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初,人类语言相通。
狂妄自大的人们谋合起来,对银河伸出了手。
「你说,天那边的神是什么样子的?」
荒唐的一切由此开始——
清晨五时。
这个时间的天空还蒙着一层透明度50%的深蓝色,然而五月初已是逼近夏天的时间了,照经验来看,再过半小时天空的暗色就会渐渐褪去,显现出朝阳的预兆——此时天空还是有些发白的。此后低下头去看看风中摇曳的草尖,或是捧着心爱的书,每过一分钟再抬头,天像是蓄满了力一般比前一秒亮出三分还要多。
在这样静谧的早晨,天野停下了晨跑的脚步,看着与往常无二的景色,擦了擦汗水。
一年前的她,尽管起床时间比一般学生早,但也没有晨跑的习惯。但是现在不同,她就读的学校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私立高校——御神坂高中,若想成为优等生,不仅满足基本的成绩优秀,身体素质也不能掉队。天野对此有一定自觉,仅靠遗传自父母的体力只能达到随波逐流的程度,想要成为优等生就必须再加强锻炼。
这些只为了达成一个目标——
没钱没势的她,想要站在贵公子的身边,就只有拿出成绩来了。
今天又是第一个踏进校门。
天野快步经过倒数第二层的各个教室,顺带隔着窗满意的扫了一眼,果然,里面空无一人。高二C班并不在那么高的楼层,现在她要去的地方,是顶层的音乐教室。运气好的话,可能会碰见心情好的或心情不好的易在那里打架子鼓,有时则是白发的少女在弹钢琴。一天之计在于晨,哪有一起床就心情不好的人呢?除非易又和哥哥吵架气的一晚没睡。
到了。
音乐教室里传来节奏明快的鼓声,天野在楼梯口转角处就听到了。
要不要突然就推门进去,给易一个惊喜呢?还是悄悄溜进去,趁他不注意从背后跳出来蒙住他的眼睛?今天试试前者吧。如是思忖着,天野推开了门。
【1】
......
“以上,”不知是谁在天野耳旁低语,但绝不是易,那分明是个幼女细腻的声线,“祝游戏愉快。”
察觉到事情已经开始走向不可控,她急忙缩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广阔的白色大厅。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大厅并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正方形。她注意到门旁边贴着的标签,转过身去看了看。
“15 天野”
左面“14 井然”,右面“16 夏泽”。
天野把目光转回自己的房间正对着的方向,她注意到不远处蜷缩着一小团深绿色,在白色的背景布下十分显眼。没有多顾虑什么,或许是电波的直觉,或许是神的召唤,她朝着那一小团暗色走了过去。
那是个蹲在地上背对天野的男孩。
“もし~もし~”天野试着引起男孩的注意,但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男孩依旧在专注的想些什么。
天野不解的歪头,如果是易听见她这么喊,一定会皱着眉头第一时间转过头来问一句“干什么”。其他人的话也会有所回应的,啊,难道说这个人听不见吗?她绕到男孩的正面,坐在了他面前,贴心的挥了挥手。
男孩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一丝回应。像是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人恐怕会就此放弃了,天野未来却是只要认定了,没有回应会一直打到出回应为止的人。于是她伸出手,捏住了素昧平生的人的脸。
这一次的确是起到了良好的作用,男孩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天野,歪了歪头:“曲奇里会钻出彩色的小虫子吗?”
天野眨了眨眼睛,仿佛真有这回事似的认真的提出了一串问题:“不知道,天野没有吃过那种曲奇,好吃吗?你是吃了曲奇之后就跑到这里来了吗?”
“对不起,恩......我也没吃过。”男孩低下头,认真的懊恼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的宠物也不见了......”
他一副沮丧的样子,头发都要变软了。天野忍不住揉揉男孩的头,这种质感让她忍不住想起叔叔家的猫。上次阿姨忘记给小猫喂食,小猫也是这么趴在她面前无精打采的垂下耳朵的。她用哄小猫的语气轻声说:“没关系哟,天野也把小易弄丢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坦诚,但是天野能看到他的想法。”
像是心智刚刚成熟的小孩子一样好哄,男孩神色一变,笑着拿出了一袋虾条:“既然我们都丢了东西,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
听到这个词,天野空洞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光彩。
实际上,天野未来对这个与情感相关的词并没有什么概念。她几乎是无法分辨爱情亲情和友情的。关于朋友的概念,她还是从小学同学那里打听来的。“朋友就是很棒的人!”别人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也一直坚信不疑。尽管那些朋友们什么都没能给她,就连最基础的尊重也是。早早失去了亲情,在那个年纪不可能拥有爱情的她,友情就是天,朋友就是世界。
“那你会把天野当成重要的人吗?”
男孩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愿意变成食物吗?”
食物?天野想也没想照着自己的左手背就咬了下去。温热的红色液体从扭曲的伤口中缓缓流出,天野伸出舌头沿着血迹舔拭手背,她咂咂嘴,一股血腥味在口内蔓延开来,她皱起了眉头,这样给自己的身体下了结论:“天野不好吃。”
似乎是注意到个人口味偏差问题,她把受伤的手递到男孩面前:“不过你愿意吃就给你。”
男孩似乎是有点讶异天野的举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非同寻“长”的橡皮糖,拉过天野的手慢慢替她包扎:“我不吃人。”
“嘶——”男孩的糖勒的过紧,天野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不起,是我的错。”男孩这次反应倒是蛮快,之间他又从谜一样的地方掏出了一颗牛奶糖递过去,“作为交换,我来保护你吧!”
“……你不会抛弃天野的吧?”天野抽回了手,认真的盯着男孩。在这双宛若黑洞的双眸中,不允许任何虚伪的誓言存在。
“?” 男孩一脸不解的样子,等着天野的解释。
“就是废弃品。” 天野的眼神竟有些可怕,“必须被扔掉的,没用的东西。”
“我们来成为朋友吧!”男孩笑着,再次回避了问题。
“你没有答应天野。”天野并没被荒唐的搪塞糊弄过去,她想要的并不是“是”这个答案,而是明确的回答,明了的反应。嘴是可以说谎,而心不会。没有人比天野未来更了解人是多么爱说谎的一种生物了。只有动作是坦诚的,她对自己的认同深信不疑。
男孩低下头去,似乎是因为被揭穿而感到歉疚。
说实话,天野并不讨厌这个人,她感觉能和他达成某种奇怪的同调率。虽然和易在一起的感觉不同,但她感觉很愉快。
天野突然扳起男孩的头凑过去,然后像猫一样蹭蹭他的鼻尖:“这样的话,天野再见到你就会记得你了。”
“咦?”男孩做出了比一般惊讶更夸张的反应。
他立即蜷成了一个球。
“……西瓜虫。你是西瓜虫先生吗?”天野敲了敲疑似头部的位置,连她也无法理解现在的发展了。
“咔嗒”天野的房间附近传来了开门声。她扭头看过去,一个金发的男人从最左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了。她站起身,低下头看了看并不打算站起来的男孩,在心中悄悄把他划进了待定列表,朝着金发男人走去。在自己右侧的房间,她还记得那个房间的名牌“16 夏泽”。
【2】
在他们相距大约一米的时候,男人注意到了她。
天野也很直接,她干脆就问出了在男孩那里没有得到解答的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夏泽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紧张感:“到处转转的话总能出去的吧?”看来性格和外表相符,是个悠闲的人。他的目光温和的落在天野的手上,那里奇怪的包着一圈宽厚的橡皮糖。
“你的手怎么了吗?”他关切的问道。
“恩,是咬的。”天野的回答倒也直接。
“咬的?”
“因为有人说只要天野成为食物就会把天野当成重要的人,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天野……然后天野就来找你了。”
“啊……是这样吗。”夏泽笑了起来,掏出稿纸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是作家?”天野见状凑过去,短短的时间内纸上就写满了她不懂的文字。
“以前是剧作者哦,当然现在也开始写小说。”夏泽停下来,温柔的摸了摸天野的头发,“想要把天野的故事写下来……可以么?”
“天野会是主角么?”天野仰起头,脸上写满期待。
“是哦。” 夏泽又扬起一个温暖的微笑,天野这才注意到他的两只眼睛颜色有些不同。
“真美啊...”
天野情不自禁的发出这样的感叹,但是夏泽似乎没听到,依旧在纸上记录着自己的想法。不久,他收起纸笔,低头对天野说:“走吧,我们去找其他人。”
“......”天野还没有应答,她的视野里就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曾在原本的世界见过那个金发蓝眼的人一面,某次偶然见到了易的姐姐和他在一起。既然是(姑且算是)易的姐夫,那必须要去打个招呼。“对不起,下次再....”
天野没说完就跑开了。
【3】
“那个……”天野站在苏的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只是记得见过一面,却没能记住他的名字。天野沉思了片刻,急中生智,“你是易的姐姐的男朋友吗?”
“温柔的姐姐的男朋友?”苏被搞的满头雾水,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家女朋友还有个妹妹,从外貌上看明明毫无相似之处……难不成是私生子吗?!
“就是御神易的姐夫。”天野似乎看出了苏的误解,合时宜的制止了他的脑洞。
“哦……”苏回忆了一下,眼前立即浮现出了性格和名字相悖的孩子,完全没注意到天野的措辞,“是他啊……我叫苏,看这身校服,你也是御神坂的学生吗?”
“嗯。我叫天野未来……”这时从他们手边的门里出来一个头发蓬乱的人,天野看着他,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这是....?”
高大的男人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他曲起大拇指还没来得及弹到空中就被苏抢了话:“他叫御手洗,恩......算是我的朋友吧。”
御手洗略不爽的看看苏,这时候也没什么扔硬币决定的必要了,他把硬币揣回口袋里,既没有问候对方的意思,也没进行进一步的说明。趁着这功夫,苏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尽管沉浸在一股奇妙的氛围里,天野却没有感到尴尬。她在想别的事。她努力回想看见御手洗时那阵微妙的熟悉感是什么......啊,对了。是那只她在放学路上常常遇到的流浪狗。她的上下学路线是固定的,每天放学的时候她都会在半途中遇到一只狗,天野叫它“犬桑”。
那是一只棕毛的野狗,她听便利店的老爷爷说,它是周围最凶的狗。不管是遇到了什么生物,只要对方露出恶意就一定会扑过去咬,直到胜利为止。为此它常常遍体鳞伤。
“这家伙见什么都咬,完全遵循着本能。我亲眼见过它把另一只狗的肚子咬开,血流了满地呢。”老爷爷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但是啊,我有一天竟然见到它给一个人叼起他掉落的钱包呢。唉,谁知道它想什么呢。”
说来也很奇怪,这只狗第一次见到天野的时候既没有叫也没扑上去咬,乖乖的站在那里用湿润的眼睛望着天野。天野蹲下去摸了摸犬桑的毛,很软。
......
“犬桑?”
天野盯着御手洗一头蓬松的头发看,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旁边去。
"不是犬桑。御手洗无。"无的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丝毫感情。
“不是小无,是犬桑。”天野的手已经摸上了无的头发,确认触感之后坚定的反驳了被摸本人的说法。
无转个身摆脱了天野的抚摸,掏出另一枚硬币。“叮”伴着美妙的金属声,硬币被弹上天空,旋转了几个360°,稳稳地落在无的手心里。
无伸出手把硬币的结果给天野看:“是无。”
“这是五円。”天野看着硬币的面值如实回答。
无蹙眉,伸手又把五円硬币抛到天空。他在决定是否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继续纠缠下去。
意外的,硬币在空中就被天野抢走了。
“正面就是犬桑。”天野说完缓缓松开手,手里躺着的硬币上印着“日本国-平成二十六年-”。“反面也是犬桑。”
“......”御手洗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那犬桑,天野就决定叫你小无了。”天野把硬币拍回无的手中,抬头看着他的头发,眼里充满了对犬桑的不舍。“那,犬...小无会把天野当成重要的人吗?”
御手洗已经准备要去找苏了,听见天野的发言他难以置信的回头,他还从没见过初次见面就问出这种话的人。“重要的人”不是经历过生死才能这么提的关系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由你来决定吧。”御手洗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硬币丢给了天野。
“咦?”天野愣了一下,随后乖乖的把硬币抛向天空。其实她更想要的是御手洗自己的反应,回答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在之前已经说过了。
“啊,那你就是天野重要的人啦。”天野跟本没有在意硬币的正反。
她用绑着橡皮糖的手递过硬币。注意到御手洗的目光,天野歪了歪头:“小无想吃糖吗?”
“不想,手伸出来。”
御手洗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创可贴,他解开缠在天野手上的糖,把创可贴附在暗红色的伤口上,轻轻按实。
“橡皮糖不能包扎伤口,你没有看过医疗知识的书吗?”
“我知道啊。”天野回答,“但这是青色眼睛的先生给天野的,天野不能扔掉。”
青色眼睛的人?御手洗在脑中过滤了一下目前见过的人,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人也就只有帝宴了。这么一想,事情倒是蛮合理的。
无转身,背后传来天野的声音:"你要走了吗?"
"我去找苏。刚刚说要和他一起行动的。"无转头露出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微笑,"没关系,还会再碰到的。"
啊...笑了。
天野愣住了。她突然想起犬桑看起来很温柔的舔着她的手,至少是看起来,那一瞬让她产生了微小的满足感。现在和那时的心情一定是相同的吧。像是受到了特殊待遇一般。
好高兴。
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恩...”
“一定会...”
735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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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嗯……第一张是正位的祭司,看来御手洗同学的沉着冷静还会继续下去啊~"课桌上整齐排放着我刚刚抽出的三枚塔罗牌,佐藤翻开最靠边的那张,安心地说道。尔后,她那长长的睫毛又垂了下去,喃喃自语,"虽说事实上就是无感情的常识理智判断……"
"有没有感情这对佐藤有什么影响吗?"我反向坐在椅子上,面朝后位的佐藤,双臂拄着椅背。
佐藤猛地抬起头,不知怎的变得面红耳赤,大声辩驳说:"你是笨蛋吗!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每次你都这个样子,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我怎么回去查电脑?"我耸耸肩,学着苏无奈时的样子,"你看上去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兴奋?"
"御手洗同学大笨蛋!"佐藤又大喊了一声,惹得班里同学纷纷回头往这边看。她气鼓鼓地拍了下第二张塔罗,好像跟它过意不去一般,粗暴地翻开。"啊……"她的声音一下子降下来,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拍。
"正位塔。"见她迟迟不说话,我便拿过那张牌确认了内容。"印象中塔好像不是个好寓意。"
"嗯。全盘和突然的转变,意料之外的事件……"佐藤想了想,苦笑一下,"不过好事情也说不定啊!嗯,好事情!比如御手洗同学的感情大脑终于恢复正常了!"
"哪里有感情大脑这种东西。"我扫视佐藤几乎没摆过课本、满是涂鸦的书桌,似乎也有点理解了。"最后一张呢?"
佐藤把手伸向塔罗,她犹豫了一下,又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不会吧……"看到牌的花色,佐藤的脸又低沉下去。按照小说里的分析方法看她的表情,她是在担心我吗?
"哦,死神啊。"我两指夹着那张牌翻来覆去看了看,那张牌面是标志性的髑髅和镰刀,用之前苏教给我的词形容就是毛骨悚然吧。"我会死吗?"
"不、不可能的!"佐藤夺过塔罗,连忙反驳。"虽然有死亡这个寓意,但蜕变或熟悉的境遇结束更有可能……"
"你不会又要说我会变好吧?"
"没错!"佐藤脸上的阴霾立刻散去,冲我竖了拇指。"准备迎接新的御手洗同学吧,我的占卜可是很准的!"
我摸出口袋里的硬币,向上抛掉。硬币和桌板撞出一声闷响,微微上下振动之后,有数字的那一面映入视野。"是准的。"
"啊——御手洗同学我感受到了来自硬币的侮辱——"
"那么我先撤了。"放学的铃声穿透整个校园,我拿起书包和靠在桌边的剑袋,拍了拍佐藤松软的头发,"谢谢你,佐藤。"
如果要相信的话,我更在意佐藤所解读出的「意外事件」——毕竟我是最清楚的,自己的大脑恢复感情功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现在脸红到耳根的佐藤看上去已经不能跟我好好说话了,我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默默走出教室。
之后在校门口,我遇见了苏。
2
以上是我能清晰回忆出的最后的记忆。
"……祝游戏愉快。"
睁开眼睛,映入视野的景色是一间再标准不过的单人卧室,也就是商务酒店中价格不低不高的经济客房。我的后背正靠着床沿,由于过长时间保持倚坐的姿势,肩颈下方被硌得生疼。我拄着剑袋——幸好它还在我身边,晃晃悠悠站起来。
这是我不熟悉的地方,也是我从未遭遇过的境遇。
而比起无用地四处发问,我更倾向于着手分析现在的情况。
首先这不可能是绑架。第一,我对苏没有任何伦理或感情上的关系,他不会因为我的失踪而支付巨额金钱将我找回;另外他也没有那么高的经济能力。第二,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能够自由行动,房间钥匙也好好地摆在桌子上,绑架假设完全不成立。
——游戏愉快?
向另一个方向思考,醒来时隐隐约约听到的话浮现在脑海。这种情形再加上「游戏」,很容易便能猜测到自己是不是被卷入小说里经常描绘的「生存游戏」。
比如我最近刚刚看过的《大逃杀》。如果按照小说的发展脉络,最后活下来的必定是善良又正义的七原秋也——像表面的苏那样,而完全体会不了感情的我只是个早晚会死的炮灰,打个比方,像桐山和雄那样的家伙。
死不死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那是命运的安排。实际上在我读小说的时候,也只能理解桐山了,我和他很多方面都有着共通点,比如——
我摸出口袋里的硬币,四指弯曲,将食指根部作为支点,向下一按让硬币起跳。之后,它落回我手中,数字朝上。
——如果这是个真的游戏,我也要积极参加了。
得到了和桐山相同的结果,我转向桌前的镜子,向上拉动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不过看到自己啼笑皆非的样子,我立刻变回原来的面容——电影里人们的行为模仿起来竟如此困难。
我拿下一直背在身上的日本刀,脱去红色的剑袋。金属质感的冰凉传入手中,我轻轻拉动雕刻着云纹的刀鞘,流畅的摩擦声流入耳畔。
刀刃斑驳的血迹像是拭不去的伤痕,但它并没有因此逊色。这血迹在我第一次打开它时就存在了,而硬币告诉我不要洗掉污渍,将它原来的模样保持下去。
如果这把刀真的是我的东西,那么我丢失掉的过去究竟是什么呢——而我仅仅这样想过一次。比起根本记不起的东西,着眼于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我装上钥匙,推门走出房间。
3
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脚下的地板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能够清晰映出人影,显得幽深而神秘。大厅的四周全部都是房门,大概有二十余间。如果里面都住着和我境遇相同的人,那么「游戏」假说成立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另外,说不定苏也在这里。我最后记得是和他在一起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踱步向前走。这些房门上只有编号,直接闯进去找人的可行度为0。如果谁携带着武器,我将会有生命危险。俗话说,人在惶恐的时候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尽管我并不能体会到惶恐这种感情,我还是能理解,现在大概有人正惶恐着。
我盯着那些门牌,继续走着。或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我没有心思去看前面的路,结果和谁撞了个满怀。
这种时候应该先道歉吧?我正打算鞠躬说句对不起,对方却先我一步弯下腰——然后狠狠把我推了出去。
我踉跄着一路后退,最后惯性把我抵到墙上才善罢甘休,当然,附带冲击疼痛。我盯着刚才撞到的少年,对方正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抱着一堆零食笑着,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这家伙是在挑衅?我迅速摸出硬币投掷,最后得到回击的答案。我从背后拽过剑袋,姑且先拿它当棍子用。
我调整好状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少年正打算拆开一包新的零食,我挥刀毫不犹豫地把它打掉。
墨绿发的少年睁大眼睛,扑闪睫毛歪头茫然地看着我,顺带手上以最快的动作捡起那包零食。他小声喁喁说了些什么,或许是语速太快,又或许是言语异想天开毫无逻辑,我一时间无法理解。
我后撤一步,随后聚力将自己推了出去。在空中一百八十度转身之后,我将剑袋高举头顶,狠狠击向对方的手臂。咚地一声碰撞,少年结实的手臂拦下了这一攻击,他本人依然用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零食,不以为意。
我顺势以最快的速度追加攻击,而少年灵敏的身躯将他们一一化解。有时用左臂,或者高高跳起轻盈地躲闪,再者踩在我的剑上借机与我拉开距离——但他自始至终都紧紧攥着那些零食,生怕失去重要的东西一般。
无法理解。零食除了能够发胖和填饱肚子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持有的价值吗?
——虽然很想这样问问他,但现在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就算再怎么不理解这世上稀奇的人和事,最基本的审时度势我还是能做到的。
——比如现在需要打倒那家伙。
但是我无从下手,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困扰」吧。少年不仅躲过我一半以上的攻击,即便剑袋打到他身上,似乎也无法造成理想中的伤害效果。明明只是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无法理解,但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我想知道。
"你是什么人?"
我侧身瞄准对方的空隙冲过去,不料再次被少年回避。
"帝宴。"
少年眨眨眼睛,像个没事人一样拆开一包薯条。他迫不及待地很快享用掉一大半,满足地笑了笑。
奇怪的人,真的是无法理解的人——最后我竟然萌生出想听听他的故事的想法。但是命运不能违抗,既然它告诉我要战斗,那么……
我再次后撤,登上墙壁借助冲力越向空中,攥紧剑袋,扭转身体横扫出去——
哗啦哗啦。
我身下突然响起金属清脆的落地声。旋转带来的离心力让我的制度外套飞扬起来,与其相对地,口袋内已经空空如也。
硬币……
我下意识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去捡那几枚硬币。触碰到它们的时候,我停滞了一秒钟——全部都是反面。
——所以命运让我放弃吗?
我重新把剑袋背回去,转向少年。然而在我进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已经跑开一段距离了。
"帝宴,等等。"
记得书上说,如果想表示友好,应该赠送什么东西吧。于是我拿出中午佐藤塞给我的奇怪饮料,以同样的方式塞到一脸茫然的少年怀里。
既然看上去很珍重零食的话,麻婆豆腐这种饮料应该没问题吧。佐藤说这个东西很奇特而且意外的……什么来着……?话说奇特又是什么感觉,像帝宴一样?
少年接过饮料,讷讷地沉默片刻,随后拿出一张红色的东西放到我的手中,小跑着离开了。
我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这个没见过的东西上。这个大小和设计,是钱币没错,全部都是汉字,中国的钱币?上面还写着100……
"你在看什么?"背后有谁凑了过来,传来缓缓的吐息声。
"不知道,没有见过。"我转身,把红色的纸递给对方。
戴着帽子的少年认真地端详了一遍,扬起面庞笑笑说:"是中国的货币啦,人民币。刚才的人给你的?"
"嗯。"少年不可思议地让人感觉没有谈话的距离感,况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便继续说下去。"我送了他一瓶麻婆豆腐饮料,他为什么要给我钱?"
"呃……麻婆豆腐?"少年的笑容持续了几秒尴尬,很快又恢复成开始那温和的样子。"说不定也是谢礼吧。"
"钱是用来等价交换的。那么一百人民币有多少价值?"我想起佐藤是从自动贩卖机里搞到那饮料的,应该不超过三百日元吧。
"价值……这要怎么解释喔。"少年为难地抓了抓帽子,"你是哪里人?"
"日本。"我顺势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御手洗,御手洗无。"
"日本啊,原来如此。"少年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掌上下晃了晃。"我是昳辰。请多关照。"
"……嗯。"我机械般地点点头。又是一个奇怪的人,比普通人要热情,要好相处的多,还有那一直消失不掉的微笑……
"说起来,一百人民币差不多是日元一千六百左右?"
"……他为什么要给我能买十罐饮料的钱?"我无法理解这并不等价的交换,甚至难以接受。"一会儿还给他吧。"
"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接受喔。"昳辰笑着摊手摇摇头。
"为什么?"
"感觉啦。"昳辰盯着我看了一会,犹豫了一下,问道:"无你不开心吗?"
"没有。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
"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呢。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昳辰低头,后半句的声音渐渐变小。
"不,我对昳辰很感兴趣。"
"感兴趣?"
"是的。为什么可以无时无刻都笑得那么自然?"想起自己醒来之后对着镜子的笑——或者只是单纯的嘴角上扬,我甚至有点难以接受。
"嗯……想些开心的事就好了。"昳辰眯起眼睛,仿佛在做示范一般。
"开心的事……"苏以前对我说过,「开心」就是感到心情舒畅和快乐,但我还是不能好好理解这样的感情。"和昳辰聊天也算吧,但是笑不起来。"
"如果一定要笑的话……"我抬起手放到嘴角,一起向上扯着,让嘴角之间连成一道弧线,也就是笑的样子。
昳辰看到我的样子,轻轻笑了几声,走上前换下我的手。"不对不对,太奇怪了,标准的笑容应该是这样的——"说着,他开始调整手上的力道,将我的嘴角调整到他满意的位置。"好了,标准的温暖微笑!"
我默默记下了肌肉大概收缩的位置,恢复到原来的表情,重新试了一次。"这样?"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很可爱。"昳辰做了个竖拇指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夸了,但别人这样说的时候应该表达谢意——至少小说和电视里都是这样的。
于是我对一直挂着温和笑容的少年疑问式地说了句谢谢。
4
和昳辰继续寒暄一阵子后我们便分开了。
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身体又有些疲惫,我靠到身后的门上稍作歇息。正当我把全部重心都托付给它之后,很不凑巧地,它被拉开了。
我就这样被不断降低的重心活活仰面拽到了地板上。
"诶?御手洗?"
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盘旋着,大脑刚刚受过冲击,这声音略显嘲喳。我慢慢爬起来清醒之后,才认清对方的面孔。
"苏,你果然在这啊。"
"你这一切不出我所料的语气是什么?"苏嘟着嘴含含糊糊地抱怨道。
"我分析了一下,如果是「游戏」的话我们同时进来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头还是有些发晕,我踉跄走了几步,坐到床沿上。
"你也听到那句「游戏愉快」了吗!"原来不是自己幻听,苏大概为这事实感到安心。"什么游戏啊,不会是谁的恶作剧吧。"
"要搞这么个恶作剧,也只有神能做到了。"我随口一说,至少我不认为有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把不同国籍的人聚集到一个封闭空间,彼此还能无障碍交流——这是我刚刚在这空间走过一圈后得到的结论。
"御手洗,唯心也要有个限度。命运论就算了,连神都跑出来……"苏耸耸肩,叹了口气。
"那就来讨论点现实问题。"我打断对方的话,快速接到。"你也看了不少这种情节的故事吧,如果真的是「游戏」,你打算怎么办?"
"嗯……战斗咯?或许还能挖掘出自己的另一面,觉醒个力量什么的~"苏甩了甩长长的袖子,不知怎地语气突然显得有些期待。
"到底是谁在唯心?"我插着手,紧盯苏看。
"还能怎么办,我们什么状况都不了解,除了那句「游戏愉快」。"
的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了。一般这种情况,首先要做的就是自我防御。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得其乐的青年,摸出一枚硬币抛上去。
"你又要决定什么事情?"
"要不要跟你一起行动。"我抓回那枚硬币,"看来答案是要。"
"所以你要看情况用背着的东西了吗?"苏指了指我背后的剑袋,"话说这种不明所以情况下和本来就认识的人抱团是天经地义的吧!有必要让命运决定吗,有点受打击……"
我懒得理会苏的后半句——就算回答了他也要啰嗦半天。"这个?已经用过了。"
"你……不会……"苏后退了几步,像面对杀人犯一般复杂地看着我。
"只是当棍子用了而已。对方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我淡然解释着。有时候他的发散思维简直就是迫害妄想,而且那迫害妄想厉害了还会钻出一个和平常迥然不同的苏。我上网查了一下,专业的术语描述是「精神分裂」,真不知道危险的究竟是他还是我。
"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苏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其实「游戏」里也不会聚集一帮毫无特点的普通人过来。"我轻描淡写地说着,「游戏」的存在已经在我心中变成既定事实了。
"说的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你可以扔个硬币试试。"我摊开手,把一直攥着的硬币递过去。
苏嫌弃地推了回来,来回踱步思考。
"还是出去看看吧。"
5
"……他叫御手洗。"
苏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就撞上了面前的麻花辫少女。原本他们两人在一旁攀谈着,少女突然矛头一转,把话题带到我身上。正当我打算扔硬币决定要不要回应少女的时候,苏抢先替我回答道。
抢完话头,他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蹿到哪里去了。
于是只剩下我和少女怵在这里。
"吶吶,你的头发好软好厉害,天野能叫你犬桑吗?"少女溜到我身后,拽起我的头发来。
很痛。我判定自己受到了攻击,迅速从身后抽出剑袋打向少女,强迫她离开自己,停止攻击性的行为。
"不是犬桑。御手洗无。"我不明白自己和犬类有什么共通之处,姑且当做对方没有记住我的名字,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天野用绑着橡皮糖的手挡住我并没有太用力挥出的剑袋,咬了咬牙,好像在忍受疼痛一般。"小易说,天野不能伤害自己,天野也不能让别人伤害自己。小无刚刚做了伤害天野的事吧?"
天野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跑上前冲着我毫无防备的腹部打了一拳。我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滚,酸性液体不断涌上喉咙。我一只手捂住嘴巴将它们逼回体内,另一只手也顾不上去安慰被疼痛冲击得麻痹掉的腹部,直接摸出硬币投掷出去。
一声轻响。胃部安定下来,硬币也在反面朝天处定格。
——不能和她打吗……
我捡起硬币,顺从天意就此罢了,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小无要去哪里?小无也要离开天野了吗?"天野追上来,扯住我肩上的背带。
"我要去哪对你有什么影响吗?"这个家伙更奇怪,狠狠打了人一拳之后又说出青春肥皂剧里的台词,不可理喻。
"天野觉得小无是重要的人,小无离开的话,天野伤心。"
"……"我好像把握不到她说话的语言逻辑。「重要的人」一般都是认识很久、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的人吧,我没理由和素昧平生的她论重要与否。"我和你在三分钟之前刚刚见面。"我淡淡说道。
"天野觉得可以和小无愉快地交谈。小无也把天野当做重要的人吗?"天野抬头看着我,深不见底的蓝色眸子里好像闪着光。
我握着那枚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硬币,扔给对方,"你来让它决定吧。"我第一次把硬币,也就是自己事情的选择权扔给别人。不过谁来询问命运的答案都一样,无所谓吧。
"这是要让天野扔吗?"看我点头之后,天野双手举得很高,像在海边扔漂流瓶一样——只不过用力方向换做竖直——抛了出去。
硬币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天野伸手在头顶处接住它,紧紧攥着。她好像有点紧张,慢慢挪开手指,向手心的硬币窥视。
接着,天野笑了,仿佛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那天野是小无重要的人了。"她把绑着橡皮糖的手伸到我面前,手心躺着数字朝上的硬币。
她是受伤了吧。半透明的橡皮糖下能隐隐约约看到暗红色的伤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处理方式?橡皮糖没有任何治疗伤口的作用,甚至连覆盖都做不到。长时间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感染。
"小无,想吃糖吗?"天野歪头看着我,把橡皮糖解下来。
"不想。"我回绝了她,"手伸出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创可贴——之前我受伤的时候佐藤直接塞了一盒给我——我把它包在天野的伤口处,轻轻抚平。
"橡皮糖不能包扎伤口,你没有看过医疗知识的书吗?"
"这是帝宴给天野的,天野很珍重。小无也给了天野东西,天野很开心。"天野抚摸着那枚创可贴,冲我笑笑。
"帝宴啊。怪不得。"这样一想,那两个奇怪的人扎堆做一些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了。
"小无又要走了吗?"
我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天野接着问道。
"我去找苏。刚刚说要和他一起行动的。"我转身摆出一个标准的昳辰式微笑——希望能像昳辰本人希望有那种神奇的力量。"没关系,还会再碰到的。"
"啊,小无笑了。天野一直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小无总是没有表情,原来小无会笑啊。"天野摩挲着创可贴,欣慰地说道。
"嗯。"我轻轻答应了一声,接着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补了一句:"仅仅也只是会「笑」而已。"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想起佐藤的占卜。我的心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好像一根根丝线萦绕着,盘旋着。我感受不到所谓的「开心」,但这些境遇给了我日常无法给予的东西。
像命运的决定一样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我从大厅的另一个角落找到了苏。与此同时,粉白色的少女出现在场地中央,元气的宣告声打破四周的沉寂——
"你们的游戏助手,娅米参上☆"
上
在吱嘎摇晃的吊灯之下,趴在一堆画板上睡觉的少年动了动呆毛,醒了过来。他先是缓慢的移动着手臂,深灰的衬衫在干燥的丙烯上蹭来蹭去。“%(&%#...... удав ?Python......你在吗?”像往常一样第一件事是先确认他的宠物,然而今天少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安静了一会他加大了手臂摸索的幅度,手上的戒指在偶尔会碰撞到画板上,发出一些单调的声音。
没有找到他的宠物,少年有点不安,也许是早上身体太沉重,让这只战斗种族不小心从画板堆上滚了来。“啊.....”
这下子帝宴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揉了揉半眯着的眼睛,缓慢的爬了起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毛发简单巡视了一下四周,能听得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帝宴把快滑到肩膀的衣领扯上去扣好,他看着对面那堆零食歪了歪头,阳光通过不明材质的金属耳扣折射到墙壁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不过很快因为少年低头滚向零食的动作消失了.....
帝宴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就消灭掉了这堆小型的零食山,随后他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转身向屋子里唯一立着的画架走了过去,不过他并没有真正的坐到画板前的那个凳子上,少年只是突然动作变得僵硬的停下了脚步看着被固定在画架上的那张画,那是一张未完成的仿画,正常的画风只到了纸的3分之2,剩下的空白上画着各种风格的涂鸦,比如一条简笔画的小蛇,还有街头画里的那种眼睛。少年站在那里发呆了好一阵,之后他眨了眨松石色的眼睛,披好了外套走向了门口......
但是这只奇怪的家伙刚刚走出门不到五步,就被门口的地砖吸引了走了注意力。啊,那里真奇怪啊,为什么裂缝的形状那么像麦当劳的logo?啊,麦当劳是什么来着,买可乐的那个?咦,可乐……和雪碧是一家公司的吧?可是雪碧好像是logo是双色球的那个公司的?嗯……我记得有个彩票就叫双色球,有时间去买两张吧……啊,彩票店对面正好是麦当劳!有时间要不要去看看…..?啊,这个裂缝倒过来看还可以看成是w?突然好饿……
帝宴猛然站起来,然后沿着路边跑了一圈,遗憾的是他的零食雷达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于是在暖烘烘的阳光下,少年披着黑色的外套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捂着肚子发呆。我家门口还真是宽敞啊,以前怎么就没感觉到呢?啊啊!我记得我的口袋里还有半袋方便面!咦,有什么东西挡住我的太阳了……不过零食优先!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儿?”
咦?有什么东西刚刚在说话吗?好像是有什么……,但是他说了什么?啊,干脆面是烤肉味的!帝宴嚼着干脆面,认真的观察着地上地面,完全把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你好?”
Kacakaca……少年认真的啃着干脆面,陷入了奇怪的脑洞中。烤肉……烤肉会不会突然从竹签上跑下来,跳到地上?啊,那样的话我要不要去追?不过掉到地上应该就会脏掉把,要是那样我就没有必要在那么认真的追上去了,为了一块不能吃的肉可不能随便浪费体力。
“那个…你好?”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在说话啊?我的太阳……要是回答他是不是就会让开了?
“Hallo? ごんイジわ?Ciaos?”
于是帝宴抬起头,含糊不清的问,“哈喽?残油死皮课拆泥子?”[Hello can you speak Chinese?]
“可以的,我是中国人。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我家楼下。”为什么我都回答了还是不让我晒太阳?帝宴感到疑惑,难道要回答3次才可以吗?可是现在是第几次来着……
“啊…那请问这里是哪个城市?”,紫色的大型“障碍物”接着询问。
“啊.......我想想。”等等,是不是因为我回答的话里没有敬语他才生气不让开的?“对不起,我忘了。”帝宴礼貌的回答,接着又奇迹般的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接着拆开包装添肚子。
“……”
“等等,味道和以前的不!一!样!!”帝宴突然的站起来,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啊啊啊,这里是哪?!”我刚刚为什么没发现?我家楼下其实是条小吃街!这里是哪?
障碍物似乎也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这么说来他好像也不知道来着。刚刚还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回答他什么来着……
帝宴下秒他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不,这个人说不定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居然精确的把阳光挡住,让它一点都照不到我的身上!“你知道这里的哪吗?”帝宴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
“……”
“啊,你怎么不说话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要好意思说出来嘛。帝宴不解的看着对方。
障碍物先生叹了口气,然后对着一脸疑惑的帝宴笑了笑,伸出手说:“很遗憾,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叫黎岸,很高兴认识你。”
“离岸?”小船?帝宴反射条件的把那只手回握住,“lian先生你也不知道这是那里吗?!!”然后把他把另一只爪子也搭了上去,“连先生你知道知道π等于多少吗?!”快快,要把他转移走,然后我就可以晒太阳了!
“我也不知道呢。要不要先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知道情况的人?”障碍物瞳孔微缩,看样子吓了一跳,但依然温声细语地回复了帝宴奇怪的问题,“圆周率?3.1415926…嗯,我就记得这些了。怎么了吗?”
“巧克力吃光了......”突然发现自己把巧克力也吃光了的帝宴变得没精打采,“.......连先生请救救我!!”
“啊,我这儿还有巧克力。”紫发的男人哭笑不得地从包里翻出了巧克力递了过去,“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谢谢得救了!”猛然抢过巧克力,啊,这个好像是我没吃过的口味!新出的吗?“别人叫我帝宴!”
黎岸无奈笑笑,“一直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回事,我们朝前面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吧。”
“好!”于是有了巧克力就放弃了思考的奇怪少年跟着他刚刚认识不久的黎岸身后开始四处溜号的旅程。
这里是哪里呢?当然是梦啦!帝宴难得正经面对眼前的问题结果又立刻用很违和的答案结束了思考。
四处都走神了一圈后,帝宴把视线放在了天空上,这种构图真像油画啊,但是总觉得少了什么一样……鸟?不对,好像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呢?会飞的,会飞的,会飞的……龙?!没错就是这个,龙,会喷火还有很多宝藏的龙!结果是想到了,但是这么仰头走路的后果就是差一点撞到了前面停下脚步的黎岸。帝宴回过神来,好奇的看着前面发生了什么。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刚刚送给他巧克力的黎岸似乎在问什么人。
“连,我知道!”帝宴突然窜到黎岸面前,抢着回答:“我刚刚一直在思考,突然发现想起自己现在一定还是在做梦呢!啊......其实也不大对.........”他从小小的口袋里翻出一袋爆米花,“不过能有吃不完的东西的话,当然不可能是现实啦!要知道,爆米花果然还是甜的好......”
“……”
看着对方凝固的表情帝宴开心的撕开了爆米花,但是下秒他的肩膀就被黎岸狠狠的拍了一下。 “抱歉呢,痛吗?” 黎岸温和地笑着看了过去。
啊……我的爆米花差点就洒了!帝宴没有回答出声,然后盯着爆米花看得出神:“咦?有什么事情吗?我正在思考辣椒酱和豆瓣酱那个配爆米花好?啊,那边的病友你知道吗?”帝宴期待的看着愣在一边穿着病号服的少年。
对方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微微拉了拉因为刚醒而睡乱的衣服皱褶,对着眼前两个人毫无恶意的露出笑容“抱歉地方的话不知道呢....还有。”他有点无奈的苦笑着,面对那莫名其妙的问题“爆米花还是直接吃比较好...?”
“哦哦,就是这样没错!真是个好主意!”原来直接吃比较好吗?帝宴开心的跑过去用没有戴着戒指的手拍了拍于森的肩膀。等等,要是直接吃会好吃的话,那可以不可以直接啃苞米呢?
“嗯啊...如果可以解决到问题我很开心呢。”虽然有点不明现状很努力的配合了对方的逻辑弯了弯眸子大概是问题解决了,面对对方的自来熟稍微有点惊讶“先生是....?”
“帝宴!嗯......要是梦境的话,那我就来当一只龙好了!”帝宴完全无视了某个好心人的提【物】醒【理】,然后把思维串回了刚刚想起的神话生物上。
“啊...帝宴先生好呢。听名字很帅气的感觉呢!诶..梦?什么?龙...?”
“龙啊!就是那个,嘎嘎,能喷火飞天的那种!味道是”咦?味道是什么来着?苹果味?不不,龙应该算是动物了吧,所以是肉的味道,但是是什么味的肉呢?“......嗯,没尝过..........”
黎岸叹了口气,向于森笑了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黎岸。”
“啊...黎岸先生好”于森稍微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握上了对方的手,“那个....帝宴先生是饿了吗....?”反而是问了对方看上去比较像监护人的存在。
“有四次元口袋哦,饿不到!”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帝宴抢着回答,然后从口袋里又翻出来一袋薯片,像是在证明自己真的还有很多零食一样,把零食塞到于森手里。
“啊谢谢....”于森条件反射的道谢后有点困扰的笑笑,“抱歉我对这类零食不太擅长呢。”
“那就好。”,黎岸对帝宴笑了笑,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对方的讲话模式,他思考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我打开门准备去上班,但是打开门却来到了这个地方。坦白的说,这遭遇实在太离奇,我现在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对吧对吧?我就说我们一定是在做梦!”帝宴直接无视掉了最后的“错觉”两个字,不过于森还真是瘦小啊,他穿的的就是传说中医院的病号服?哦哦,怪不得,原来是病人吗?得好好吃东西呀,帝宴这么想着又要塞几包零食给对方,不过他随后又想起于森似乎说过自己不大擅长零食。所以蓝绿色眼睛的少年又沮丧的放弃了……
“不过说是梦未免太真实了点吧.....”于森微微偏了偏头。
“要是做梦倒好了”,黎岸叹着气回复道,半垂的眼里带着兴味的光,“只怕这不是梦。”
他们在说什么?帝宴听不明白,也许正是因为听不明白才能在一边安心吃爆米花。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某只“龙”的思绪又溜号到了另一些奇怪的问题上。柠檬要怎么吃才好呢?不过貌似不能和牛奶在一起呢……但是为什么牛奶还有柠檬味的呢?
于森微微低下头看着地板一会又叹口气,“这里到底是哪里?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这也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黎岸说道,他看了眼前方,“不管是谁带我们来了这里,他迟早会来跟我们主动接触的,这倒是不用着急。”
“咦?你们再说什么?牛奶和柠檬的问题吗?!”帝宴突然插话。
“....那么姑且是请多指教了呢,黎岸先生和帝宴先生。”微微屈身,于森看上去已经是把对方当作了伙伴的样子,轻轻呼了口气,“那么现在两位是在干什么吗?嗯.....找食物?”于森的视线看着帝宴,帝宴也毫不忌讳的用好奇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还眨了眨眼睛。
“在搭讪。”,黎岸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我们朝前面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吧。”
为了保证自己还能晒到一会阳光,帝宴和紫色的遮挡物隔开一段距离,接着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墙角要是长出一堆奇怪的眼睛会怎么样呢?它们能跟我说话吗?不过大概会有一只是与众不同,为此被抛弃的吧?我能和它成为朋友吗?对对,眼球喜欢吃什么呢?被泡在水里吗?要是把它泡在水里我们就能成为朋友了!嗯……这样我也有同伴了……在今天以前都被关在屋子工作的少年现在也在走神,对于朋友,亲情,梦想一概不知的人,却能满足的活在世界上,这样的存在一定是充满对某些人的嘲讽和否定吧。少年稍微有点色差的蓝绿色瞳孔里映照着天空,单纯澄澈的眼神下面是死物一半毫无生机的瞳色。
“打扰一下。”前面的黎岸似乎又发现了新的搭讪目标,他温和地问:“请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帝宴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了一盒小熊饼干,跟在黎岸身后专心的吃着,不说话。
“啊,啊…?这里…那个。”对方似乎因为突然间的搭问让自己顿时緊張起来,语气也支支吾吾的。“…不 我也不太清楚。”
奇怪的语气让躲在黎岸身后的帝宴也好奇的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黎岸笑了笑伸出了手,说“看来我们都一头雾水呢。你好,我是黎岸。”
“...你好,我叫林雀。”男人有些僵硬地握住他的手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原来可以说出完整的话啊,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帝宴低下头接着吃东西。还以为会是什么不能说出完整的话的疾病呢?
注意到对方不太自然的表情,黎岸很快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拉开了少于距离。看旁边少年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介绍道:“这位是帝宴。”
林雀稍稍放松下来.目光移向了帝宴身上。“你好…?”
“咦?在说我吗?”帝宴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实际上我在想饼干为什么会没有米饭口味的问题呢。”帝宴看了看,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塞到对方手里,歪了歪头,“你好?”
“谢谢。”林雀接过了棒棒糖犹豫了片刻“ ……天气不错?”
“龙”抬头看了看,少年用那这双奇怪颜色的眼睛直视着并不是那么明亮的太阳。“其实并不好呀。”如果太阳光会从那个耀眼的圆圈里流下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啊,变成液体的太阳吗?真奇怪啊……那样的话液体也是会发光的金黄色还是透明无色的呢?
“呃,这么说也没错,”对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风景。
黎岸这时伟大的扛起了话题:“林先生也是突然来到这里的吗?”
林雀点了点头。
“嗯…林先生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黎岸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虽然不知道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人用意是什么,但多半不会太友善。我们还是彼此保持联络安全性会大一些,林先生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帮忙,能力范围内的我不会推辞。”
“啊!”这个就是名片?听说上面会记着姓名和联系方式还有职业什么的。帝宴突然把抢过来。
“…咦?”被抢走了名片的林雀有些震惊,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举起来看了看又塞到林雀的手里。“原来不是快餐店的名片吗,真可怜。”说着他往黎岸手里也塞了一包奇怪的零食。
“…哈哈”林雀僵硬的笑了笑,他把名片收到了口袋里…如果真的有那个需要的话,就拜托你了.
“我也会帮忙的!”帝宴丢好了手里的包装纸,又换了一种零食冒了出来。他开朗的笑着,握住桶装薯片的左手上被戒指折射的阳光变得寒冷。
“那么,我先去前面看看其他人的情况。林先生要一起去吗?”黎岸友善的发出了邀请。
“那就一起去吧。”林雀点了点头。
看着黎岸和林雀转身走后,帝宴好像想起了什么愣在原地。过去也是这样,我是不是不要跟上去比较好?啊,对了。我就不跟上去了,因为还有其他事所以现在就悄悄逃跑吧。帝宴悄悄转过身,向着与“太阳”相反的方向跑掉了……
中
你听说过滤镜吗?啊,对对,就是安在像机镜头上的那个。
帝宴记得有人送给他过这样的东西,有次因为镜头上不小心粘上了紫色的墨水,所以能照出的照片都是紫色的。紫色的树叶,画像,水滴,宠物,以及有着奇异的紫色的光芒的……太阳。
今天,沉睡在金黄色阳光下的“幼龙”仍然做着不会醒来的梦。所谓的“现实感”被囚禁在了一个头尾相接不停旋转的圆环里。
帝宴用快的惊人的速度逃回了自己的屋子,在关上门之后才突然平静下来。屋子里仍然被弥漫着颜料的味道,阳光正正好好照到了那张画上,那只奇怪风格的眼睛眼角涂着透明的涂料,在暖黄色的光芒下,看起来就像在哭泣。与其对视的少年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然后把那张图撕掉,然后心不在焉的一边吃着昨天剩下的快餐一边接着在新的纸上涂鸦。铅笔在粗糙的素描纸上游动着,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却像是儿童简笔画。但是随着线条的增多画面变得奇异起来,先是被水果卡住的齿轮,然后是只剩下半张脸的却开着party的动物们,画面正中央还有一个装着橙色的汽水的灯泡形容器,里面装的是团成一团的沉睡的鲸鱼。这是张构图为正圆形的画,帝宴把画板从膝盖上拿下来,重新放回了画架上,当他准备描线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把笔放下去。
分针才旋转半圈的功夫,少年又跑了出去……为什么是紫色呢?为什么会想起和紫色相关的事情呢?那个相机最后怎么样了?送给我这个东西的人去了哪呢?为什么……我现在还能活着呢?最后跑累了的“幼龙”停了下来,因为想不到答案而沮丧的蹲在树边上。
“喂——喂——”
身后传来了声音,不过帝宴不想理睬,他耷拉着呆毛坐在地上认真的纠结着一些奇怪的事情。
女孩跑到帝宴前面,也不管地上的灰尘,用正坐的姿势挡在帝宴眼前,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帝宴面盯着地面,他的思考回路咕噜咕噜的飞快转动着,并一点没有多余的回路来理睬眼前的女孩。
女孩伸手捏住帝宴的脸,但是似乎没有控制好力度,帝宴被痛感拉回了现实,然后好奇的看着对方歪了歪头。“曲奇里会钻出彩色的小虫子吗?”
女孩松开了手,她也眨了眨漂亮的深蓝色眼睛,那双瞳孔里似乎藏着超乎寻常的渗透力一样。“不知道,天野没有吃过那种曲奇,好吃吗?你是吃了曲奇之后就跑到这里来了吗?”
“对不起,恩......我也没吃过。”“幼龙”再次沮丧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的宠物(Python)也不见了......”帝宴更加不开心,头发都软了下来。
女孩伸手去够帝宴的头,忍不住揉了几下“没关系哟,天野也把小易弄丢了,虽然他一点都不乖,但是他非常可爱的。”
帝宴似乎变得开心了,他口袋里摸出一袋虾条,递给对方,然后用开朗的语气笑着说,“既然我们都丢了东西,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女孩接过虾条,深蓝色的眼睛里突然盈满了期待。“那你会把天野当成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人?帝宴想起了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不过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正好Python 那两周都没吃饭。真的有人会愿意变成食物吗?帝宴好奇的回问。“你愿意变成食物吗?”女孩咬破自己的左手,然后尝了尝从那个小小的伤口里流出的红色液体的血“天野不好吃。”然后把那只受伤的手伸到了帝宴面前。“不过你愿意吃就给你。”
帝宴歪了歪头,抓着对方的手腕从口袋里摸出特别长的橡皮糖绑在伤口上,“我不吃人。”他说。
“啊糟了!小易说过天野不能伤害自己的。小易要生气了……”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收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的错。作为交换,我来保护你吧!”帝宴低着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
“……你不会抛弃天野的吧?”女孩一脸认真的看着帝宴。
少年歪了歪头,抛弃?怎么样才算是抛弃呢?“?”
“就是把天野丢给别人哦。爸爸妈妈抛弃了天野一起走掉了,后来叔叔阿姨也抛弃天野丢给别人了。”
“我们来成为朋友吧!”那样的话我大概也是被抛弃的人吧,帝宴把手里的糖递给天野。
“唔……”少女起了鼓脸,“你没有答应天野,天野就不能和你做朋友。朋友是重要的人,天野不想被重要的人抛弃。但是天野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
没有被答应的帝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包含着一些歉意成分的低下头。
天野突然扳起帝宴的头凑过去,然后蹭蹭鼻尖。“这样的话,天野再见到你就会记得你了。”
“咦?”帝宴愣住了,他死色的瞳孔之上光芒消失了,单纯的映出的对方湛蓝明亮的瞳孔,他攥了攥拳头,然后又松开了。片刻后帝宴突然双手抱头在地上团成一个球!
“……西瓜虫。你是西瓜虫先生吗?”天野敲了敲疑似头部的位置。
帝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被他藏起来的双眼里带着惊奇,疑惑还有一点杀意。虽然仅仅是直觉,但是少年的确感受到了恐慌以及不好的预感,之后众多的疑问和过去的片段争先恐后的涌进了他的眼前。
天野什么也没察觉到,接着又推推帝宴。可是少年除了因为地砖的光滑度向前平移了几厘米,还是一点没反应。
“你觉得天野很讨厌吗?”
帝宴不说话,但是呆毛稍微动了动。
“天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可就是不断的被别人丢掉。你知道为什么吗?”
“唔……”听到被丢掉,帝宴露出一只眼睛。
“天野觉得你和天野很像。所以天野觉得天野不明白的你说不定能明白。”
无知的“幼龙”从衣服缝里偷偷的看着对方“名菜深么?”含糊不清的问。(明白什么)
“不过因为你和天野一样,所以你不明白也是有道理的。”少女用快哭出来的语调继续诉说着。“天野……不知道呀。”
帝宴愣了愣,然后又用手重新把眼睛藏了起来,变回了一个球。
“……”
“天野还要去找易,拜拜。”
少年听到了对方跑远的声音,却仍然没有脱离奇怪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饥饿感才把他从混乱的色彩中叫醒。
啊,说起来有点饿了,不想思考了啊。咦?有什么东西在碰我吗,好痒?帝宴动了动身子,半边的身体因为长期和冰凉的地面接触显得而有点沉重。
“喵!”巫尾苗被吓的后跳了一步。
咦?好像有猫叫?是诱饵吗?是诱饵吧!但是是什么的诱饵呢?……想不出来,好吧果然我该先吃饭,于是帝宴突然一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灰。然后从口袋里不知道怎么就翻出一杯泡好的泡面。
“喵!?人!”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走了,啊,跑走就好。帝宴把泡面打开,然后开始坐在台阶上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泡面。喵?”
啊,还没有走啊。
“喵?”对方是一个黑发黄瞳的小男孩,他缓缓的靠近从背后靠近,然后默默盯泡面那杯奇怪的泡面。
帝宴突然回头,眼神有点可怕。不过随后眨了下眼睛又正常起来,他好奇的看着对方:“Привет?”【你好?】
“喵?”像猫一样的男孩挥挥爪,默默的回屋取了一块鱼披萨出来,坐在帝宴旁边地默默咬了一口。
“啊,我刚刚在干什么来着?”帝宴想了想,把杯面放在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烤鱼片,塞到对方手里,“你好?”
“喵,你好”,对方友善的接过烤鱼片,“要调料包?”
“什么调料?这些吗?”没常识的“幼龙”指了指面汤里飘着的还没开封的可怜调料包们。
“喵,”少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默默的指着调料包们。“这样泡面有味吗?”
帝宴歪了歪头,放下了筷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男孩在帝宴好奇的目光下,默默的把调料包一个接着一个的撕开倒了进去,最后用叉子搅拌了几下。“给,喵。”
帝宴用双手接了过来,好奇的盯着看变得不再清凉的面汤,然后和之前一样的速度吃了起来。
男孩凑过去一脸期待的看着帝宴的表情,但是帝宴却一脸平常的吃完了。不过之后他开始翻口袋。男孩向后退了点,给帝宴让出了一点位置,然后好奇的看着他。
不一会帝宴翻出来各种口味小山一样多的鱼干然后在男孩闪闪发光的视线下推给了他。
看着被零食吸引的小猫,帝宴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快速的转身跑走了。
下
在“龙”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在他刚刚能够到公共电话亭里的电话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帝宴住的地方后面是一片长满荒草的空地,那里时常有野猫聚集在一起,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空气扭曲而浑浊,太阳烘烤着沙粒在地表形成了夏日独有的气浪,被时间模糊得失去了面孔的孩子站在帝宴旁边,他一言不发只是把午餐分给饥饿的野猫们,然后蹲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和猫们闹的欢腾的自己。但是到了那年冬天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寂静,雪花落在空旷的地面,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上去,像是在掩埋什么一样。野猫们不见了,那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单单被留下的帝宴一人会在画画的时候偶尔看看窗外……
帝宴知道那些小生命消失的原因,但是他不想去回忆也不可能会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他眼眶里转动的死物将这个世界上单纯的色彩播放给了他,然后又会不经大脑的再单纯的用画笔临摹下来,包括他现在所做的事。今天的帝宴依然什么都记得,然而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啊……”也许是分神得太严重帝宴拿薯条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滑!!我的薯条!!慌忙去抓的战斗种族不小心推开了一只可怕的大型犬。结果是虽然保全了零食,但是帝宴下秒就受到了攻击。因为来不及躲开,他只能勉强用胳膊挡了一下。痛……
帝宴疑惑的眼前突然攻击他的长发男人,对方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看起来里面什么都没有装的橙红瞳孔,男人手里拿着疑似刀之类的东西。
要不要攻击呢?帝宴攥着拳头拇指压在了戒指的上。但是却感觉不到什么杀意?为什么他要攻击?对了……我刚刚是不是撞了他一下,因为这个他生气了吗?真是那样的话,我好像也没有还手的理由了。最后帝宴又把攥着的拳头松开了,换回了傻乎乎的表情,等着对方攻击结束……
棕发的男人流畅的挥舞着刀鞘,先是直线,然后是……右边?!帝宴先是侧身轻松的躲过了正直方向挥过来的刀体,然而接下来的几乎没有停顿的横扫,却让他又硬生生的用小臂挡了一下。还好,大概没有骨折吧……为了应对男人快速连贯的攻击,帝宴只能集中精力快速抱着他的零食躲来躲去。他怎么还没累?向后退了几步,帝宴打算转身逃跑。跑步的话他应该追不上吧?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逃走的时候,却犯蠢被自己绊倒,手中的薯条撒到了地上。啊……薯条!被零食分散了注意力的“蠢龙”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正打算挥下最后一击的男人。
啪嗒……清脆的碰撞声响了起来,因为大幅度的动作硬币从男人的口袋里滚落了出来,他停住了攻击,斜了斜视线,看着反面朝上的硬币又把刀放了下去。帝宴疑惑的看着对方的行为,他不是很理解,但是总之攻击停止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当他站起来挥了挥手手臂确认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而准备离开时,男人却叫住了帝宴,塞给他一盒印着麻婆豆腐的奇怪果汁。
“对不起,打扰你们打架了,但是你们可以安静一点吗?”蓝发的男孩推开了门,“我的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停顿片刻后对方似乎从帝宴僵硬的动作里看出了什么问题,“你受伤了?我这里有治疗用的东西,要用吗?”
帝宴不说话,开始四处溜号。接下来要去哪里来着?不知不觉就打到这边了吗?
看着对方没反应,余岚准备关门,但是下秒帝宴也跟着一闪身钻了进去。
“?!你……你干嘛?”受到了惊吓的余岚下意识的后退。帝宴不说话,好像在打量着对方,又靠近了一步。“你到底要干嘛啊……”余岚皱着眉头抬起是左手想把帝宴推开,然而他却扯住了对方的袖口,从里面拽出了一小袋零食。果然,我的零食雷达就是准确!
“……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帝宴注意到了男孩好像情绪不太好,他慌忙放开了手,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蛋挞,塞到了余岚手里。
看着余岚把接了过去帝宴才松了口气。“奇怪的人……”男孩走到了屋子里,坐在床上吃起了蛋挞,他指了指沙发,“你也坐在那里休息一下吧,旁边的柜子里还有别的吃的,热水在桌子上的茶壶里……说起来,我的名字是余岚,你叫什么?”
“帝宴!现在在梦里当一条龙!”“幼龙”开心的回答。
“中二病吗……”
“中二病那是什么?我在想蔬菜沙拉里面要是加点烤肉会是什么味道呢?”嗯……我想想,沙拉是什么味道来着。啊,想不起来了……
“加了烤肉就不是蔬菜沙拉了吧?”
“的确是这样.......但是那叫什么名字好呢?”帝宴陷入了苦恼。蔬菜烤肉沙拉?
“就算你那么说,也很少有人会吧烤肉加进沙拉里面吧。”余岚被逗笑了。
“哦......”帝宴失落的低下头,从口袋里翻出两袋烤鸡翅,分给余岚一份,试图用此缓解心情。
余岚伸出的手停到了半空,突然弓着身子咳嗽起来,他胡乱的抓起放在床边的的药片,塞进嘴里,同时赶紧喝水灌下去。
帝宴好奇的看着余岚,“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不是感冒,是嗓子很疼,所以要吃一点止痛剂。”余岚勉强露出了虚弱的微笑,他的头发因为冷汗沾到了皮肤上,脸色苍白。
“止痛剂不可以多吃的。”帝宴突然认真的说,他还记得那些只能靠着他不认识的药片活下来的人。他们在白炽灯的冷色光下发出痛苦的声音,像是被束缚在地表的黑色怨灵蜷缩着身子。
“我知道,但是如果不吃的话,身体只会更痛。”余岚指了指帝宴身边的柜子第二格,“可以请你帮我拿一下里面的绷带吗?”“幼龙”听话的去把绷带翻了出来,放到余岚手里。
“谢谢。”
帝宴不说话,好奇的看着余岚熟练的爬上床,背过身,掀起来自己的上衣,把腹部缠的乱七八糟,已经渗进了血的绷带缓慢的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把新的绷带缠上去,缠完之后,把衣服整理好,顺手把旧绷带团成团丢到垃圾桶。帝宴忍住了自己想伸手去戳的念头,“要怎么做伤口才能好?”
“嘛……身体上的伤口总是会好的。”余岚喝着热水,小声的嘟囔着“然而心理上的伤口却怎么都不会好。”
“心灵上的?”帝宴想了想,“那我有好多,但是我不怕它们!”
“诶?”
“比如我曾经看过.......看过.........”帝宴低下了头,他想起了很多东西,全是红色蜘蛛的房间,第一个被蟒蛇活吞的人,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消失了的朋友……但是“幼龙”有着强大的内心,他选择了一条轻松但并没有自我的生存方法。最后他说,“抱歉我记不住了。”
“唔……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有啊!吃东西!”这是个能让帝宴毫不犹豫回答出来的问题。
“是,是吗……”
“不算吗......”
“我说的爱好是指喜欢的运动或者活动啦。比如我平常喜欢锻炼腿部肌肉。”
“剩下的我只会打架了!”帝宴还不算笨的把自己的画图技能跳了过去。
“哈……说的也是……我就是被你们打架给吵醒的。”
“啊,原来是我吵醒的吗.....”帝宴沮丧的道歉。“对不起.......”
“嘛,没事啦,现在我已经醒了,就暂时不睡了……”
“龙”歪了歪头不说话。从口袋里翻出一大堆零食。既然醒了就吃东西吧,这样就不无聊了……
余岚从那堆五颜六色的零食堆里看到了一小瓶二窝头,他终于露出了点感兴趣的表情,“你还有啤酒吗?我可以喝吗?”
“这个罐装的吗?我找找……”说着帝宴翻出了很多罐装的饮品,不仅仅有啤酒里面还混有可乐和果汁……
“早上好各位——”
听到了奇怪声音的帝宴,丢下啦一边正在沉浸在啤酒世界的余岚,跑到了门口。
“你们的游戏助手娅米参上!”
“咦,那个是什么生物?看起来可以烤着吃!”“幼龙”看着广场正中心的小生物,擦了擦口水。
最后一班地铁呼啸着穿过月台,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在站口闪烁,就如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只有电子屏上反复播放着广告与安全需知,看不出品种的吉祥物用卖萌的声音反复强调着乘客守则。我坐在边角的座位上,无意识地用手指在玻璃上比划。指尖的温度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雾,很快又悄然消失。
什么也没有,我想,在这节车厢里既没有人也没有风景,只有我自己,以及我手里未写完的故事。然而我暂且没有办法把这个故事写下去,即使我的确想这样做。在这个故事里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东西——然而我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什么。或许是某个人物,或许是某句话,某个词,但无论如何缺少了那样东西故事就不会完整,就好像诗歌缺少了行列,图画缺少了光影……对此我没有任何头绪,但我确信在某个时候那个关键的事物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文字与诗就如暴雨般坠落,以羽翼编织胜利的王冠。
列车行驶过幽黑的地下,车轮驶过轻轨发出低低的轰鸣,轮轴单调地重复着咔哒的声响,夜晚卷着困倦袭来,渐渐将我吞没……
***
“……以上,祝游戏愉快。”
隐约间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悬挂在穹顶之上的水晶灯挥洒下细碎的光辉,实木制的高大书柜中陈列着厚重的藏书,玻璃橱柜里面放置着大叠的手稿,那些稿纸在灯光下呈现出羊皮纸般的昏黄,就像因古旧而褪色的回忆。
这并不是一间理应存在于现实之中的房间,它更像是某种对过往的缅怀,某种仅仅存在于“过去”抑或“梦境”当中的事物,就像凭借仅存的影像去复原被焚毁的宫殿,从而呈现出熟悉而不真实的形态来。
那恐怕就是所谓的“异次的世界”了吧?我骤然想起梦中人所说的话来。
但对此我却并不感到惊奇,甚至于由衷地感到了喜悦。这一刻我隐约意识到了在未来将要发生什么,将要和什么人相遇……对于作家而言能有什么比这些更使人惊喜的呢?相比之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我在光鲜明媚的走廊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隔壁的门忽然打开,碧色头发的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天野要迟到了。”少女微微地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拽住了我的衣角。
“虽然不清楚,不过只要到处转悠总能找到出口吧。”我答道。
我忽然注意到了少女左手上缠着的橡皮糖。
“啊,你受伤了么?”
“嗯,是咬的。”
“咬的?”
“因为有人说只要天野成为食物就会把天野当成重要的人,”自称天野的女孩这样说道,“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天野……然后天野就来找你了。”
“啊……是这样吗。”我微笑了起来,摸出钢笔在稿纸上飞快地书写。
是这样的,我想,那就是我所等待的故事。世界上很少有什么毫无缘由的事情,而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这些故事相遇,仿佛就如作家渴求故事一般故事本身也在渴求着被人所书写所记录,以人类语言所能够描绘方式为整个世界所知晓。
“你是作家?”天野问。
“以前是剧作者哦,当然现在也开始写小说。”
我抬起手摸了摸女孩的头,浅碧的发丝从指尖掠过,于不知何处而来的风中摇拽出轻巧的弧度。灯光倒映在她的眼底,就如年轻而温柔的星辰。
“想要把天野的故事写下来……可以么?”
“天野会是主角么?”
“是哦。”
那理所应当是如同初恋般极真而美的故事,就如早春盛开的樱花,初冬飞扬的细雪,在故事里会有碧色头发的女孩从清晨的薄雾间走来,而后与什么人相遇相识……然而也许现实并非如此,事实上我对这个女孩的过去一无所知,赖以拼凑起故事的也仅仅是我对于她的印象和在此基础之上编织的过往。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小说和戏剧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虚假而不真的东西,是作家臆想捏造的产物。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受到更多人的喜爱,妄图自现实的苦痛中逃离的人眷恋浪漫的诗歌与美好的故事,而以之去麻痹自己。
“走吧,我们去找其他人。”我说。
天野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回廊行走,在门前穿行。那些紧闭的房门一扇扇打开,从里面走出形形色色的,从不同地方而来的人——抱着写字板的孩子,发色迥异的姐妹,来自异国的的少年……在过往毫无交集的人们此刻在这里相遇,一同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这是一切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