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走出房间的时候,猛然瞥见走廊的窗台上坐着一个显眼的身影。蓬松柔软的金发披在肩上,耳坠闪着猩红的光,双眼像紫色的陈酿。她夸张地摇晃着小腿,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窗口跌落下去;然而,不用为爱娃·冯·米勒操这种心。虽然分属不同的氏族,但她也是一个吸血鬼没错。
“听说你送猎人回家啦,白鸟小姐?”她笑意盈盈地问,“真温柔——真可爱。”
“这和你没关系,爱娃。”白鸟皱了皱眉,“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些什么,都看亲王与执政官的命令。”
“假正经。”爱娃摊了摊手,愉快地眯起眼睛笑了,“那我去做什么,也和你没关系咯?”
白鸟朝她走出一步,爱娃就已经翻身从窗口倒下——在凡人做来是自杀行为没错,但对她来说,只是变成一群暗红的小蝙蝠飞走了。
从之前偷听的内容可以推测出,猎人的住所就在这片街区附近。作为一名善于交际的Toreador,爱娃对这里的建筑群可谓了如指掌。她飞快地在楼层之间穿行着,却骤然间身体一重,不得不恢复人形降落在天台上;拥有夜视的眼睛在黑暗间扫视了一圈,便捕捉到了一个轮廓。矢车菊般的蓝色虹膜与她对视着,她知道这是什么——猎人的念刃。与法师的魔法部分近似,却完全是由人类的信念构成的力量。例如现在,仅凭对视就能将她暂时冻结。
……但既然是“刃”,就有其武器的形态。爱娃看到猎人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恐怕重到双手才能掌控。
“晚上好啊,大小姐。今晚月色不错,但我怎么没在赏金名单上见过你?”
有着狮鬃般白色卷发的女人眨了眨眼。爱娃挣脱那道束缚,嗤笑一声:“真没眼力见。肯定是那些家伙不敢嘛。”
对方好整以暇地等她说完,才一步步走了过来。双手剑在猎人的手中轻若无物,若不是爱娃抢身向前,劈出的那个弧度起码要斩落她一缕头发。这下她彻底来了兴致:尽管有艺术家之称的Toreador们几乎以不擅长战斗闻名,爱娃·冯·米勒却是其中的异类,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士。燃烧的血液让她变得更加迅捷,她试着放出一个威仪术——好像没什么作用。于是,像只戏耍猎物般的猫儿一般,她贴近猎人的身边,躲开剑刃的攻击,想咬一口对方线条流畅的脖颈。猎人几乎是迅速丢下了重剑,蹲下身来伸手抓向她的脚腕。爱娃猛地一跺地面,跃至空中方才躲开。交手几个回合,她就知道这家伙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戏弄的猎物……相对的,她也开始累了。艺术家后撤出一段距离,勾勾手指对自己的敌人说:“别打了,不如你到我家来做客吧——我请你泡红酒浴池?”
这不是个有效的邀约。猎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口中说出的是“我很乐意”,每一剑却快得带着残影。在这里用掉一点血的话,倒是也能脱困啦——爱娃正想着,她们脚下的地面就轰然裂开。一个身影飞快地扯住她,是和她相同的冰冷手指。青绿的长发在她面前拂过,爱娃搭上白鸟的肩头,笑道:“你们暴徒还真擅长破坏。”
“打扰你把猎人带回家了?”白鸟带着她跑出两条街,才接上后半句,“也没见你邀请过我。”
“我现在就可以邀请你呀~”
听到爱娃这句甜蜜蜜的耳语,白鸟还没分辨是真是假,就几乎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免了,下次吧。”
爱娃歪了歪头,仿佛无奈又仿佛挑衅地微笑了一下,随即再度化为蝙蝠消失了。
+展开时花的公共澡堂实际上称不上“公共”。每个隔间都有装足够结实的门,考虑到盆浴有一定的危险性,设的全是当下时兴的花洒。不过,在水声中如果要说些什么的话,确实也很难听清。
因此在自己的隔间门被忽然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女同学们反应各异。有惊叫的,有皱眉的,有疑惑地探头过去的,有飞快地用浴巾遮住身体的,凡此种种,无法尽述。但推开门的女人只是飞快地喊了句什么,就风一样地跑走了。这股旋风掠过每一个隔间,仿佛惊起一滩歇息的水鸟,让隔间里的声音更加喧嚣,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有人闯进来了啊!得叫人吧!”
“是谁敢——啊!(滑倒)”
“求求你……不要进来……我是有未婚夫的!”
“哇,这是什么即兴表演吗?真有意思——”
“什么东西啊!难道是有鬼吗!看我的!”
“这、这也太失礼了!请出去!”
“嗯?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而这时,站在澡堂外的白鸟又扫了一眼门口贴上的纸张,担忧地问身旁的室友:“……学生会安排九条同学去紧急通知,十分钟之后会停水,这人选真的合适吗?”
“啊,我觉得没问题的吧。”三津枝看上去倒是很有信心。只不过,在澡堂里又传出一声惊叫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挂上了担忧的表情。白鸟叹了口气,说着“我也去看看”,就推开了大门。
“啊,又来一个。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不,我想不用了,泉同学!”
+展开就在一次普通地汇报工作的时候,龙造寺青莲挂着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向渊上白鸟抛出了这句话。
“渊上同学,还没恭喜你订婚。”
白鸟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让唇角抬起一点:“……什么?”
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但既然连会长也知道了,就不只是流言那么简单的东西——是对她人生的盖棺定论。他们明明说过——明明答应过她,如果她能拿到最好的名次,就能决定婚事的。她以为华族至少还有信誉这种东西可言。但是,或许不是那样。在尊严都无法维持的情况下,隐瞒、哄骗、欺诈、抢夺,诸如此类一切罪孽,都会悉数展现。这里对她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你在舞台上还能走神?”
薙刀险险地划过她的脸侧,几乎要割出一道伤口。白色的宝石闪过她眼前,寒意几乎刻进肌肤。白鸟抬起头,那双冰雪般的眼睛逼迫她退后。
她没办法不去想。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么她一直努力到现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至今为止走过的路,全都是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精美的礼物,适宜展览的妻子,冠上姓氏的附庸?
不,比那还糟。白鸟自嘲地想,那家人以华族的眼光看来,根本只是暴发户。渊上家完全是出于财务上的考虑,才把她送出去的。培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卖出个高价,好一笔值得大肆夸耀的投资。至于商品本人的愿望……商品怎么能思考呢?
白鸟侧身躲过来自天空的一击。青莲站得太高了,仰望她就像仰望雪山,是刺眼而使人流泪的白。从雪粉到雪片,从细针到鹅毛,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双脚深深地陷了下去,雪块吞没她的腰间。握刀的手还在发抖,从皮肤一直冷到心口,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咬咬牙,斩向地面。缠绕周身的白雪收紧成柔韧的蛛丝,爬上她的脸颊;她看到雪下漆黑一片,是她无数次想象过的深渊。
“你为什么不愿接受,甚至想要反抗戒律?”
垂下蛛丝的释迦牟尼,仿佛的确带着怜悯的语气。雪山之上一步一阶,层层叠叠的佛龛列于此间,极乐世界诸佛各安其位,尊者罗汉不得逾越。如此秋毫无犯,如此四角俱全。
是啊,婚姻本就是无数戒律之一。但白鸟可没想过,会是青莲问她这种问题。
“我为什么要接受?”
她挥刀斩断了唯一得救的可能。丝丝缕缕的蛛丝依然挂在身上,自她头顶披散而下,仿佛西洋婚礼中所用的白纱。深渊向她张开怀抱,无间地狱之中自有永劫,远比她的人生漫长。从今以后,不可看,不可听,不可言语。
但她明明能说、能听、能看见,会哭、会笑、会受伤,可以爱也可以恨,即使对于永恒来说只是刹那,然而一花一叶,又与一个世界有何分别?哪怕只是为了一刻的存在,她也会向佛陀举刀。
天鹅展翼。喷发的业火裹挟她的身体,将白鸟一路推至空中。她还记得,青莲对她婚约者的每一句形容。正是渊上家现在所需要的助力,和她的年龄也很合适,还没有娶过妻子,诸如此类。即使她离开了时花,未来也是可以预见的一片坦途。其他的同学们也会送上祝福的。
那些听起来很好。可她偏偏不想要。
白鸟的黑色披风在空中张开,让她轻飘飘地落在从地面开始的第一阶上。每向上一步,黑与红的业火便朝上焚烧一层,仿佛红莲在她足下绽开。而青莲所站的山巅永远洁净、永远雪白、永远寒冷,仿佛永远无法触及。那说明学生会长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动摇。她是对的,她总是对的,她一向这么认为。这就是立于舞台上的、龙造寺青莲的姿态。
而青莲终于走下一步。山腰的平台上,胁差与薙刀相对,白雪与红尘相争。
「如是我闻。世人方生方死、天人五衰。且待吾于那象牙色的涅槃寂静中,巍然而立、斩灭飘雪,向诸位、揭晓终极。时花三期生、龙造寺青莲。百千万亿无量众生,从我者、皆得解脱。」
「于深渊之上、展翼之时已到。即使迎来泡沫之梦般的结局,时花三期生,渊上白鸟——我必须歌唱!」
她们注视对方时,神情已与纳凉舞会上完全不同。白鸟握刀的指尖冰冷,灵魂却仿佛被业火烧灼般疼痛。与动摇的她相反,青莲的双眼锐如刀锋。仿佛宣告此路不通般,薙刀沉重地劈下。有如一只扑火的飞蛾般,胁差迎了上去。雪与火相接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融化的雪水浇熄了火焰,在她们中央织就一道雨幕,落到地面上,便成为河流。
白鸟向那河水中伸手,以钵盛起净水,望向立于对岸、身着法衣的青莲。
「佛陀言四种姓平等,你虽属首陀罗种姓,但一样可以供养比丘饭食。」
听到青莲的台词时,白鸟恐怕是头一次起了诅咒舞台的念头。偏偏是阿难与摩登伽女,从一开始就剥去了她的伪装。四种姓中最下阶级的贱民,甚至不可以直接将水亲自拿给其它三种姓的人。不安其所,即为不净。那么,她的妄念便是那不净之源。
「比丘不耕不业,却受天下供养。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佛与波旬,又有何异?」
这不是剧本中的台词。但白鸟依旧咬着牙说了出来。那才不是平等,是高位者之下的所有人再无上升的余地。更令人绝望的是,站在青莲对面的她比谁都清楚,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动摇。
「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真心本不动,动即非真,故为颠倒。妄想非真,除妄应须离念。」
既然青莲以《楞严经》回,白鸟便以《楞严经》解。
「一切众生,织妄相成,身中贸迁,世界相涉。谈何非真,谈何除妄?」
佛经说一切是空,本来无物,然而大千世界一切众生,无不在这当中迁移转化,与世界相连。难道只凭一人,便能否定此世的根基?
摩登伽女翻手,钵中的净水倾倒入河,其中竟有星光闪烁。
「我今虽承如是法音,终究不得消生灭心。尊者无需渡我!」
多闻第一的阿难尊者双手合十。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佛有大智慧,得渡众生一切苦厄。然而对这非佛非魔、不坠地狱、亦不礼佛的女子,尊者依然无能为力。
白鸟提起纱丽的裙裾,赤足踏入清水。河水奔流不息,只将她的双眼洗得干净透彻,有如泪水。乘着盛开的涟漪,白鸟再次向青莲挥动胁差。
「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
我憧憬你热情而凛冽的双眼、憧憬你笔直而优雅的背影、憧憬你温和而亲切的话语、憧憬你对周围人的关切、憧憬你充满激情的行事方式、憧憬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然而你的双眼是冷酷的雪,你的背影是不会动摇的山岳,你的话语中的真心值得商榷,你对周围人的关切隐含着控制,你所做的事只是在搭建空中的楼阁,你站得太高以至于看不到任何具体的人了。
每一句话都跟着一击,而青莲防得密不透风,倒真是尊打不破的法身了。白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而,即便如此,我仍然——觉得你十分美丽。
“会长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青莲离水边仅有一步,却愣了片刻,仿佛从来没想到会被谁质问真心。但那是很简单的事。想要消除纷争,还有——
“……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让大家都留在我身边。”
“不、不对吧。会长真的甘心吗?你的野心只有这么一点吗?龙造寺青莲、不是这样的人吧!”
女子一不能成梵王,二不能成帝释,三不能成魔王,四不能成转轮王,五不能成佛道,即所谓“五漏之身”。白鸟自己虽然还无法触及,但青莲理应已经碰到了那层透明的障壁。
“会长……这是仅在这三年内才有的头衔。且不说三年能否实现你的目标,纵使将学院变成完美的象牙塔,它又能维持多久呢?”
“那确实是值得惋惜的事。但我会赢到最后。”
薙刀再度抵住了胁差。青莲的语气平静得像个许诺。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白鸟的眼中蒙上了水光,为什么泪水忽然流过苍白的脸颊,再落进清澈见底的河中。
“……龙造寺青莲是不可以输、不可以痛、不可以伤心的吗?”
她答不上来。涨落的河水终于漫过了她的脚踝。白鸟依然哭着,再一次、再一次将胁差向她刺来,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如果你要施行你的戒律的话,就打倒我,摧垮我的身体,粉碎我的意志,让我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不然,我一定会继续反抗的!因为、不能让你一直觉得你是对的!仁慈什么的、现在、根本不需要!”
一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一千次。渊上白鸟是个顽固透顶的人。一向规行矩步的华族小姐,在舞台上本应格外注重形象,然而现在她的头发被汗水和河水打湿,脸上满是纵横错落的泪痕,狼狈得要命,美得惊人。
青莲叹了口气:“……我应该对你多残忍才能被称为仁慈呢?”
因为如果不全力以赴的话会更加残忍。至少在这场revue里,相互碰撞的要是彼此的真心。直到现在,青莲都不认为白鸟面对的是个多么严重的问题。如果她遵守戒律的话——
胁差的攻击已经相当无力、到了随手就能架住的程度。白鸟的双腿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却总会再次站稳、再次举刀。仿佛在她的胸口有一个裂开的伤口,正不断地涌出危险的燃料。
仿佛既然毁灭近在眼前,那么现在就必须发光。如果想要留在舞台上,想要留在谁的记忆之中,就只有这一个方法。
她们已经交锋过多少次?青莲没有计数,想必白鸟也没有。只有泪水不断地、不断地涌出眼眶。少女们身在深沉的河水中。夜幕上的星光尽数熄灭,唯有两枚金色的纽扣闪耀微光,如冥中有灯火。
今佛与我道,令我心开。
人偶那根绷紧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掉了。
嚓。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轻响。黑色的披风忽然被狂乱的气流掀起,遮住了夜幕中的星光。黑暗中,一枚金色落进了河水,顺水漂向无从探知的遥远地方。前方是需欣求的净土、还是应厌离的秽土?白鸟依然惯性地挥动着刀,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青莲在她身后,背对着她,将薙刀立于标记点上。
Position zero——
青莲原本要将这句话吐出口的。但她听到了一声闷响,于是比思考更快地转过身去。白鸟已经倒在地上,仿佛终于支撑不住而晕了过去。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她无瑕庭院中的花儿们,会如此突然地凋谢?她蹲下身,将少女的上半身扶起,却看到白鸟睁开双眼,向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这还真是……被摆了一道。学生会长叹了口气,仍然尽职尽责地问:“渊上同学,你没事吧?”
白鸟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哭喊哑了不少,但语气却颇有活力:“我就猜到,会长还没有冷酷到底。”
如果说这是个测试的话,青莲也很难说这结果是好是坏。而白鸟……虽说看起来是还有活力,却是种从疲惫中榨取精神借此强撑的、令人担忧的活力。在这种时候,担心她也是理所当然吧。
然后白鸟直接用校服的袖子擦了擦满是眼泪的脸,十分自然地开口:“送我回去。”
青莲:“……?”
“请送我回去。”她还知道加上敬语。
所以,直到把白鸟送到门口、转身回去的时候,青莲都一直在疑惑。这到底是在钻戒律的空子,还是什么……?
+展开班长渊上白鸟:照例的,感谢大家前来参与。之前交上去的计划书和预算,学生会已经批了下来。不过,我们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有一部分同学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体育委员万里小路流人:嗯?我还不知道呢!是什么事?
图书委员长松永姬:啊,是那件事吗?为读书会开具的书目里,有一本可能会被列为禁书。它已经被很多国家封禁了。
新闻委员略千极:我也略有耳闻。班长在担心的,是这本书会对同学们造成影响吗?是思想方面的,还是社会评价方面的呢?
风纪委员森莉莉亚:不管是哪方面的,责任都会落到组织者头上。这的确需要讨论。
班长渊上白鸟:是的,是这样没错。我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因为我而影响大家就不好了。所以,我想先听大家的意见。比如,已经做好宣传材料的高坂同学……
美化委员高坂辉月:那些材料和道具需要改吗?我没关系的,时间的话,努力一下也抽得出来。
保健委员绫濑琉那:高坂同学……好辛苦啊,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帮忙。
体育委员万里小路流人:要是需要采购的话,找我就好啦!我骑单车超快哦!
班长渊上白鸟:(停顿)……这一点我已经亲身验证过了,很感谢你,万里小路同学。如果抛开即将被封禁这一点,大家认为,应该向同学们推荐这本书吗?
图书委员长松永姬:关于这本书,我有话想说:我认为书里的观点很有意思,可以提供一些崭新的视角,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不如说,就是因为被封禁才有阅读的必要性。
风纪委员森莉莉亚:那本书我读过,和长松同学一样,我认为它是值得读的。
保健委员绫濑琉那:嗯……我不觉得同学们会脆弱到不能读书。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
园艺委员睦月世梨奈:如果没有人读的话,就不会被记住了。
美化委员高坂辉月:那本书的内容很贴合这次读书会的主题。
新闻委员略千极:班长,你这么说就说明……其实你已经想好对策了是吧?
班长渊上白鸟:是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重音)这本书被封禁的事。而在集体讨论中,也以对它的批判意见为主。何况,学院不会作出让我们全班都禁闭反省或退学这种处理吧?
体育委员万里小路流人:(吹口哨)
新闻委员略千极: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班长。但我很赞成。(笑)
图书委员长松永姬:为了安全性考虑,折中一些也在所难免。如果大家能切实地理解书的主题,就再好不过了。
风纪委员森莉莉亚:那么,就让我们作为班委承担职责吧。
美化委员高坂辉月:嗯,没有异议。
园艺委员睦月世梨奈:(点头)
保健委员绫濑琉那:我觉得很好……
班长渊上白鸟:那么,这次班委会就不作记录了。
园艺委员睦月世梨奈:这次没有说要报给学生会呢。
班长渊上白鸟:学生会的大家工作也很忙碌,这次毕竟只是本班的活动,不会像上次那样有外班同学来参加了……我们自己决定就好。(笑)
+展开
第一次见到花道巧实的时候,是在晚上。白鸟还记得雾气带来的幻象,但那不足以阻碍她的步伐。因为信上那么说——因为她被舞台邀请了。
电梯下坠、下坠、下坠至黑暗之底。她曾经和百子一同来到白雾之中,但马上又会和同一个人在这里互相争夺。这是什么讽刺剧本吗?然而,黑暗中的身影是纯白的。白色的制服,白色的头发,唯有自肩头斜过胸前的一道暗红,宛如一个经年不愈的伤口。
“哎呀,你来太早了。对手还没有过来呢,请稍等片刻吧。”
白色的少女连语气也和雾岚一样。白鸟看向那双眼睛,警惕地轻声问:“你是谁?”
“不必紧张,我只是一个恰好在此,也仅能在此的观众罢了。如果非要找个称呼……我想,我该算你的「前辈」吧。”
以这句话为开端,花道巧实讲述了她的故事。失忆,top star,只出现在地下舞台……听起来就像是地缚灵。白鸟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口。失礼只是小事,她不想冒更多的风险。而且,面前的少女可能会伤心吧。最后她只是试探着说:
“前辈身上的绶带和我的很像,但是没有披风啊。也没有武器。”
“是啊,也许这个舞台认为我不需要它们吧。”仿佛洞察了她的想法,巧实随口说,“怎么了,想和我打一场吗,小白鸟?”
“我当然也很想受到top star的指点。”白鸟说,“但不是现在。说起来,在我们revue的时候,前辈你在什么地方?”
“我会在观众席看着学妹们的精彩表现啦。”巧实的语气依然很平和。
“那我会努力的。”
听到白鸟这句话,巧实忽然笑了。但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电梯正在缓缓下沉,舞台将为两名时花三期生拉开幕布,过去的影子就该退场。她们明明只相差不到三年,却隔着一整个舞台的距离。
嫉妒的revue、炎天的revue、无常的revue、戴冠的revue、业火的revue,白鸟每晚每晚都在地下舞台,与不同的少女们战斗着。但在最后这个晚上,她似乎比以往更加平和。格外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给巧实带来了一份和果子。
“啊呀,承蒙学妹关心了,但我恐怕配不上这份好意,请收回吧。”
即使听到这样的回答,白鸟也没有气馁的样子。她把盒子推给巧实,说法相当狡猾:“那么请前辈帮我拿着吧。今晚还希望前辈指点一下我。”
确实是不能拿着这个打架。和果子的表面雪白如牛奶,不知道里面包裹着什么样的馅料。巧实接了过来,笑着回答道:“呵呵,那我就替学妹暂为保管吧。不过,我不擅长教人哦?”
“我会试着在战斗里学到什么的。”
那确实是在五天的战斗中学到了什么的眼神。与她所获得和失去的闪耀无关,完全是在与他人的碰撞中,逐步磨砺出自己的形状。
“可以啊。既然你想要的话。”
于是白鸟心满意足地向她挥了挥手,钻进幕布之后。
巧实的双眼映照着舞台上的灯光。她明白这场revue中,两个人都没有打落彼此的面具,触碰到各自的内核——至少白鸟的秘密还好好地保留着。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白鸟在走到她身侧时,依然保持着笑容……甚至在道谢之后,把自己带来的和果子吃掉了。好像完全不担心长胖似的。这大约也是十几岁少女的特权……哦,从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来看,倒不是在享受美食,大概是觉得没打过瘾。小战斗狂。
白鸟舔了舔嘴唇,擦掉鼻尖上的一点白色粉末,目光炯炯地看着巧实。后者善解人意地去挑了一把胁差,如果要教学的话,还是相同的武器比较好吧。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如同镜中倒影般对彼此行礼。小步舞曲在空旷的舞台上响了起来。
虽然平时完全没有架子,但一旦到了台上,花道巧实的能力就显露无遗。声乐、舞蹈、演技,每一项都是完美的。如白鸟所愿,这场revue……该称之为revue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表演。但是,果然……没有什么手感。就像是在和精致的人偶共舞,虽然毫无差错,准确无比,却无法触动自己的心灵,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心灵存在。
舞曲停下来的时候,白鸟在巧实面前站定,胁差倒持在自己的背后。
“就到这里吧。非常感谢你,前辈。”
“你不想要胜利吗?”巧实歪了歪头。
“不。我想要的……只是一场与胜利无关的演出。”汗珠滑下少女因剧烈活动而染上绯红的脸颊,在灯光下闪耀得仿若小颗的钻石,“谢谢你一直在观众席看着,前辈。今后也请继续注视我。”
她玩味地笑了笑,说:“……好噢。”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