫有點印象,但忘了畫中的主人公究竟叫什麼,不過,一聲“小姐”總是萬無一失。
還有就是有下次機會她一定要對那些傷了一條腿的人們表達敬意。
她一瘸一拐地下了樓梯,但願沒人看到自己這幅蠢樣。實際上,經過了好幾節課,早就已經在高年級中人盡皆知,迫使她有些難以在麥斯威爾面前抬起頭。
偏偏她還在此時撞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布萊茲·路易斯站在樓梯口那兒,有點好奇地看向她那條石頭似的腿。
卡玲決定在進行視線接觸前溜掉,她加快腳步——
“早,卡玲,你的腿怎麼了。”
“……我自己施了個硬化咒,現在不知道怎麼變回來了。”
布萊茲沉默了一陣子,卡玲靜靜等待對方笑出聲來,在這個瞬間唯一流動的東西就是寂靜。“需要我幫你治好嗎?你放心的話?”布萊茲終於開口問道,卡玲應聲點了點頭。她不太想去校醫務室,而他又恰好能給她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呢。
布萊茲抽出那根白楊木魔杖,在卡玲那條僵硬的腿上敲打了一會兒,就像在檢查哪個部位有沒有損壞零件的修理工。卡玲還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腿能在魔杖碰到的時候發出石頭似的悶響,她歎了口氣,等布萊茲做出一個診斷。
“只是一下,不會痛的。”
那根魔杖隨即點上她的膝蓋,卡玲瞇著眼,她感到一股詭異、但說不上壞的熱流流竄上她的皮膚,在她的神經上敲敲打打,最終停了下來。隨後,她意識到自己的關節已經可以活動,只是略有些僵硬,這感覺就像她的頭被強行安裝在一個關節人偶的身上;它無疑在變好。
“謝謝你,布萊茲,好棒的魔咒。”
“是變形咒,下次請不要再對自己用這個咒語了。能問一句你是為什麼要給自己施咒的嗎?”布萊茲收起魔杖,又恢復到那副有點拘禁的樣子,卡玲猜測布萊茲他其實沒那麼好奇,只是為了再一次提醒自己而已。
“嗷,我在列夫教授的實戰課上給自己用了個咒語,為了用我的腳踢人。”
“給自己施用魔咒嗎,再用拳腳?”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道,“蠻有趣的思路。”
“可行不通,布萊茲,你看看這條腿之前的樣子。”卡玲說。
“你可以用一些別的咒語,或者只硬化鞋底。”布萊茲建議道,“比方說在比賽前先施展水火侵,然後在開始後給自己的拳頭上加點火——額,還有像是把手腳變大也不錯啊,只要質量和體積在那兒,攻擊力就都還在。”
“聰明!謝謝你!”
這句話讓布萊茲的臉上漲起一陣說不清的神采,似乎不是代表害羞的紅暈,也難說是自卑。他含糊地點了點頭,又說自己還有節課在後頭,於是卡玲笑著和對方揮別,小跑向一樓的肖像。
那個盯著大堂看的肖像畫就在那兒,卡玲經過其無數次,這才發現這畫中人頭上戴著一頂幾世紀前的女帽,上頭還插著一根羽毛,有種老派的美感。除了這頂有點奇怪的帽子,油畫神態輕蔑,眼睛直直盯著走廊,好像要看穿卡玲和她對面的墻壁。
“小姐,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過一個五年級、斯萊特林的孩子?”卡玲頓了頓,在他和她之間選擇了一個更模糊些的,“那個人手上拿著一個巨大的箱子,或者籠子,上頭蓋著一塊灰色的布。”
油畫中的女人似乎沒想到會有個學生向她搭訕,可她也不打算理會卡玲·馬賽,這位小姐百無聊賴地舉起前景中一個精緻的茶杯,緩緩啜飲起來,一副十九世紀的貴婦派頭。過了會兒,她放下那個杯子,好像已經進行完一場不得了的儀式。
“我沒有理由告訴你,除非你是為了——”
“我被老師委託,要尋回被人偷走的一籠蒲絨絨,”卡玲打斷了油畫小姐的擺架子,但她語氣輕柔,沒有半點要爭個高下的意思,“如果我不將它們取回來,老師也不好上課,更何況那個孩子如果用學校的公共資產做些不太好的事情呢?”她循序善誘,又提高了點音量,“您這樣一位為了學校著想的小姐,想必願意花費一點時間,告訴我有沒有曾經看過那樣一個孩子?”
“一個男孩,實際上,就在剛才。”油畫小姐退回她的座位,油畫不會面色發紅,不過她多少有些接受了卡玲的溜須拍馬,“淺金色頭髮,戴著眼鏡,劉海不知道為什麼蓋住一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往城堡外頭走。”
“嗷——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叫什麼了。”卡玲說,“謝謝你!”她鞠了一躬,接著飛快地跑向城堡外。沿途風景極速化成身後的遺地,她回憶起曾經看到那份報紙上頭的彩色照片,一個看起來有些內斂、拒絕了鏡頭的男孩快步走出照片的邊框,淺色的劉海遮蓋住了其中一隻眼睛。
他叫菲林·斯內克。
如果他只是為了養些寵物,大可把那籠子放在宿舍里,與其他學生交易亦是如此。可他選擇了拿起那個箱子走出學校?他會去哪兒?現在可不是霍格莫德開放的日子。
卡玲停在一片片捲心菜田的泥壩上,她看到遠方的禁林在風聲中呼嘯著,驅逐一切文明的來客。現在可沒什麼人在外頭,可他還是選擇要在這時間出去,並且,他好像不打算把那群蒲絨絨給放回來。如果菲林·斯內克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偷了那籠蒲絨絨,那答案就只有一個。
他可別是為了放生而把蒲絨絨帶到禁林去。卡玲焦躁地抓了把頭髮,想盡力排除這個可能性。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一個人拿著一籠蒲絨絨進禁林,在以前或許是件聽起來很酷的事,可她現在作為一個十八歲的人頭一次為這樣的舉措感到危險和難過。
原來成人社會的責任感已經悄悄在她心上駐扎了。
希望他還沒進禁林太深的地方。卡玲想,她加快腳步,禁林的邊緣已經盡在眼前。錯綜複雜的小路劈開灌木叢和藤蔓,稍稍顯露出人類尚還涉足的痕跡。她在那巨大的樹木迷宮旁小跑了一圈,直到看到一抹有別於樹木與草綠的綠色。那個男孩被一棵樹的影子所覆蓋,此刻正低著頭查看一個籠子,他手忙腳亂,四處張望,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那個籠子裡的蒲絨絨此刻少了半數,另一半跳半滾地彈向更遠的地方。
卡玲·馬賽跑了過去,她抓起一隻地上的蒲絨絨,然後用飛來咒抓回來剩下幾隻。“蒲絨絨飛來!”她高叫著,把那幾隻小東西都給關進籠子裡去,隨後轉過身去看一旁的菲林。
菲林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意外中的援兵,他的肩膀僵硬了。
她思考著要向對方說點什麼——她倒是不覺得對方的動機難以理解,只是有些偏頗罷了,加之一個男孩獨自來禁林,道理上來說有些不大合適(而且她也因為了找他而破壞了校規)。嗷,對了,除了她、辛哈教授、還有菲林·斯內克外,沒有人知道菲林就是蒲絨絨大盜,如果用這點優勢,說不定能讓菲林坦誠些。
“……謝……謝……”一聲吞吞吐吐的道謝從菲林的嘴巴裡落了出來,他顯然有些緊張,卻在卡玲面前故作鎮靜。斯萊特林男孩比同齡人要來得瘦小些,十五歲,這個年齡男生應當要竄個子了,但菲林卻還是副孩子模樣。
“不用謝,下次要小心點。”卡玲把裝好盡數八隻蒲絨絨的籠子遞給菲林。這男孩比照片上來得要更普通些,或許是因為小報內容的關係,插圖上的臉色不大好,但現在卻僅僅是蒙上一層膽怯,“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卡玲,來自赫奇帕奇七年級。先出禁林吧,雖然在外圍,但偶爾也會有野獸跑出來的。”她帶著他往外走了幾步,到一個稍能放下心來的平地旁。男孩跟在她身後,小心地應和著,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品。
“您好……我叫菲林·斯內克,斯萊特林五年級的學生。”
“你一個人帶著這些蒲絨絨難道不會覺得有些太沉嗎?雖然蒲絨絨本身不大重,但籠子卻不是什麼小東西呢。”看他的身板,要一人持續搬動那麼一塊東西恐怕還有些難度,卡玲於是這麼問道。
“嗯,因為辛哈教授借我這一籠蒲絨絨,讓我好好地觀察他們。”
“這樣啊,你介意我在旁邊看你看看嘛?我也沒課,雖然教神情生物的辛哈老師是赫奇帕奇的,但我偶爾也想在公共休息室以外的地方看看神奇生物。”
菲林停下來了,他顯然在思考要如何圓這個無傷大雅的小謊。另一方面,卡玲步步緊逼,幾乎已經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了對方,只是沒有明說罷了。她等待著菲林的回應,這男孩應該是個好孩子,他自己會把一切說出來的。
“那我在這兒畫下去好嗎?”最終他說道,卡玲默許了這個建議。菲林摸出來紙筆,小心翼翼地畫了起來,他畫得相當不錯,完全就是一副蒲絨絨的樣子,只是因為緊張線條有些毛毛躁躁,畫不出什麼漂亮的曲直。他畫得很慢,好像要用這種方式來浪費時間,但卡玲比他更有耐心點,儘管她幾度把香煙盒拿出來,卻在每次默念校規時又塞了回去。
這場無聊又浪費時間的角力正式揭開帷幕,誰都沒喊開始,也沒人喊停。菲林不停添加些細節,比如蒲絨絨身上的絨毛啦,籠子裡頭脫落的小東西啦,甚至到最後畫到了背景;另一方面,卡玲站在他身後,盡量放空心思,好快點消磨時間。她又想起來那節黑魔法防禦課,或許她應該像布萊茲說的那樣試試別的咒語——還有很多呢,這種戰鬥方式似乎有一定優勢,因為據她觀察,巫師們的反應力似乎沒有那麼快,身體也多半並不強壯,這種方法能為她爭取到更多時間,還可以因為意外性打對手個措手不及,只是就像列夫教授說的那樣,並不是所有情況都適用,如果決鬥者之間的距離過長,這樣的打法就沒什麼優勢了。
但只要他們離得夠勁,她學會的那點格鬥術可以封鎖對方的魔咒
另一方面則是那兩個案子,她上次和父親的通信已經是暑假了,馬賽偵探社的社長到現在為止都還沒來一次信。這讓她有點擔心對方的安全,假如她父親死了,至少她會從預言家日報或者其他什麼報紙上看到的;作為一個偵探,他也沒那麼容易死。
維蘭塔的案子恐怕要等到聖誕節假期才能去調查了,另外一個則讓她摸不著頭腦,她父親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甚至還扔給她更多的謎團。兩者都不是什麼尋常案子,但維蘭塔的起碼要好些,至少她還知道委託人到底是誰。
她一面想著,一面攆著腳下的樹葉,沒留意到東邊的天空已經黑了一半。太陽浮在森林上方,像一隻橙黃色的眼球,她因寒冷而打了個顫。而菲林有些遺憾地放下筆,卡玲被那聲音喚回現實。
“怎麼了?已經能畫完了嗎?”她問。
他看向她,好像在說“你贏了”,他只是低下頭去:“沒事,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學姐,天色不早了,我們把蒲絨絨給送回去吧。”
“好啊,那我們一起送它們回去吧。”卡玲笑了起來,她與菲林一同走回城堡,太陽落得更下去了些,天色太好,天邊的雲彩被燒得火紅。他們倆穿過被南瓜和紫色骷髏裝飾的小禮堂,身旁,一隊低年級的孩子正穿行而過。
“一大堆蒲絨絨待在一個這麼小的籠子裡很可憐吧?”卡玲在越過其中一道門檻時問菲林道,她想知道更多些對方的想法。
“……嗯,我覺得是神奇動物被關起來都挺可憐的。”
他們走向辛哈教授的辦公室,走道瀰漫一股赫奇帕奇休息室才有的奶香味,讓卡玲感到異常舒適,她繼續說道。
“對其中一些特別如此吧,蒲絨絨是一種非常溫順的動物,它們習慣了吃人類提供給他們的剩菜剩飯,偶爾也吃巫師的鼻屎當點心,並不是什麼有戒心的傢伙。這樣的小動物,或許讓他們在野外生存并不是什麼好選擇。”他們停在辛哈教授的門口,卡玲看向菲林手中的籠子,後者緊緊抓著那籠子的手柄,好像小男孩對待他寶貴的禮物,“你要跟我進去嗎?”卡玲問。
“嗯,進去吧。”菲林·斯內克的聲音略硬朗了些,好像終於鼓足了勇氣。卡玲推開那扇辦公室的門,他們重新走進辛哈教授被佈置得有點像家的辦公室,後者坐在那張辦公桌後,抱著一個嬰兒,有些驚訝地看向了他們兩個。一杯東方風味的奶茶擺在他面前,香料味讓整個屋子暖和了起來。
菲林歎了口氣:“那個……辛哈教授,請讓道歉。我未經您允許偷走了您的蒲絨絨籠子。”他舉起來手中的籠子,裡頭的蒲絨絨不多不少,正好八個,此刻哼哼唧唧地互相舔著對方的絨毛,“我非常抱歉。”
“斯內克先生,為什麼這麼做?”辛哈教授輕輕搖晃著他懷裡的嬰兒,好像在哄孩子入眠,他懷裡的孩子已經不多發出聲音,好像快睡著了。
“因為……看到蒲絨絨關在那麼小的籠子裡,感覺很可憐,所以想把他們放回禁林裡。”菲林雖有些結巴,但語氣堅定,似乎已經決定好了要全盤托出,“但是,我違反了校規,也讓我和辛哈教授間的信任關係消失了。”他微垂下頭,不再作聲。
“斯內克先生,”辛哈教授兩根劍眉微微皺起,“作為你這次偷竊蒲絨絨籠子的處罰,斯萊特林要扣三十分。偷竊是不好的。”
菲林沒有再搭話,臉上卻悄悄露出來了些許悔罪的神情,他點了點頭,在沉默中接受了辛哈教授的這種說法。辛哈教授歎了口氣,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但你的保護神奇生物意識很好,斯內克先生,斯萊特林加十分,而且,”辛哈教授頓了頓,又說到,“你的理由而非常有愛心,斯萊特林加十五分。”
菲林·斯內克臉上的鬱結解開了,他的臉色比之前稍好了些,連忙弱聲道謝。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卡玲想起來了點什麼。
“對了,辛哈教授,作為我委託的報酬,您可以指導我們做個蒲絨絨的新籠子嗎?”卡玲問道,被她提起的辛哈教授略有些驚訝,但他很快明白過來了她的意思。
“當然,如果你們想要為蒲絨絨做新籠子的話。”
“我以前經常和我父親出去旅行,就會用到一款魔法帳篷鞥,那些帳篷裡面的空間總比真正的要大,我在想,蒲絨絨的籠子裡能不能做這件事呢?還可以放些蒲絨絨喜歡的小景觀之類的。”卡玲說,她笑了笑,“這樣的話,蒲絨絨的問題也能解決了。”
辛哈教授少有的露出笑容,他又說了一次:“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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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絨絨大盜案
時間:1999年10月25日
案件進程狀態:結束
委託人:辛哈教授。
————
卡玲滿意地看著這張羊皮紙,將其放入自己的文件夾裡。在她旁邊,維蘭塔·柯羅拉斯正用攪拌勺紅茶,兩個小赫奇帕奇從一摞刑偵書上抬起頭來。男孩叫狄倫,女孩叫丹妮,都是低年級生,他們倆在卡玲剛貼了海報時就來了。兩個孩子都很可愛,狄倫像個小男子漢,讓卡玲頗為中意,丹妮則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稍稍有些敏感。
她頭一次感覺到這個社團有點夢想中的樣子,儘管她已經是七年級生,但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年應該留下點與newts和魔藥學無甚關係的回憶。
“前幾個月的整理完了?明明曾經說過偵探社是玩樂,馬賽小姐倒是整理得有板有眼。”維蘭塔啜飲一口紅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斯萊特林的六年生已經成了偵探社的常客。他倒是沒加入社團,似乎是為了寫小說取材。
在此之前她還真沒料到柯羅拉斯家的少爺原來有這麼個愛好。
“玩樂嘛,玩樂也要認認真真,不然就沒有玩樂的價值了。”卡玲偏過頭去看了丹妮和狄倫,然後問他們到,“你們想要什麼聖誕禮物嗎?”
兩個孩子快速地交換了下視線,然後各自又沉默了會兒。卡玲猜他們在權衡該要些什麼好。
“賀卡可以嗎?”丹妮小聲問道。
“我想要書,但是社長不必為我們準備聖誕禮物啦。”
“做個參考而已,不過謝謝!”卡玲低下頭去將那個文件夾收好,“柯羅拉斯先生,你呢?”
“一個詢問總會顯得喪失心意,不是嗎?心意需要與驚喜相對,”維蘭塔挑了挑眉毛,他放下那杯紅茶,取了點小精靈幫著卡玲烤的檸檬小餅乾,這些餅乾味道極佳,恰好抵消了原本過重的奶油味,“那我要案子的結果。”
“那你要付的就不算是心意,而是金加隆了——嗷,這就提到一個老問題。不知道你在這兒取材取得還開心麼?”卡玲也抓了一把餅乾,泡在紅茶裡慢慢吃。
“生活題材探案還算勉強精彩,只是人情味過量。”
“可不是嘛,但作為社團馬馬虎虎吧。麻瓜偵探也是分好幾種的嘛,有調查婚外情的,有偵破商業機密的,還有協助警方探案的。”
茶杯在桌子上轉動著,維蘭塔笑了起來,他停下來看了眼卡玲——這是一種觀察者的目光:“這麼說來我有些好奇,馬賽偵探社算那一類?”
“我們什麼都做,唯一的條件就是和巫師扯上關係。因為全英國的巫師就那麼點人,你懂的。”卡玲大口嚼著餅乾,拍了拍自己腮幫子上的碎屑,“什麼魔法界、魔法社會,說得好像很厲害,加起來的人還不如一家麻瓜食品工廠的工人來得多呢。圈子就這麼大,有點什麼大家都不會太陌生。”
“你是這麼看的?這可讓我有點意外了,馬賽小姐。”
“嗷,柯羅拉斯先生,你們這些純血大家族的孩子應當最清楚了,每年能見到的都是同樣的公子哥和小姐們。”卡玲舔了舔手指,“當然啦,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或者壞事啦,遺憾的就是圈子小,要是有什麼愛恨情仇就受不了了。”
“比如說?”維蘭塔笑了笑,他品紅茶的標準得像BBC電視劇裡的貴族,但眼神卻像個鏡頭,這點讓卡玲一隻不大舒服。
“過幾天就家長會了,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一對好朋友的父母是傲羅和黑魔法師了——之類的。當然,我誇大了。讓我們打個賭,”
當然,卡玲·馬賽在家長會裡有想見的人。所以那天早上她起得比以往要更早點。
她吃過早飯,腳步輕快地穿過赫奇帕奇的走廊時,看到早有那個一貫身著風衣的男人站在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前頭。他摸著下巴,看著那兩面大桶,眉頭皺得好像有人把一大桶生活垃圾湊到他鼻子底下。
“怎麼了,你該不會是在期待你那糟糕的記性還記得赫爾加·赫奇帕奇的節奏吧?”
馬賽偵探社的社長回過頭來,他身著黑色風衣,戴著頂黑色的巴拿馬帽,手上戴了雙皮手套,魁梧的身材在此刻略有些駝背。他比以往都來得更蒼老,卡玲不記得在暑假時他的額上有那麼多溝壑,也不記得他像沙皮一樣的蒼白肌膚。他看來沒睡好,疲倦得過分。
“哦,閨女。”他倉促地笑了一聲,“我很想你。”
“四個月——我給你寄了二十多封信詢問你的狀況,沒有一封回函。”卡玲舉起一隻手指,想對這個老男人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卻發現自己沒什麼力氣,她不會哭的,她不會哭的,可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眼眶卻不自覺地濕潤了,“我怕你死了。”她打了自己一巴掌,好讓這丟人的感情離開,但沒什麼用。
她父親看了看表:“讓我們到別處說去吧。”
他們很有默契的出了城堡,在一顆樹旁停了下來。現在還沒什麼人,家長也沒全到。大可討論些重要的事情,卡玲在那棵樹底下停了下來,她看到她父親在擦著額頭上的汗。
他真的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快死了。
“你走起路來有點蹣跚,而且還戴著手套。”她說,幾乎是句質問,“你除了去現場的時候從來不戴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做父親的歎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他頭一次發現女兒已經不再能隱瞞,又或許他在尋找一個隱瞞的機會,卡玲瞪著他的臉,想從那張中年男人的臉上讀出一點他真實的意圖。
“卡玲,你看到可別笑。”馬賽社長脫下那手套,給她看紅通通、仿佛正被火焰炙烤的乾枯手臂,那隻手散發出一股尸體的惡臭,又有點像未處理過的冰箱,她看著那東西上頭隆起的血管,意識到其已經失去了力氣和生命,逐漸從過去壯碩的模樣變成乾柴。他只那麼晃了一下,隨後又套了回去,就好像這事情從沒發生過,“我太心急了,我以為就快要真相大白——我以為我能為你媽媽報仇。”
“可你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她說,他沒回話。只是看了眼遠方的院子。
“這裡可真是一直沒變。”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再度有了說話的力氣。
“老爸,我一直覺得犧牲是件很蠢的事情,如果你好好地、好好地待在所愛的人身邊,不用想那麼多事,不用想復仇,隨便吃吃喝喝,抽抽煙斗,日子隨便過過,欣賞自己吐出來的煙是狗屎還是冰淇淋形狀,不就可以獲得幸福了嗎。”
他父親笑了笑,像往常那樣用帶了點煙味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她原本就糟亂的髮型揉得更亂,只是這一次,是隔著手套做的。
“是啊,卡玲,但我做不到。”
他們在緘默中看著那個庭院。
冬季最後一片葉子也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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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我很钟情这篇(???),虽然我觉得阿诺德的那段,有种我自己儿子被夸了的不好意思感(…………)
几个故事串联在一起却感觉很流畅舒服,虽然涉及角色很多但是又可以了解到一些性格层面上的东西感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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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个人见解:
其实说实话最感触的应该是最后和父亲的片段,如果说前面还是校园琐事的话感觉后面的就提升到了另一个层面,感觉更了解角色了(X)
感觉父女对生活的追求和对幸福的定义有微妙的差别这点很棒,但是又因为是父女所以某种层面上又算是一个互相理解的关系这点也很值得回味(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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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觉得卡卡(不要取昵称),其实各种意义上在和自己老爸靠近(…………)玄妙的感觉(个人感受)等着看之后的剧情吧(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