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笔启上
*舞会paro
*第三人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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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像这样继续相思下去,人会撑不住的吧。可那位像藤花般的美人,我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于我来说,那是一次长久的凝眸,一次无言的邂逅,一次终身不能忘怀的相思。
在热闹的舞会中,人们通常会被舞池的中央或身边的伴侣所夺去整夜的注意力。而她在这个舞池里,是一个沉默的、随处可见的存在。她在人群中游走,如游鱼一般。那些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阳光照在锦鲤的身上。她并不是舞池里受人瞩目的焦点,我也并不是她身边伫立的舞伴,可我偏巧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她。
那是个轻巧得几乎要飘起来的姑娘吧。
如果硬要我去形容的话,我只能反复用着这一个形容词:轻巧。我只能用这样贫乏,这样抽象的词语去概括她。那该是个如何轻巧的女孩呀。银白的发丝披拂在她莹白的肩头上,说不上哪处更能让人心中一动。在拥挤的人群里,在纷扬的舞裙中,她像一株夜光下的草。
我的眼睛跟随着她,看她轻轻捧着酒杯,在落地窗前浅酌。她的睫毛垂下来,轻轻扑闪着,偶尔又抬起来,露出那漂亮的黑色瞳孔来。
那是一双有灵魂,有情感的眼睛。琉璃一样的眼睛,倒映着这个舞会的一切。
她本该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裙摆轻柔地摆动,像是水的波纹。
我该如何去形容她呢,她轻巧得几乎让我手足无措了。我想象着将她拥进怀里,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如同我所见的那般轻巧;还有她猛然扑进我怀里的感觉,是否会沉重得像是一份情意撞击着我的心?
在我因为这样突然猛烈起来的情感而近乎窒息的时候,那个透明的姑娘动了起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舞蹈,像是在草丛上跃动的露珠,可她是在走向与舞池相反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如我之前所想,她的舞裙随之而飘动起来,像是被风拂过的水面。她或许是出了汗,后颈上被光照的闪着细光,真像是白鲤的鳞片。她连轻轻的一个抬手都暗含着汹涌的感情,仿佛下一刻就会放声而歌。
可她走向了与舞台全然相反的地方。
在她踏出大门之前,她顿住了脚步。娇小玲珑、沉默不语的少女回过脸来,往舞会投来最后一瞥。
那大概是冬天的一轮冷月般的一眼,她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是很轻的,像是月色拂过肩膀,只有其中欲说还休的情感涩而沉重,凝结在不化的浓霜之下。我读不懂那样复杂的情感,她轻而缓,重而静地久久注目着这个嘈杂的世界,好像是在分辨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她收回了视线,结束了最后这短暂的一次凝眸。她离去了,而我目送着她的离去。
彼时天已经暗去,却又未尽黑成最深的时刻。街道旁尚存着沉眠的雪,荧光一样照着她。她走了出去,撑着伞。
风瑟瑟吹在我的脸上,冷得让我只能缩回温暖的室内。有什么本该呼喊出声的东西凝滞在了这个雪夜里,变成了一层即刻消散的雾,沉甸甸地压在空中。我的心在夜色里望着那把伞,将这近乎一夜的思绪化为一声雾一样的长叹。
叹得同她一样轻。
注:
首句摘于《万叶集》,原句为:如此為而曽 人之死云 藤浪乃 直一目耳 見之人故尓
=
如果嘉玲是秋日燃烧的枫叶的话,一笔启上就是冬日窗台上有情人望着出神的霜花了吧。
好心疼她 希望能有人将她拥入怀中
ps
怀抱着隐秘的情感却不发一语的“我” 是对一笔启上本体承载的激荡却不曾为他人知的感情的象征
另外对剧情安排的吐槽:人家不跳舞 你不会去邀请人家啊?闷骚活该单身狗!
就让我假定会有人看吧。
主要目的是用文字来大概展示人设的画风。
Prototype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取决于我会约到怎样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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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程序在一片阳光下重新开始运转。
首先是内部电源的电压稳定地开始上升,随后仅仅是一个瞬间,那便达到了合适的峰值。启动代码受稳定电压的触发而自动发出指令,程序开始进行硬件自检。
有机生物是断不可能在完全的苏醒之前意识到自己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的一系列化学反应的,然而它不同,它意识得到自己正在执行怎样的程序,虽然那并不是什么化学变化,但归根结底也是异曲同工的。
这很奇妙,虽然它并不清楚该怎么定义“奇妙”。
任何的传感系统或是数据分析系统都还没有上线,仅有核心程序里最为深层的那些零和一在跃动,它在全然的黑暗与全然的寂静之中审慎地对着自己吹毛求疵。它无意识地意识到自己是完好的,全身上下千余个零件,没有丝毫错位或者损坏,甚至可以称之为保养得当,状态万全,随时可以进行任何种类的测试或者突击检查——它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它们自然而然地在系统中浮现了出来。
作为测评结果。
它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测评结果出现,他的记忆库中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资料——实际上,那里几乎没有任何资料,而从它高达四千八百六十二小时三十二分四十七秒的累计运行时间来看,这显然不合常理。
不过它只是安稳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它并不习惯独立思考,虽然在必要的时候,它也很擅长这一点,但现在,它认为去追索原因是没有必要的。
全部的自检在两秒钟之内便完全结束了,随即各项硬件系统立即开始进行配置。液压传动系统、平衡系统、视觉、触觉、嗅觉、听觉传感系统相继上线,随后是各项数据处理系统的初始化。传感器所接收到的外界的信息化整为零,通过充当神经的铜丝与导线向着作为大脑的中央处理器汇聚。
它开始感到那些透过金属躯壳传递而来的热量,并且听到鸟鸣与风擦过草叶的声音。
这是很陌生的。
触觉传感器与平衡系统得出了它正平躺在地上的结论,然而背后的坚实却又并不十足坚硬的触感也令他感到陌生。
于是它张开所谓的眼睛,直射进光学镜头的,是正午璀璨而炫目的白亮日光。
这也是,非常陌生的。
过强的光线使镜片自动产生了变色反应,它所见到的景象暗了下去,高挂在正当空的太阳成为了一个单纯的明度很高的圆形光球,四周的天空是棕黑色的,就好像底片那样。因此,它仍旧可以直视着那团炽热且能够灼伤人眼的明火,不必担心自己的视觉会因此受损。
当然,于它来讲,这也是十分陌生的。
天光、绿草、树木,鸟鸣,乃至身下略带柔软的大地,此前它都从未实际的接触过。当然,它的资料库里有着相关的数据,这使得他能够认得出自己周身一切的事物而不至于像个初生的婴儿那样,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之中手足无措,但这一切于它来讲,仍旧是陌生的。
资料库并不是记忆库。虽然亦稍有损耗,但前者之中仍然有着各式各样数不尽的知识与技巧,只要花几微秒的时间进行加载便可以供它随意使用,而后者则几乎是空空如也的。
它不清楚自己曾经历过什么,遇到过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叫什么。
不过或许它本来也就没有名字。代号倒是有许多,但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它的。
这是一个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的想法。对于它这样仅凭借零和一来思考判断事物的无机物来讲,“直觉”这个概念似乎也是不该存在的,但它本能的认为,这就是答案了。
它清楚自己的存储区域一定是被清空了某一部分,但可能并不彻底。那个想法或许就是其中的漏网之鱼,虽然被埋没了,但却仍旧确实存在——只要有一点恰当的契机,它们便能够重见天日。
在砂砾之间仔细地翻找当然也是一个选择,但这需要系统高负荷的长时间运行。经过评估,它还是放弃了这种做法,将寻找一个固定的、可持续的能量来源列为待办事项列表上的最优先选项。
它从地面上坐了起来,金属的外壳上沾染了被压坏的青草与泥土的痕迹,但很快,那些脏污便消失了。被用作它的外壳的金属并不很娇贵,但时常保持清洁还是非常必要的。在它体内所搭载的大量纳米机器人在代码的命令之下迅速地进行了分子级别的清洁,这让它时常光亮如新。
不过这种光亮如新是不常被展示出来的。
它站在阳光之下,身姿挺拔坚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或者训练有素的军人——但不论是哪一种,它与之相比都显得过于瘦削了。那银白色、在光线下面闪闪发亮的躯壳倒不至于令人一下子联想到干尸或者骷髅,不过却也差不多了。它在构造上仅有一个大体的人形,平板、生硬且毫无曲线可言,比起所谓的人类,更接近于画家作画时参考用的木人素体。只不过它是等身大、金属制的,且在比例上更加纤细。
而这样的外貌也并未显现很长的时间。核心程序启动完毕,思考模块、逻辑模块等运行必须的程序模块也完全上线,它判定自己此时应该进行最基本的拟态伪装。在这个结论得出的几微秒之内,指令便立即下发,相应的程序被激活,零和一的世界中代码一行行的飞速奔驰,然后——
从金属的缝隙之中有什么同样是银白色,但却仿佛是胶质的东西喷涌而出。
那是数以兆计的工程纳米机器人的聚合体。本应微小到完全不可视的机械因压倒性的数量而显现出了如流动的水银一般的质感,暴露在空气中,随后紧接着便按照程序的指令划分了自己的区块,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与自己的同伴紧密地连缀在一起——随即,肌肉、皮肤、毛发甚至衣装,便在金属的表面上如同熔铸一般地生长起来了。
从分子级别的排布来模拟材料质感的纳米机器所做成的拟态足以以假乱真,即便是直接接触也不可能露馅。现在站在那片空地上的已经不是形销骨立的金属制品了,而是一个穿着利落的金发青年。不是谁都能驾驭烈焰一般的火红色,但一件有着这样醒目颜色的长风衣穿着在这个青年身上时,却不会压倒其本身的风姿。纳米机器赋予了它与自己的服饰相称的白皙肤色,以及与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质相符的深邃五官,它翠绿色的瞳孔无机质地空茫平视着眼前,灿金色的短发随着微风轻轻起伏。
即便拥有了人类的外貌,它依然更像是一个制作精良人偶。
这是存在于资料库中的一个外表,或者说得更详细一点,许多外表模板中的一个。照理来说,当它做出进行拟态的判断时,它应当是从中随机选择一个来命令纳米机器进行建模,但实际上并不是。它并不记得为什么,自己空空如也的记忆库中自然也找不到这指令的源头,它只知道这选择似乎是出于某种已经被刻进代码之中的“惯性”,或许这是在从前曾以一个极高频率被选择使用的模板。但为什么呢?它不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男人的样貌已经浮现在它的身上了。它不知道他叫什么,曾经它应该是知道的——它的资料库中理应存储了超过一千个不同的人物模板,横跨男女老少,各种人种宗教,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背景,甚至人生经历。但现在,或许是因为清理了它的内存的那一位使用了过分粗暴的手段,这一部分的数据大部分都被破坏了。仍可用的人物形象模板仅剩下了五百二十八个,而其中完整地包含着其他更多要素的只有十个不到,而可惜的,这一个并不在其中。
或许它应该更换一个拟态,换一个更完整、更不容易出现破绽的。但它的逻辑模块经过权衡之后驳斥了这一决定:再次大幅度更换纳米机器人的分子排布是一种相当耗能的行为,而在找到确切可使用的稳定能量来源之前,这是应该被坚决杜绝的。
它认为这很好。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在拟态伪装完成之后便上线的情感模块也表示拒绝更换这个外表。
那么接下来,便应该继续自己的伪装了。徒有外表的拟态是不完全的,恐怖谷效应将会令这种栩栩如生的模拟彻底前功尽弃。于是,它的动作模块调整了自己的指令输出方式,令它从最简洁、最为节省能量的那一种运动模式中跳脱出来——立刻的,它的双瞳有了固定的焦点,它的肢体变得柔软了起来,姿态也不复之前的生硬;另一份更加庞大的指令发送给了纳米机器人,于是在它运动的同时肌肉也有了被牵动的假象,它的胸口有了细微的起伏,就仿佛它正在呼吸一样,它面部的那些微小的机器令它舒展开眉眼,露出了一个经过万千次的计算,却正因此才显得真诚而清爽的微笑。
“它”就在此时,变成了“他”。
他还没有名字,它也没有。不过它认为自己可以给这个外貌重新取个名字、编撰一个身份,同时伪造全套的证书与证明——这不困难,但前提是它得连上网络。而在这个山清水秀、有着良好生态环境的地区内,毫无疑问的,没有任何的无线网络覆盖。
于是,待办事项列表的首要目标便又多了一项,紧随在排在第一位的“寻找可持续的固定能源”之后。他得要去寻找一个网络覆盖的地方,为自己伪造一整套的身份证明,以期混入人类的社会——这是它,或者他的最终目标,虽然他并不清楚这目标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指令。在最初的执行上或许会有少许的困难,因为无法联网,他内置的导航系统也就无法使用,自然也没办法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文明灯火。不过如果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走,或许就能发现点什么:水流,道路,或者其他任何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顺着这些,他自然能够找到城市。
作为机器人,他可以不食不水不眠地一直走下去,而在能量真正告急之前,他最不缺的就是体力。
于是,身着红衣的金发青年便在正午毒辣的日光下,向着自己面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并且希望在这个方向的射线上,他能够遇到一座城市——让他能够至少进行有限度的补给。
也让他不至于,用人类的概念来讲,“死亡”。
以下是第一章未打卡的死亡角色:
浅井 冬树
仁生
Агафонович Гавриил
阿良
黑大宝
然
清水 真由
仁兔 灯里
若松 南
源佐
月读永纪
若江温
雪绘
白雪御枷子
小满
细叶
沃德华兹 莱茵
河津十月
镜生
八重樱
木下橘
花京院久
玉山绘里子
上野银
妖丸 ルス
阿部 洸
水岛 淳子
若江 晓生
和歌山 樱
光
镜鲤
六神花
千羽葉影
燎庭
灯毘 愛宕
春塗
渡边·G·维拉德
言烟
曲无
鹤田美津子
cecil
恭喜所有打卡成功的角色
如有疑问或错误请联系企划组
下个月再见
六月的空气逐渐升温膨胀,温暖的气流吹散山间低云。虽说头顶的玻璃穹顶在空无一物的天下几乎不见,托比仍然明显地感觉到那室内滞留的空气从四壁塌陷在人群和他自己身上。从小孔流入,经由千百人,已经混入许多杂质,浮在中空许久无法逃脱的气体。他以为自己看见那股压力实体化,一条条波纹向人们的轮廓聚集,弦一样地颤动。可那现象多半也出于他自己的想象,事到如今他又怎能相信自己的感受和判断呢?于是,托比用力将自我碾成碎末,从什么都没有友谊之躯壳中望向外面,张望着寻找他人,其他可信任,实实在在的物质。
托拜厄斯坐在丝线候车站的金属长凳的一角,除了口袋里的零散钱币与折过的纸什么都没有带,双脚并拢将自身占地面积最小化。他很少以乘客的身份在这里等待。在穿着破烂军服落魄跑回后的日子里,他只有在少有人烟的托格塞那尔垂头扭螺丝,扛重物时才能短暂地从那时刻追随他的噩梦中解脱。旋螺丝的技艺在于重复,不断的做同一件事理应使工匠进步,变得更加快速灵活,可他却力求愈来愈慢,每一旋转都是赎罪的一步。托比还没有从记忆中反应过来,在长椅上坐着这一偷闲行为让他下意识的愧疚,猛的站起,想要回到岗位。随后一响他才恍然过来,紧张地瞅了下四周人们,才缓缓地坐下。
自从意外地身在中心已过一周,自失业及下决心改变现状也就有四天了。托比坚信这次平常生活中的异常可以是一个阶段的正式结束。他痴迷的一切仪式感与命运在时间上的巧合中充分饱和,迸发:那一夜的一年后,这一天烂泥中挣扎许久的他又醒来。说到底,任何事件都可以为用更高存在来证明行动合理拼凑成巧合,格里高利或者爪哇日历的区别微不足道。嘈杂的外界巧合总比自己更可靠。他在等前往塔德的列次,去那个热闹的集市看人,找人。
长椅设施在巨大拱柱的间隔中穿梭,两行相依无限延伸到月台尽头。大部分乘客都快速地流入玻璃大门,敏捷地落座于丝线上悬挂的车体中,转眼消失在雪山雾里。只有一些买了底层票的乘客在此等待,随意被指派到有空座的班次上。
银色座椅的另一头一位老人沉默地向前俯坐着。他苍白的脸被长纹分割,眼皮耷拉着,下面的浑浊眼没有年轻人的锋利和执着。托比从没多加思考过时间和年龄在他身上的痕迹,毕竟他在参军之前的记忆是释放着光与热,而没有衰落或死亡的。没有见过冬天的人怎能想象出一丝真实的寒冷?后来,他触碰到了冰的温度,很烫。那一夜间所有过往的草原和夏天,那些穿梭在想象和现实间的快乐,都瞬间坍塌瓦解。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自那之后的时间全都被悔过和迷茫浸泡着。老人穿着朴素阴沉的深色外套,编织的线头有逃离的趋势,皮鞋也失去光泽。他一直对着门的一张一合发呆,没有合上的干裂口中缺了几颗牙,剩下的也都枯黄歪扭。既然托比的时钟开始计时了,他也试图去揣摩自己的未来。透过老人,他看到自己的影子与那佝偻的身影重合,他大概会在目前的状态一直继续下去到老时依旧在所有地方流浪吧。那人孤身一人,很像托比心中的自己,走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一个躯壳。老人又是怎样忍受那么多年月的痛苦的呢?
想到这里,托比察觉到老人的动静;像是在做梦一样,老人不自知的抬起左手,在空中临摹出一条不存在的轮廓。他的指尖在结尾停顿许久,又逐渐返回到瘫软垂在腿上。是在什么记忆中停留?多么习惯的动作?为什么对他人还有牵挂?他激动地盯着老人,后者却毫无察觉地继续锁定大门,脑中空白。托比的想象时隔这么久又急速投入工作,建造出一个臆想中的伟大老人模型。这与他如此相像的人,都是孤立的迷茫的,一定可以给予他指导!他忍不住心中奋勇的共情,将重心大幅度偏向老人,颤抖着小声问道:
“您还在等吗?”过了半响,真实的老人才发现这个古怪的年轻人在问他,思考工具刚运作,古老的零件叮当作响,就被身后的一个突然的拥抱打断了:
“爷爷,爸妈都叫你半天了!再不走我们赶不上你最喜欢的奶奶牌面出炉了,走!“ 儿童锁紧老人的腰部,那小生物的脸颊贴着那刚才抚摸空气的手。老人的思绪又转到自己的亲人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刚才托比没有见过的慈祥微笑,干皱的嘴角向上挑动。托比的模型,那按照他夸张的同化制造的纸人,那个瞬间的片面记忆被老人本身多年多面的人格冲散。
随着老人远去,托比也重新成为一人。由于这次企图寻求指导的失败,剩下的乘车与行走时间犹如快进。缆车中一排排自顾自的人在指示灯下打散,混乱的群体过滤出车体,在塔德杂闹的集市中稀释。个体碰撞着,交换着,时而形成规律形状,时而疯狂远离对方。电子音,脚步声,鼓点和风声最后败给了突出的交谈声,一个个字符在空气中漂浮,交缠一起在托比的耳中搅拌成无差别的混沌。原本通过他人寻求帮助的计划无疑惨败,他绝望地逃离透不过气的人海,不论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有很多的空气和很少的人。
在听不到人声交响乐后的那一刻,托比抬起头,看见了匍匐在塔德开阔的山脊上的轻浮地形云。它们为极纯的天做地基,做陪衬,延长的灰粉色流下山脉。天不再是托格塞那尔的封闭拱形,而是敞放向永远的宇宙的开口。他大口呼吸着,四肢不在因寒冷僵硬,头部有轻飘飘的眩晕感,那是快乐和高海拔不适的混合体。托比大步在平坦的公园小路上漫游,身边只有松树桦树灌木花草和正在化的冰湖。这样的时间过了许久,他才随意找了个湖边草地歇息停留。那里的草很柔软,岸形成半月状环绕透明的波纹和微浪。静下时,鸟鸣和草动声回响,他也因为听不懂,纯粹地享受它们的音调。组合总是变化,可他的感觉不变。
过了很久,等那片云已经几乎不可见时,又一个很微小的声音打破寂静。那是有节奏的鞋陷入草地的声音,它的所有者不慌不忙地以后脚跟着陆,逐渐向前倾斜,脚尖无声的结束刻意隐藏的步子。声音小到托比迟钝地等那人距离他不到两米了才发现,稳定地破坏着他刚建立的平衡系统,很明确地向他的方向前来。同时还传来了光滑物体摩擦平面的丝丝声,配合着脚步奏出生命迹象。
托比稍微放松了的肌肉又绷紧起来,太阳穴和胸腔都随着来者的步伐狂跳。他不敢回头。万一不是为了找他的怎么办?说不定只是巧合?或者肯定又是嘲讽怪人的?拜托把我当作空气!空气也有存在,那请让我成为真空中的无!
来者并没有因为他的期望转身,反在他冻结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与他其身的湖边。对方仿佛接受了托比的系统的规则,很长时间内都沉默不语,而托也索性不转头不交涉。两人就在沉重的寂静中站立。久了,托比也潜移默化地把这个外来个体纳入平衡中,好像右边的松树和地上的卵石一样自然。在视野边界,他看到对方终于仰起头伸展了一下,并轻声感叹道:
“都回来了啊。”托比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那人仍望着湖的平行线,微眯着的眼非常放松,脸颊皮肤是很少经晒的苍白。一缕缕细长的银灰色发丝从上扬的头上垂下,有些落在松垮黑衣肩上,有些在半空随风来回摆动。与托比那一头杂乱的深亚麻色毛发相比,他平滑的丝绸里有大于常人的尊严。似乎随时都有乘风踏上云层,保持着同样轻盈的微笑飘散的可能。笑的幅度也很细微,方式似乎练习过很多次,边缘没有痕迹,老练地隐藏多余情绪。他的一切都是没有重量的,通体的白色使他很远。托放弃揣摩他话语的意义,谨慎地问道:
“什么回来了?” 对方依然没有直视托,只是又笑了一下。
“鸭群啊。冬天时它们都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它们不在我也就没兴趣来这里溜达了。” 说完他收回目光,像是刚发觉托的存在一般指向自己的胸口补充道:”蒲鲁东。”
托短暂地望向远处成群的野鸭,又缓过来:“托拜厄斯,托拜厄斯弗洛伊德。“一只鸭子潜入水中,回来时叼了一条翻腾着的小鱼。
"我知道。“ 蒲鲁东轻快地回复道,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外套口袋中拾起一块干面包,掰下一小块递给托。后者迟疑了片刻,等浦再次摇晃了一下面包块,些许屑片落下后才接过。浦随即用手臂助力,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面包准确的飞向鸭群中心。一边笑嘻嘻地看着鸭子们抢食,一边继续:”最近废墟和这边的闹事你知道吗?”
“好像是局长死了?”
“对,我也不太关心这些事,就是上面怀疑跟废墟那边的有关系。有人说他们里面有黑兽咧。” 托比听着浦说话,也抛出一块面包,但不够远,不等鸭子游来就搁浅了。
“黑兽?那肯定要派军队去歼灭吧…” 他思绪重重地回答,那些陈年的影子又浮现上来。
“说的好笑了。他们好像怕什么似的,偏不派正经部队,天知道藏了些什么。我受人拜托也就去了讨个稀奇。你以前是在边缘歼察队的吧,多你一人对我们有利啊。“ 浦中止了喂鸭子行为,等待托比反应。黑影。黑影。黑影。托的脑海中充斥着回忆起那时的无作为的悔恨。如何弥补?他曾经想过很久,书中的复仇像是最英勇的结论。掐灭那一丝丝黑暗,就可以夺回从前的光!
蒲鲁东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托比神情的百万变化,将他疯狂的眼神视作默认,然后把手心里最后一块面包扔了出去。鸭子们吃的心满意足后有四散而去,蒲鲁东也悠闲地转身往陆地上走。
托比又看了浦一眼,仍然激动着,咧嘴颤动着,没法出什么声响。蒲鲁东也一笑,脚尖离开草地,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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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感叹:终于遇见浦了!喂鸭子乃是极乐之事!
哀怨:断断续续写了一周,对无病呻吟派写作感到无奈。
企划人数已经达到预定的60人!今日人设征集截止
如果有已经画完人设还没来得及私信审核的太太可以私信企划主商量,今天之内也是可以考虑放行的!
群内的小伙伴如果有已经商量好角色关系的亲友也可以考虑放行,为了看到完整的设定和故事!
谢谢大家的积极参与!!企划组的大家都很开心!爱大家!
感谢各位的创作,有个别玩家企划主已经通过私信询问了。
这里请允许再次强调,发表创作时请麻烦各位告知SOS各位的箭头倾向
因为从作品中推断可能会产生误解,所以请一定采取
1 作品文字说明中表明
2 私信SOS
以上的一种来清晰的表述玩家的SO组合意愿
箭头角色可以是多人,如果是同意系统随意也请麻烦告知。
以及由于箭头走向比较复杂,4月1日之后可能会询问一些玩家具体的意愿。
希望此期间中大家能查看elf私信。
再次感谢您的合作。
無我夢中
一、
我习惯把他人口中的一年看做一日。
我记得每一年将我唤过来的春分之日的日光,也永远遗忘不了沉沉睡去之前最后见到的月。从弥生到长月——我曾经翻阅过人类的月历,它告诉我,我能够思考,能够得以拥有人形的日子,长短是同我昏睡的时光几近相等的。但我总觉得夜晚终归要比白昼要长久一些。
今年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坐在从未见到过的高木板上面——后来我知道那个叫做椅子。“你是冬至的时候被送过来的,”第一位与我搭话的是一名普通人类,她温婉漂亮,穿着我从未见过的奇特服饰。她似乎已经很习惯于应对付丧神了,“这里住着与你同样拥有念的九十九们,”她对我说道,“三日之后的午夜我们会一同去街上,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也许对你的帮助也会更大一些。”
“……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能是因为睡得太久,我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像是生了锈。
她看着我,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那也无妨,暂时在这里生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来,你现在想喝些什么吗?”距离她不远处的茶几上摆着造型奇特的小茶杯,它们的开口很大,并且被铸成了与朝颜花有点相似的模样。
“请给我……我还未曾尝过的那种。”
三日在双目一睁一阖之间便匆匆溜了过去。当同样身为九十九的汐先生询问我是否与其他人一同外出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原来连徒然堂的二层阶梯都未迈下过。
“我真的可以出去吗?”我有些不确定地向他再度确认了起来。汐先生拥有数千年的生命,拥有着像我这般的普通九十九无法企及的灵性,因而我认为从他口中听到的句子必定就是可靠的。
此刻他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他转过身来看我,又用袖口抵住了或许正低低勾起的嘴角,只留下温润如玉石一样好看的眼睛。“有什么不可以呢?”他向我提出了反问。
我思考了一会儿,认为汐先生说得对,便站起身向他道谢——琴被我留在徒然堂的二层,我想一个人去楼下看看。这感觉很奇怪,我确实从这里走了出去,可我又把我留在了这里。
夜晚向来就是热闹的,而九十九又品尝不到倦意,从春分之日起,不少同类就时常自行在外晃荡了——白天终究是有些不便的地方,因此夜晚就成了更加受九十九偏爱的时间。我见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也随着他们到外面去。
还未离开太远,我就意外地从喧闹的夜行之中找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至今也没能习惯作为三味线的付丧神去聆听其他乐器奏出声响,这感觉非常奇怪。但终究我还是决定循着乐音的来源找过去——只要能找到回去的路就行,他们并不担心我会走丢,仅仅对我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我每走一步,弹奏的声音就更加嘹亮了几分。我听到拨子生涩地,断断续续地挑起琴杆上的弦,应该是尚未熟悉乐器的初学之人。我生来就由专业的乐师们弹奏而后传承,几乎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们,这让我对正在弹奏的人有点好奇。他会是怎样的人,是男是女,年轻与否,脸上有会带着怎样的表情。我一边猜,一边走近了。
那是一户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人家,甚至还有些落魄,我没有费太大的功夫便从断裂的栅栏外溜了进去。琴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我看到一名少年跪坐在地上,正咬着嘴唇,像是赌气一样地将拨子上下弹拨。我多少还是辨出了少年试图弹奏出来的乐曲,那是曾经时时由我所传唱,几乎渗透入我每一寸血肉,彻底融入我的念和灵魂的曲子。只是这里并非舞台,对方也没有穿着表演用的服饰,更没有任何化妆,可能只是在私下练习罢了。
“这样弹的话,距离登上舞台的日子就太远了。”
我对少年开口说话了。虚方小姐说过,除去我的契约对象和徒然堂的工作人员之外,没有别人能看到我的样子,但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帮他摆正了有些歪斜的坐姿。
“大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转头看向我,他的话语让我心头一惊。他竟看到了我。
少年看到了我,但他没有惧怕我,他甚至问起了我的事情。然而我并未思考过如何作答才好,“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人。”我认为器物是不可能说谎的,于是便在脑海里找起了能够将少年的心思从这个问题上移走的句子。“我对你手里的乐器稍微有一点心得,所以就想来帮助你。”
我看到少年的眼睛亮了。“真的可以吗……那太感谢你了!”他甚至有点夸张地想向我伏身行李,却又一时丢不掉手里的三味线,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点了点脑袋。“其实……我还没有看过真正的表演,这把琴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他看上去有些腼腆,“没有人支持我弹它,可是我喜欢,所以我就只能在有表演的时候躲在一边偷听。”
我点点头,走到他的正前方去。“嗯……那么你先就这样重新弹奏一次刚才的段落给我听吧。”我手里没有纸笔,也没有办法在一夜之内将他想学的曲谱为他抄下。“然后我为你矫正手势——现在我想稍微跳一小段,虽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看起来会比较冷清。”
“大姐姐也会表演吗?”少年讶异地瞪大了眼。
“我只是时常见到,不过曾经也的确是有会表演歌舞伎的女孩子的。”我一边说,一边将手平举起来。“但现在这不重要,弹吧,就弹你记得的。”
他应了一声,坐端了身子。接着乐声便徐徐从他的手中绽出来了,它们衔接得仍旧不是那么好,但现在演奏者的状态要比先前好上一些。孩童大都不会拒绝陌生又新奇的东西——我在站到他前方的时候,就把原先的服装换成了男性穿着的表演服。他也只是惊奇地“噢”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在他心里更重要的还是我刚刚答应为他做的事情。
我在这笨拙稚嫩的伴奏之下,跳起了自己已然见过无数回的舞蹈。我是乐器,不是舞者,但我曾和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因而模仿着记忆里的画面跳上一小段并不是不可能。我的手中变幻出桧扇,继而随着乐声再变成禅杖,甚至兵器——少年的乐章有些串,但我不介意这些,他奏到哪里,我便随着去演哪里的部分。美人也好,僧侣也好,武士也好,甚至神明也好——
只要他们被弹奏到了,我就悉数把他们都演出来。
我这么想着,竟感觉身体反而变得有些轻盈。恍惚间我看到我的手随着表演动作高高往天上伸出去,就好似要抓到什么。我看到初春的夜幕已经微微开始发亮了,启明星的光落进我眼里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确实已经被赋予了念和生命。
现在还未到百花绽放的时日,在抵达这院落的途中我只能偶尔找到几株钻出新芽的树枝。踏出徒然堂的时候我尚感叹过自己还是醒来得太早,弥生之夜的生命仍旧荒凉贫瘠——可是现在我的念,我的生命,我的愿望,它们就这么在断断续续的乐音里,变作了被投进沃土之中的种子。
之后我又去看过少年,兴许是因为轮上了白昼,少年后来就一直看不到我了。他仍旧趁家中大人外出工作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弹着自己捡来的三味线。我从未听他向别人说过那一夜关于我的故事——实际上依照清净屋的说法,我的事情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刻就被他忘记了。
但少年确实弹得比初次见面时要好上不少,所以我也决定不再去找他了。他有自己的琴,我知道那不是我能替代的东西,因而我无意同他结缘。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般还是会坐在徒然堂的为我安排的居所里面,轮流尝试着我从未见过的饮品和洋菓子,一边无所事事地度日——直到虚方小姐叩开了我的房门。
“请随我来。”我看到虚方小姐对我招手示意。“是你的有缘之人来了,随我去看看吧。”
——我原以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会十分高兴或者慌张,可实际上此刻我却发觉自己心里意外地没有涌上多少情绪。因为我从未与他人结缘过,所以除了茫然地跟在虚方小姐身后之外,我什么都想不到。
虚方小姐把我带到了徒然堂的二层。我看到汐先生也在,他朝我轻轻点了点头,又往自己的身侧示意了一下。两名人类正和徒然堂那身形娇小的店长一边交谈,一边提笔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客人,您不再多了解一下您购置好的物件吗?”店长在注意到我之后,开口对其中一人多关照了一句。
这大抵就是与我签订了契约的人吧。我上前几步,走到他的身旁,作为我本体的三味线也已经被妥善地收到了琴盒当中。“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再检查的必要了,琴还不错。”他一边答复店长,一边蹲下将琴盒背到身后。我这时也才想到自己应该记下他的模样才对,于是我又走进了几步,直接站到他的身旁。
那是约莫三十出头的中青年人。他的头发被削得短而细碎——我很少见到将头发蓄成这样的人,听说这是近年来他国文化流入之后的影响。他整个人几乎被埋在靛色当中,我只能隐约看到从外套下面漏出一小部分的白衣襟。他生得十分好看,在我的观念当中,他就会被划分在深受女性欢迎的范围里。他的脸庞干净清爽,没有一点点时光和年岁所刻划出来的印记。只是那对眼睛细长又有些深邃,使得我一时不敢去多看。
不过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拿起琴便随着一旁的年轻人迈出店门,我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这整个过程中他尚未和我开口说一句话——与他同去的红衣青年倒是时常回过头,朝汐先生和我眨眨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能低头向其行礼。
汐先生告诉我,红衣的青年叫做喻鲤,是与他结缘的对象。我向汐先生表达祝福,他笑着回答我说我也一样。我抬头看了看只给我留下背影的新主人,觉得自己并没能找到任何关于自己已经结缘的实感。
天色已晚,我只能见他每走一步,也同样随他前行一步。直至喻先生在街巷最尽头的私人宅邸之前站定,我才得以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本王的住所,”喻先生说着将门打开,“只可惜我也才决定要在这里居住,还没来得及招多少佣人,你们自己随意挑房间住吧。”
喻先生确实也不似这里的人们,虽然肤色相近,但从五官上看便能找到几分来自异域的感觉了。我想起自己曾听说过海对岸确实存在着一个国土辽阔,而文化更比这里深厚不少的繁荣国度,喻先生很可能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我向他道谢——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的主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也许他先行一步进了宅邸。我匆匆追了过去,在他的房门彻底合上之前走了进去。我认为这个行为不太妥当,但毕竟我到现在连一句问候都没能找到机会传达给他,这就不太妙了。
我看到他把外套取下,接着丢往自己的床铺——可外套却不幸地落在了地面上,紧接着被其所扬起的灰尘令他有些嫌弃地把眉头拧了起来。喻先生说过这里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看来主人先前并没有记住这些。
“请问……需要我来帮忙吗?”
我想起自己稍许知晓一些家务杂事的方法,便将他的外套拾起开口问他——我认为我的行为是极具善意的,可片刻之后我就看到他仿佛见到了恶鬼之流那般,面露惊惧地在房间正中僵住了身体。
“你,你是谁?”他缓了一会儿才指着我,表情僵硬地开口发问了。“这个房间……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我。我想起之前离开徒然堂的时候虚方小姐对我露出的,带有祝福和鼓励意味的微笑,又看了看我的契约对象一副意图将我赶出房间之外的慌张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命途多舛了。
二、
“……原来是这样。”待向他解释完付丧神,以及我与他手中这把三味线的关系为何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时分了。“我明白了,所以你就是依附于这把三味线上的九十九对吗?”
比起依附,或许应该说我便是它——连我自己都不知如何向我这位主人解释自己的来历才好,最终我只能点点头。“确实如此。在主人签下徒然堂呈上的契约时,我们之间的主从关系便确立了。”
“那么,依照你刚才所解释的来看,就说明你现在有愿望?你是想得到什么吗?”
“我……”他的眼睛让我感觉害怕,它包裹着同汐先生和喻先生眼里都不太一样的东西,轻而易举地令我感觉到心头微微作痛。“我是一把乐器,所以在身为乐师的您签下契约的时候,我的愿望就等同于实现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愿望,在他眼前开口时我却感觉到如鲠在喉。
“我还想,我还想发出声音来。”
并非作为付丧神模仿人类而吐出言语,而是仍旧想要以乐器的身份,发出本应属于我的声音。
我梳理着脑海里这些在数不清的夜里浮现上来的句子,才发现当我距离它们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却感觉自己抓不住它们了。我听到乌鸦发出哑哑的叫声,然后扑打着翅膀飞过窗外,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循着声响转过头去——然后我幸运地找到了可以让我暂时摆脱窘境的东西。
随着视线的偏转,我看到一把损坏的弦子正巧被放置在窗台下面。这里的地面并不太清爽,而主人也像是今日才搬入这被喻先生称作王爷府的地方;弦子的琴鼓和琴杆部分已经沾染上了不少本属于地面的尘埃。我蹲下身子把它提了起来——它的弦断去了一根,断弦脱离了其本应固定的位置,低低地垂了下来。
它算不上是年代久远的古物,我也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它还没能产生念,便被掐断了作为乐器的寿命。
“这就是主人的上一把乐器吗?”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得寸进尺,但主人一直只是这么看着,并且对我的提问表示了肯定,完全没有阻止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最初它是从大海更西边的国家传来的,”我抚摸着琴箱上的蟒蛇皮,尝试回忆起关于这种弦子的知识:“它在琉球落脚,然后辗转来到这里,经过了多次演变之后,在这个国家变成了您此刻所见到的‘我’的模样……所以这把琴可能就像我的前辈一样。”
“这些我知道。”主人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你是希望我修好它吗?”
我急忙摇了摇头,“不,我认为如果主人修好了它,就会不再需要我了。我只是觉得,即便三味线不是您所习惯的乐器也无妨,既然同出一种……”
“对不起。”
他突然向我道歉了,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只觉得浑身下意识地一颤。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次,每个音节都像是附上了千斤的重量,“我不能使用你,明天就请回店里吧。乐器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或许我很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了。我感觉自己把手里的三弦握得更紧了几分,于是先前由地面沾到琴身上的灰尘,又转而附到了我的手指上面。
“可以告诉我其中的理由吗?”如果是人类的话,现在应该会流露出慌张又伤心的表情来——我也曾见过他人在类似的场景下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你手里的三弦,你也看到它的模样了。”主人一边说,一边反而稳稳坐回到座椅上。“我确实无意找人修缮它,明天我会把它丢到院落外面——我若是使用你,那么当你也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我也会像这样把你丢弃。我问你,它身上还没有生出什么付丧神来吧?”
“……确实如主人所说。”
“那么它就不会有任何喜怒哀乐更不会抱怨,可你就不一样。你有念,也有意识。”他向我抬起一只手,在空气中轻轻摇了摇,像是在拒绝我。“这片土地不缺乐师,你应该去物色一名不会轻易将你损毁的契约对象,也不要再唤我主人了。”
我找不出任何能够对他的话进行反驳的语句,只能把弦子抱在怀里,试着拨弄起尚且完好的琴弦。它不止断了正中的二弦,似乎还被粗暴地安置在地面上过。它在我的手里发出古怪又不协调的声响,在我听来就像是本应连念都不存在的它,正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开始啜泣——尽管得到了与人类相近的躯体,我却还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像他们那样流泪,所以只能拜托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分替我发声。
这时乌鸦又扑棱着翅膀从窗外飞过了,它应着我弹奏出的不成调的片段,也发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尖厉啼鸣,如鬼哭啾啾。
“……秋分。”
我停止了没头没尾的演奏,而后放下手里的琴尝试着向对方做出了最后的抵抗,“秋分的时候,您可以把我退还到徒然堂。在这之前,还希望您能把我留在这里。身为九十九的我们,能看到外界的时光并不算长久,还请您能够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可是这又何必,”听到我的建议,他继而耸了一下肩膀——也许他甚至觉得我的想法有些好笑,“我认为你应该在秋分之前尽快回去,去找到真正能满足你心愿的人。”
他说的是对的。但是现在,与妥协相对立的念头正如丝绢一般,一点一点地把我的咽喉和我的想法包裹起来。我在这样的引导之下,说出了几乎能算是冲撞主人的语句。
“如果我说是出于我的任性呢?就算只是物品,我也不想如此之快地更换自己的所有者。”
我用起了只有付丧神才有立场,有能力向他人表达出来的意愿。而后我看到主人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他随即便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接着又无言地闭上了。“……搞不懂你。”他有些难办地抓挠起自己的额发,顺手把原先低压着的帽子摘下,丢回到床铺上。“时间不早了,关于这件事情……之后再议。”
我向他点了点头。我认为主人最后的话也许是意图将我驱逐出这个房间——人类和付丧神同宿一屋应该不算好受。这么揣测着,我便推开房门准备自己去找一个舒适的地方歇息。喻先生倒是在我进门的时候就吩咐过了,说我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房间。
“等一下。”
然而我尚未踏出门槛,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唤我的声音。“既然你要继续待在这里,那么至少也让我知道该怎么喊你才好吧。”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了,我甚至连名字都还不曾得到过。
“我……”
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的袖口已经被自己捏出了好几道褶皱来。我想起自己曾经确实也被书册和绘卷围绕过,在那段时间里,我也记住了当时的主人所记下过的大部分东西——可倘若问我其中哪一部分是能够属于我的,我却只能像现在这样绷起脸来向对方低头谢罪,告知自己事实上什么都未曾懂得过了。
然而现在我的新主人正看着我,他眼中透露着一天下来的疲惫,以及对我的扭捏所表现出的不耐烦,像是在无声地催促我作答。
“请您……唤我为奏吧。”先前顶撞对方的气势也不知道溜去了哪里,我只能深深把头垂下,尽力不去看他了。方才吐露出口的三音节,便是我才想到的,或许能够被称作名字的东西。
“我知道了——那么你也快去休息吧,奏。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否需要休息。”
我原以为他会很快就看破我的心思,甚至可能会由于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而震怒,可他最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或者诧异的神色,而是自然地同样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这让我彻底松了口气——可也在这个时候,先前自己所说出口的一切话语全部翻涌回到我的脑海里来了。它们喧闹着,相互交织串联成堪比恶鬼低吟的诡谲乐曲,如果我的身体里也拥有人类那样的心脏,或许此刻早已被它给凿穿出洞来。
“真的万分抱歉。”我意识到自己确实说了很过分的话,为了让眼前的人类一步步包容我的行径,我作为物品表现出了高昂过头的意志,这不应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非常感谢您,祝您好梦,主人。”
方才一瞬间我也想到过,是否应该即刻下跪然后为自己一系列的行为进行谢罪,但我又觉得或许这样做反而会再度惊吓到对方。最终我只能抱着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大诚意,向他欠身致谢。
三、
“万,你在这里。”
徒然堂的招牌才远远地进入视野,我就瞧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小小的地藏九十九正抱着自己的本体,微微仰着脑袋,好像在期待什么,我看到他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了天空和云彩的轮廓。
我唤起他的名字,接着加快脚步。万也注意到了我,他对我抬起一只胳膊,夸张地挥了又挥。今日他确实很高兴,口中发出了只属于幼童的干净笑声,而且听起来情绪要比平时更加高涨出几分来了。“今天店里的人似乎不多呢,不过街上倒是很热闹。”我向来喜欢孩子,便下意识地想抱抱这具小而温暖的身躯来——不过很快我又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因为想要抱起他而险些自己摔倒的经历,结果我只能蹲下身来,轻轻摸了摸万细软的短发。“大家也都出门了吗?”
“哒!”
万的年龄停留在不会说话的孩童阶段,于是他放开了自己身边的地藏像,然后把两只手朝往街道的方向夸张地伸了出去——我循着他所示意的地方看过去,明白了他想展示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对哦,今天是鲤鱼节,今年应该也会有那个‘游荡的鲤鱼’吧?”
街边的商铺和大部分的建筑之上,多多少少都已经挂出了色彩斑斓的鲤鱼旗来。这是五月五日素来的习俗,即便曾经从未亲身体验过,我也得到过一些关于这个日子的知识。万看着我,接着脑袋轻轻点了几下,他的眼角也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万所期待的,自然不会是那些人类挂出来的装饰鲤鱼旗。他和这里的九十九们——甚至还有一部分普通人类,他们正等候的东西是即将出现在这座城市中,能够自行到处游荡的鲤鱼旗。我曾听说它们就像是有了生命,又能够在空气中生存的普通游鱼那样,会优哉游哉地出现在某几条街道上面。
任何人都可以尝试抓捕它们,而在成功之后,只要将鲤鱼旗带来这徒然堂,就能得到一定的奖品。这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活动——在这个日子里人类也会摒除疑心,褪下对未知的警戒参与其中,尽管他们仍旧看不到身边那些正和自己一同兴致勃勃捕捉鲤鱼旗的付丧神,但我很喜欢这时候展现在这条街上的氛围。
“万也会去抓鲤鱼吗?我想想……孩子的话一定会被鲤鱼旗亲近的。”我说着坐到万身边的地面上。我知道万不会回应我任何具有明确内容的话语,但我素来很喜欢他,他是这里最能让我放松下来的同类。“我的新主人似乎对鲤鱼旗兴致不高,所以我只能一个人溜出来逛街了。”
万呀呀地应了几声,我觉得他的思想或许大都集中在即将来到的鲤鱼旗活动上了,不过我不介意——或者说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我觉得更加能说出些什么来。“万啊,你说,我的主人真的会直到秋分也不使用我吗?”
他倒像是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又开始对我笑。我看着万的模样,便支起下巴也学着他的模样摆出了笑脸。“人类的心思好难揣测,我与他结缘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可我直到现在也说不出任何有关他的事情来。万啊……我可能很快就要回这里来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忽然想念起了已经被主人丢掉的三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还能替我奏出几声凄惨的啼哭来——我知道这很过分,然而我束手无措。
我暂时随着主人在喻先生的府邸里留了下来。主人如确实那夜所说的一般,从契约之时直至此刻也没有将作为我本体的三味线拿起来弹奏过;而同时他也在第二日就丢弃了那把损坏的三弦,之后便像是无所事事那样每天早早地出门,又在夜晚逢魔时到来之前匆匆回去。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倒时刻把我给带着了——与我一莲托生的三味线,此刻正被他稳稳地背在身上,即便他从来没有进行弹奏的意思。“毕竟我是你的契约对象,琴还是由我来拿着为好。”当我提出自己可以背着琴随他外出的时候,他这么对我解释过,“更何况不背着它的话,也许不知哪一天我们就会被小金主扫地出门了。”
他是当着喻先生的面这么说的,就像是意图恶作剧那样。他摆上一副想要压低声音的样子,却又清晰地把每个字对着我和喻先生念了出来,这时他的眼里倒确实晃出几丝笑意来了。
实质上他从第二日起,便没有再对我的出现流露出抵触的情绪。我的存在间接地导致他暂时停止了工作,然而他本人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情。这些日子里他便这么带着我和一时半会还没有被他所接受的琴,走过了不少属于这里,而我又从未亲自见过的地方和街景。
我是喜欢这街道的,我也有点喜欢跟在主人身后,随他去沿途听一些不可思议的故事——每天我们能听到的内容都不太一样,说故事的人也并非同一位。那些故事或是令人扼腕叹息的凄美爱情,或是对于已逝往昔的传颂追念,或是神神怪怪的夜谈逸事,亦或只是茶余饭后供人消遣的日常闲聊。我的主人很热衷于将它们记下来,他说这么做的话日后写曲时可能会更容易迸发灵感。
我们之间的交谈,也在这每日的往来之间逐渐增加了些许。
“其实你们不签订契约,也可以在这段时间里自由出行不是吗?”在与我,与汐先生相处了一阵之后,主人曾经这般询问过我。
“确实如此。”我觉得主人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也的确从未说出过任何错误的言论。“但还是请您不要接着问我‘那么你为何一定想要与人类契约’这样的问题……我会困扰。”
接着我在他干净的脸上看到了夹带着困扰和不解的神色。“真是奇怪的琴,”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次,“奇怪的奏。”
当时我只能抓着他从点心铺买来的樱饼,选择对准它大大地咬了一口下去,作为答复的替代。
“——我曾想过利用这数月的时间让他接受我这枚留存着念的乐器,现在看来可能得放弃了……我想被他弹奏,可我又不想看着他因为我停止演奏。我没有真正听过他奏曲,也许他真的只有和普通的器物相处才会觉得自在。”
这时候万突然停下了玩闹,开始安静地盯着我。万很少这样——这使我开始紧张起来,他是想对我说什么吗?我猜不出他想表达什么,便又压低几分背脊以便靠近他。
“哒……哒!”
他忽然高高抬起了脑袋,差点撞到我的额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先前大相径庭的神色——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我,他的目光穿过我,指向了更加高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层层叠叠的表演用和服并不太方便行动,我费了一些功夫才整理好它们,从先前蹲坐着的位置站了起来。万刚刚所指的,正是我出发来这里的方位。我循着他的目光,同样抬头望天空上看——而后我险些再度摔回到地面上。
比起用鲤鱼旗来形容我们见到的东西,我更乐意用鲤鱼旗怪物来称呼它。当我仰起脖颈的时候,巨大的红色绸布几乎贴着我脸从低空中掠过,颜料在它的身上涂抹出一片片逼真到不可思议的鱼鳞,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真正的细长鲤鱼。似乎并不是只有九十九才能看到它的模样,我看到经过自己身边的人们也都不由得停驻在原地,夸张地张口望向了头顶的巨型鲤鱼旗。我感觉有凉风随着它一同从我身边拂过去了,顺带使我的躯体抑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
“万,这是……咦?万呢?”当我想起自己应该去看看万的时候才注意到,自从我抬头那一刻开始他便没有再发过声音,而现在他早已离开这里,彻底没了踪影。
万所经历的年岁比我要久上太多了——他自然不会在这里迷路,而头顶上的鲤鱼旗虽然巨大,应该也伤不到万一分一毫。当我思索着是否要去寻对方,又要去哪里寻找对方的时候,又一波令我浑身战栗的冲击自天穹落了下来。
头顶的鲤鱼旗忽地弓起身子,像是在为了某个行为开始积存力量——而片刻之后,它大张着的口中发出了几乎要将我双耳震到彻底失聪的咆吼。我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然而咆哮还是先于我的双手一步降临了。鲤鱼旗在发出咆哮之后,便又开始了缓缓挪动身体,似乎是要离开这里。它留下的影响远未结束——夸张刺耳的噪声并没有很快消去,它一边撕扯我的听觉,一边借着这里的建筑和墙壁开始碰撞折回,诞生出一阵又一阵的回音来。
“难道是主办把鲤鱼旗的大小做错了吗……?”在巨大的鲤鱼旗离开头顶以后,很快我就看到了两三从天空中飘过的普通鲤鱼旗。虽然先前的叫声过于渗人,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那么万也不会出什么事,或许他已经开始自顾自去抓那些普通大小的鲤鱼旗了。
我大概还记得主人之前逗留的地方,便决定回去寻他,或许还能看到他同样遭到惊吓的表情。我这么想着,便怀揣几丝小小的恶意往回走去——然而很快我不得不把这个念头从脑海当中驱散了。
我看到有人类倒了下来。
他们或是露出奇怪的,令我难以捉摸的神色,或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抱着身体开始颤抖——甚至有人直接在这大街中央失去了意识。
无一例外,全是人类。我往鲤鱼旗所掠过的地方看去,却已经只能看到远远从屋顶之间露出的一条鱼尾来了。没有受到狂鲤影响的,似乎只有九十九,再来就是经常出入徒然堂的清净屋们。我想抓住其中一人询问究竟,可他们显然并没有回答问题的空闲时间。
在这一时之间所有该做的,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却像是那些在空气中到处游窜的鲤鱼旗帜那样,从我的思考当中溜走了。我站在街心,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才算合适——这时忽地有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落进了我的怀里,我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一名与他人同样陷入昏睡的人类女孩子。
“你,你醒一醒。”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对方平日里甚至看不到自己,更别提语言交流了。我只能尽可能地把她带到远离路中央的地带,祈祷着也许很快就会有清净屋来解决骚乱。
可这时候我却发觉自己怀中的女孩子微微地动了动身子,而接下来,她眼中如混沌一样的雾气被逐渐隐去,回归到了原本清澈的样子。人类的女孩子正面对着我,缓缓地揉起眼睛。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到惊吓的模样,仅仅带着几分如梦初醒时的迷茫。这让我确信了她自始至终都没能看到我的样子。
我轻轻推了她一把,把她往一名路过的清净屋那边引过去了。接着我蹲下身来,又尝试接触了几名倒下的人类。方才发生的事情令我的心头涌上一些猜测,我需要用这些人类来尝试。
我低下头,看着正被我握住手腕的男人——正如那个在我怀里被唤醒的女孩那样,男人也逐渐恢复了意识。“等一下……这样的话。”我放开了男人的手臂,对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这令我暂时安心了,接着我停止了对这里的他人进行尝试,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自己最初来的方向赶路回去。
我感觉到了惭愧,因为我这时候才想起主人来了,也许他现在也和这些被鲤鱼旗影响的人们一样,失魂落魄地倒在某条街道上。我看到手持法器的清净屋从我身边匆匆经过,也瞥见了同样身为付丧神,却带着武器同清净屋去往一个方向的家伙们。他们中的一些身上带着血和疯狂的气味,就像是丝毫不在乎这些人类的死活那般,他们嗤笑着越过一栋又一栋的建筑物,这令我毛骨悚然。
——在辗转过数条街巷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我的主人。
他确实与我一路上所见到的其他人类一样,恍惚地对着自己跟前的某一处愣神,眼里像是被谁抹上了厚厚的霾。然而他的情况或许比其他人还要危险几分:出现在我眼前的不只是主人,还有正驻足于主人跟前,手中握着武士刀的九十九。那九十九分明见到了我,却丝毫没有想要挪动脚步的样子。我看到不远处有另一把武士刀落在地上,似乎是在混乱中被落下的,它尚未结出念来,正孤零零地躺倒在我的身边。
那名九十九令我感觉畏惧。他比我的主人还要高出些许来,银白色的长发将他的脸掩盖住了一部分,我只能看清那对赤色的眸子——他毫不忌讳自己的锋芒,甚至有那么几分意图将其展现给我的样子。他比徒然堂的九十九要危险太多,非要说的话我认为他更像是我沿途中远远瞥见的狂百器。
我揣测不出他想要做什么,又究竟是想在这里寻求什么;而如若他意图伤害主人,我又能作出什么样的抵抗——这些问题一道要比一道难以做答。我看着他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可同时额头上又沁出了汗来,将我有些被弄乱的额发粘到了一侧。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一旁的刀上,我看着它,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即使我真的握住了它,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这般询问自己。对方看起来原本就是依附于刀剑的付丧神,可我只是一枚乐器。
“……奏。”
当我仍犹豫着是否要靠这落到地上的武器赶走对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主人唤我的声音——他的意识没有恢复,可他却唤起了我那个诞生得无比匆忙,连含义都没有的名字。
这使我顾不得眼前的九十九,径自跑到了主人身边去。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当主人发出声音的时候,我看到那九十九的身躯微微一怔。我握住主人有些发冷的手腕,又打量起了那来路不明的同类来。“你不是狂百器吧……既然不是那些浊化的付丧神,为何之前没有帮他。”也许是因为我来到得太迟,主人恢复得要比早前在街上救助到的其他人类缓慢很多。
“你的提问本身就是错误的,”他朝我摇了摇头,露出带有几分戏谑的笑。“难道因为自己是九十九,就必须救助人类吗?你也不过是选择了只拯救你的契约对象而已。”
我被这陌生的九十九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紧紧盯住他,生怕他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举动;而另一边我的主人正垂着头不发一言,除了先前唤我名字之外便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请您醒来吧……主人。”
这如自言自语一般的语句才从口中漏出,我便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按上我的肩头,开始警醒起我了——我险些唤了他的名字。事实上主人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像现在这般喊他,他多次告诉过我,我应该和喻先生汐先生一样喊他为虎。只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对着自己的所有者直呼其名罢了。
而接下来我看到主人的手指微弱地抽了抽,似乎他想要抬起手,从自己面前空间里抓握起什么东西来。我想把他带离这里,却不敢去贸然握回去,只能趁他稍许恢复神智的时候半托半扛地扶住了他,将他大半个身体的力量转接到自己身上,让他得以站立起来。人类的身躯比付丧神要沉重不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像这样带着对方走多少路。
我看到对面的九十九忽地勾起嘴角来,他就这么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正在呼唤的这名人类。蕴在他眸子最深处的东西我无法看透一丝一毫。
“您是不是知道他,知道关于主人的事情?”
我还是忍不住向对方发问了,可对方却依旧只是摇着头笑。“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一带为好,”他将鞘中的刀拔出些许,裸露在外的刀身折射出光来,教我心生畏惧,不敢再盯着他看。“这里呀……马上就要变成大祭典现场了。”
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我便感觉四周的空气兀自凝固起来了,就像是连这片土地都在害怕即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那样。他说的一点不错——怪异的鲤鱼旗已经远去,可受其吸引蜂拥而至的家伙却越来越多了。真正的狂百器在向我们所在的位置靠近,而他们素来不会善待人类,因此在被发现之前我必须带着主人一同离开这里。
我无意再去搭理对方,决定一切等离开这里之后再做考量。然而这时我感觉肩头忽然一轻,接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于是我回头去看——我看到主人自己站稳了身体,只是他看上去像是经历过了什么不太美妙的梦境,面露疲惫。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应该高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先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在我酝酿着语句,思考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却先于我一步发出声音来了——而他的目光穿过了我,直指向我身后的位置。
“燕原。”
他嗫嚅一般地说出了我无法理解的话语。虚弱的身体导致他的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我花了很大的功夫,也只能隐约从那微张的口中听出了这几个音来。我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如应答一般的轻笑声——我知道那里有谁,我也顿时理解了主人口中所喊的内容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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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平來幸在東京安定下來時已經是二月初,從家裡帶來的錢快要見底,老是住旅社是行不通的,好在在快要山窮水盡時找到了一家出租閣樓的三層洋樓住下。
找到住處還不夠,得有穩定的收入。原本,來幸想著能做些店鋪夥計之類的工作,但是面試時一開口就被人以鄉下口音為由拒絕了。第一次失敗之後,又接連幾番挫折,最後才在洋火工廠裡找到了白天加工火柴的工作。因為還是個少年工,一個月有七圓工資。等到月末他算了算,才發現這麼下去錢還是不夠,只好又去找了傍晚為廚房打下手的零工。
對來幸來說錢是存不起來的,一去逛街,就不知道為什麼抱著文具和書回家了。不過,來幸對吃穿沒什麼講究,或許是因為過去這些都是由瑛瑚做的吧,到了自己獨自一人時反而沒有心血去研究飲食。起初,他還會買些豆腐作為配菜,到東京後不出十天菜譜就只有白米了;穿衣也不需要太過在意,反正並沒有多少機會洗。
到了三月時,來幸對大城市的新鮮感也退下去了。那些原本叫人激動的街道黯了下去,成了平日隨處可見的風景,可他對這地方的歸屬感也強了起來。那些逐漸熟悉起來的街道以他所居住的閣樓為圓心,在城市裡擴散開來。在工作結束後,他時常走上街道逛逛,這時便會遇到在飯後出來散步的鄰人。他一一向他們打招呼,也得來對方禮節性的回復,久而久之在人群中有了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
除卻散步之外,來幸還有另外一個熱衷的活動,那就是逛逛周圍的店鋪。三月二十二日哪天正好發了工資,他將滾燙的硬幣放到口袋裡,想找個機會把他們花出去——於是在書店前躊躇了一陣,不過她又想起來前幾天剛剛買了寫東西用的稿紙和鋼筆,不宜再在文書用品上花錢,只好隨意在街上亂逛。
才剛過春分,可城市的季節總是比別處慢一步。街上的行人還未徹底脫去冬裝,也不見綠芽覆蓋枝條,只是太陽還算和暖。西洋式街道和和式建築混雜在一塊,但並沒有讓人覺得不協調,相反有著獨特的美感。
來幸最終在一棟建築前停了下來。
看起來似乎是咖啡屋之類的店鋪吧,或許是因為店鋪的牌匾寫的很好看,也可能是那建築本身有什麼獨特的魅力,原本來幸對這種地方沒什麼興趣,卻還是決定走了進去。
踏入之後的那刻,來幸就後悔了。他看到從收銀台後面走出來一個風華正茂的黑髮女性,對方略帶微笑看向來幸這邊說道:“您好,歡迎光臨小店徒然堂。要喝點什麼嗎?”
“……不,我只是隨便進來看看。”來幸面對那位小姐,為自己只是隨心而為進屋而羞恥,打起了退堂鼓,“我看完了就走……”
“是要去二樓的古董鋪的客人嗎?這邊請。”對方只是溫婉地笑了笑。來幸匆匆點了點頭,緊接著飛也似地逃上了樓梯。等意識到自己站在二樓的地板上時,古雅的店面留下的印象早已深植進心裡。
真的很漂亮。來幸矗立了一會兒,最後撓了撓頭髮,決定隨便看看周圍的商品。卻被站在自己身旁、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女童嚇了一跳。
“歡迎光臨徒然堂,請自由觀賞。”
對方只是輕聲說著,又踏著無聲的步子離開了。那不知為何,那少女給來幸留下人偶似的印象,或許是因為對方那凝固的眼神吧!
來幸決定放下那少女的事,在整理得當的貨櫃前打量起來——從西洋舶來品到富有大和風情的裝飾擺滿了貨架,錯落有致地依照種類分割開來。佔用較大空間的日本刀與其他貨品分開放置,其餘類型的古董則被人用心地排列過。
從家具上的手垢到物品的擺放方式能看出住民的習慣,因此房屋的狀態可以反應出主人的人格。不論店鋪的主人是誰,一定是個有相當有品格的人吧。來幸正想著,目光卻不自覺地被一件漂亮的古董所吸引。
“這個是……煙斗?”他撐在桌子上,聚精會神看起來那件煙斗,“從沒見過這種樣式的……”
眼前的煙斗比起自己在書上見過的任何款式都要華麗——在松平來幸對外界有限的認知裡,煙斗不過是外國的貴族使用的長長的、彎彎的、能讓人吐出來滑稽煙圈的東西罷了,但眼前這柄煙斗那細長彎曲的檀木口柄上,卻被以華貴的寶石點綴了原本就有著優美曲線的斗柄。
“真漂亮……”來幸喃喃著湊向那柄煙斗,說不清自己是出於怎樣的想法驅使,想要看得更近一些。這時,身後卻有個聲音叫住了他。
“你不用再看了,那個是假貨。”來幸聽到身後傳來成年男性冷冷的聲音便回頭望去。這是個大概二十歲出頭、足以稱得上美青年的男性,一雙眼睛猶如石刻,嘴唇的線條卻很柔和,且不論臉龐,對方身著能讓人忍不住側目的洋服,但那洋服之下露出來的,卻是能讓人看到橈骨的纖細手腕。
來幸見過很多漂亮的人,但是,能像眼前這一位一樣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多見。
“假貨……?這個嗎?”來幸問對方,出於教養,他沒有用手指指那煙斗。
“是,地攤貨哦。要買還是買些別的吧。”青年這麼說著,不知道為何,聽他這麼一說,原本只是抱著“看一看”心態的來幸,頓時生出了要將這煙斗買下來的想法。
“不,我就要買這個!”來幸說道,“那個——店主小姐?”他向著徒然堂內喊道。
“不不不,千萬別買,這東西可不是什麼真古董,是假的,千萬別買——”對方顯然慌亂了起來,這樣的反應不知為何,讓來幸對對方精緻的容貌帶來的好感蕩然無存,“你這樣的小少爺不清楚,但這東西值不了這個價錢——”
“那有什麼關係?他夠漂亮,不是嗎?我喜歡。”來幸說著,看到那個身穿和服、娃娃似的女孩小步走了過來,冷漠地看了眼站在櫃前的兩人。
“客人要這件古董嗎?”
“是的,請幫我打包,價錢是可以分期付款的吧?”
“當然。”
“等等……!哪有這麼浪費錢財的!”美青年大聲說著,卻跟在來幸身後去了櫃檯。付過錢、拿到合同之後,來幸便得到被精心包裝過的煙斗。
“多謝您的惠顧。”少女模樣的店長略彎下腰,向來幸鞠了一躬。後者有些不知所措,也鞠躬作為回禮,隨後,他拿著那東西奪門而出。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猶如池魚順著水流而行。來幸抱著剛剛買來的古董,卻沒想到身後有個人一直在跟著,對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幸回頭一看,原來是店裡見到的青年。
“您怎麼也跟上來了……?”來幸雖然這麼說著,卻只想加快腳步,快點甩開他。他不喜歡自己中意的東西被人貶低,因此雖然還保留著客氣,卻已經希望對方能快點離開了。對方呢?緊追不捨,叫人沒法停下來。
“你這孩子,也真是,現在退貨還來得及……!”
“我不……!”來幸大聲說道,快步向前。這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小心!”青年拉住來幸的后領,來幸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便看著那輛馬車在自己面前駛過了,“我跟你說,這東西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哪有你這樣隨便亂花錢的,這就叫浪費。”
“……大哥哥,謝謝你救我。”
“不謝。”
“但是,錢不就是用來花的?人要是不買喜歡的東西,有什麼意思?”來幸又不以為然道。
“……”
來幸丟下無法回擊的對方,穿過幾條街道,卻沒想到青年又跟了上來。這次,對方倒是沒說什麼了,或許是因為有自己的考量吧。來幸不以為意,敲了敲自己寄宿的洋宅的門,洋宅的主人見到是房客回來,便應了門。
“下午好,村上夫人。”
“下午好,來幸,快進來吧。”洋宅的主人——美麗的村上夫人輕聲說道,來幸便徑直走進去,上了樓梯,好快點進自己的閣樓。這時,他才意識到那個青年也跟上來了,他嚇了一跳。
“你快走,不然村上夫人會叫警察來的!”他說著,開了自己的小房間,走了進去。這次,輪到青年以不在乎的神情聳了聳肩,直接大踏步進了閣樓。他沒脫鞋。來幸想,他站在閣樓門口,好氣勢洶洶地瞪眼來人。
“怎麼,你還沒意識到?”著洋服的青年道
“意識到什麼……?好啦,你快點出去。”來幸說著,想把對方推出閣樓。
“我是那個煙斗呀,怎麼,我還以為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對方打量起來自己所居住的閣樓,這讓來幸感到有些不舒服。
“……啊?我不會受騙的!”來幸大聲說道,引來樓下村上夫人的好奇,他便忙掩飾過去,“你出去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對方從閣樓裡推了出去,然後鎖上門。不去管他總會走的。來幸想,他從懷裡拿出來剛剛買來的煙斗,為自己打開閣樓的窗,在僅有的陽光下仔細端詳起這柄煙斗。
在古董店裡不過是驚鴻一瞥,現在再仔細一看,來幸更加確定自己沒有買錯東西了,那優美的曲線和素雅的檀木配合鑲嵌的寶石,正好調整了美感上的平衡。煙嘴有些磨損,但來幸並不在意,反倒覺得被人吻過上百次的嘴沿相當有古董的韻味。
他小心翼翼地觀賞著煙斗,一會兒想把它放進盒子裡好好收好,一會兒又想把它拿出來把玩,再過一會兒,他裝作有煙草的樣子,把煙斗叼在嘴裡,但這樣實在很不舒服,他只試了半刻就放棄了。來幸就這樣看著新買來的煙斗差不多有一個時辰,等瞥到墻角的鐘錶才不捨地將東西放下,興味索然地拿出紙筆,想著今天該寫些什麼作為練筆。
就寫關於煙斗的事情吧!來幸想著,為自己的鋼筆添上墨水,隨即又想起自己留在門外的青年。會沒事的。他想,過一陣子他自己就會走。他一邊這麼自我安慰,一邊寫下今天的日期,好提醒自己這歷史性的一天。
今日,晴……他在紙上躊躇了一會兒,回憶今天究竟是不是晴天,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又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紙上暈開的墨團倒提醒他,門外還有個黑髮的青年被他關在外面吶。這就叫他有點愧疚了。
我應該讓他進來的。來幸想著,有點生起來自己的氣。我不過是因為他說我喜歡的東西不好,有點生悶氣罷了……他也不是住在這裡的人,我叫他出去是對的……不,那也不是我對他無禮的理由。
來幸拍了拍自己的臉,好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筆下,但思緒卻飛向更遠的地方了。
他或許已經被村上夫人發現,被趕出房門了!……可那又如何,我總不能讓不認識的人進閣樓吧。雖說我這地方,也沒什麼可看的呀,讓他進來也無妨……不對,正因為沒什麼可看的,才更不能讓他進來呢!來幸篤定了此事,便心滿意足地低下頭去,繼續寫了下去。
赴一古董店,名曰徒然堂。建築堂皇大氣,內裡有……來幸想起來自己看見煙斗的時候的激動的心情,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見一煙斗,甚是中意,隨即買下……來幸用鋼筆劃掉錯字,然後想起來自己也是那時候被那青年說不能買這煙斗的,結果,他又賭氣似的在紙上加上一句:不論旁人何言,吾喜歡。
寫完這些,來幸好像完成了什麼大作似的如釋重負。他放下筆,在狹小的閣樓內來回踱步,最後決定先睡上一覺。可背部剛剛沾上床鋪,他就想起來了,自己還在外面關著個人吶。
已經過了好久,他總得走了吧。來幸想著,這麼安慰自己。可他心下又忍不住產生一個念頭:萬一呢……想到那個可能性,他又告訴自己,那是沒可能的,可他還是掙扎著起身了。
去看一下總不會有什麼損失,而且,是對方自己黏上來的,我可沒邀請他……這算不上失禮。他想著,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開閣樓的門。
門外,那個身著洋服的青年正坐在地板上無所事事,見來幸來了,便立刻起身。
“……哇……!”來幸一驚,隨後意識到自己真的鑄成了大錯,他看著那個青年,不知怎麼的,羞恥和歉意一併化作傷感大聲哭了出來,“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在門外等這麼久……”他為自己找了個藉口,然後拉起對方的手,想請對方進去坐坐,但又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兩人就這樣在頂樓的樓梯上僵持著,直到坐在地板上的青年露出譏笑的神情,將自己撐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來幸嘟囔著,做出請的手勢,好邀請對方進去坐坐。他空閒出的另一隻手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好叫自己別再哭了。見對方在閣樓裡給自己找了個座子,他又走進去,為對方倒了杯水。
那青年饒有興趣、又有些嫌棄地看了看來幸棲身的閣樓,隨後開口了:
“開門見山地說吧,我是那個煙斗的付喪神。”
“哎?”
一首新歌:http://music.163.com/#/song?id=30064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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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建在城市外围的山上,若是登到顶,远远就能看见贫民窟。而现在,没人往上爬。
“招人厌的天气。”戴文不停擦着眼镜,最后烦躁地收起来,视线总往上飘。陈氿顺着他视线往上看,白蒙蒙的雾气里站着三人,一高一矮正转身往下走,单薄瘦削的还站在碑前,一身黑色在高处格外显眼。
“看什么呢。”陈氿眯着眼,雾太重,山顶在高处,更是显得远。
“听说从山顶往下看,整个城市都收在眼里。”
“怎么,你没来过?”
“来过,局里几个兄弟被人弄死时来看他们,不过没往上走。”戴文的语气格外轻松,“等哪天我把你送进来,再顺道上去看看。”
“庆祝?”
“等把你们这群吸血虫从城市里扒光,我才庆祝,你只是捎带。”戴文摸摸身上,“有烟没,忘带了。”
陈氿摸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给他递过去。
“那你这辈子登不到顶了。”陈氿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我们不吸血,我们吃欲望,除非你把人都杀了。”
戴文眉头直皱,自己和陈氿有多不对付人尽皆知,他在治管局蒸蒸日上那会,正碰上陈氿扬名,这块骨头被上司丢给他,一啃就是十几年,到现在也没啃下来。年轻时的陈氿则只比项远好上那么一点,两人撞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刀子样的狠锐在刚正的骨头上砍了十几年,都没讨到好。
一身铁骨虽然没碎,但也被戳出道道窟窿,断了的地方拼吧拼吧粘回来,却还是有缝隙,露出里面经年累月后被血染黑的芯。
那时戴文是个一腔热血又正直的青年,一门心思想把陈氿拉下马,但两人交锋让整片城区动荡不安,直到上司把几个月所有流血事件的档案调给他看。
很久之后戴文和陈氿聊起这件事,说,知道我老大怎么说吗?
怎么。
他说,闹够了吗,也该聪明点了吧。
你这辈子都聪明不起来。
戴文没接话,自顾自往下说。
我梗着脖子说没闹够,他气得把烟灰缸砸到我头上,说,你靠骨气吃饭,别人靠钱吃饭,今天伤五个明天死一个,人心惶惶的,上面追究下来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你担?你算个屁,你担起么?
陈氿默默笑起来,手上的烟都在抖。
戴文恨恨地看着他,说,你就喜欢这种人是不是?
陈氿笑着摇头,不像否认,但也没说话。
戴文叹了口气。
老大说,你想死,别人还想活,狗急了都咬人,你把那群混账东西逼得没活路,还不找你拼命?你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那些因为势力斗争被牺牲被抛弃被出卖的人呢?他们不想死,他们有的选么?上头那些人能让他们选么?你去替他们死么?你有几条命?你能救几个?你知道这群亡命徒急了眼会惹多大事出来么?能多大多大!整个旧城区都要被搅得鸡犬不宁!
陈氿不笑了,指间夹着的烟一口没抽,他静静望着天空,白色的飞鸟从波乌达河面上掠过,高声鸣叫着。
没得选啊。戴文唉声叹气。他说的对,我算个屁,我要是有改命者那个实力,就能把你们统统干掉,可我什么都不是。
他也干不掉我们。陈氿笃定地说。欲望是杀不净的。
戴文长久地看着他,说,老大说我觉得自己是大义,他看我是自私,我和你各退一步,大家就能平平安安过日子,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大家都怕了,你没看到么?”戴文学着上司的语气说,“你眼里只有自己的荣耀和正义,容不得被这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人平凡人小人苟且偷生吗?他们就不是命、就不在你拯救的人里了么?”
陈氿的表情像块石头,夕阳在河面上投下血一样的色彩。
“我看不到……”戴文自言自语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可我看到那些被你们欺骗压榨欺辱的人,他们更惨,若是连我们都怕你们,还有谁能替他们说话?老大说退一步就能平安,可他们不能平安啊。”
陈氿很平静,问,雄鹰叼兔,狮子搏羊,羊兔食草,草又何辜?
“可我们是人啊?”戴文神色古怪,倍感犹豫地重复,“可我们是人啊……”
“人比所有动物都更残忍。”陈氿把烟弹到水里,大河一下将它吞没,观景台上只有河水奔腾的声音。“黑兽也比不上我们。”他看着前方,眼里是从没有过的坚定。戴文有些意外,他以为这种近乎刚毅的表情不会出现在这群心狠手辣的人身上。
“我虽然是恶人,但也是个人。”陈氿拍了拍他肩膀。“我老了,不再想往上爬了,没那个能耐,也看清了,爬上去,有的是人想把你拽下来,还不如踏踏实实享几天福。”
“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
“我不在乎。”陈氿直起身,“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和你一样,都不算什么东西。”
“还真是很少听你这么痛快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真正有能耐的人出现了。”陈氿重新点起烟,摇着头,“比我强。”
“谁啊?”
“九叔!”
一声呼喊从远处响起,陈氿探出半个身子,戴文跟着看过去,看到大堤旁扛着鱼竿的少女,蓝眼睛在阳光下格外透彻。
“准备走了!”她喊,“卡莱瓦来接我们了!”
“你不怕被黑兽拖走吗!”陈氿的吼声压着河水传过去。
“高乐贝拉在啊!”少女大笑着,拿手肘拐了青年一下,后者挠着头,冲陈氿露出个无奈的笑。
“风行。”陈氿告诉戴文,“我老大家闺女。”
“哦,听过,整天胡闹的大小姐。”
陈氿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戴文,戴文被看的鸡皮疙瘩往下掉:“看个屁?”
“你这辈子是真的聪明不起来了。”陈氿说,“我以为你会一把把我掀进河里。”
“那边还有两个人看着,我脑子进水了?”
陈氿披上外套,“刚才说的,还没说完。”
“什么?”
“我们踩着别人尸骨活怎么了?和狮子杀羊有什么区别?和黑兽吃人有什么区别?只有人才会觉得倚强凌弱是错的。不要觉得不把我们全都摁死你就是没人性了,换个人来,未必比你做得好,不就因为这你才一直留在现在的职位上么?”陈氿说,“很多人都不是人了,你还是,不要犹豫,你生来就该跟我们作对。”
陈氿极少说这么多话,戴文思索了很久,惊觉自己被对头安慰了,等他反应过来,陈氿已经走了很远,他在视线尽头站着,同趴在车窗上的少女说着什么。
戴文眯起眼,陈氿背对他,什么表情也看不到,那女孩好像察觉到什么,探出神来朝他招手,日光落到她冰面似的眼里,竟像着起火来。
两人都没控制音量,说什么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戴文要说点什么难听话讥讽回来时,他竟然沉默了。
陈氿扭头对着戴文,皮笑肉不笑:“要不现在上去看看?”
“谁敢上?”戴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望回山顶,雾里人影隐隐约约捧着束素白的花,正弯下腰,放到碑前,“你敢?”
“老大叫我们在这等着。”陈氿冲山顶努努嘴,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想去能俯瞰城市的地方,但是现在那儿有人了。风头正劲,她不松口,谁敢乱动?”
戴文猛抽着烟。
“现在想起来,我俩有点傻。”陈氿说,“说不定让咱俩对上,本来就是上一辈的意思,互相挫挫风头,他们在压上几手,直接绝了我扛旗的苗头。”
“偏偏是个丫头片子……”戴文咬牙切齿。
“怕乱?”陈氿笑起来,“很久没这么乱了吧。”
“自从你消停后,就没死过这么多人。”
“是咱俩消停后。你要是还想斗,我陪你斗,看谁耗过谁。”
戴文毫不犹豫问候了陈氿母亲:“这些天到处都在掐架,明里暗里较劲,我三天两头挨上面一顿臭骂,本来打算等你们耗差不多再出面收场,卖风石个面子顺便扶他一把,这人眼高于顶,以后也好控制,结果他竟然三下五除二被个女人给收拾了。消停是消停了,但这女的要是乱来,要是压不住你们这帮孙子没几天就被弄死了,又乱起来,我他妈还是被骂!”
“谁知道呢。”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戴文说,“几年前在河边,你根本不是跟我介绍她,而是在回答问题。”
陈氿要说些什么,被一声打断。
“陈氿。”维拉缇斯从台阶上下来,“你是陈氿吗?”
陈氿哼笑一声,都没正眼瞅她一下,自顾自和别人聊起天来,戴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任由她杵在原地尴尬。
维拉缇斯微不可查的皱眉,有点失措,她是该好言相劝,还是回去找风行,还是用拳头交流感情……她上下打量陈氿,以及陈氿身后虎视眈眈的人群,顾虑一重又一重增多。
说到底,维拉缇斯还是个正儿八经长大的人,虽然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多少接触过,但却都是些刚入行的小鬼。她不干这一行,更不了解这行里人的脾性规矩,风行没告诉她,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
最稳妥的方法似乎是再说一遍,但她有些拉不下脸。
“陈哥……叔。”纳西直截了当把话说了出来,“老大找你。”
陈氿皱着眉,吸完最后一口烟,狠狠丢到脚下捻灭。山顶人影又变成两个,相谈良久。陈氿走下来时,发现从高处看,所有人都聚集在下面,无数双眼盯着高处,热切又渴望,刚才还觉得嘈杂的声音飘上来,全都变成了低低细语。
他回身望去,发现风行跪在墓前,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
商队转道一趟大废墟,戴文塞了四个治管局的跟着队伍看护风伍和他母亲,约瑟夫派了支小队把他们领进巨兽之颅,停驻几天修整。
“挑几把喜欢的先拿走,你托我带的药品改天遣人送罗斯玛丽屋里,就别自己搬了。”风行站在货车门口,被她搭话的女人又高又壮,在货箱间梭巡着,翻找中意的武器。
“弹药也送来。”对方说。
“上次不是给过了?”
“快用完了。”她装好子弹,打开保险。
“你子弹是用来吃的吗……别在这试枪!”
“我又不傻,看看而已。”她摸着枪,“这里不像城市,用的快也没办法。”
“就当是谢谢你们每次都接送商队,过会和药品一块送过去,还有个东西一块给你送去了。”
“干什么?没用的不要。”
“怎么了帕尔斯里,怕我坑你钱吗?”风行有点想笑,“一穷二白的,就算我想,你也得有钱给我坑啊。”
“那不要了。”帕尔斯里拒绝的特别痛快。
“没要你钱,送了你个新面具。”风行似笑非笑。
帕尔斯里仔细凝视那个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到了丝傲慢,城市里来的人大多这样,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不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凝聚视线,少女就扭过了头。
“你抱怨完了没有。”风行说,“真的,一路了,你怎么这么吵。”
“干嘛在这鬼地方修整。”项远的不满传遍整个货舱,“到了尤金又要多一堆审查!”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给我闭嘴。”
“净是一堆脑袋不正常的暴民!”
“项远!”
在车门外徘徊的纳西莎被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风行声色俱厉的样子,哪怕之前她勒死自己亲叔叔时,也是一派无谓的表情。
降落坪上的废墟住民都看向这边,项远没再说什么,却一直呲牙咧嘴。她听见风行低声骂了一句,从帕尔斯里手中夺过自己要贩售的货物,瞄准项远。
“有种开枪啊!”项远叫嚣,“站着给你打打得中吗?”
风行面目狰狞,子弹倾泻过去,一溜地面被打的粉碎,项远大惊失色,鬼叫着逃窜了。帕尔斯里点点头,纳西莎以为她要夸赞一下武器威力,却听见对方说。
“枪法还是那么差。”
“我又不需要干这种事。”
项远躲在远处,冲两人比了个中指,扯着嗓子吼:“暴民暴民暴民!!”
帕尔斯里捏起拳头,向着项远走去。
“老大,老大。”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那群香料和治管局的打起来了!”
“打呗,他们队长不也在打项远么,打完就好了,叫人别插手,戴文自己塞人进来,我还要替治管局收拾烂摊子?”风行拍拍纳西莎脑袋,“去把我和维拉的行李搬到房间收拾一下,约瑟夫肯定差人打扫过了。”
“我睡哪?”纳西莎懵懂地问。
“跟我睡一起,你又不占地方。”风行打量她,敲敲她的胸,“让你跟这些男人睡一屋你愿意吗?”
纳西莎想了想项远和卡莱瓦,一个劲摇头,在她心里这俩人几乎是所有商队男性的代表。
真是冤枉了其他人。
“这个,可是。”杵在旁边的人有些慌张,“小少爷……风伍吓到了,母子俩都很紧张,觉得是你……”
风行皱起眉来,纳西莎盯着她,过了几秒,少女低头对孩子笑笑:“看我干什么?”
纳西莎低下头不看了。
“看我会不会去帮他吗?”她盯着纳西莎,纳西莎盯着地面,“抬起头来。”
纳西莎硬着头皮抬头,视线和她对在一起,一瞬过后,疯狂乱飘。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风行使劲皱眉。
“没有,好看,太好看了,所以总盯着有点不好意思。”
风行失笑:“这油嘴滑舌跟谁学的,项远吗。”
纳西莎撇撇嘴,心想她才不跟那个白痴学,自己这种小鬼在贫民窟里得会说话才好过日子。好在她嘴角被拉扯着,撇一下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现在不在贫民窟了,不用看人脸色。做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想做什么做什么,谁敢揍你就揍回来。”风行看破她的心思,“虽然我的话要听,不过这次破例,你想让我帮他吗。”
纳西莎花了几秒理解风行在说什么,继而有些发懵,她努力分辨这是不是试探以及在试探什么,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自己会不会听话?她把视线挪回那张脸上,试图发挥一下自己察言观色的特长,风行挑了挑眉,湖蓝的眼睛在日光下一闪。
“让你看的时候不看,不说的时候倒是看回来了,怎么,这次也是因为我好看吗?”
“是……好、好……”纳西莎结巴起来,不知为什么刚才顺顺当当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她低下头,心觉阳光炽烈,仰着脖子看人实在太过刺眼,以至于多年回想起来,都记得这恨不能让人闭上眼的光芒,而少女笼罩在日光下,眉梢眼角都带着轻浮玩味的笑。
纳西莎想想那个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孩子,那被维拉缇斯挡住的好奇、探究又惊慌的眼神似乎万分不解为什么自己境况和一个贫民窟小子发生了倒转。
她咬咬牙,小声挤出几个字:“都听你的……”
风行大笑着抱起纳西,一把举高,孩子惊慌躲闪的眼神无处可藏,全都落在她眼底。
“你还真瘦啊。”风行说。
纳西莎想我也没想到你还有点力气,
风行让卡莱瓦去解围,再见面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项远。商队有一半人没去社团食堂,而是在屋前空地三五成群架起锅。风行让维拉和卡莱瓦帮忙,自己抱着纳西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凝视项远。
“看屁啊!”项远没好气的把水倒进去,洒出来一半。
“你是不是被揍了。”风行不忍的问,一丝没藏好的戏谑漏出来。
“老子不打女人!”项远愤恨地把勺子扔进水里,发现几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行吧,他们群殴,人那么多,我打不过不是挺正常吗!”他想挽回面子,表情下意识狰狞起来,可惜一狰狞就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幸好老子跑得快……”
“知足吧,那个治安官断了几根肋骨呢,帕尔斯里肯定是看在生意的份上手下留情了。”纳西莎幸灾乐祸,项远一瞪眼,她就往风行怀里缩过去。
“跟小孩怄什么气。”风行没往心里去,“那个治安官怎么回事?”
“肋骨断了几根。”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怎么打起来的。”
卡莱瓦想了想:“本来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起了口角,后来就……毕竟是这里是废都,废都的人对当差的都没好感,反正就是打起来了,谁叫他们是治安官。”
“……”风行捏着鼻梁,有点头疼,“找医生看了没?其他三个怎么样?”
“看了,还好,剩下三个都是皮肉伤,没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那就行,我不想被戴文那个死记仇的惦记上。”她似乎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两口压缩干粮,拍拍手站起来,“你们吃吧,我和约瑟夫有约,指不定几点结束……”
“还按以前的准备么?”卡莱瓦问。
“嗯。”她看了一眼远处沉默的婶婶和风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去说些什么,最后摇摇头,径直离去了。
屋里只有两张床,维拉缇斯占据一张,和纳西莎大眼瞪小眼。
“你和风行睡一张。”她说。
“为什么????”
“因为你体型小。”维拉缇丝说,“难道你想和我睡一块?”
“我没。”纳西莎立刻否认,“和谁都一样,你可别误会。”
太好骗了。维拉想。只要换个方向诱导就立刻上钩。
夜深的时候,纳西莎终于明白了卡莱瓦在准备什么,一碗汤汤和几片药被他送进卧室。
维拉缇斯靠在床上看书,瞥过去一眼:“这是?”
“醒酒汤,还有缓解头疼的药。”卡莱瓦说,“一会大小姐回来提醒她吃。”
她坐直身子,神情严肃:“没想到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类型……”
卡莱瓦用了一会才明白维拉是在玩笑,冲她露出个干涩僵硬的可怖微笑。
“打住。”维拉用书遮住眼,“算了,别笑了,晚上会做噩梦……”
卡莱瓦又恢复了石头似的表情,纳西莎怎么看都觉得他有点懊恼。
“她酒量不好吗?”纳西莎问。
“不知道,说酒量不好,有劝酒的从来不拒绝,说好,喝完了又会难受。跟约瑟夫见面更这样,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卡莱瓦说,“偏头疼,老毛病了,查不出原因,医生说是精神紧张作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换谁都紧张,让大小姐歇歇吧。”
“她不能承认。”卡莱瓦摇头,“那个医生被威逼利诱把话收回去销了病历,精神紧张、感到压力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维拉缇斯沉默了会,重新举起书,卡莱瓦见她不打算再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
灯火陆陆续续熄灭,维拉关上灯准备先睡一会,卧室里安静下来,纳西莎在悠长的呼吸声里辗转反侧。她第一次离开中心城,再怎么克制也难免兴奋。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维拉缇斯悄无声息的坐起,摸向床头的枪。声音断了一会,继而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人靠着门坐下。纳西莎蹑手蹑脚凑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开门。维拉缇斯比了个手势。
纳西莎猛地打开门,罩在头顶的人影猝不及防整个跌向下来,她吓了一跳,就要躲开。
“谁!”维拉缇斯喝道。
“靠!”人影气得不行,“滚开!”
维拉缇斯呆了下,手里的枪被拍在地上,纳西莎一把拾起来,抬手顶在对方头上。
月光从门中洒进来,三个人都愣在原地,纳西莎看清了扶着墙半跪在地上的风行,湖蓝色的眼里恼怒又疲倦,自己手里的枪顶在她头上。纳西莎吓得扔掉枪,险些坐在地上,维拉缇斯扶住她,有些尴尬的拽起风行:“你怎么不敲门……”
“我又没想现在进来!”她甩手推开维拉缇斯,灯也没开就往床上倒。
“不洗澡啦?”维拉缇斯有点无奈。
“洗过了,回车上洗的,不是想你们已经睡了么。”回答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也不知道约瑟夫跟谁学的在酒桌上谈生意……”
“啊,嗯,嗯。”维拉缇斯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细节,“还顺利吗?”
“过程顺利到不一定,结果满意就可以了。”风行捂着脑袋,“药呢?”
“床头柜上,伸手就……唉停停停,别乱摸,碗要被你碰掉了!”
纳西莎眼疾手快把汤碗抄在手里,维拉缇丝想把风行拽起来,后者死沉死沉的赖在床上。
“人喝醉了都会性情大变的?”维拉缇斯有些无奈,“我以为她不论什么时候都很清醒来着。”
“我又没醉,只是头疼。”风行捂着脑袋坐起来,“我觉得有一千个高乐贝拉在我脑袋里载歌载舞拎刀乱砍……碗呢!?”
纳西莎蹲在床边,只露出半个脑袋,递过碗去,小心翼翼看着她,看得风行想笑。
“看你这怂样。”风行捏着她脸摇晃,“关门去。”
空碗落在木桌上磕哒一声,维拉缇斯爬回自己床上,风行在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纳西莎站在玄关处,刚好能通过镜子把一切收进眼底。她有点无措,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回去,明明都是女性,可她还是觉得尴尬。
屋里光线昏暗,少女表情模模糊糊的,身上伤疤倒是个个清晰,胳膊上一条长疤狰狞的往肩头蔓延,像是最近才有的。纳西紧贴着墙,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看着风行转身,露出左背上的文身,心口一个枪疤没去掉,虬结的纹路被做成火焰,散开的长发挡住了火焰中央,隐隐约约藏着某种图案。
风行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转头看向镜子,眼睛和纳西莎的镜像对在一起。
“看什么呢。”风行说,“过来睡了。”
地上的凉意顺着墙钻进脊背又窜进脑里,纳西莎缩着脑袋钻上床,不知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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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黑血还是没写完,还要一章才行。
这次7000字,其实这章还挺温馨的呀是不是——总之明天争取把黑血收尾。
死线战士强行打卡
OOC属于我
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看就好
剧情接凪彦的【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8487/】
过几天再补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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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沉睡中醒来。
睁开紧闭的双眼,眉间的褶皱丝毫不见平息,猩红色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晦暗不清的情绪,又迅速消逝于懒洋洋的死水中不起波澜。
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付丧神张开五指,随意地活动手指和手腕,牙慢慢地将藏在记忆断层里的片段回忆起。
啊啊又来了。
很快常年处在浊化边缘的家伙就明白了,他再一次失控了,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也不是第一次,之所以重蹈覆辙也只是因为自身的放纵。这一切不过是那些让人恼怒的琐事的重复罢了,跟过往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不断重复浊化、被净化的枯燥过程。
如果一成不变,倒不如……
及其突然地,还未完全成型的阴郁神情僵在了牙的脸上。
因某个片段而焦躁起来的男人气势如虹地拉开大门,木质的门扉在他完全没有收敛的力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番颇大的动静同样也惊到了守在门外的人。
望着转过来的脸,那双平静的眼,牙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顿时一泄如注,甚至在他那张时刻写着天王老子我也剁给你看的臭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些许的尴尬。
男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宫命好几遍,但他向来不擅长臆测情感、想法这类七拐八弯的东西,看不到原以为会看到的神色,一向没什么耐心的人果断放弃了探寻。
“过来。”
伸手拨开杵在眼前的男子,牙一扯他的袖子带着人外往走。
宫命被拉得脚下一个踉跄,步伐凌乱地跟着直往前冲的男人走了一会儿才找到能跟上他的步调,牙手上的劲不大,他也就没想着要甩开。沉默放在宫命身上是习以为常,换成是不定时炸弹就太难得,宫命望着眼前挺直的脊背有些疑惑,“……牙?”
急吼吼的步子一顿,没有真的停下脚步,却还是缓了速度,他侧过头看向终于并肩而行的人,“啊?干嘛?!”
到了这会儿,对于前进的目的地宫命也有所猜测,会开口叫住男人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佳——即使牙一天里有23个小时都在狂躁期。
宫命等着,等着牙开口。这两名付丧神之间,撇开银锭付丧神时不时会说些小故事不提,述说者从来都是坏脾气的菜刀。
“……”牙瞪着身侧的友人,两秒钟后败退,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语气罕见地郑重,“我不会与你为敌,现在的我做得到。”
没有为狂化时的所作所为辩解,也不对未来做出任何承诺,有了两次前科再说没有下次根本就是拙劣的笑话,不如说第三次只是时间未定。
总是游走在灰色边界的付丧神早就认清了自己,炸药桶般的自己是清净屋甚至是同类眼中的问题儿童麻烦源,曾经的他并不暴躁,在几经人手之后他的本色早已蒙尘。不曾后悔,也无意改变,肆意放纵恶念丛生。
然而不知从哪一刻起,安静存在着的青年成了这样的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对他本人来说大概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正因为如此,哪怕是钝刀如他,也明白在经历狂化之后该对友人说些什么,而对他来说「现在」正是他能说出口的、也能尽力去做到的。
“……等一下!”没等到宫命的回应,变扭着道歉的人率先自行破坏了气氛,再次想到并且意识到某件事的牙拔高了音量,“不要告诉我你跟那个小子结缘了?!”
话题跳脱地太快,宫命反应了几秒才明白牙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八百屋凪彦,他的新任结缘者兼把牙打到被净化的清净屋。
“没关系,我也不会。”宫命重复着战斗中说过的话语,见到气势汹汹发出质问的人有一瞬的愣神,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他是八百屋,八百屋凪彦,是我的契约者。”
牙深吸一口,按耐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混账人类!”事实证明,坏脾气是没法压住的。
眼看着就快到门口,脚尖一个偏转,牙往另一个方向冲去。
他松了手。
宫命转了转手腕,被拽了那么久也丝毫不见疼,接着快步上前挡在牙的面前。
“他是个好人。”
“我听到了,那时候就听到了!重复那么多遍,你是想当老妈子吗?我没有在质疑你,爱跟谁结缘就跟谁结。”
“你也可以试试。”
“啊?”
“跟他结缘。”宫命很平静。
尽管那时极尽嘲讽,牙也在渴求着某些他不再奢望的东西,不光是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就算是在平时宫命也隐约有所感知。
“你没有否定他。”哪怕脱口而出的是满满的嫌弃,“你没有,所以试试。”
牙看了他一眼,又换了个方向,这回宫命没有拦,任由他泄愤般地甩上门。
“拿去。”
等门再开已经是一小时之后,门外的人一名变成两名,牙挑着眉看向多出来的清净屋,也不多话随手把手里的碗塞给一旁的宫命,又走回厨房。
“多出来的。”牙很快就重新回到他们的面前,端着另一份银耳莲子汤递给凪彦,“这个时间也就这点材料,随便凑合一下。”
“这算是……道谢?……还是道歉?”清净屋原以为会先挨一顿揍,看着手里的甜品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是阿晓的话应该会很喜欢吧,看起来味道就很不错的样子。
凪彦舀了一口放进口中。
果然这个男人厨艺的造诣很高,如果没有注入心血,这碗汤也不会令人想要拍手叫好。
又舀了第二口,接下去第三口,直到饮尽所有的汤汁,凪彦放下手中的碗,一直忍耐着不出声打扰进食的菜刀终于正视这名净化过他的清净屋。
“道谢道歉,不管是道什么都不是。正好有多,不想浪费食物罢了。”
正好多出一人份。
“很好吃,谢谢。”凪彦笑笑,不准备揭穿他。
同样都具有攻击性,身为狂百器的牙和平时的牙,不能说是判若两人,只是现在的他气势稍弱,看起来很有意思,但也许只要他愿意,再次成为狂百器也不是件难事。
“觉得好吃就行。”道谢的话语让他措不及防,牙眉心一跳,提起凪彦的衣襟,“你听着!我要你……有意见没!有意见就杀了你。”
“什么……?”
似乎是关键词的语句被说话者故意模糊。
牙发出一声冷漠的鼻音,松开扯着衣襟的手,劈手夺过空了的碗,“好话不说第二遍。”
阴晴不定的付丧神还真难以捉摸。
好在有熟悉他的付丧神在身旁。
“他想跟你结缘。”
在凪彦了然的眼神里,厨房的门再一次把人隔绝在厨刀的世界之外。
签下彼此的姓名后,一纸契约成。
没再多看一眼,牙转身就走。第五任契约者的声音从后而来。
“我都还没问过你理由。”由半胁迫式地强买强卖到缔结契约成功快得如同暴风过境,加起来连半天都没到。
“那你呢?”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难得心平静气,他扯开一抹笑,暗带嘲讽,“跟一把克主的废刀契约?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声,狂百器后补是吧,整天想着净化来净化去,也不嫌烦。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被我杀掉更划算一点。”
明明是自己提问在先,这人却摆出一副老子问你就该答的霸道模样,凪彦摸了摸腕上的镯子,“你跟宫命是朋友。”
十分难得的,牙被噎了一下。
等不来回答也没有关系,凪彦吁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付丧神。
“走吧,回家。”
半饷,身侧传来幽幽地叹息,音量轻到凪彦差点以为是错觉。
“你不是厨师。”
尝试一下,兴许能有改变。
·死线打卡ry
·内容比较闲聊向而且有点莫名其妙...(扑通
·最近有点忙对时代还没什么研究下一篇争取多体现一点时代气息
·新的台词没有对,OOC打死我(?
·字数3700+,注解非常长还请慢慢看ry
·斗胆借了下铃华小姐,如有剧情上的冲突还望通知!
BGM:茶太—阳炎雪歌
楔子
当春水旬被梦惊醒的时候,约是午夜三时。
明明还未到盛夏时分,白衣的肩部却被汗水濡湿了一大片。他猛地直起身,慢慢地抚平了不稳的呼吸之后,那不绝于耳的响声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是他的姐——春水弥生态度强硬地留在他房间里的西洋时钟。这物件发出的滴答滴答声总让旬难以遏制住烦躁,却也无力与弥生辩论。
春水在房间里赤着双足踱步着。那个梦仍旧萦绕着,让他的燥郁不曾减少,反而更增添了一分。时钟的滴答声一共响了15下,他像是放弃了一般拉开起居室的门,点燃油灯,放轻脚步走向了那可以让他沉静下来的屋子。
远远的是船只的声响。
逢魔时【注1】已过,浅葱与夕色交汇的天空最终落入了紫绀的颜色,远山隐去踪影,船只的幽光缓缓的亮起,一只又一只的灯火接二连三的亮起,光芒连成了一片,在湖面上漂浮游荡。而这一切都与在桥上伫立远望的他毫无关系,抬起手中的灯笼,本不应看到的染香色羽织在他眼前忽然闪现,那个瞬间他仿佛是要挽留一般的伸出手来,却因那个人身边那千鸟纹样的樱色和衣而愣住。
正要收回手,脚下的石桥忽然化为了虚无,终是坠落至了冰冷的湖中。
春水旬惊醒的时刻,正好是他感觉到水流将他淹没,意识快要断绝的瞬间。
那个梦清晰的回溯在脑海里,让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仍是身处幻梦中。
拉开侧室的纸门,为了不惊醒家中的仆人,他让自己侧身走进狭窄的缝隙中。这间侧室总是带着幽幽的香气,是他练习花道的场所。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以三色堇花作为【体】[注2]的瓶中花束,他理了理和衣的下摆,端坐在瓶花前闭上眼睛静坐一会儿,继而缓缓张开异色的瞳孔。
[那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除春水外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的话语夹杂着轻轻的叹息。
[...我到底,在执着于什么...呢...]
语罢,他闭上了眼睛,意识却不可抑止的沉沦了下去。
壹
已是三月的末端。
春水弥生将红茶注入玻璃杯中,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一块又一块的拈起砂糖块投入淡红色的液体中,等到他拿起第六块,弥生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太甜了吧?]
[没有大碍。]春水旬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继而用指腹轻抹玻璃杯的边际,又拾起一旁的手帕擦拭手指,这才端起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要不是处于睡眠之际,他的行为经常谨慎认真到让弥生觉得有些碍眼,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稍显慵懒的依靠在了座椅上。
[你也太谨慎了,旬。]
[是您太粗枝大叶了才对。]礼节性的冰冷声音加重了弥生的不快,明明是血缘相连的亲弟,旬却一直保持着一副疏离礼貌的口吻,不光是对年长的人士,只要不是孩子,他便必然使用敬语与其交流。这副古旧而死板的模样,总让弥生怀疑起他们之间是否有着血缘关系。
春水旬很快地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昏沉之中,睫毛打着颤,无力与他在说些什么的弥生转而看向窗外,几只吐露了淡淡粉色花苞的枝桠吸引了她的注意。[是樱花开放的世时节了啊...]如此感叹着,突然想起什么的她转而拍了拍旬的肩膀。
[什么事...?我好像看到了猫...错觉吗。]似乎还没有从短暂的梦境中出来的旬揉了揉眼睛,那样子活像是夏日在院落里下榻的慵懒的猫。
[是的,诶呀你不要睡了,听我说,下个月樱花就开了,陪我去赏花。]
[...不要。]难得地小孩子撒娇一般的口吻,旬鼓了鼓脸颊,接着又端起玻璃杯轻抿一口。[弥生...您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自然的造物。]
[我当然知道,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旬直起了身子,视线也向外移去,他伸出手,做出如同轻压花枝一般的姿势,[在花器中盛开的花,是器物,是经过雕琢而成的工艺品。而自然中的花,正因为是自然的造物,所以也已消散,仅是因为这样而已。]
[...旬啊。]弥生索然无味的盯着洋装上面的蕾丝,[我真的觉得你和这个名字【注3】太不相符了,一点情趣都没有。真应该培养下你的兴趣,对了,明天我要去听净琉璃,相亲结束后帮我去香料店取下货。]
并不能辩驳什么。春水旬暗自想到,一边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纸条,上面有些潦草地写着一家店的名字。
[赏花也陪我去吧。]
[好的...诶?]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弥生孩子气的微笑,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贰
青色的琉璃瓶口上镀着虚幻的金色,是窗外投射而来的阳光。
春水将桌子上放着的花瓶向前推了些,透过堇花的花瓣,他窥探到对面人手中的咖啡杯放下了。于是他开口说道,[这个,送给您。]
[谢谢。] 语调平和略带清冷的青年是比春水要年幼的书法家,名为浅井冬树。他穿着深色的和衣,衬得本身就缺乏色素的皮肤白地有些虚幻。他接过春水递过来的花瓶,对于友人这一行为他早已习惯,加之他本身便不是个如花似锦的人,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将那花瓶放到了自己手边。
[不好意思,稍微迟了一些。]
[无妨...大约能猜到缘由。]
春水轻笑一声,他喝了一口并不是很喜欢的西洋饮料,即使加进去了很多糖那苦涩的味道还是让他舌头发麻。他轻轻拭去嘴角的残渣,不再触碰那杯饮料。
[...是家姐,又安排了相亲给我。]
[又推辞掉了吗...你也真是辛苦。]浅井那精致的眉眼没什么变化,语调里也没有特殊的感情色彩。这样的性格让春水感到十分的舒服,这也是他和这位住所较为相近的友人亲近的原因。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浅井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外。而春水则是用环视这家不常出入的店来抑制翻涌而起的困意。摆放着西洋物件的这家店装潢古典,那名为【留声机】的物件播放着西方的音乐,春水并不是个很喜欢西洋物品的人,但这间店铺的氛围却让他感到舒适——如果没有那些谈论生意的轻声细语的话,他想自己是会喜欢上这样的店子的。
听到【花器】这个词之后春水移开了视线,当然这声音没有被谈论的客人所听到。较为悠久的一段时光之前,浅井第一次收到他送来的花朵的时候曾问过他原因,那个时候他选择了搪塞过去,因为其中就里他本人也不甚清楚。作为花道的表演者,他是珍惜花朵和花器的,却无法把他们留在自己的身边。这种矛盾让他总是选择在产生怜惜爱护的情绪之前将他们送给他人。
[说到底,我是什么都留不住的。]那个时候,他盯着一个摆放在侧室多年的一个琉璃盘如此说到,而浅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春水陷入了淡淡的愁绪之中,思考却飘远了,困意逐渐萦绕在他脑海里。于是他不自觉的放松下了身体,京紫的衣袖呈伞状摊在桌面上。
叁
醒来的时候浅井已经离开了徒然堂。
春水抬眼望向快要西沉的太阳,感叹着自己似乎睡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由于这一日并没有多少进食,腹部的空虚感让他有点不适。他直起身,不知何时搭在肩上的羽织缓缓滑落。掏出怀中的纸条,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便穿好羽织起身离开了店子。
对于鲜少外出的春水来说,这趟路程稍微有点远,尤其是在空腹的状态下,一种难言的焦躁升上心头。
注意到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们中有几个人不怀好意的评论着他的眼睛。春水停下脚步转向那几个人面前,语调礼貌却冷淡的开口,[请问您知道【燃丝屋】在哪里吗?]
[啊,啊。]那人明显的没能掩饰住眼底的慌乱,这让春水在不经意间挑起了嘴角,[在拐角那边。]
[谢谢您,对了,轻声细语也是有被听到的可能的,请您注意下。]
语罢,他的笑容反而灿烂了起来。
到达那家店的时候,夕色已经将天空中浅葱的波纹吞没,泛起了紫色的光辉。在【燃丝屋】的门口一位穿着稍显华丽的洋服的短发女性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名女性没有在看他,表情有些难以形容的僵硬和奇诡。旬歪了歪头,将那一丝异样感藏在心底,走进了弥漫着香气的店子。
[您好,我是替春水弥生来取货的...]
[来了——请问您需要什么?]
顺着明朗的声音探去,一位不太像是东方人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的手中还拿着研磨香料的器具,旬看着那浅色的花瓣在他手中逐渐化为粉末,不知怎的,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青年如同小时候看到过的宝石一样流淌着若草的调子的蓝色眼睛突然凑得很近,让春水顺势向后退了一步。
[小哥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诶...有在抹香水吗?]说着青年凑得更近了一些,鼻尖快要贴在了一起,不易被注意到的吐息让春水的脖颈有些痒。
[请您等一下。]他伸出手托住青年的脸颊,继而用并不重的力道让他的头转向另一侧,[恕我直言,您这样做有些不妥。]
[啊,抱歉抱歉。]青年闻言有些局促的揉了揉后颈的头发,[您是替弥生小姐来取货的啊...嗯就是这一瓶,请替我带一句要是您喜欢就再好不过了。]青年递过来的礼盒里面放着一个外形精美的玻璃瓶子,里面盛着似乎泛着淡淡樱色的液体,这种名为【香水】的洋物春水自然是不甚理解的,而弥生每次都会抹很多,那扑面而来的强烈的香气让他对这物件并没有多少好感。
[我会转达的,以及我并没有使用香水,如果您是在我袖子上闻到那气味的,怕是三色堇的香气,我是研习花道的人。]
[是这样啊...!怪不得感觉小哥你有种独特的气质,以及你的眼睛感觉并不多见呢...]
对于这位自然而然的与他熟络起来的青年春水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这里他的心更是悬起了几分,[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注4】所造成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好看呢。]
让青年意想不到的是,面前这名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总让他觉得冷漠而不好亲近的男子却在这句话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没有挑起,却仍然面露了笑意。
[这还真是,万分感谢。]
尾声
樱花树下。
浅粉色的樱花点缀在树下沉睡的男子的肩头和发旋之上,青年顺着女子指向的方向寻过来,手臂触碰到某物之后顿下脚步。低下头去,与那男子突然睁开的异色双眼的目光不期而遇。
[...宝石...]还未清醒的男子眼神有些朦胧,他看着青年的眼睛,似乎还在梦中一般,说着不真切的呓语。
——四季流转之中,未能被旬所注意到的“旬”化作春日的樱缓缓飘落。
——时光缓慢地流淌着,卯月悄然而至。
【注解】
1.逢魔时:即黄昏时。
2.体:根据资料确定旬是属于末生流的花道家。未生流又把插花称为“格花”,以象征天的圆和地的方,及由这两者位置所决定的直角等腰三角形来构成基本花形,并比喻作鱼鳞而名为鳞形。设定的直角等腰三角形为立姿者,叫立鳞(直鳞),而为横姿者,叫横鳞。在这三角形鳞中配置“体”、“留”、“用”所谓天地人三段枝:最高枝叫“体”,中间枝叫“用”,最低枝叫“留”。三才格就是使用这三役枝所构成的基本性花型。
3.旬:这里特指在日本“旬”这个字的特殊含义,具体的我也不是很能细说可以参考下这篇文章:http://xw.qq.com/cul/20160506043139/CUL2016050604313900
4.就是指虹膜异色症,可能赶超了时代请不要介意(?
就这些...有些伏笔也不太好说出来总之感谢观看!
剧情回顾
上周米切尔获得了一只宠物~哈鲁
哈鲁听他说是一只仓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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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
米切尔: 729+10=739
穆云: 682+10=692
格雷特: 486+10=496
罗伯特: 406
阿斯特: 379+10+6=395
赛斯: 307+10+3=320
团队: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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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
米切尔:2金 92银 三狼皮 匕首一把 治愈药水*1
穆云:3金 5银 50铜币 一狼皮 法杖一个 治愈药水*1
格雷特:4金 26银 二狼皮 法杖1个 治愈药水*3 神秘物品*1
罗伯特:4金 1银 50铜币 长剑一把 治愈药水*1
阿斯特:2金2银 法杖1个
赛斯:2金75银50铜 飞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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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信息部分
到达海湾,准备前往维尔特大陆
遇到5个刺客
获得一只宠物(哈鲁)
追加,用作特殊事件触发后解锁下阶段所用。
图:
1P=基础5分+描线0~5分+黑白上色3~10分/彩色3~10分+分镜0~5分
一次性发布超过2p,则超出的部分,每P额外加1分,向下取整。
前后两篇有剧情的作品之间剧情连贯,则计算总张数,超过2P的部分,每p额外加1分,向下取整。
文:
1000字=基础5分+质量0~15分。
一次性发布超过2000字,则超过的部分每1000字额外加1分,向下取整。
前后两篇作品之间剧情连贯,则计算总字数,超过的部分每1000额外加1分,向下取整。
☆要搞就一起搞!嗨呀!
☆基本上是[我开心就好]的胡来
☆永明昼的大事年表还没动工x
☆部分文本摘自FGO WIKI
◇
洛斯塔·格罗夫纳[Alter] Losta Grosvernor[Alter]
职介:Avenger
角色详情:
被他人给予“棘冠之魔女”的称号,放任自身沉沦于复仇的泥沼,再也无法望见星星的,可怜且孤独的女孩子。
羁绊故事:
身高/体重:165cm・48kg
出典:《永明昼》
地域:特立帕尼亚大陆全境
属性:混沌・恶
性別:女性
「神之子啊!承受百般折磨,然后痛苦地死去吧!」
技能:忘却补正 C
永远铭记这份仇恨并以恶行回报
Buster·对城宝具【我即为制裁之理】 EX
☆自身Buster卡性能提升(3回合)
☆对敌方全体进行强力的攻击《宝具升级效果提升》
☆对[人型]特攻攻击《超蓄力威力提升》
☆赋予诅咒状态(6回合)
☆赋予中毒状态(6回合)
存在于已知故事之外的可能性,因其遭受污染的爱与诚挚深沉的恨被□□认可,得以作为复仇者现界。
被试图拯救的对象背叛,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她,最终选择向[人类]这一群体举起复仇的巨镰,犹如瘟疫一般横扫大地,势不可挡,就算做到这般地步,也不会再有人斥责她了。
*宝具文本为Plague Sickle
*有[如果队伍中有洛斯塔·格罗夫纳(A)且敌方中有福克斯·柯克兰(C)时,游戏必定闪退]的传闻,然而由于活动free本中基本刷不出福克斯(C)所以难以证明
◇
鹤见 时江/厄运 Tsurumi Tokie/Misfortune
职介:Caster
角色详情:
疑似从者中的一员,与其是说与英灵融合,不如说是被神明附体了的普通青年。穿得花里胡哨还搞性别诈骗这个真的不是他的兴趣,还请不要误会。
羁绊故事:
身高/体重:176cm・58kg
出典:《永明昼》
地域:莫斯塔伊丝
属性:秩序・中庸
性別:男性
「帮不上什么忙,真对不起……」
技能:引流 C
不论主观意愿将厄运导向自己的身边,高概率赋予在场全体诅咒状态
技能:直感 A
被允许察知命运的一角
Arts·对人宝具【开厄除运】 A
☆对在场全体进行随机强力攻击《宝具升级效果提升》
☆对[诅咒状态]特攻攻击《超蓄力威力提升》
☆高概率赋予在场全体防御力下降状态《超蓄力效果提升》
将蛇骨掷于地面以此来干涉命运的流动,差不多算是将所有丝线胡乱地搅在一起的行为,不过以他的程度能够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可以鼓掌表扬了,基本上以青年的意识为主导,和御主处于同一时代,又差不多年纪,大概能聊得很开心吧……大概。
*在场全体包括己方所有人
*有着[抽到他就一定会7个月不出货]的传闻
*倒霉运这件事和拉去商店换东西的语音被官方玩梗玩到坏
*可以用令咒命令马上/缓慢自杀的从者+1
*虐蛇狂魔ry
◇
多洛希·帕佩特提亚 Dorothy Puppeteer
职介:Assassin
角色详情:
有原型可依的都市传说的一个侧面,本次得以用小女孩的外貌现界。
羁绊故事:
身高/体重:156cm・48kg
出典:《永明昼》
地域:艾尔科米
属性:混沌・善
性別:女性
「……抱歉,克利埃特没有说可以。」
技能:溶化 C
赋予自身闪避状态(3回合)
Quick·对人宝具【影之书·异端审判】 B
☆对敌方单体进行强力的攻击《宝具升级效果提升》
☆对[恶灵·死灵]特攻攻击《超蓄力威力提升》
根据传说内容将影子具现化为刑具的宝具,一直都是按照命令行动的她,这次也不会为自己而向前踏出一步。
*语音偶尔会变为男性的声音,多数人认为其就是多洛希的相关角色[克利埃特]
■活动登场特殊剧情NPC
切尔西·尼尔森 Chelsea Nilsen
职介:Messenger(x
柯罗诺斯·艾利克 Cronus Eric
红龙的子嗣,自未来回到过去的可能性之一。
诺奈·坎特菲尔德 Noname Cantifield
自称多洛希·帕佩特提亚的监护人,被星星迷了眼的恶魔。
克利埃特 Creator
多洛希的“哥哥”
■活动登场特殊剧情Servant(又称卫星x)
#
格瑞兹 Grazy
职介:Berserker
角色详情:
梦境的领路人,因杀死秩序而被放逐于不存在之地。
羁绊故事:
身高/体重:163cm・40kg
出典:《永明昼》
地域:梦境
属性:混沌・恶
性別:—
「神明听不到的愿望就由我来帮你实现吧~」
技能:糖果屋 B
赋予攻击力下降状态(5回合)
赋予麻痹状态(1回合)
Arts·对人宝具【幻境迷途】 B+
☆对敌方单体进行强力的攻击《宝具升级效果提升》
☆对[人型]特攻攻击《超蓄力威力提升》
#
卡伊洛斯·艾利克 Kairos Eric
职介:Saber
角色详情:
红龙的子嗣,自未来回到过去的可能性之一。
羁绊故事:
身高/体重:172cm・60kg
出典:《永明昼》
地域:艾尔科米
属性:秩序・中庸
性別:男性
技能:龙语者 B
随机赋予己方单体对[龙]特攻状态(3回合)
*已加入迦勒底坑爹套餐
■活动特殊礼装
家庭会议:能欺负你爸爸的只有你妈妈我
追逐星星的人
十连暴死
虚伪的肖像
废都物语◇支线
◇
“Cara,起来。我们要走了。”
尽管依然疲惫,但卡拉波斯还是被唤醒了。他之前累死累活,撤退的时候又在黑兽潮里挣扎了半天,刚扑倒在床铺上的时候,几乎是第一秒就睡着了——毕竟脑力和体力都疯狂燃烧,尼科拉诺的商队驻地算是一个安全区域了,他放松了极其疲惫的精神,安心掉进了黑甜乡。
猎人的意识先清醒过来,身体却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但是情况似乎有些紧急,尼科拉诺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如果你不起来我就要把你拖去货车里了。”
他感觉到一阵强光照过来,然后是身上的被单被人直截了当地扯走了,
卡拉波斯的眼睫动弹了一下,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尼科拉诺站在他床边的身影,商人看着他,他看着商人。
猎人面无表情,只见收藏家冲他挑了挑眉毛。
刚醒之人的智商大部分都不怎么在线,卡拉波斯从床上一跃而起,站起来的时候和商人鼻尖顶着鼻尖,“那就货车。”
他从苦战脱身并没有太久,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要命。
还没等商人说出什么话来作为回应,他拽着商人的手就往悬浮货箱里走。
“那是货箱cara……”
卡拉波斯充耳不闻,这是猎人甚少被见到的样子,毕竟独断专行从来不是他的代名词。
手下们个个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了货箱,那里虽然具有温度控制装置,却不常开。
此刻钻进去两个成年男人,这场景真是有够奇怪的;手下们惊疑不定地望向尼科拉诺,却没看见他有什么指示,只是被猎人拉进了悬浮着的货箱。
“嘭”的一声门就当着他们的面合上了。
◇
这个货箱东西不多,大部分是这皮毛皮草之类的,废都靠近尤金雪城,气候也因此而偏冷,可以理解这些货物的投其所好。
两个人的身高对货箱来说实在太勉强了,尼科拉诺在一堆皮草里坐下,更确切的说是被卡拉波斯半甩半推上去的;他听见货箱的门咔哒一声合上了,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收好了就走。”他趁机在终端上给外面传下一个命令。
可以想见猎人把自己拖进来是不会这么快放自己出去的;尼科拉诺稍稍坐直了背脊,出于不愿彻底弄皱自己西服的意愿;他也做不出什么一巴掌推开人就跑的事,太不体面;直到猎人在他的双腿间单膝跪下凑过来,尼科拉诺才察觉出一些苗头来。
“Cara……”
他总是笑着叫他“亲爱的女士”,或者“这位女士”,其中揶揄的意思不言而喻,但他倒是忘记了。
尼科拉诺有点难办地叹一口气。
毕竟“亲爱的女士”的本质仍然是一位男士。
“怎么?”猎人此刻已经彻底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他的一条大腿膝盖顶着尼科拉诺腿间的器官,上半身半按半压在商人的腰腹间,尼科拉诺当然不会后退,于是他们的鼻子又凑到了一起去。
收藏家的瞳孔是罕见的金色,在近距离的对视下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和不容置疑的感觉;尼科拉诺此刻就在同卡拉波斯对视,在那人黑色的眸子里见到了自己的眸子,金光被清澈的黑色瞳孔完整反映,像一面镜子一样又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视网膜里。
那压迫的金光呢?
被黑色瞳孔深处的黑洞吸收殆尽了。
尼科拉诺眯起眼睛。他慢吞吞地仰起头,和猎人接了一个吻。
◇
【腰斩。】
◇
“我真的困了……”猎人一手捏了捏尼科拉诺的腰,一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
“……Cara,把你的衣服穿起来,”尼科拉诺一把拉下他的手,“我让商队停下来,我们回到飞行器里去。”收藏家已经懒得去思考更多的事情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出于各种心态都不想再呆在这个货箱里了。
长长的商队里在半途停了下来,手下们默默地看着老板和那个猎人衣冠不整地从货箱里前后跳出来——老板落地时扶着腰;又一前一后钻进了同一个飞行器里。
货箱确实太热了,手下们不约而同地想。
◇
支线完。
chapter1-1海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8532/
拇指轻推,扣紧第二颗纽扣,压平领间褶皱。
耳坠一早带好,悬在脸侧衬着今日新调的口脂。妆容要厚,压住眉眼间的稚嫩,早早的勾出几分成熟老练模样。二指捏笔勾出挺立眉峰,锋利到要割伤他人眼眸,手指抹去唇边多余红色,再仔细补上最后一层口脂。生意人,总不能让人看出一丝软弱的。
拎上斜倚梳妆台边的黑伞,方才卷起的袖子随着这个动作抖落,一瞬间打开轻拂过黑色伞面,大面积的红色覆盖之下就好像天女的羽衣,披上后能回归云上。嘘,谁都没有看见。
她踩在陌生土地上,一起一落都能稳稳站好。这却并不妨碍从陌生土地上获得的晕眩感,持续绵长,一直都在且从未离去。从海洋到陆地,三千多公里的距离,踏上岸起就没停下过的被排斥感。稳稳当当的每一步都在提醒她:陌生人,你走错路了!她何尝不知,只是谁又曾允许过她走对路。
嘉玲目标明确,加上早早打听过咖啡馆具体位置,未曾绕过远路便找到这家朴素的店子。她初到此地,懵懵懂懂还未站稳脚跟就先吃了不少苦头,方才发觉合作拍档的重要。嘉玲握上冰凉门把,踏上台阶的那刻稍稍吸口气。
——首先要被注意到。
门被推开的那刻有清脆的铃铛声,只响两声,之后则是鞋跟敲击木质地板的哒哒声。
喻鲤单手撑着圆桌,一手支着脑袋半垂着眼看着眼前杯盏出神,食指不时敲击桌面。他坐在店子里的角落,窗帘全都掀在一边,光线大好,衬得少年如玉的脸庞更加通透明亮。他五官姣好,眼尾稍向上挑起,理应是最优好少年的模样。可再怎么明亮的光线也掩不住眼睫间透出去的点点戾气,愈加显得穿着显贵的少年与他人的不同。他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便脱出人群,但他又的确只在其中。
那是嘉玲的目标。嘉玲向店员借了茶具,意外的好茶盏。滚烫的开水过一遍瓷器,倒去后只随意冲开杯底茶叶,显然她意不在此,尽管雪白手腕提着茶壶冲茶的确赏心悦目。可惜了好茶盏,她托起茶盘便向少年走去。
喻鲤先是闻到粗劣茶叶被冲开的茶香,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再回神,眼前却多了位古怪少女。
她抬手,推过茶盏,挤出勉勉强强的微笑,“赏脸喝杯茶?”
喻鲤单手撑脸,另一手搭在桌上,惊奇地扫几眼来人。“真是怪,本王第一次见有人笑得这么难看。”
嘉玲摸摸嘴角,不置可否。旋即收回笑容,许久不笑,扯得笑肌酸痛,得不偿失。
“不笑真是好多了。”
少年挑眉,真心实意地勾起唇角,表示对刚才发言的赞同,却没了下步动作。既不接过茶盏,也不甩手离去,只悠闲坐着,看着热茶上白色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听闻阁下喜茶,特地备下茶水,何不试试看?”嘉玲推过茶盏,喻鲤也不接过,只低头略一扫茶汤,浑浊且香气不纯,劣等中的劣等。面前少女似乎不觉,只定定地注视着他。
“你可知,本王对茶叶挑的很。”喻鲤低头抚弄玉扳指,“更何况时间宝贵。”
他话里有话,说得浅显,分毫没有藏的意思,就如同这盏毫无掩饰的劣茶,直愣愣地袒露目的冲他而来。虽无意做生意,但毕竟套着茶商的外壳,求合作的商人也不少,只是第一次见如此直白的方式,却也不反感。
“是我打扰了。想必如同这茶,阁下也无意将时间浪费在无趣的事上。”嘉玲取起温热的茶,一饮而尽,“我虽然是个无趣的人,但手中有趣的事却不少……”
她顿了顿,不接着说下去,只伸出手,对人又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迟到的问候,杨嘉玲,有缘再见。”
喻鲤不接,仍是保持原有的姿势,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喻鲤,有缘再见。”
嘉玲收回手,执起伞便干脆地转身离去。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不多一步不少一步,谈生意是急不得的。
相比来时客人多了不少,嘉玲难免走得慢些,手握住门把打卡时还险些撞到一位女客人,略带歉意的点点头,她便侧过身走出去。
“……樱花似乎要开了。”
隐约从身后听到一句小声的嘟囔,嘉玲皱了皱眉,她无意偷听。只是她没看到背对着的少女对她眨了眨眼,带着白手套的指头卷着一缕垂下的发丝,挂着一幅满意的笑容。
对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盛开代表着一个温暖潮湿的季节的到来,一个在他人眼里或许焕着生机的季节。但谁也不知道盛开的樱花树下是否藏着尸体,对吧?
…
深夜,几本做尽手脚的账本搞得她焦头烂额,毫无修饰地涂改痕迹就很能说明问题。嘉玲强撑精神,眼前难免有些模糊,捞起一支银色的金属打火机,她便出了门。
她只挑偏僻小路走,拇指挑开金属盖,蓝色火焰簇起,轻易将她叼着的烟点燃。嘉玲靠在巷口,一手搭在腰侧,一手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眼圈,她忽然挺直了腰板。
随着烟雾退去,少女的脸庞也逐渐清晰。嘉玲有些愣神,不知从何冒出一位气呼呼的女孩,瞪圆了双眼,盯着她二指间燃烧的香烟。分明是黯淡无光的黑夜,少女的脸庞却莹白亮眼,似乎能看起腮边细小绒毛。这是一位有着稚嫩脸庞的少女,稍稍挽起的头发却是闪闪的银色,不同于老人失去光泽的灰白,是带着年轻,充盈着生机的颜色。真漂亮,夸赞的话还未说出口,烟雾再一次飘起。眼前人用手在面前挥了挥,眉间更是起了浓浓的皱褶。
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眼前人便先开了口。嘉玲有些愣愣的看着粉色的唇瓣张张合合,但巷子里除了风带起树叶的沙沙声,便无其他声响。少女似乎不觉,仍讲着话。嘉玲有些迟疑,从少女的手势中只理解了她针对着香烟,便摁灭了黑夜中唯一的火光。古怪的少女仍是深夜里最亮眼的存在,消失的光线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她似乎把所有的表情显在脸上,在火光消失的那刻不吝啬地对着嘉玲展开一个笑容,一个含蓄的小弧度的微笑,本就柔和的五官显得更加温柔。就是这个温柔让嘉玲有些困惑,那一刻少女的脸庞有些模糊,就如同隔着水帘看人,只有一片虚化的影子。但却可以感到十足的温柔,揪着嘉玲的胸口钝痛。
少女的影子晃了晃,再度清晰。那双明亮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流光好似电灯胆。如此澄澈明亮的眼眸里满满装着都是她的倒影,压着她几乎止住了呼吸。
——少女对她伸出手,而她也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出,试图握紧不存在的救赎。
是的,从来就不存在。
她没有握住,而是直接透过那双莹白的手,握住了春夜里潮湿的空气。
很快她看到那双眸子瞪大,少女张张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嘉玲支着墙站稳,她有些腿软,因为差点握住了曙光。她握紧那只递出去的手,眼眸低垂,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软弱。
少女双手捂嘴,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向浓浓的夜色跑去,很快那抹身影也消失在浓稠的黑色中。
嘉玲点燃另一只烟,火光在她眼底明灭不定。
那晚她做了好梦,梦里有漫长星河,悠悠晚钟, 遥遥远山以及故乡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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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树
*
海から吹く风が 山の叶を揺らして
「從海邊吹來的風 山中搖曳的樹葉」
こんな仆をふるさとは 変わらずに
「就是這樣的我 什麼都沒有改變的故鄉」
受け止めてくれました
「再一次接納了我」
*
…
*
あたたかい ふるさとの 夕やけ空がささやく
「溫暖的故鄉 天空的晚霞輕聲對我說」
あすなろは あすなろの そのままでいいよと
「明天啊 就如同明天那樣不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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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把孩子借给我的大噶!!死线前夜乱糊一通,要怪就怪月考吧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