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是一个在世界各地旅行的巡回马戏团,这里有众多奇妙的野兽,也有着不可思议的精彩表演。
没有人知道这个马戏团是如何组建的,亦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而来,人们只知道这个马戏团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为所有的人带来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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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无人入眠的夜晚。
首先是由小丑带来的前菜,那是由擅长带动气氛的Blenk所执行的任务,他用瘦小的身躯呈现着异于年龄的精彩表演。
正当观众入神之时,Blenk停了下来,向观众鞠了个躬,踩着单轮车回到了幕后。
一阵寂静的黑暗之后,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之上,那是一个肩上站着角鸮的男人。
“ladies and gentlemen!”男人摘下了他的礼帽,行了个礼,接着,用他那金色的眸子扫视了一圈人们,“今宵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那轮圆月仿佛在给予我们祝福。”一边说着,一边戴回了他的礼帽,“我是这个月圆之夜马戏团的团长,撒罗满。来吧,在满月的注视下,请欣赏由我们带来的精美演出吧!”
红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场视觉盛宴。
她坐在前排,最贵的位置,这次马戏团难得选在了远东的国家进行演出,这是她打了三个月工存下来的钱才买到的票,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东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异国之人带来的表演更吸引她了。
如果我也能……
红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捧着变红的脸低下了头。
正在表演帽子魔术的魔术师Justin似乎注意到了前列的这个低头没有看演出的小姑娘,他悄悄的凑了过去,自顾自埋头装鸵鸟的红叶先是被突然出现的Justin吓了一跳,还没抚平她的小心脏,Justin从他得魔术帽子里掏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将这朵美丽的花朵送给这美丽的女孩。”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红叶一愣,拿着花的手慌慌张张:“啊……我……这”Justin对着红叶眨了眨眼,莫名的使人心安,有些安定下来的红叶红着脸,怯生生的说,“谢谢……”
Justin回到台上。Tasitus刚结束了由他负责的密室逃脱,他背靠着Justin,他们是同行,经常一起演出:“接下来由我们来为大家表演今天的高潮节目——人体切割!”接着,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Tasitus对着Justin的耳旁窃窃私语:“嘿,干得不错。新来的。”
Justin回了个爽朗的笑颜:“希望,那孩子能够享受我们带来的表演。”
——享受,由我们带来的狂欢。
黄昏游乐园
黄昏时的阳光是倾斜的。
因为倾斜而导致了颜色的改变,远处的天空看起来就如同燃烧。
撒罗满注视着那灿烂如火的光芒,闭了闭眼睛。
——火焰总能带起不好的回忆。
置身于火海、所有的热浪都向他涌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吞没、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亲手葬送。
肩膀上的角鸮拍了拍翅膀,困惑地歪了歪头看向眼前。
撒罗满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嘴尖。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德黑兰见到的那个——”
角鸮扭过头看着他。
看到他的表情话语停在了一半,马戏团的团长看着肩头的小小猫头鹰露出些微的苦笑。
他把手往下挪,用指尖磨蹭着角鸮的肚子,金色的双眼在夕阳的光辉下混杂不清。
“……也对啊,你记不住的。”
无法记忆任何事情的它。
他把小小的角鸮接到自己手上,它在他眼前再度拍了拍翅膀,用小小的喙啄着他额头的流海。
黄昏的光渐渐深邃。
“我没事的。”他轻声说道,“你去找Erig吧。”
——那个青年现在在游乐园里的什么地方呢?
“喏,你不是很想做摩天轮吗?”
小小的角鸮发出了“咕唧”一声。
“没关系,我能行。”而马戏团的团长坚定地否决了它的关心——否决了来自任何人的担忧。
“——接下来,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他说。
角鸮的翅膀消失在了黄昏的尽处。
撒罗满合了合眼,只身一人走进了眼前的建筑。
门口的阴影深深浅浅,挂着的牌子有一半被覆盖在阴影中。
“游乐园办公室”。
那块牌子上这样写着。
马戏团的团长独自一人走进了阴影中,他越过一楼和二楼的普通职员室,径直走向了三楼的园长室。
在那里,游乐园的园长已经在等待着他。
“欢迎光临——虽然想这么说,但果然对你来说并不适用吧。”
这里只有简单的桌椅,朴素到不像是一间办公室。
房间最深处的书架上满是鎏着看不懂的文字的书本,园长就坐在书架前的办公椅上,他已经满头华发,但笑起来却仍然像个孩子。
“好久不见。”他对撒罗满说道。
房间里飘满了茶香。
园长泡了茶,外头的黄昏还在燃烧。
“上一次见面——是多久以前来着?”园长问道。
撒罗满微微垂下了目光,地面是干净的,甚至没有一丝污点。
“……是四十年前吧。”他说。
“的确,我老了,已经快记不住时间了。”园长叹息着,“但是,你还是一点没变。”
撒罗满沉默。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再见面。”
“我也只是偶然听说你在这里。”撒罗满说道。
“究竟偶然,还是命运的巧合呢?”园长轻笑问道。
撒罗满有一瞬间的默然,而园长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
“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大概更喜欢后面一种说法吧?”他微笑着回头看像身后的书架,“所谓‘魔法师的后裔’。”
书本上鎏金的书名仿佛在黄昏中闪烁着辉光。
如果那光芒是燃烧着的火焰,那么它是否能够融化这些字迹?
“继承了魔法知识的我,还有继承了那力量的你——如果你拥有了这些知识,大概就能够成为真正的魔法师了吧。”
他说着笑了,那笑容仿佛一个孩子在看着他心爱的事物。
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声音既苍老又悠远,仿佛来自遥远深处深渊里的喃喃自语。
撒罗满注视着他。
他金色的双眼似乎正交织着过去与现在,他恍惚中似乎看见许久之前他在德黑兰看到的那个孩子,手中捧着写着奇怪文字的书本抬头看他。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十载,他大多没有知觉,他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流逝、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重新开始流淌的?
——五年前的大火。
燃烧的火焰有时除了毁灭也能赋予他一些什么。
“不……”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所谓的魔法师,已经全部死在了两百年前的那场大火中。”
黄昏时的光芒暗淡了一些,他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现在大概快到游乐园闭园的时候了吧。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能让马戏团成员好好放松的时间了。
他心里盘算着时间,黄昏已经将要结束,那么他就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在黄昏与清早消失,隐去自己的身形在繁杂的人世。
那些被诅咒的人或动物,也必须像他一样吗?
“总之,谢谢你让我的团员们使用游乐园的设施。”他转移了话题。
游乐园园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毕竟你们也来帮了我们的忙,这点程度的回报还是能做到的。”
他承接了撒罗满的话题,仿佛先前那些怪诞的谈话不曾存在。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黄昏的光渐渐从天边消失,撒罗满起身向自己的“故友”道别。
——随着黄昏消失的马戏团团长。
“话说回来——你注意到了吗。”
然而,就在他离开办公室前一刻,身后追上来的声音叫住了他。
而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办公室的门把上。
“那些诅咒的源头,或许……就在你自己的身上。”
撒罗满闭上眼睛。
“啊啊……”他轻声低语道,“我知道。”
马戏团里一页散落的笔记在泥土之中继续着风化。
“如果我预计得没错——那么,这些‘诅咒’或许与两百年前的大火有关……”
“两百年前那个法阵中召唤出来的东西,或许就是——”
一只小小的角鸮在游乐园的办公室外振翅,向外飞了出来。
在它眼中,游乐园的夜晚仍是一片喧嚣与欢乐。
海坊主
——前篇 海座头的诅咒
弗朗索瓦的故乡在一个终年炎热的小岛上。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除了蓝脚鲣鸟们没有其他生物了吧,至少鲣鸟们是这么认为的。蓝脚鲣鸟们正在岩石上练习着求偶的舞蹈,弗朗索瓦也不例外。他认真地练习着,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黑影正在靠近。
弗朗索瓦突然感到背后的压迫感时已经晚了,黑色的影子已经迎头盖上他的身躯,他便动弹不得。一股奇怪的草药味让他的头脑麻痹,渐渐地失去了反抗挣扎的能力和意识。
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后,弗朗索瓦被失重的感觉惊醒,随后便感到自己被周围的东西压着狠狠地砸在地上。他保持着双翼受缚、侧躺着而且弯着脖颈的姿势,感到相当憋屈,于是努力把脖子向外一抻,有力地撞在顶住头的东西上,竟然把它顶开了去。他感到又惊又喜,赶紧使劲蹬脚蠕动,终于让翅膀得到解救,振翅一扑便跳出了那个困住他的东西。
他开始四处转悠起来,蹦跶着转来转去,感到地面并不像岩石一样稳固,而是总在左摇右晃,就像随着海浪颠簸的感觉。顺利地走到了一扇颜色鲜艳的东西前,那玩意不像其他四周灰蒙蒙的东西一样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上面有一些地方能透过微弱的阳光,中间那条缝隙就能让阳光漏进来。
正在他还在思索着怎么去到外面享受阳光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瞬间挡住了漏进来的阳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扇漏进阳光的东西便在刺耳的噪音中被推开了。面前是一个两只脚的没有羽毛和翅膀的动物,圆圆大大的头上有一堆奇怪的黑色毛发,弗朗索瓦曾经从长老那里知道这种动物叫做人。他发出一些让弗朗索瓦听着发憷的声音:
“居然自己跑出来了,看来得在给你喂食的时候把翅膀剪了。”
弗朗索瓦听得瑟瑟发抖,即使他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那奇怪的声调和恼人的音量还是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人粗鲁地抓住弗朗索瓦的脖子把他提溜起来,踩着咚咚作响的快步走到了一块开阔的地面上。弗朗索瓦一路处于缺氧状态,加上饥饿的作用,他晕晕乎乎地没有挣扎。
“大家看,这是我刚刚从外商手上收到的一只海鸟,看它的脚掌,就像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呢。”那人开始大声夸耀的时候,大嗓门又一次把弗朗索瓦惊醒,他下意识地想要扑打翅膀逃脱那人的钳制,当然这种有气无力的扑腾只是徒劳的垂死挣扎。
这时一个尖锐许多的声音高声叫道:“你看它都要死掉了,你就不能对它好一点么?”
听到这话,抓着弗朗索瓦的手终于松开了,弗朗索瓦像石头一样“咚”地砸在甲板上。“真是金贵呢。”话语随着几条海鱼带着海水的腥味落到弗朗索瓦跟前,他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去一顿鲸吞,三下五除二便消灭了这其实早就不甚新鲜而且不怎么合胃口的一餐。
“金色的眼睛,白色的羽毛,天蓝色的脚,真不错啊。”一个听上去同样很低沉但是语气柔和得多的声音轻轻说着。“那是,我不能让它跑掉了,这可是最好的品种。”粗暴的手这次反掐住了弗朗索瓦的翅膀。
海风静静地拂动着弗朗索瓦的羽毛,他一次次展开双翼感受着来自海神的召唤,但是一看到自己被剪得残缺不全的翅膀,他只能悻悻地收回翅膀,倾听着大海有力的呼吸。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北边那闪亮的星群出神,船正向着靠近它们的方向前进。身后的船舱里笙歌四起,管弦呕哑,不时传出男人们的劝酒词和女人的笑声歌声。没有人理会孤独的弗朗索瓦。
今晚他们又要玩到多晚呢?
“这是怎么回事!”甲板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吵醒了正在船舷上睡觉的弗朗索瓦。他振动翅膀清醒一下,突然发现原本碧蓝的天空已经被黄黑色的雾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味道,呛进肺里好不难受。
那个曾经劝船长对弗朗索瓦好一点的女人冲着船舱里又开始锐声尖叫起来:“不是说好了一直向西走就可以把我们带回去的吗,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而且这个鬼天气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个穿着红色和服、戴着漂亮头饰的女人飞扬跋扈地嚷嚷着,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对她反感。或许是因为在人类眼中这样的女人很美吧,弗朗索瓦想。
“好啦好啦,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我们呆在一起不就是很好了么。”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从后面搂住女人的腰软声说着,他表现得一点也不紧张,然而女人相当心不在焉,害怕地咕咕哝哝着。
船长一脸不屑地从船舱里走出来,说:“幸姬小姐,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船,你大可以游泳回去,只是航向向北偏移了一些,往西调回去就行了。至于这个天气嘛……”
船长冷静而淡漠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继而他瞪大了双眼,嘴不由自主地张成很不雅的形状,可以看出这天气把他也吓傻了。弗朗索瓦也没见过这样的天气,而且这雾霾弄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他只能不断用眼泪滋润一下干涩的眼球表面。
随着海风飘来一阵萧瑟的琵琶声,和着琴声还有若隐若现的飘渺歌声:“笼中鸟,笼中鸟,什么时候才能逃脱……竹笼眼,竹笼眼,在黎明的晚上……”
甲板上保持着死一样的沉寂,而乐声越来越清晰。
甲板上开始骚动,大家都开始手足无措,惊恐万状,唯独弗朗索瓦冷静地站在船头,倾听着海风中咸而涩的虚幻之声,宛如一座雕像。他讶异于自己居然听懂了这首歌,即使他能懂的语句很破碎,也连缀起来构成了完整的义群。似乎就是在说自己的处境吧,他觉得有些字句触碰到了心底的疼痛。
“是海座头。”一个躺在船舷边睡觉的水手懒洋洋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软绵绵地说道。“阿斌你又偷懒!昨天晚上你没有好好看着罗盘对不对!”船长气急败坏地扇他一个耳光,那个水手竟顺势一倒躺到甲板上躲了过去。弗朗索瓦谨慎地看着这一切,什么反应也没有。
音乐声戛然而止,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船头前方的海面上方,看上去是个抱着琵琶的人的模样。“果然是海座头。伊藤先生不必担心了,海座头是善类,它是来为我们指明道路的。”船长看到人影后立刻懈怠下来,转身对着男人点头哈腰,换来那个叫幸姬的女人的一声嘲讽的嗤笑。
那个人影正朝着船头走过来,然而只有弗朗索瓦注意到了这一点。
一步,一步,一步。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船长听到背后有人唤他。不假思索地转身,一张惨白的男人的脸便凑到了面前,吓得他“哇”地大叫一声,双腿一软便跌坐在甲板上。“抱着琵琶的琴师,这真的就是海座头啊。”水手阿斌有气无力地碎碎念着。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琴师有力地扫了一下琴弦,伴随着琵琶发出珠玉相碰的声音再次发问。船长已经汗流浃背,额头上早就亮闪闪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抖抖索索。海座头站在他的面前,耐心地一脸微笑地等待回答。弗朗索瓦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我……我最害怕的事情,是……是失去我的船和财富,变得一贫如洗!我不想回到那段贫困的日子啊!”船长抱住头痛苦地大叫着,但是弗朗索瓦觉得其实并没有人给他施加了痛苦。难道是因为内心的苦痛吗?
琴师的微笑没有变化。他有力地扫动了一下琴弦,声音就像海浪击打岩石的的鸣响。
船长突然开始反胃干呕。干呕了一小会,他的喉咙里掉出了一条粉色的金鱼尾巴,耷拉在嘴边看起来好不愚蠢。他用力地要把鱼整条吐出来,满脸猪肝紫,样子就像是全身痉挛一样抽搐扭曲。终于,金鱼被吐了出来,掉到甲板上连蹦跶的动作都没有,是已经完全死掉的金鱼。
“我的金鱼!我的金鱼啊!这可是稀有的品种啊!”船长跪在地上看着金鱼泪流满面。哭着的时候,他又开始浑身痉挛起来。他扭曲地弓起背,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蠕动着。渐渐地,衣服被染成鲜红色。伊藤冲上去撕下他的衣服,露出来的是鲜血淋漓的背以及一对沾着鲜血的鸟的翅膀。那对翅膀每扑腾一下,船长就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一只海鸟就像是破茧一样顶破他背后仅存的皮肤钻出来,站在他背上高声叫嚷着。弗朗索瓦惊呆了——那就是自己的模样。
海鸟飞走了,船长跌落在甲板上,整个人血肉模糊。弗朗索瓦感到很沉重,呼吸有些困难。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琴师似乎是瞬间就移动到了幸姬的面前。幸姬立刻面色煞白,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最害怕的是,是……失去美丽的容貌,失掉众星捧月的感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
琴师扫动了琴弦,声音被突然加剧的海风吹散开去。
幸姬吹弹可破的冰肌玉骨,似乎就在猎猎风声停止的一瞬间被风带走了所有的光泽变得枯槁蜡黄。她看着自己的手,像是被怪谈故事吓到的小女孩一样锐声尖叫起来,弗朗索瓦都觉得自己要聋掉了。
“飞扬跋扈?花魁了不起吗?!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人出现在幸姬身后,抬起穿着木屐的脚狠劲地一脚踩在腰上,弗朗索瓦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我们的花魁幸姬可真是倾国倾城啊!”那个白衣女人闪到幸姬跟前,抬起一脚正中她的下巴,只听见关节腔啪啪作响的声音。幸姬的脸型立刻被毁掉,下巴错位而且骨头全部都碎裂了,整个人被整得没有了平时光鲜华丽的幸姬的样子,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被殴打的出气筒。
“把我的命还给我吧,我不是为了服侍你而生的!”
幸姬“咚”地一下趴下来,然后瘫软在地,那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坐在她的头上,一直到她可怜兮兮的喘气声完全停止。
那个白衣女人……是被残暴跋扈的主人虐待致死的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怨恨?弗朗索瓦敛住翅膀。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女人。失去了女人,我的生活可就没了许多色彩呢。”
那个叫伊藤的男人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甲板上躺着两具尸体,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弗朗索瓦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畏。
伊藤的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穿着浴衣的年轻的女孩子,用清脆的声音唤着伊藤的名字。他的表情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可见其实本来他对自己的命运的估计并非乐观。然而现在,海座头居然让他体验了一下落入花丛的感觉,他自然喜不自胜,左拥右抱起来,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
他没有感觉到那些针的存在吗?弗朗索瓦看得很震惊。
那些少女每在伊藤的身上抚摸一次,就有一根细小的锐针深深地扎进他的身体,然而伊藤沉浸在淫靡中,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少女在夺他的性命。伊藤就像一个用来标明针灸穴位的木偶一样,肉体的每个角落都被银针占据了各自的地盘,却对自己命不久矣浑然不觉。
一阵剧烈的海风吹过去,少女们像雾一样被风吹散了。伊藤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愣在原地。这时琴师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拔去了扎在天灵盖正中央的那根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插进去的针。
所有的针霎时间全都消失了。伊藤直挺挺地向前倒在甲板上,身体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木质的甲板。
真是可悲的男人啊,弗朗索瓦鄙夷地看着伊藤的遗体。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没什么可害怕的。大概就是没有时间睡觉吧。”
即便是命不久矣的事实,也没有让阿斌这家伙改变那种松松垮垮的态度,他的表情仍是一脸无所谓,眼睛也还是惺忪的。
琴师无奈地摇摇头,连扫弦的动作都变得随意而怠惰,音色也变得绵软干涩。
阿斌又是一副想要倒头大睡的表情。然而这一次,当他倒到甲板上时,甲板上突然出现了尖锐的三角竹钉,把他扎得跳将起来,甲板上又红了一片。
阿斌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受伤,而是立刻转移到了船舷,自己平时经常躺着吹海风的位置。“睡吧!”他轻叫着,像是在欢呼一样,向船舷的坐板上倒下去。
实际上,他并未倒向坐板。
他是站在船舷上的,就站在弗朗索瓦的身边。向后一倒,就是魔物之海的无底深渊。然而阿斌怎么可能有一次清醒的状态,能判断自己在哪里呢?他连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的心情都没有,他想着的只有休息。
弗朗索瓦冷笑了一下。
琴师抱着琵琶转向船头,和雕像一样的弗朗索瓦面面相觑。琴师惨白的脸上仍然是可怖的微笑。
“那么现在该结束了。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还有我吗?为什么会有我的……机会,我只是一只海鸟。”
“没有为什么可以问。你只需要回答,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囚禁于笼中,失去自由。”
黄昏的海边,一只破旧不堪的空船随波漂流着,船头上站着一只雕像一样的蓝色脚蹼的海鸟。
太阳渐渐地不见了踪影,那只蓝脚的海鸟随着最后一缕余晖的湮灭,落到船的甲板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长大衣和蓝靴子的金色眼睛的少年。海风拂动着他灰褐色的头发,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恬淡的微笑。
“那么现在,舞会开始了。”
这是一艘豪华的游船,上面华灯溢彩,笑语欢歌,觥筹交错。有罪之魂将被囚禁于此,无罪之身才可全身而退。金色眼睛的海坊主,正等待着无罪之人的解脱之钥。
海坊主
——后篇 夜夜笙歌的鬼船
“只有这条船看起来比较高级一些了哦,或许会有许多乘客会愿意看演出?这样我们的下一站,就看这艘船开到哪里去了哦。”金色眼睛的黑风衣男似乎只是对着肩上的角鸮低声说着,然而身后的一众人员似乎有超乎常人的听力,讨论瞬间便炸开了锅。
一个留着红色长发的男人弹了弹手中香烟的烟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撒罗满你看这艘船这么富丽堂皇的,想必都是尊贵的客人吧,船主会让我们留在上面吗?”说完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空气里烟草呛鼻的味道和薄荷醒神的清凉弥散开去。他身边的一只个子很小的熊开始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柯尔特倒是不这么觉得吧,大家的巡演可是从来都没有遭到过冷遇的呢,这种热闹的船上才更需要我们来娱乐乘客,你说是吧,团长?”一个右眼戴着眼罩的白发少年走上前,蹲下摸着熊的头说。他上挑的眼角以及左嘴角斜向上的疤痕让人有一种总是在微笑的错觉。
撒罗满团长轻声笑了一下说:“还是先问一下船主让不让我们上船吧。”
这一切,船主弗朗索瓦早就看了个真真切切。他从船头走到靠近岸边的船舷,冲他们挥挥宽大的衣袖,用清越而温和的声音唤道:
“是传闻中的月圆之夜吗?欢迎,欢迎。请从这边到船上来吧。”
“我叫做弗朗索瓦,是这艘幸姬号的船主,欢迎你们来到这艘船上。希望你们的旅途愉快。”撒罗满登上船时弗朗索瓦习惯性地说出了这么一套说辞。每次乘客上船,弗朗索瓦都需要这么一套话。
“您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东洋人的,为什么这艘船的名字却那么有东洋韵味呢?”恰好经过弗朗索瓦和撒罗满身边的白卷发少年突然接下了这个话茬。弗朗索瓦朗声笑起来,回答说:“因为有名的花魁幸姬小姐曾经在这艘船上度过了一段永生难忘的旅途,所以她很希望用自己的名字给这艘自己很喜欢的船命名。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幸姬小姐住过的房间哦。”
“可是那个幸姬,是百年前的花魁的名字啊。”搬着杂物经过的深棕色头发的少年小声地咕哝着,弗朗索瓦还是听到了。他凑到少年的耳边轻声说:“因为这艘船,的确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呢。”
“绫濑在和船长说什么呢?快点来帮忙准备演出道具!”撒罗满站在走廊的尽头呼叫这个叫绫濑的少年,身边是那个红发的男人,已经自觉掐掉了香烟。在船舱走廊的灯光下,弗朗索瓦发觉那个男人的头上有一撮蓝色的长羽,看起来并不像是装饰品。弗朗索瓦知道,这群人并不是普通的马戏团演员。
弗朗索瓦目送团员们带着物资走向船的货舱,对撒罗满说:“那么我先去安排乘客们入场,我很期待月圆之夜的表现呢。”
弗朗索瓦给自己安排了最前排的座位,身边的观众们的聒噪喧哗并不影响他优雅安静地等待演出开始。
“真是些下等的人啊,怎么这些人也可以来观赏高级的演出啊!”穿着红色和服的女人仍是那么的飞扬跋扈。坐在她右边的男伴左手牵着她,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直到一个身着粉色浴衣的少女坐在他右边,他才敛住心神,去拉扯起少女的衣袂来。
弗朗索瓦对此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结了满嘴的话早已腐烂。
灯光突然暗下来又亮起来,想必是在调试设备。弗朗索瓦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舞台上幕布后忙忙碌碌的影子上面去。身后响起了鼾声。
一个男人摇晃着手中的钱袋,听着里面的金币叮叮作响。“不错不错,今天居然赚了那么多。阿斌!给我死起来去干活!居然到这来偷懒,还好被我看到了。”粗壮的男人抬手给出了一记耳光,鼾声立刻停止了,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抱怨和咕哝。
弗朗索瓦仍然静静地坐着,内心涌起苦涩的感觉。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囚禁在牢笼中的孤独。如果不能逃出去,这里就是牢笼;如果不想逃出去,那么这里就是死牢。”
灯光突然暗下来,黑暗中音响用撒罗满的声音填满了整个会场,弗朗索瓦莫名地感到内心微微一颤。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穿着华丽演出服的撒罗满带着黑金的假面,肩上的角鸮眼睛闪闪发亮。“欢迎大家来观看月圆之夜马戏团的表演,团长撒罗满向大家表达诚挚的感谢。希望我们的表演能让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下面请欣赏本团的招牌节目——艾西格的空中火圈表演。”
撒罗满肩上的角鸮长号一声,一只巨大的安第斯神鹫和一只火烈鸟便从后台飞出,在撒罗满头顶盘旋两圈后各自衔住一边幕布将它拉开。追光灯熄灭,撒罗满在黑暗中隐去。天花上缓缓降下数个铁圈,追光灯再次亮起的一刻,铁圈上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弗朗索瓦感到有点奇怪,因为铁圈悬挂的高度不是狮子老虎一类动物可以企及的。或许不是由大猫来完成?这还说得过去。
弗朗索瓦感到头顶上有风掠过,追光灯也开始向天花上投射。抬头一看,方才那只安第斯神鹫正盘旋在观众席上方,引得下方的看客们此起彼伏的欢呼,不少人拿出各不相同的设备对准它一阵猛拍。“猛禽来钻火圈?有趣。”弗朗索瓦轻声说。
“感谢大家观看我们的表演,大家晚安。”幕布随着撒罗满的话语落下,观众们纷纷在一片热烈的对表演的议论中离席,你推我搡地涌出了表演厅,很快就只把弗朗索瓦剩在大厅里。用于整理舞台的灯光亮起,撒罗满仍然站在台前,脱下假面转身面向弗朗索瓦。安第斯神鹫落到他脚边,弗朗索瓦这次看清了它颈上白色的绒羽和蓝色长羽。
“一起到酒吧区喝一杯吧,就当是对贵客的款待。”弗朗索瓦站起来整理大衣的下摆时对撒罗满说。“恭敬不如从命。”撒罗满绅士地鞠躬致意接受邀请。
弗朗索瓦坐在卡座上等待着撒罗满。他注意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典型的白人少女正坐在吧台上独自喝啤酒吃芝士玉米条,一点也不眼熟,看来也是马戏团的成员之一。他在想着这么直接过去搭讪会不会显得轻佻或被当做流氓,然而他还是就这么过去了。
“小姐您好,我是船长弗朗索瓦,介意我坐在这里吗?”弗朗索瓦尽量表现得温文尔雅,但求不要被嫌弃。少女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吃玉米条,他瞬间感到被狠狠地嘲讽了一记。“既然是马戏团的客人,那么今天就都由我请吧。多拿些甜点来。”看到少女的零食盘子已经快要见底,弗朗索瓦立刻采用了对付吃货的最佳手段。
少女终于给了一点回应:“我叫爱丽丝·富兰克林。你叫弗朗索瓦?好典型的法国名字啊,所以你说话时听起来都有小舌音,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含着什么东西在说话呢。”弗朗索瓦又感到被深深地嘲讽了,心里大骂着“说话有口音是我的错吗好像你说话就不带那种美国中部的农民腔似的”一类的话,脸上还必须保持谦恭的表情,只觉得一阵心累。
“所以……你有信仰对吧?”弗朗索瓦谨慎地问,生怕再被嘲讽一次。“有,我信仰的是新教。耶稣的教诲会让我和大家都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说着少女便双手合十显出虔诚的样子。“有信仰……是件好事,至少内心没有恐惧。”弗朗索瓦的嘴角微微地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撒罗满出现在酒吧门口时,弗朗索瓦连忙迎上去,注意到他又换了一身便服,而且那个留着红色长发的男人也跟了过来,嘴上又叼着香烟。“不好意思让先生久等了。弗朗索瓦先生,这位是艾西格;艾西格,这位是弗朗索瓦船长。”撒罗满礼节性地表达歉意,然后向弗朗索瓦介绍身边的红发男人。
“艾西格?幸会,幸会。”弗朗索瓦伸出手要和他握手时,察觉到艾西格就是那只安第斯神鹫的名字。男人左手取下香烟,和弗朗索瓦握手寒暄:“幸会,船长先生。”弗朗索瓦再次被他头上的蓝色长羽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把这和那只神鹫的长羽联系起来。
弗朗索瓦突然发觉艾西格一直表情古怪地盯着自己,这才知道自己总盯着艾西格的羽毛有点失礼,赶紧赔礼道:“主人怠慢了,请落座,想喝些什么请随意点。”说着觉得脸上有点窘相。艾西格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似乎有点蔑视意义的微笑,毫不拘谨地坐在卡座上,向前来的侍者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话说起来啊团长,这个马戏团里的成员里,除了那只熊似乎没有看见其他动物呢。”弗朗索瓦呷了一口红酒看似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个很难撒谎掩饰的问题。一个马戏团明明有很多动物的用品和设备,却只看到一只动物上船,弗朗索瓦早就料到这个马戏团有蹊跷。
撒罗满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始终没有改变一脸淡然的表情:“如果船长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的话,那么撒罗满可以告诉您这些假想都没错;如果船长一无所知的话,我可以告诉您,我们都是同道中人。”说完嗅一嗅杯中红酒的香气,优雅地品鉴起来。
艾西格嘲讽的笑容又一次回到脸上:“诶诶我说啊,撒罗满你怎么好意思说和船长是同道中人呢?你的经历可和我大不一样啊,论相似度的话明明是我比较接近船长好吧!”说着把手中烧得所剩无几的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欠身从外衣口袋里抽出烟盒。
“看来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啊?很抱歉提出了一些失礼的问题呢。需不需要来点甜点什么的?”弗朗索瓦觉得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便也不急于追问下去,抬手示意端着甜点的侍者过来。看到那满满一盘的甜食艾西格的表情突然僵住了,撒罗满赶紧拿了一小碟曲奇就支走了侍者。“对不起,我不喜欢甜食……”艾西格回过劲来,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所以说……一样是漂泊着的吗?或者是,掠夺了一些什么吗?”弗朗索瓦嚼碎嘴里的曲奇,模糊不清地发问。
撒罗满微笑起来,笑得有点僵硬,长舒出一口气,说:“看来船长是知道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即使有遗憾或者愧疚,它也无助于未来,你说是不是?”
艾西格会心一笑:“是啊,紧抱着过去,还怎么面对未来呢?”
弗朗索瓦也笑了,那笑容就像和他的眼睛颜色一样的阳光那样温暖。
“是的呢,对未来的一切要充满期待啊。”
从酒吧出来,弗朗索瓦听到甲板上有很悠扬动听的笛声,就决定上甲板看看。走过回廊的时候,那个白卷发少年没头没脑地迎面跑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少年连忙道歉,鞠躬的时候让弗朗索瓦看到了那对白色的猫耳朵。
“这个给你,就当做是船长的谢礼吧。”弗朗索瓦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袋小鱼干来——他私藏的用来无聊时解解馋的小零嘴。他很肯定这个猫少年一定会喜欢小鱼干。猫少年一脸惊喜,接过小鱼干紧紧攥住,欣喜若狂地说:“谢谢船长先生,你真是好人!”然后开心地蹦跳着奔向了走廊的另一头。弗朗索瓦扬起嘴角,这么可爱的孩子还真是不舍得呢。
右转就从阶梯出了舱门,弗朗索瓦看到月光下的吹笛人,是那个戴着眼罩的白发少年。少年觉察到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吹奏,警惕地转身盯着弗朗索瓦。“是打扰到你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觉得这笛声很美妙。”弗朗索瓦耸耸肩膀,感到有点尴尬。少年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像在微笑,所以弗朗索瓦也没有感到很难堪。
“没关系,喜欢的话我可以继续吹的。”少年摇晃两下手中的笛子,弗朗索瓦连忙摆手表示不用麻烦。少年把笛子插回腰间的袋子里,转身面向船舷外任由海风拂乱他的头发。
弗朗索瓦稍稍裹紧大衣,海风有点凉意了。“你的曲子听起来很忧伤,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事情吗?”他假装很自然地提出这个话题,但心里还是担心起来,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担心。他并不希望有那种可能性。
“我经历了一些……肮脏的罪恶吧。还有一些我感到很愧疚甚至很羞耻……到现在进入了这个马戏团才减轻了一些。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总会犯下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到头来,只有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少年说的话题很沉重,但是语气显得格外恬淡。
“那么你害怕过吗?害怕什么?”弗朗索瓦同样平静地问。
“害怕过。我现在害怕的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那种孤独的感觉,害怕自己的付出不被人们接受,大概就是这样吧,”少年微微地叹了口气,“外面的海风很冷,船长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关心啦,你也别着凉了。缺什么东西叫船员就好。”弗朗索瓦说完这些便转身走向船舱,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闷气。
弗朗索瓦回到船长室,很正式地走到舷窗边取下罗盘,将指针对准了西面。
“今天的客人们,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善类。他们是这样的不同寻常,或许这就是我的归宿了。”
“你在说什么呢?”一个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船长室,还偷听到了弗朗索瓦的自言自语。弗朗索瓦抚摸着手里的罗盘轻声回答道:“我看到了自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撒罗满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床是干净的,其他的地方的灰,都厚得可以印出脚印来了。
昨天还灯红酒绿的船上,除了这个马戏团已经没有人存在。所有华丽的东西都已经是蒙上了岁月和闲置的痕迹的。所有人员集中在了甲板上,为发生的怪事议论纷纷。
“这艘船,是传说中的,海坊主的船吧?”绫濑拉扯着撒罗满的衣袖问。
“怎么会是呢。你看那边,船已经快靠岸了。”黑发遮住了左半边脸的少年抬手指向船头远方的海平面。很快地平线就从海水中冒出来,全员欢欣鼓舞,干劲十足起来,连搬运设备也显得比以往快了许多。
“团长你看,船头上有一只鸟。”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黑发少年再次叫住了撒罗满,指了指站在船头雕像一般的弗朗索瓦。弗朗索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等待着一些什么。
撒罗满的脸还是冷冷的,角鸮正在他的肩头闭目养神。他冲着弗朗索瓦的方向吹起了平时呼唤鸟类团员时的口哨。
诶——不要问我图在哪里。
被我吃掉了lu。
让MY兄弟NOAHER做了点助攻,还有蜻蜓和种马还有绫濑濑打了点酱油。
因为通篇有点——鸡皮疙瘩请谨慎观看。
都说了没有图是因为啊——赶不上了。
所以没有图啦!! 妈妈我再也不乱立FLAG。【土下座
撒罗满可能有点OOC,对不起是我错。至于Erig完全没有OOC,不要怀疑自己的双眼。【xxx
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秀恩爱了。
有点拖沓。
3744字。
---感谢阅览↓---
他踏上舞台——即便这是他所熟悉的舞台,现在他要做的却不是他的本职。
白鸽与火烈鸟的拍翅声刮过耳旁,Erig发挥着那些所谓的演技,少有、稀罕地以正经的一面示人,扣紧的衬衫领口让他有点不习惯,但他得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和口吻去作今晚的致辞。
——因为这是那家伙的工作。
撒罗满病倒了。
在回到了马戏团之后,众人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很快他知道撒罗满发烧晕倒在房间的事情。
······啧,都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
即便这么想着,Erig还是第一时间冲进了他的卧室,幸好治疗担当之一的绫濑告诉他只要静养就好。
他望了眼被屏风挡住的方向,当然他是很想马上进去看看他。
但是他可不希望马戏团陷入短暂的混乱。
一向在撒罗满身边的角鸮扑了扑翅膀站到他的肩上,Erig沉默着抬手用指尖戳了戳那只小小的角鸮的羽毛,就这么一段时间里他们仿佛互相安慰着,然后他终于低声说着:“没事的,只是稍微有点发烧而已。”
对啊,只是发烧而已。
——那我在急什么?
心里默默苦笑着,Erig步出房间去帮忙打理了团内的事务。
致辞的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他在掌声和乖巧的猛兽们吼叫声里离开舞台,这麻烦的社交礼仪也终于是结束了。
“呼·······”把戴在头上的绅士帽给拿下来,Erig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把黑斗篷脱下来挂在手上,并顺手松了松纽扣。
“辛苦啦——不愧是话剧组的花魁,也是能摆出这么正经的一面的嘛。”
垂下的视界中出现一席漆黑,不过听声音他猜都不用猜是谁,“Noah——团里人这么多,随便一个轮班致辞我觉得也轮不到我啊?”Erig咂了咂嘴转着手里的帽子玩,“还有,那个花魁的梗,你差不多也可以不玩了?”
泰坦尼克号剧照什么的,成功与否也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与他交情不错的马戏团经纪人——或许说是经纪杜宾犬,正带着笑意忙着揶揄他,“哎呀瞧你说的,嘴上是这么讲,心里还是想要致辞的吧?”Noah看着手里的资料,似乎是很无聊地一页页翻起来,“代替团长工作——某种意义上,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或者说,其实你很想全权负责的吧?”
“······”Erig眯起眼,纸张啪啦啪啦翻来翻去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响起,而Noah还侧着头抬起脸来看他,一脸“我说错了吗”的表情。
真不愧是兄弟啊,Noah。
“乱说一通,我要把你的耳朵给剪掉了。”虽然这么想,Erig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好气地揍了一拳经纪人的肩膀,后者则笑着和他并肩走在走廊上,他终于把手中的资料给收起来,标志性地推了推眼镜,“接下来没你的事了。”“真过分啊,把人驱使完就扔掉啦?”Erig开玩笑般地挠了挠他那头粉毛,“啊呀——你知道的,效率用人是当下的大规则呀。”Noah摆出一脸严肃——虽然Erig知道他没有,“而且,你还恨不得没事干呢对不对?”杜宾犬再次推了推眼镜,下巴往另外一个方向推了推,“去看看团长吧。”
Noah识相地看了眼Erig。
“不愧是你,谢啦。”讨好意味地拍拍他的肩膀,Erig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跟Noah分别,“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啦——”
“拜托你”这一个意思也是Erig对别人的信任。
那些事在他的脑里已经变得有点模糊,当然,有些东西他想忘都忘不掉。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开始重新信任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团体的呢?
······
想了想,自己是有答案的吧。
再次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两天他这样的举动可不少,有点焦急的他终于是到了马戏团团长的房门前。
他到的时候刚好遇到绫濑一脸睡眼惺忪地带上门,还有他身旁的普京和Margona,虽然Erig还是想惯例问一句“又睡不够?”,但是脱口的话下意识就变成了“他怎么样”。
“喔?喂,你穿成这样还是挺不错的嘛,果然你只有脸能看了啊Erig——。”白马一看见他就端详起他的装扮,“人靠衣装啊,你平时邋邋遢遢的·······”但是很快他就被Erig和绫濑的眼神给封上了嘴。
“团长没事,不如说已经好多了。”虽然看上去毫无干劲,但是绫濑的确有在好好工作的样子,“虽然烧又有点起来了······但是没事的,让团长躺一躺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跟在他身旁的Margona也跟着点头,“你可不要随便大声说话,死鹰。团长可是需要静养的。”
···我怎么会啦,是说你旁边那个兄贵就够大的了。
“稀粥已经摆在里面了,你喂完团长吃之后,记得让他吃药。”普京幽幽地看了过来,仿佛知道Erig在想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自己的(四只)手的。”
“对啊对啊,你要体谅一下普京!”白发的青年用异样的目光瞥了一眼Erig,似乎是在责怪他平时嘴太毒。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兄贵也是有好的一面的呢。”Erig如他所愿平静地边说边握住了门把。
然后普京的表情再次变得异常微妙。
把Margona安慰普京的声音隔在门板后面,Erig终于得以看见马戏团的团长。
停在床头的角鸮拍翅向他飞来,它活泼地蹭蹭Erig的脸,精神看上去也比之前好多了。
Erig边笑了这么想着,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他俯身在床沿一声不响撑着脸盯着撒罗满看,不时眨着的眼能证明他在观察着似乎依然在睡觉的团长。
目光扫过眼睑、脸、隐约在黑发下露出来的耳朵,还有尚有些泛白的唇,Erig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印象中这位大家的马戏团团长似乎是很久没有这样生病了,起码在他的记忆里,距离上一次这样安静地观察他,那些景象有点迷蒙。
他这样在投射在团长身上的目光专注而安静,从他这样靠在床边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角鸮也只站在他的肩膀上不时理羽,或许平日有些聒噪的安第斯神鹫这样的表情它也是很久没看见过。
——在那个时候却能经常看见,在有些久远的时候之前。
衣物与床单的摩擦声在室内响起,Erig终于把身子坐直,他用手背碰了碰还有些温度的碗壁,琢磨着要不要把发烧的人给叫起来。
但是巧合着,金色的眼睁开来。
Erig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心境终于有些开阔了,那片金黄色的瞳孔依旧让他觉得很漂亮。
——跟他眼里带绿的黄完全不一样,他不喜欢他的瞳色。
撒罗满的眼因为病气和睡眠有些惺忪,但是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就坐在床边的Erig和角鸮,Erig笑着问他:“睡饱了?”
声音轻而平静。
撒罗满有些愣愣地看着他,Erig觉得他应该是没睡醒,日理万机的马戏团团长终究也是会在生病的时候给他露出这种表情。
“起来,绫濑说你得吃点东西再服药。”
他看着粉发青年起身把手伸过来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半坐起来,热度尚未退去,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来,啊——”
然后是伸到眼前的盛着稀粥的勺子。
Erig眯起眼笑出声,果然是没清醒的关系吗?这样的撒罗满他觉得有点可爱。
——虽然平时的那个也很可爱啊,真的。
他的情绪也越来越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见他依旧还没什么反应,他只好眨眨眼再次提醒他,“张嘴。”一边还在面前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跟他平时有点流氓的笑不太一样的脸。
······张嘴吃下。
Erig满意地继续把稀粥舀起来,他知道撒罗满就是没有表情,但是把粥吃下去这一点就代表他成功了,对他来说有没有表情其实都不是问题。
“身体怎么样了?”就这么我喂粥你张嘴,勺子碰到碗的清脆不时在两人间响起,“嗯,好多了······。”撒罗满也终于出声回答他,大概他真的是睡不醒?
得到回应的安第斯神鹫更开心了,话匣子打开了一样跟他说着许多事情,然后他笑着揉了揉他睡得有点翘起来的发,“没了你团里不习惯啊,你知道今天致辞都是我干的。”
听到这里的撒罗满侧过头打量着他,难怪今天穿正装,他上次穿正装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
大概是因为本人的性格导致,他的衬衫衣袖都卷到了手腕处,胸前的纽扣也解了两三颗,好好的正装让他穿成了休闲装。
“Erig,你该不会就是这样上台的吧?”他还是忍不住发问,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当然不是了你在想什么?”忍不住笑出声地摸摸鼻子,Erig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有好好致辞,你放心好了,乖乖的、好好的、让大家开心的、像你的致辞一样的。”
“你是在夸我?”撒罗满静静地吞下一口粥也跟他开起了小小的玩笑,“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谁都没有说麻烦啊。”Erig却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倒是注意身体你是得好好履行······你看,大家又会群龙无首,一日三餐有时候会被喂错,有些工作人员记不住动物的脸,小角鸮会寂寞,还有——”他把已经喂完的稀粥放到桌上,把水和药拿着转过身侧过头眯眼笑了,“我也会看不见你。”
撒罗满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还是无法看透,金黄色在他眼里流转,Erig想他是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特别是在夕阳的时候——很漂亮。
看着他把药吞下,姑且算是放宽心了的Erig往后伸着懒腰,小角鸮也因此飞离了他的肩膀自动地站到撒罗满床上去蹭他伸过来安慰他的手指。
“小家伙也很想你呢。”Erig戳了戳角鸮的小头颅,起了身端上碗盘,“我差不多该走了,你——······”
Erig少见地愣住低头看了看扯住自己衣服的手,他看看手,又看了看撒罗满。
“···留下来。”
没有任何感情滞留的、一如既往的属于黑发青年的声音和语气。
然而,即便听上去还是那样平淡的话语,Erig却能抓住几乎所有的感情因子。
这是他和眼前的人相处后所得来的成果,正如对方也能一眼看穿自己所说的谎言一样。
信任到底是什么呢?或许是撒罗满帮他找到了答案。
从那个时候开始。
以后也将会是。
Erig握着撒罗满的手,因为药的关系他已经睡熟了,小角鸮也在他旁边打着瞌睡。
想到这些的他忍不住更握紧了手中的另一道温暖,他确切地感受到黑发青年所给他带来的变化。
“呼·······”他轻轻笑出声,勾起的唇边满是宠溺和温柔,对他来说这样的表情其实不可多得,Erig探身在撒罗满的额角落下一个小小的亲吻,“快点好起来——······”
——然后一起去看更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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