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 loves man's lamp lights better than his
own great 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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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超能力剧情企
养老向
鉴于有部分玩家误会,特此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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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BGM:嘟嘟歌——黄建为
好想好想急死你,急死你急死你,就是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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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嘈杂的雨声隔着窗玻璃传进教室,引起了学生们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高冷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下课还有5分钟,他焦躁不安地敲起桌子来。
肚子饿了。
他看了看讲台上正奋笔疾书的教授,趁其不备一把将一小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嗯,完美,教授并没发现。
欲望得到满足,他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晚饭就在宿舍里吃吧,运气好的话也许有人已经准备开伙做饭,如果运气不好他也有泡面可吃,完美。
下课铃打响,他收拾好书包,慢吞吞走到教学楼门口。正是雨最大的时候,雨滴砸在地面上溅出一个个水花,比起刚刚听到的声音更加嘈杂。几个学生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雨势小些再出门,高冷说了句麻烦借过,便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没拿伞,几乎是瞬间便全身湿透,但他还是继续向前走着,全然不顾背后的学生向他投来震惊的目光。
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并没让他觉得难受。他喜欢水,喜欢下雨天,也总是喜欢淋雨。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并不会再在雨中玩“旋转跳跃我闭着眼”,还用凝聚起来的水花当彩带挥舞了,不过每次下雨天在雨中行走一会,也是每次雨天的必做事项。
他没费心控制打在他身上的雨滴,只是在踩到水洼的时候让鞋子保持干爽。这被他视为是一种练习,不过兴致使然,这让他有点乐此不疲地踩过一个又一个水洼。
他浑身湿淋淋地走进码头,搭上前往宿舍区的船。虽然觉得待会还会弄湿有些麻烦,却又觉得弄湿船上的座椅有些不好意思,便弄干了自己的衣服,才坐了下来。他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一面把玩着刚刚从衣服里抽出的雨水来。
船只靠岸,他重新又步入了雨中。
走了没多久,他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紧接着的是一把雨伞从他的视野里升起,堪堪遮住他的头顶,然而却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他转头去看,金发的娇小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高冷前辈,没带伞吗?”
“是啊,不过我是故意的。”他非常自然地从高举着手的女孩手里拿过雨伞,把它举到她头顶。“我很喜欢淋雨,所以不用帮我打伞。”
多洛希•帕佩特提亚是黑暗系的一年级新生,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被她那饱含情感的表演吸引,想要将她拉进演剧部。这位好心肠的小姐不仅答应了这个请求,另外还答应教他腹语术——虽然他暂时还什么都没学会。
此时,她抬起头,用有些犹豫的语气问他。
“淋雨……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啦。”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吗。”多洛希的下一个动作是拿过了高冷手中的雨伞,冰凉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他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女孩就已经收起了雨伞,整齐地叠好,塞到袋子里去了。
“多洛希也一起吗?那好啊。不过淋湿的话回去会很麻烦,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烘干一下。”
他对于有人陪他一起淋雨是十分开心的,比自己淋雨还要开心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上次有人陪他淋雨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似乎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烘干?”
“水能力在下雨天很有用哦。不然回去会感冒的。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要赶快洗个热水澡比较好。”他回想起之前的惨痛历史,不禁有种打喷嚏的冲动。
两人在雨中并肩前行着。雨势似乎小了一点。
“前辈的能力真有用啊。”多洛希稍稍感叹了下,又似乎有些低落,声音也渐小:“我的能力就没有什么用处……”
“怎么会呢。”高冷拍了拍她的肩膀。“所有的能力都是有用的。我家的老爸可是名副其实的废星,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能力也很有用。”
“是什么?”她的一只眼睛里似乎有了些神采。
高冷把双手背在头后,步子迈得慢了些。
“我老爸觉醒能力的时候,是光系的祝福能力。本该是很强大的一种能力,但是他自从觉醒之后就再也没成长过了。”
他眉飞色舞地比划起来。
“哈哈哈哈,你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吗?是再,来,一,瓶。”
看到多洛希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他更得意了。
“冷却时间3天,限制价格在5元以内的商品,哦我说的是人民币。听起来真是超——没用的。”
“结果他啊,最后开了一家超市,隔几天就搞一次再来一瓶竞猜活动,每次都赚得盆满钵满。”
“哇……”多洛希发出了衷心的感叹声,还轻轻地拍了拍手。
高冷立刻做出谢幕的姿态来,冲着不存在的观众鞠了好几个躬(虽然这看起来相当诡异)。
“你才刚刚入学,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顿了顿,想到自己之前试图安慰别人的时候,一直都会做刨冰给他们吃,不过这种天气还是算了吧。“下次再请你吃刨冰。你喜欢草莓酱吗?”
“嗯。”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话题,高冷问了多洛希手上的布偶克利埃特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是克利埃特并不喜欢湿,顺便还请教了一下关于腹语术的技巧——虽然已经被指导很多次了,他还是什么也不会。
他们在雨中踩着水洼前进。多洛希意外地也喜欢这样的小游戏,她踩过浅浅的水洼,水花溅起,在地面上低低划出弧度,打在她的鞋子上面。
他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非常,非常的开心,开心到忘记用能力保护自己的鞋子。
雨渐渐停了下来。
他先是把自己的衣服鞋子弄干,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而后又转向多洛希。
“站着别动,我帮你弄干。”
他抬起多洛希的手臂,拉过袖口,将水分从她身上的衣物里抽出。多洛希平静地看着他,雨水从她的头发上滴落下来,发丝紧贴着白皙的脸庞,蓝色的眼睛似乎也湿漉漉的。
他呼吸一滞,差点抽回手。
弄干了她的衣服,他把手伸向她的头顶,吸收了大部分雨水之后,她的头发也不那么湿了。高冷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他的错觉吗,那一瞬间多洛希的眼睛里好像在发光,她嘴唇微张,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那副样子却在瞬间消失无踪。
他最近应该好好保护一下眼睛,不然会得飞蚊症的,高冷想。
他的视线转向她的眼罩,他没有弄干它。
“你的眼罩也湿了。”他指出来,心里也稍稍期待了下多洛希是否会摘下眼罩,摘下眼罩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嗯。我自己来就好了。”
意料之中,多洛希没有拿掉它。也对,估计那眼罩是什么特殊的封印,不能轻易拿下,或者那里可能根本没有眼球,摘下来也不会好看。
他很快就把眼罩的事情忘在脑后,继续向前走。
等到了多洛希的宿舍门口,他认真叮嘱了多洛希换上干衣服和洗热水澡,然后看到多洛希转身进门,才慢慢踱着步子离开。
第二场雨来的猝不及防,今天第三次的浑身湿透,加上空腹感也一起袭来,感觉心情变得有些糟糕,却又雀跃无比。
高冷在雨里跑了起来,没有原因,没有目的,只是跑得气喘吁吁。
他带着雨的气息跑进宿舍里,匆匆弄干自己的身子,换掉衣服,浴室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他去厨房泡了碗面,等到吃完之后浴室还是被占用状态,他便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给多洛希发了条消息。
百无聊赖等待回复的时候,他便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苦笑两声,想到自己果然是有些闹得过头了,起身接了杯热水找了感冒药服下,便又重新裹着被子躺到床上。
打开手机,多洛希的回复差不多在半个小时前,是个可爱的小熊表情。
他算算时间,多洛希大概还没睡,便发了消息过去。
“呜哇……玩得有些过头,有点发烧,你怎么样?”
“如果发烧了的话要按时吃药多喝热水啊(~ ̄▽ ̄)~”
他一连发了两条过去,没得到回复,便切到游戏界面边玩边等。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他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紧接着他的脸就猝不及防地挨了记重击。
“哎哟……”他揉了揉吃痛的鼻子,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多洛希回了消息,稍微有些担忧地表达了让高冷多喝热水的愿望,以及她并没有出现感冒症状,等等等等。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互道了晚安,他却睡意全无。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让他觉得有些不妙,爬起来查看了药盒,确认自己没吃错药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高冷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坐在一条狭窄小巷的墙根下,雨正下着。不远处倒着一具尸体,他不知道为什么确认那就是一具尸体。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知道那是他亲手做的。
他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似乎在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又在俯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感觉得到身体的疼痛,却又能看到他自己脸上绝望的神情。
他看到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了那条巷子。脚边那被黑色裹住的躯体下,露出金色的发丝。
他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及时醒来,而烧已经退了。
而雨还在下。
*阴阳师梗(非游戏 *字数16981
*因为互动的大家大多都是外国人…名字就不用在意了,实在不行就当妖怪名字就是起得很洋气吧(笑哭)ooc严重非常抱歉。玄幻风,全程瞎掰。考究党放过我
*请【务必】配合bgm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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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n' 胡蝶之梦
1
咕噜咕噜。
牛车轮轴旋转。
漆成朱红的木轮滚过骤雨之后平安京积水的道路,碾碎水中华灯绚烂的
倒影,被夜色浸染的平安京缓缓亮起,连成一片光华陆离的繁华光海。
牛车在街巷尽头的一座略显孤离的宅邸门前停下。
男子掀开挂缀在车上的帘子,高齿木屐哐哐落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合着雨后微凉的湿濡徐风,远远传来一声轻缈低笑。
“千里迢迢来这京都,你还是那么有闲情逸致呢。”
晚夏盛大的骤雨刚歇,前庭曲折道路两旁簇着湿润的繁花矮樱
就连密密覆在地面上的草叶也挂满露珠。
前院落满了被雨水打落的残樱,摊开一片浅色花海
尽管已是满地落英,那院中繁花依旧缀满枝头,不知疲倦的盛放
每每看到这盛极的满园繁华,都让人不禁困惑于这纷飞花瓣与一地落花究竟是从何处飘零。
前庭白石灯台里烛火摇曳。
暖橙色的烛光一圈圈向周围漾开,映出前门与内院的隐约轮廓来。
远远有水声潺潺,穿过南庭的小池浮光掠影,映着廊下朦胧烛光和云霭万重。
这毫不应季的满庭芳华,妖异诡谲却也明艳动人。
穷尽风雅。
男人踏过一地花叶绕入南庭。
簇着一汪池塘山景,踱过横跨在蜿蜒而出的溪流之上的朱红木桥
晚风浮涌,将卷在门楣上的御帘搅得唰唰作响。
这院落也并不算大,甚至连位置都有些离群索居的意味。
在这个如同棋格一般的平安京之内居然也有如此僻静之所。可说是僻静却倒是毫不朴素。
这宅院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一眼便可望出的乖戾古怪,却又讲究得很。
点着几盏烛灯的廊内,有男子合着宽大狩衣侧卧
一头银白长发散落一地,像是月光轰然倾泻。
盛着些许点心和酒盏的方盘端正摆着,酒盏里头半盏清酒被夜风掠得微微摇晃
“你还是这么装腔作势。”
身着山伏装束的男人踩着高齿木屐,对着廊下那人露出了个爽朗笑容来,大步流星的踱上台阶
烛火映亮了男人俊朗的面容。
高挺的鼻梁,上挑的眼角,明亮却也坚定的那双眼睛蓝的如同晴空下澄澈海面。一头火红碎发在风中翻飞,像极了炽烈燃烧的火焰。
系在腰间天狗面具随着他的动作窸窣摇晃,叶扇摇摇欲坠的插在怀里
“你这宅邸春来冬去花开不败,行这逆转常世道理的术式,就不怕被世人闲话成妖术邪道吗?”
男人径自在他身旁坐下了,对方却连眼都没抬,丝毫没有一点儿把来客放在眼里的意思。
“世人为何物?常世又是何物?”
撑着脸侧卧着的男子伸手端起酒盏,一口饮尽,尔后又自己斟上一杯,这才慵懒至极的抬起眸子
那双眼睛猩红的像是沉在夜色里的鸽血石,晦暗不清却如同裹着绸缎的名刀,沉寂之下掩着凛然锋芒
“我这宅子常年妖物横行,可你在来往路上曾听过半点世间闲话?”
“听了听了。都在说,这宅里住着个年纪轻轻,丰神俊逸,却脾气乖张至极的阴阳术士”
男人嘻嘻一笑,一把从那个阴阳师手里夺过了酒盏,咕咚咕咚便喝了个光
“我可不想被三天两头就从山里跑进城里的闲人评头论足。”
“天狗都不用修行吗?还真是悠闲。”
年轻的阴阳师将空空如也的手抽了回来,眉头微蹙的捏起手边的细竹管,在矮桌上轻敲了一下。竹子与木桌相碰,一声脆响。
“这次可不是无事登门…话说回来,我那表弟呢?”
天狗啪嗒一声吧酒盏放回,伸个脑袋左右张望起来
“这个时候不是早就上蹿下跳的奔过来了吗”
“那个吵闹的小狐?”
阴阳师微微挑起眉来,勾起嘴角,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是啊,在哪呢。”
仿佛恍然惊醒,刚刚还在环视四周的天狗猛的转头看向静静斜倚在盘沿的翠色细竹
“喂喂…你…”
“若是寻得到,就送你好了。”
“再怎么也不用把它关在这么小的地方吧。”
天狗无可奈何的挠了挠头
“我可不要。这家伙不知怎么就爱待在这儿,要是带了回去让他恼了,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天狗这番话让这个白发的阴阳师微微垂下脑袋低低笑出声来,绑在侧脸的长辫因着动作细微颤抖着。
“你也知道他四处惹乱子。”
阴阳师终于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慢悠悠的伸手拎过那根细管,将贴在上面的符纸揭了开来,刚刚看似空无一物的竹管忽的剧烈摇晃起来,挣开他的手指,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太过分了?!?!”
一句幼童嗔怒之音从那细管之内爆发出来,随后赤色烟雾旋转着像是花火星子一般蹿了出来
那烟雾在一瞬间化作一只雾气缭绕而成的小狐狸形状冲出,直直该有一人高
打翻了矮桌方盘,小小的管狐屈起小足轻轻落在地上,接着转了几转将四周烟雾聚拢卷起,逐渐幻变成个身着一袭青金交织的童子水干的小童模样
“怎么能把人关在这么窄小的地方!你这是虐待克克!”
“可你不是人。”
阴阳师耸了耸肩膀一脸的不以为意的笑容
“就算是,我要关,你又能如何。”
“蠢黑蛾!破蛾子!关我就算了,你居然还敲我!”
绑着长长麻花辫子的管狐瞪着一双焰光流火般的火红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我可是你的式神克克!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式神?”
被唤作黑蛾的阴阳师挑了眉毛,从袖内夹出张纸人出来,纤长手指将那张薄纸随意向后掷出,说也奇怪,明明是张纸物,却同有重量一般直直飞出,在半空吱吱作响,霎时青丝飞旋散开,在万千飞舞发丝之间显出了个雪肌唇红的美貌女子来。
“大人。”
女子轻声唤了一句,垂下脑袋退到一边去了。
“你看看,随便一个都比你这个干瘪小鬼强多了,要不是你死磨硬缠,白送我都不要。”
黑蛾向着面前这个气得鼓起腮帮子的管狐投去个蔑视的眼神,将手插进袖口
“琉璃,把克克伊捅得烂摊子收拾一下,时辰快到了。”
“克洛伊!你看看这个人!有什么好的!”
“明白了,大人。”似乎是已经是对眼前的场景司空见惯了,式神琉璃
静静颔首,俯下身来收拾起被打翻一地的盘碟食物
“时辰?什么时辰?”
一把将作势就要踢上黑蛾的管狐扯了过来,红发的天狗——克洛伊有些茫然的歪了脑袋
“什么时辰?”
黑蛾扶起歪倒在一边的酒壶,轻轻晃了晃,只剩个底子的酒壶哗哗的响了响
他将最后一点酒倒进碟中
式神琉璃也正好将最后一张矮桌摆放完毕
“也对,你每次来的都不巧,总是错过。”
话音刚落,四下草丛刷刷响动起来,一双双萤绿眼睛从暗处浮现出来,暗影摇晃,不知何时,这院落里早已聚集起来大片诡影异形。
霎时蝉声骤停。
死寂之中隐约传来低语暗笑交织迷乱
“时辰?”
怀里的赤色管狐挣扎不成抬起眼来对着他的这个天狗表哥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
“当然是酒宴了。”
黑蛾手里的蝙蝠扇啪的一声打开,缀着金箔草叶的暗红扇面上绘着漆黑的鬼脸蛾的图案。
他微微掩住下脸来,露出的眼睛却满是捉摸不透的笑意。
“今晚天气,观星赏月岂不正好。”
“赏月…?喂喂,今天可是大雨,这天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别说是月,就是太阳都显不出来,能瞧到什么?”
克洛伊这话刚说完,四下忽的传来低低笑声,怀里的小管狐捂了嘴巴也暗暗窃笑,面前坏心眼的阴阳师更是忍不住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你疏于修行还真不假。”
“别急,你看。”
猛然风起,掠过低空池塘,呼啸而过
扫尽千云。
一袭覆雪般的长发被掀起,如同腾空而起的白焰流火,亦如风吹雪舞
之前的重重云雾被推开消弭,一扫阴霾的夜空露出光华流转的满月与漫天星辰来
叮铃铃一串铃声应时响起
被月光照耀的庭院与院中烛光映亮了四处蛰伏着的妖鬼异形,也映亮了庭中褪去阴影的少女
少女一头灼发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辉,长长的两根尾巴在身后扫动,掠过沾了露水的草叶
仔细看去,少女脚下似乎有一片涌动的影子,少女轻抬手腕,铃音便从那腕间银铃里传来
那声音清脆如同朗澈清泉,缭绕云间
“诶呀诶呀,这不是天狗大人吗?久闻大名”
被影子簇拥着的少女呼呼呼的笑着,克洛伊刚想起身,却见那片影子一个个抬起脑袋弓起身子来,在月华烛光之中显出一对对泛着莹莹光泽的眼睛来,原来是遍地猫群
少女食指抵唇,粲然一笑
“这还真是——和伊莎想象得不一样,真是个不得了的天狗大人。”
完全忽视了少女语气里的嘲弄,天狗拉着怀里的管狐稳稳的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我就当做称赞收下了。”
“今天来的怎么都是些看起来热的要死的家伙。”
身后的阴阳师端起酒盏来眯起眼睛看向漫天的璀璨星辰
“除了大男人就是吵的要死的狐狸和猫,真是煞风景”
院中赤色猫又舔了舔手背蹭了蹭自己高翘起的柔软耳朵,满不在乎的开
口
“你不就是嫌我一来就拐走了你院子里的猫吗,你问问它们,有谁看得上你的”
“都是群没良心的东西。”
与话语不同,黑蛾微蹙眉头却笑了出来
“别这么说,我今天可是带来了一个正经美人。”
目视着猫又款款落座,克洛伊跨步到了黑蛾身边,咚的一声盘腿坐下
“我怕她被你这一院子妖魔鬼怪吓到,现在还等在牛车里呢。”
“…”
不知是不满于对方颇为豪迈的坐姿,还是对方分不清重点主次的神经,送到唇边的酒顿了顿,黑蛾转脸去看向天狗
“你主题切入得太慢了。”
“如果将我们这席对话写成故事,我连开头都不屑看。”
“诶呀诶呀,别这么说嘛,这无趣的故事不是还有你登场吗?可别连自己也一并骂了”
克洛伊哈哈笑着,举起了酒壶给身边怪脾气的阴阳师酙上了酒
“现在请她进来也不算迟。”
“大人说笑了。小女未必会像大人所说那样惧怕鬼怪之事。”
伴随着凛冽之音一并现身的,是身着紫藤色壶装的女子
带着市女笠的女子被瑠璃领着入了庭院
草履单衣被一地积水浸湿,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薄长的虫垂挂于笠沿,风吹薄纱,那被遮住的面容朦朦胧胧的像是薄云罩月,看不真切
垂至腰间的长发倒是像是漆黑织锦,柔顺光滑
“是吗,那你可知道你面前现在有什么?”
“我只看得到眼前的阴阳师大人。”
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作弄,女子不卑不亢的抬起脸来,撩开了悬在眼前的虫垂
确实是个美人
虫垂之下的脸庞白净得如同羊脂白玉,红唇皓齿,长睫掩目,眸光清澈却没有半分与相貌相符的柔弱,倒是坚毅得很。
“啊啊,您怎么自己过来了。”
克洛伊慌张起身,这庭中道路到处攀附着杂妖小鬼,虽说是些与人无害的小妖,但毕竟不是这常世之物,还是少涉及为好
“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让琉璃带她进来了吗”
啪的一声合上扇子,黑蛾挑眉一笑
“你就别白白担心了。”
“还是说带这姑娘过来,是要对我们宣布什么吗?男女之情,互相倾慕,常理之事,你不用害羞。”
“不用害羞!”
克克伊带着一脸看好戏的笑容跳将出来,将院内的女子都吓了一跳
“别乱说!”
克洛伊下了台阶将女子领了进来,狠狠的给了一脸坏笑的表弟的脑袋一个爆栗,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小管狐抱着脑袋惊呼一声好痛,跳着逃进了黑蛾身后
“我在修行之时可是受了这位水无月小姐的照顾,这次是来还这份人情的”
女子摘下市女笠,簌簌抖落落在笠沿之上的水滴,环视了一周,最终又将视线落在并未起身,甚至依旧波澜不惊的端着酒杯的阴阳师身上
对于这有些目中无人的行为,女子倒是毫无不快,她向着这个年轻的阴阳师微微颔首,一边坐了下来
“小女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你向帮过你的恩人还情,却是让我出手——这可说不过去吧?我可不是那种乐善好施的闲人”
“别这么说嘛。”
克洛伊大笑着拍了黑蛾的肩膀,大概是没有掌握好力道,对方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手一抖摔了一地酒杯碗碟
“你这个混蛋,信不信我马上把你——”
“诶呀诶呀,你不如先听了这个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帮忙,或者将我就地解决。”
“你们在说什么?不如让伊莎也加入吧?”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猫又啪嗒啪嗒也围了过来,收起了耳朵尾巴与耳朵的猫又看上去只是个年纪尚轻,玲珑可爱的小姑娘而已。
女子挽起袖口,那纤细的手腕上,赫然五道燎烧过一般的漆黑印迹,状如爪痕,深深烙在了净白皮肤之上。
2
抵达之时已经是夜中,满月当空,山间蝉鸣如雨
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将近整整一日,山路夜路昏暗本就难走,就算是朝
夜不歇,匆匆赶路也是直到深夜才堪堪抵达。
好在昨夜暴雨已停,到了早晨路也干了大半,总是比雨路好走些
山间入夜又是一种天气
穿过林间树海而来的风带着夜露寒气浮掠而过
入夜林间涌起的淡淡薄雾凉得沁骨
这山腰间矗着的宅子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说是宅子,大概也只是十分简易的民宅,说小也不算寒酸,说大也确实称不上大。
水无月掀开了牛车垂在四周的帘子,说着先去点上灯,推开被山间湿濡气息腐蚀的老旧院门,小步跑进了屋内
草叶丛生的庭院,乱花杂草从何院落这头蔓延到了院落那头。
缓缓点起的从屋内透出的灯光却十分温暖。
这山间仅此一座的孤宅。
看起来寂寞非常。
“你看这宅院,是不是和你那宅子感觉一样”
抱着胳膊从车上下来的天狗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阴阳师
经过一日颠簸的年轻的阴阳师黑着个脸,狭小的牛车里挤了三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用扇子将天狗拍开,黑蛾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
“开什么玩笑。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喜欢热闹的。”
早已习惯了对方总是分不清是说笑还是真心话的语气,天狗克洛伊爽朗的笑着迈进了宅子
院子角落荒草丛生的水井,弯弯斜斜也已经生了新草的小径,草尖上偶尔栖着蝴蝶,虽是有点点萤火升起,院落深处却依旧一片漆黑
不知何时蝉鸣渐稀,在这院子之中那轰鸣蝉声之潮竟只成了模糊不清的遥远之音
叮铃铃。
有铃声响了起来,那只赤色的二尾猫从车内跳了出来,啪嗒啪嗒的迈着小碎步跟进了院子里来。
推门入内,也只是非常简朴的宅子而已
“啊,这里有些简陋,请别嫌弃。”
对水无月的话语充耳不闻,黑蛾立在院中打量了这庭院许久才转过身来
“不会不会,小姐这屋子不知照顾了多少像我一样的修业旅行之人,哪来的简陋一说。”
克洛伊微微一笑
“我们一定会帮助水无月小姐。”
“文森特——”
水无月将市女笠取下,向着漆黑走廊的深处唤了一句奇妙的名字,那看似无底深渊一般的长长走廊的深处忽而传来轻微足音。
端着一盏细烛,身着一袭素色直垂,容姿清丽的少年从走廊深处踱步而出
被映衬得眉眼线条柔软的少年,在额侧两边绑了细长小辫,少年淡金色的头发在橙色烛光之中反射出一圈薄光
蓝灰色的眼睛平静得像是秋日日出时分的天空,那里面倒映着点点烛火光辉,恰似旭日渐升,温暖柔和
“小姐”
少年的声音也是一如外表的温和轻缓,仿佛春风拂面,和煦温柔
确实是一副和名称相符的,异域人的相貌。
“这位是…”
“啊,克洛伊大人没见过他吧,他是最近才来寄宿的外国人,之前总是说不出日语,我还教了好久呢”
水无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掩住了唇轻轻笑了出来
“他学得很快,帮了我不少忙,这段日子没有他的话真不知道如何撑得下去,就是名字倒是难叫得很,叫做Vincen…”
“文森特”
少年带着浅笑轻轻颔首
“这位是我去京城请来的阴阳师大人”
“另一位是平日里照顾过我的大人,便是他将阴阳师大人请过来帮助我们的”
这么说着赤色的猫又跟着进来了,毫不介意的大摇大摆的转了个圈子,又重新化成了人形
少年似乎是吃了一惊,稍稍睁圆了眼睛打量了眼前的一行人
尔后似乎定了心神,微微一笑
“啊,总是听说日本妖物很多,有没有脑袋却能行走的鬼怪,一只眼睛的僧人,还有脖子长长的怪物,从来只是听闻不曾见过。猫变成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你对伊莎有什么意见吗?”
“不,我是觉得真是可爱。”
哼哼,那是当然,少女叉着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红色的眼睛咪成了月牙
“还没有人见过伊莎不夸伊莎可爱的。”
“我当时见她从少女变成了猫钻进车里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是跟着阴阳师大人,定不是什么危害人类的妖物”
不过对于水无月的话,黑蛾只是微微挑眉,带着笑意暧昧不清的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您又说笑了”水无月轻轻笑着将手中的市女笠递给了少年
“父亲也有一日未见了,小女路上就担心的不行,先失陪了”
水无月说完便忧心忡忡的小步离开了
“行车劳顿,料想大家定未顾得上吃饭,我去准备饭食”
“毕竟白白住在水无月小姐家,还承蒙诸多照顾,料理这点小事也算是报答了。”
文森特接过了笠帽,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旋开步子,做了个邀约的手势,步入宅内。
——
——水无月小姐与其老父都是常住山中的寻常人家的普通人
这山恰在入京之道上,常常有旅行之人路过这里
距离村庄有好些距离,唯一能借宿,或是讨口水喝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水无月小姐和他父亲就在这里一直不遗余力的帮助那些旅客行人,甚至还会收留行山路不慎的伤患照顾到他们痊愈为止
“原来如此。”
黑蛾挑眉一笑
“所以你是山路不慎,被人家小姐捡去了?”
“笨手笨脚倒还真是你的作风。”
晚夏骤雨刚歇,这京都位置稍显偏僻的宅院里飘来阵阵暗香
分不清是何种草木混合而来的香气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一片浅淡的芬芳之中
“这可不一样,我那是有缘由的——咳咳,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谈也罢。”
“总而言之,当时收留了我的便是水无月小姐了。”
“只是举手之劳。”
“换做是别人,也一样会这么做。”
“我那时候正是修行途中,一不小心就漏了馅,就算知道我并非常人,水无月小姐还是与平常无异的对待我,不仅不怕我,还采来了药草给我治疗翅膀”
“原来你是山路不慎跌了翅膀。”
这回这个坏心的阴阳师真的呵呵的嘲笑出声了,那一副“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妖怪”的表情毫不遮掩,当然他也这么说出来了。
“这可称得上是天狗界的耻辱了吧。”
“咳咳,水无月小姐的父亲一日比一日病重需要照顾,忽然之间身上又多了这鬼爪印,身体也一日一日不适起来,照顾起老父来也日渐吃力。”
撇过头去的天狗假装没听到这露骨的嘲笑,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每逢入睡还会噩梦连连,真是一刻不得安歇。”
“噩梦?”
“是的,在黑暗狭窄潮湿的地方,动弹不得的噩梦。接连不断,已有数月了。”
水无月静静点了点头,过于苍白的面色让她看起来确实憔悴得很。
“那还真是……奇妙。”
兴致缺缺的阴阳师口答了一句,端起酒杯,装满酒液的杯中映衬出小小的一圈星空辉月
“这么下去总归是不行的,可又查不出原因来。”
克洛伊抱着胳膊看似烦恼的低着脑袋
“我想到精通鬼怪之事的只有你了,这不,就带着小姐来了。”
“精通鬼怪之事?你一个鬼怪和我说精通鬼怪之事?”
“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水无月小姐的情况只有你能解决了。”
“无趣。”
阴阳师轻轻挥了挥扇子,徐徐微风缓缓摇了过去,拂过发间
“我说了,我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僧人善客,这种麻烦事,我没有兴 趣”
“这女子要是你夫人,我倒是能考虑考虑,免得你闲的没事老来烦我。”
“你又在乱说!”
“故事是个好故事,只是不值得我废这心神。”
在旁听了许久的猫又探着脑袋打量了女子,忽然开口
“伊莎倒是觉得,不去不行呢”
“不去不行克克”
躲在黑蛾身后的克克伊也从他身后露出个脑袋来附和起来
“蠢蛾子天天窝在宅子里,不肯去大内也懒得去寮里,再不出门会变成家里蹲的!”
下一个瞬间多嘴的管狐脑袋上又挨了扇子的重重一下,扇骨敲在刚刚揍出个包来的小脑瓜上,一声脆响,克克伊气的呜哇大哭着冲进了竹管里,竹管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之后不动了。
“总之这种小事,还不配让我出手,你还是另请高就吧。”
“唉,真是可惜,我还想着,把上次在小姐家见着的功效神奇的木天缪给你看看。”
“…”
“你果然太分不清主次了。”
黑蛾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来。
“要是有这回事,我倒也不是不能去瞧,顺带着将你和这小姐的事情解决了也可以。”
“如此多谢了。”
静静听了许久的女子终于露出笑容来
“这回终于可以安心照顾父亲了。”
“那我们明天出发?”
“和你这种荒度时光的妖怪不同,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你的牛车不是正停在门口?”
“现在就走。”
——
明明只是简单菜式,这个名叫文森特的外国少年却料理得意料外的好吃。
一向挑剔的猫又赤羽伊莎也只在这简单饭食端出来的时候不满的抱怨了一句“你怎么能让尊贵的猫又大小姐伊莎吃这种庶民饭菜!”
动了筷子之后便鼓着脸闷声不坑的吃了个干净
倒是脾气古怪的阴阳师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摆在面前的菜食也一筷未动。
“不是他嫌弃这些简餐粗食,这家伙本来吃得就少,估计是坐车太久反胃得厉害没什么胃口,你们不要在意。”
“那也没办法,不如先休息一下好了”
面对异国少年的提议,黑蛾只是淡淡回了句不必。
“你尽丢给我这种麻烦事。”
黑蛾起身的瞬间
克洛伊听见了这么一声十分微小的轻语。
3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被黑暗湮没的走廊深处传来细微的抓挠声
这声音轻细却尖锐,如同人手指甲在木板上划蹭的声音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这声音从远而近。忽然,一只瘦骨嶙峋的苍白之手撕裂这粘稠黑暗,猛然伸了出来
灰暗尖长的指甲狠狠扣入地面,手指像是有意识一般的颤动,尔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像是费力的拖行什么重物一样,深深抠陷在地板之中的指甲因重量在木质地板之中摩蹭,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来
簌簌
簌簌
沉闷的拖行声随之响起
在黑暗里仅靠手指支撑爬行,那东西的酮体与地面摩擦,合着沉重却也
刺耳的抓挠声一起,向着走廊另一端缓缓挪行
一豆烛光在这片黑暗里摇摇亮起,映出的眸子晦涩沉静
克洛伊猛然醒了过来。
明月清辉撒落一地。
身上的被褥不知什么时候被丢到了一边,夜晚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么说大概不准确。
克洛伊猛然冻醒了过来,格子大敞的房间里静静流淌着山间混杂了草木气息的夜风
身上的被褥被丢在了一边。
面前脾气古怪的阴阳师逆着身后一片月华星辉,立于面前,抱着胳膊睨视着他
前几日的暴雨将夜空冲刷得像块深蓝色的纤尘不染的琉璃,灿烂星河漫天闪烁
窗外正是弦月
月细如勾。
他想撑起身来,忽然发现自己身子重的吓人
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液体因这举动从发间脸庞流了下来,克洛伊这才明白
过来为什么自己醒了
他被这阴阳师当头泼了盆冷水。
“你——”
克洛伊刚要出声质问,却看到逆着月光而立的阴阳师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唇前
“…”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尖锐的抓挠声。
这声音渐渐靠近,又逐渐远去。带着奇异的拖拽声,不知道要行到哪里去
那令人不快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昏暗门扉外幽幽亮起光来,飘摇蓝火缓缓亮起
远远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来。
“噢噢…在哪里”
“在哪里啊。”
那是分不清性别的,仿佛是干枯在喉中的憋闷之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这是人类应有的声音。
那呼唤声混杂着悲哀低泣幽幽响起,回荡在漆黑一片的宅院之中
地面,梁柱,御帘,门窗,整座宅子像是在幽怨哭泣一般颤动起来
无处不在吱呀作响
不知何处的门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噢噢,在哪里,在哪里”
那声音早已远的模糊不清。朦胧中听见草丛被拨开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里啊——我的————”
然后一切回归沉寂
那是…”
“出现了。”
“出现了啊。”
克洛伊用袖口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铜盆翻覆在一边
一地水光。
“不过再怎么说,你也不用这么叫我起来吧?”
“…”
面前的阴阳师眯起眼睛,猩红的眼睛带着无法挣脱的压迫感视瞪视着他
“你自己仔细看看”
那翻覆的水盆边上,一张饱吸水液的黄色符纸落在摊开一地的水里
“来历不明的东西别吃”
“这是三岁小童都懂的道理吧?”
“难道…”
“要不是我,你现在恐怕要睡死在这里了。”
克洛伊这才注意到这一室凌乱,不仅是翻倒的水盆,就连屏风灯烛,甚
至小桌都散乱不堪,有的像是被冲开一般歪斜,有的直接打翻在地
“这…看起来倒不像我睡死过去,怎么看着像是我和你大战了三百回合似的。”
“你以为,就凭你能和我战上三百回合?”
合上窗,黑蛾从袖中抽出张淡黄色的符纸来,满不在乎的开口
捏在掌心之中似乎画了些什么,尔后并指夹稳,靠近唇边轻轻念了句咒
那符纸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倏得竖起,向上一掷,便嗖的一声化为十五点流光飞火,花火一般啪的四下散开,飞上了窗沿墙壁,紧紧贴在了上面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紧贴着墙壁门窗的,都是些一模一样的符纸。
“你这是要——”
一语言未未毕,忽然门被轻轻敲响
“无妨,进来吧。”
不知为何,黑蛾也打断了克洛伊的话头,克洛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请进
房门被缓缓拉开
站在眼前的,是一脸担忧的水无月,身后跟着捧着灯烛的异国少年
“我听到这里有声响——”
水无月像是刚刚醒来,带着些许的迷茫神情环顾了一室狼藉。很快这表
情便从迷茫转向了惊诧
“这…这是怎么了!”
一觉睡到现在的克洛伊自然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张口欲答却又一时语塞
“没什么。”
“这个呆子住回了水无月小姐的家里,一时兴奋难平,梦游起来,无头苍蝇一样一番撞,便成了这样。我刚刚叫醒他。”
因为被这番话说得愣住的克洛伊迟迟没有回应,这个黑心的阴阳师竟伸出扇子来,狠狠敲了克洛伊的脑袋一下,不仅毫无歉意反而微微挑起唇角,笑了出来。
“对吧?”
你在乱说什么啊??谁兴奋难平了?
将满心的不满憋在心里,克洛伊将手插进还有些湿漉漉的袖口里,装作豁达的朗笑几声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惊扰到小姐了实在抱歉。”
“听起来真有些吓人。克洛伊大人身体无碍吗?”
名为文森特的少年担忧的看向表情僵硬的克洛伊,漂亮的面容被柔和烛光衬得有些朦胧。
“他身子壮实着呢,不用担心。”
“该担心的反倒是你们。”
“您指的是什么…?”
文森特一脸不解的看向屋子中的阴阳师,然后看向身边的水无月。
女人对他回以不解的神情
黑蛾将视线投向克洛伊,毫不遮掩的 [ 你来说 ] 的眼神倒是准确无误的传达了过去
“刚刚醒来之后,正巧听见房门外有什么动静,像是鬼怪哭诉,从廊内直到院里”
“小姐寝室该是在廊深处,所以想问问小姐可有注意…又或是…”
“又或是以前听到过。”
抱着胳膊的阴阳师打断了克洛伊的话,兀自问道
“有这种事?”
水无月轻轻掩住唇来,似乎吃了一惊
“我是第一次听说,难不成这就是我手上怪印的元凶?”
“它去了院子里可出了宅子?要是逃了该怎么办才好?”
“束缚于此,哪有逃走一说。”
“真是的……请不要再卖关子了。”
水无月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被单衣的袖口掩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厉鬼妖魔,直说无妨,小女没有那么脆弱。”
黑蛾眯起眸子来,那银白色的身影在昏暗室内像是撕裂黑暗的锋利剑芒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不如先进来吧。”
浅蓝色的月光从掩住的格子户中渗出,映出窗外的草木之形,一室树影摇曳
异国少年手里捧着的的昏暗灯烛是这偌大室内的唯一光源。
橙黄的火光潮水一般将立在室内的几人淹没在一片浅薄光雾之中
阴阳师伸出手来,将水无月的手腕捉了出来,那狰狞痕迹只是经过一日,便似乎又衍伸了几分,越发青黑
“这东西是非人之物所为——这种废话大概不用我再多费口舌了。”
“是。”
“话说回来,你真的对自己宅子徘徊的幽灵毫无觉察?”
“这……您的意思是,一切是我这宅子里徘徊着的幽灵作怪?”
阴阳师不予置否的咂舌,尔后抬眼看向水无月
钳着手腕的那只手力道之大,让她觉得皮肤相接之处像是灼烧一般滚烫起来,隐隐作痛
“真是麻烦。”
“这宅子里徘徊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何不问问你身后的跟班?”
“……”
“您所言何意?”
“这幽灵已有时日,遗愿未了,被这土地束缚,每逢阴气充盈之时便会出现,按理说应该也算频繁,你却毫无察觉。”
“这可能吗?”
一直抱着胳膊静静观看的天狗轻不可闻的深深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捧着烛火的异国少年却终于微微抬起眼来
微弱光芒映得他的眼睛晦涩不清得如同卷起细沙的浅海
“文森特?”
水无月困惑的将视线投向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少年却并未回答
数秒的沉默在有些压抑的室内显得格外漫长
“文森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说话?”
水无月终于是有些慌张了,带着些期盼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
“……阴阳师大人”
少年扬起脸来,凝视着摇动的火光,脸上一贯温和的表情却一如往常
“您真的让我十分困扰。”
“就这么在睡梦里一无所知的死去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无月睁大了眼睛
“文……”
“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幸福!”
温文尔雅的异国少年甩开袖口,厉声高喝
这声音在室内嗡嗡作响,余音铮铮
话音刚落
忽然
喀嗒
先是扣在在地上的铜盆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地板像是被挤压一般剧烈摇动,咯吱作响
门窗,房梁都在颤动,年岁已久的旧宅院像是悲恸痛哭一般吱呀吱呀的震动起来
咯吱咯吱抓挠地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从远远的屋宅深处爬行而来的声音,干枯嘶哑的啜泣声,房屋扭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这宅邸的何处,被生生刨开,露出了地狱深渊的一角似的
然后所有灯火一并熄灭
窗外愈发纤细的弦月也终于湮灭在漆黑夜色之中
这座山间旧宅,被黑暗一口吞噬
尾声
满月被黑暗遮蔽。
正是月蚀之夜。
漫天的浩瀚星海逐渐被淹没在一片深海一般的黑暗之中
西斜的夜幕之中仅剩一圈微光烁烁,那光辉之中的黑色圆环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周围的光芒,像是生生从天空中剐去一块的赫然洞开的黑洞,深渊一般凝视着整个世界。
光芒渐消,整个山间像是置身于被缓缓掩上的盒子之中,逐渐被深沉的夜色笼罩。
在这个被暗夜吞噬的山间孤宅之中,唯有死寂喧嚣沸腾。
划破这浓稠死寂的,却是不似人类的,一声干枯恸哭
“在——”
“哪里啊——”
“那是!”
一片漆黑的室内,女子的惊呼忽而响起
“那个声音是从父亲房间的方向传来的!”
“父亲!”
水无月挣开紧握着她手腕的阴阳师的手,转身便向门口奔去
“别去!”
在之间刚刚触及障子的门框,袖子的下摆便被死死拽住了
“……别去。”
黑暗之中,少年清亮却带着些喑哑的声音匆匆响起。
若是说第一声听起来焦急坚定,和着缓缓吐息轻颤而出的第二句却仿佛是深切恳求。
“……对不起…”
“可我不能留着父亲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轻缓的握住了拽住自己的那双手,水无月微微笑了出来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
“你是一个温柔的孩子。”
“没办法”
文森特终究是松开了拽紧衣袖的双手,叹了口气。
“没办法”
“那只好先清个场,然后让你再忘记一次了。”
将长袖的下摆甩向身后,异国少年的周身忽的隐隐显出淡淡光芒来。
妖气以肉眼可见的样子旋转汇聚,匍匐涌动着,从地面翻滚而上,明明
该是邪恶之气,却澄净得如同闪闪发光的光芒之海,流光的妖气像是液体一般凝聚在异国少年的掌心之中
“选在在月蚀之日这种妖气鼎盛的时候过来挑衅”
“不知你是傲慢还是愚蠢”
“走。”
只是短促的低语了一声,银发的阴阳师一手握住了水无月的手,一手抽出最后一张符纸,一边向上掷出符纸,一边毫不留情的拉住水无月,推开房门便丢了出去
“因为我最喜欢看他人”
“耗尽全力却无法胜我分毫的样子。”
闪身而出的阴阳师合上拉门的刹那露出了满含恶意的笑容。
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在一室光华之中覆满阴霾却又明灭闪烁,一如窗外黑月,摄人心魄却又毫不透光
文森特紧紧皱眉,手中凝聚的光芒化作数十根妖气之箭,划破空气,瞬时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门啪的一声合上。
十六方位之符霎时闪出耀眼光芒。
布下的结界终是完成了。
妖气之箭猛然撞上了结界的外壁,像是爆裂而出的火星,剧烈的闪动
“你这个”
“邪魔外道!”
光芒满溢的室内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低声怒斥。
“唉,你看这个人。”
抱着胳膊被关在结界里毫无办法的文森特猛地回过头来
盘着腿坐在身后的天狗一脸的无奈,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到了这种时候就拿我当狗一样使唤。”
“别生气,你若是执意出去我们就得打上一场。且不说这个家伙的本事是真真切切的,各自为妖,真的争斗起来谁也占不到好处不是吗。”
天狗异常爽快的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酒壶来,啵的一声打开了塞子
“这酒里可没下药,事已至此。”
“不如痛饮一场?”
水无月奔到廊上,长发凌乱。
远处的哭号之声愈来愈近,她刷的一声打开了房门
阴暗室内,有被褥铺铺于地面,里面隆起一个人形来。
“父亲!”
“父亲!您没事吧?”
水无月慌张拨开熄灭结网的灯台与矮桌,踢开一地小小的药罐器皿,跪于铺边
苍老的男人像是人偶一般紧闭双眼躺在被褥里。
门外的阴阳师静静伫立,一语不发。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您醒醒!”
水无月轻轻晃动了老人,却没有丝毫回应,惊慌焦急之中,眼泪竟大颗大颗的滚落
“父亲……您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
忽的传来毫无温度的,冷澈声音
“在那床铺里躺着的。”
“究竟是什么。”
抱在女子怀里的——
水无月仿佛从一场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恍然惊醒。
她睁圆了水汽氤氲的眼睛
抱在她怀里的,是具早已半腐的瘦槁尸体。
眼窝深陷白发半落,皮肉已分离朽烂的尸体。
一室浓烈腐臭扑面而来。
“啊……”
“啊………………”
水无月搂着怀中的腐尸,从喉咙深处嘶喊而出一声无声悲鸣。
悠悠蓝火静静的亮起。
床铺的边上,蓝光渐凝
终于显出了一个面颊深陷,形容枯槁的白发老者的样子来。
早已瘦得像是骷髅的老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匍匐在地面之上,用双手扣着地面,向前艰难蠕动。
身躯,面庞,手臂,腿脚皆贴与地,覆着白膜一般的眼珠茫然转动
他就这么一下一下的
向前爬行。
指甲嵌入地面,尔后向后剐蹭。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抓痕
“啊……”
“父亲………………”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隐约笼着蓝光的老者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一边缓慢的爬行,一
边从他干枯的喉咙里嘶喊出奇异的声音。
“在哪里——”
泪水从他早已干涸的眼眶里凝聚流出,却无法濡湿地面。
整个宅院被这声嘶力竭的呼喊震动,每呼唤一次,那地面便颤动一次。
似乎这旧宅里的每个物件都在与之共鸣一般
“噢噢——在哪里啊————”
“父亲!!”
水无月终于泣不成声,她的手臂失了力气,垂了下来,怀中腐尸骤然滚落。
那老者缓缓爬过了被褥,穿过那具尸体,向着门口蠕动
“父亲!您要去哪里!”
水无月向着老者伸出手来,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徒劳之举,你们不是一类,自然无法接触。”
注视着着一室凄惨光景的阴阳师冷冷开口
“……”
水无月瘫坐在地掩面而泣,终究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哪里啊……”
依然爬出房门的老者依旧悲恸哀哭,一边爬行一边呼唤
老者所行之处紧闭室门都纷纷洞开闭合,最后正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那身躯蠕动到了院内,草叶摩挲之声簌簌传来。
忽而霎时寂然无声
只有一句声音幽怨响起
“啊啊——”
“在这里啊——”
“我的”
“女儿。”
水无月猛然抬头。
月影渐移,那一撇缄默月光,无言的落进窗口
尾声2
水无月失魂落魄的来到院中。
月仅半露,漆黑庭院依旧昏暗不堪。
微风拂过覆着新草的小径,草叶摇晃。
“我一直”
“在做一个梦。”
立在一地暗色之中的水无月缓缓开口。
“我以为那仅是一夜噩梦”
“可曾想,眼前才是幻梦一场。”
身后跟出的阴阳师依旧沉默不语。
“您……”
“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人世短暂,浮生如梦”
“与其清醒的痛苦挣扎,活在梦里也不见得是坏事。”
倚着老旧的木门,一直一言不发的阴阳师终于打开了手里的蝙蝠扇,缓缓摇动
“醒来或是入梦,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只是你时日无多,这么下去怨气堆积。终究会生生化为恶鬼。”
“当然,这本来也与我无关。”
“可您还是来了。”
“我只是觉得那天狗叽叽喳喳过于吵闹。不来的话恐怕日后不得安生。”
“是吗。”
女子慢慢的闭上眼睛,露出一个悲戚却又释然的笑容。
月亮渐渐显露出来,仿佛不识人间悲欢一般,投下的月华明亮绚烂。
“当然了,约好的木天缪可不能少。”
女子闻言呼呼低笑,长袖掩面。
月光落在她的发间睫上,像是覆了霜雪一般闪闪发光
草丛刷刷动了一下,化作猫型的猫又跳了出来。
一被叫醒就被赶去院子里的猫又明显有些不快,语气也有些冷淡。
“找到了。果然在井里。”
那口枯井立在院角已是杂草丛生,荒废许久。
在那深不见底的狭小井内,静静蜷卧着身着一袭紫藤色壶装束,却骨瘦
如柴的女子。
她虽然胸膛轻轻起伏,却早已没有活人该有的面色了。
几日的暴雨让井里积了些水来,就算是两夜一日的晴天也并不能让这深邃小井干透
女子的笠上落满水珠
井底草叶都早已覆满干涸的锈色血迹,几枚白羽散落其上。
“我的女儿啊……”
化为地缚灵的老者伏在井边低低哀泣,身形逐渐透明,随后消散在空气里。
“父亲……”
水无月一声轻叹。
“我先您一步离开,没能照顾好您……任您在这床铺间衰弱而亡……”
“实在不孝……”
“你的命,被那座敷童子用妖力吊着,虽是死不去,但也无法称之为活着。”
“这山间灵气伏涌,常常吸引些妖物修行,大概也是这逆天转命的法术能够成功的原因。”
“而你魂魄脱出,化为生灵,却不知自己的身体正在这井下残喘。若只是这样,倒也无碍。”
“但是妖物毕竟是妖物,妖气浸染,本体自身也是行尸走肉,积怨已深,长此以往,便会化为恶鬼,失去理智。”
“到时候可就只能让你魂飞魄散了。”
黑蛾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看着小小的管狐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井中的女子用法术腾空悬吊了出来。
外人看来大概是个悚然光景,他的口气却像谈笑般悠然。
“累……累死克克了……”
小狐一屁股瘫坐在地,刚从管子里出来就做了个大苦活儿,一头雾水却又迫于淫威不得不干的状况让他气的在地上撒起泼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把我表哥叫来,我要让他狠狠揍你一顿!”
“你喊啊,且不说他有没有那本事。现在怕是来都来不了了。”
黑蛾伸手握住了女子瘦的只剩骨头的手腕,那腕间果然有个漆黑的手印
淡淡发光的妖气正缠绕其上
“我想起来了。”
水无月看向那个和自己一般无二却又消瘦得没了人形的自己的面孔,似是不忍的撇过头去
“那天我…出门准备帮父亲采药,骤雨倾盆。”
“有白鸽负伤坠落井沿,一身羽毛被雨血浸透”
“我想为它包扎,它却惊恐挣扎……展翅却无法飞翔,即将坠下井去……”
“我为了……救它……”
水无月默默的阖上眼睛。
“下个瞬间,那白鸽化为一袭白衣的少年,想要拽住我的手……却终究没有抓住。”
水无月垂下脑袋,掀开袖口露出自己腕间的手印来,那印迹果然和这半死不活的躯壳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就请您……解开这术式吧。”
“明白了。”
黑蛾啪的一声阖上了扇子,抬起眸子来看向面前的女子。
“你还有什么遗愿?我可不愿意拖泥带水。”
“他……是个温柔的孩子……您别为难于他。将他放出来吧。”
“他出来又会想要救你。”
“不会了,他予我之恩,我予他之恩,早已还清,两不相欠。”
“恩……吗。”
这个脾气古怪的阴阳师低低嗤笑,于虚空画了道符咒来,房内传来破碎
之音。
一道白光从内窜出,盘旋了一阵落在地上,一身素白直垂,名为文森特的异国少年立于水无月的面前,低垂着脑袋,看不出神色
黑蛾俯身,一头银发散落垂下,他将合起的扇子点向女子的手腕,那缠绕在手腕之上的黑印像是有生命一般扭曲蠕动起来,逐渐蜷缩成了扇下一点,然后啪的一声飞散而去。
那枯瘦的身躯渐渐化为细沙,随风散去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水无月微微一笑,她的身影逐渐透明,像是灌满了月光,莹莹闪烁着温润光芒
“……”少年微微蹙眉,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甩了袖子背过身去,化为白鸽,振翅飞远。
“对不起。”
白羽零落之间,轻轻传来一句低语,随后便被风吹开,消弭于空气之中
“在……哪里啊……”
那个一次一次徘徊在屋中找寻的老者,终于又再一次从屋里匍匐而出
“噢……”
“噢噢……”
这回那老者扬起头来。那双似乎覆了白膜的眼球逐渐清明起来,像是拭去灰尘的玻璃球
“我的……”
“我的女儿啊——”
他向着水无月伸出了双手,水无月带着微笑稳稳的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来
“父亲。”
他们的身影逐渐化为万千光点,像是成千上万汇聚起来的萤火虫,向着天空,向着遥远的月亮盘旋飞舞,掠过漫天星辰,掠过山间,也掠过四方明亮的平安京,融进了星月烁烁的夜空之中。
与此同时,高齿木屐之声哐哐响起
提着酒壶踱步从房内而出的天狗,仰头看向亿万星辰,猛然灌了一口酒来,尔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了,这事只有你办得到。”
“你看,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下次再有这种麻烦事,可别再来找我了。”
忽然想起说好的木天缪毫无下落的阴阳师,面若寒霜的将手里的扇子揣进了袖口里。
“你给我驾车。”
“回京都。”
咕噜咕噜
牛车木轴转动
驶向京都的牛车之中挤了天狗猫又和一位一脸不快的阴阳师。
被关在竹筒之中的小管狐早就气到没了脾气,蜷缩在竹管的一隅生着闷气
“所以说——”
“怎么了。”
“我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那种惨状?”
“啊?你和那罪魁祸首关在一起那么久,他什么都没和你说?”
“哈哈哈,光顾着谈天喝酒,忘记了这回事。”
“是吗。”
略带怒色的阴阳师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来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才比较幸福。”
“喂!你这家伙!”
牛车驶入了朱雀大道,渐行渐远
很快便融进了平安京繁华陆离的灯火之中
——————————————————————————
“……”
黑蛾猛然从床上惊醒。
清晨的阳光斜斜灌入室内,落在被褥的一角,照亮了一方细小尘埃
窗户外头幼鸟叽叽鸣叫。
身边横躺着一个扎着长辫的,一头红发的少年,呼噜呼噜睡得一脸的安详
“啧……”
他抬起一脚,毫不留情的将这个总是偷偷跑进自己房间睡大觉的克克伊一脚踹下了床。
“好——痛!!!蠢蛾子!!破蛾子!!!你干嘛!?!”
一头栽下床的克克伊一下子跳将起来,指着披散着一头银发的少年大骂起来
“你居然踹我!我可是可爱的美少年克克!有你这样对待美少年的吗?!”
“给我滚。”
黑蛾阴沉着脸色伸出手,只是手指微动,在房间里活蹦乱跳的克洛伊在
下个瞬间呆若木鸡的站在了房门外头
屋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倒进被窝里的声音。
“表!!哥!!!”
本着你不让我好过你也甭想好的念头,这个念动力系的家伙肆无忌弹的咚咚咚的敲起对门来,次元系C栋宿舍楼彻底被喧闹声淹没
“大!!蛾子!!又!!赖床!!啦!!”
“你快催他起来!!!”
“啊……怎么回事……”
咔哒一声,黑蛾隔壁的房间门打开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揉了揉眼睛,从门里探出脑袋来。
垂于脚踝的长发像是鸦羽一般柔软顺滑,清澈透明的眼睛虽然染着些许惺忪睡意,却像是澄澈的红宝石。
他带着一脸的迷茫挠了挠脑袋,打了个大哈欠,露出小小的虎牙来。
似乎是忍受不了自己表弟的吵闹,克洛伊打开了房门,按着克克伊的脑袋把他丢进了自己的房间。
“金田?啊抱歉抱歉,这家伙又在胡闹了。”
“唔诶?哈哈哈没事——啦……哇!都这个点了!”
名为金田的少年嗖的一下缩回脑袋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慌乱声音来。
唉
克洛伊毫无办法的长叹一口气,他的这个表弟还在张牙舞爪的控诉着对门住户无情冷血的行为
“你知道黑蛾有起床气还去招惹人家,不是自讨没趣吗。”
“好了好了,我去叫他起来。臭小子,你也快去上课!不然也得和他一样迟到!”
一把拍了这个不省心的表弟的后背,赶鸭子一样把他赶下了楼去,克洛伊打开了对门房间的门
意料外的,躺在凌乱的床铺被褥里的人已经睁了眼睛,没有再睡个回笼觉的意思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
松松系着的浴衣几近大敞,银白的长发交结满铺,倚在堆起的被子与软枕上,交叠双腿半坐起身的少年神色颇为不快的垂下视线看向他
“怎么?又过来催我上课?”
“你还真是闲得没事干。”
“我不催你恐怕你又要翘课了。”
克洛伊挠了挠脑袋,脸上却是和话语截然不同的,毫不在乎的笑容
“这可不行啊,作为室友我可是会被你连带着一起罚的。”
“怎么了?今天起床气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大得多。”
“还不是你上次翻到的那本笔记。”
“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得我做了怪梦。”
黑蛾从枕边抽出了本暗红色的硬皮本来,毫不怜惜的向着克洛伊丢了过去
克洛伊伸手稳稳揽过
“啊,你是说我上次在教室杂物柜里翻出来的那个剧本?”
“我记得是个早就荒废了的……叫什么……”
“妖怪民俗研究同好会?的学姐写的。现在都不知道毕业多少年啦。我倒是觉得是个有趣的故事。”
“有趣?真是无聊至极的剧本。”
“要是真有人演,肯定是个烂片,我连看都不屑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刻薄啊。”
“行了,你既然醒了就快点收拾一下去上课吧,不然可就赶不上船了。”
克洛伊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回了桌上。
暗红色的封面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行小字端端正正的写着:
鬼伏山野之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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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这里的话……非常感谢。
金田赤好可爱啊……好想互动啊……(趴
只提到这么一点还艾特赤赤会不会被打…………
--食用注意:
--文笔烂还很迷。主线比较水。
--请自由地,心疼连名字都没有的那谁君,那谁君,可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如果随便叫北秋抚子可能会被呸——危险动作,请勿模仿,当然模仿了后果自负,南山家概不负责。最终解释权归南山家所有。[x
--没有狗粮。
--与高冷の场合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2258/有所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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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手机扬声器中传出的声音使得空气都冷凝了,南山湛愣了半晌,熟捻地按下挂断键。虽说刚结束的暑假已经无数次按下这个键,湛的脸色此时却有些难看起来。
他撑起眼皮望向表情亦有些微妙的好友高冷,两人相对无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就在前几天的假期,虽说联系不到约好出去训练的宿友那谁君,但情况却未尝如同这样一般严重。
小小一方空间中寂寂无声,不知为何湛好像听到了轰鸣声响,从远方天陲驶过,他视线拉扯到窗外,一幢幢小型别墅无规则散落在远处,沐浴着暖色光,蔚蓝清澈的天空,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河流穿梭过山涧,流水声在这里也清晰可闻,它缓缓地流过自然系宿舍区的建筑群。由于是海岛,不时会有几只海鸟的身影掠过,窗台偷下它们翻飞的影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播…”
无论多少次的呼叫,冗长暑假中对面的回应,都只有这句相当标准的系统回答。
那谁君是南山湛自然系的同级同学,从入学算起,一同相处了两年,又是同个宿舍的舍友,两人除去必要训练之余,还会去加练——那谁君满足好性格斗的湛的需求,性格十分开朗随和,久而久之,两人便形成了深厚的约架友谊。
“…暑假的时候明明还只是打不通…”湛喃喃自语,神情愈发复杂。空 号?莫非那谁君一个堂堂的恒星esp能力者,还会被别人无声无息地拐去不成?就连湛也不得不承认,那谁君的性格的确很好,但不代表他会面对不利局面依旧束手就擒。
约莫一刻钟之前,高冷隔壁的房间——也是从前那谁君的房间,住进了一个新生。
六等星是没有走读生这一说的,房间被代替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休学,更有甚者就是退学了。
若是退学还好,可是那谁君的东西该留的留,完全没有有离开打算的样子。
“或许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收拾?”高冷心不在焉地听着湛的疑惑,一面握着雕刻刀细细雕琢他的新作,沉迷于艺术创作不可自拔。
可自己的第六感分明在叫嚣着,没那么简单。
碰上此等匪夷所思的事,加上被放鸽子的不爽,湛的心情阴沉起来,舌尖习惯性地扫过他比常人尖锐些的犬齿。
“高冷!”
他一巴掌糊向高冷的肩膀,臂弯勾着对方的脖子,无视高冷脸上的惊恐。
“干干干啥就算那谁君不见了我也不会跟你去训练场的!”
高冷梗着脖子,紧握手里的雕刻刀还带着零星的冰碴子,正在缓缓地融化成水,水留下的纹路顺着刀身流下来,湿漉漉的。
南山湛金色的双眼对上对方的视线。
“我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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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在帮那个新生搬运行李的时候,有打量过那个孩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那个男孩子大概比自己矮半个头,眼睛长得异于常人,湛有些怀疑他的视力会不会有障碍,但看他行动自如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太大问题。
南山湛有观察新生的习惯——一想到生力军每年源源不断地输入学院,他的心便会不由自主地跳得更快,兴奋的感觉溢满胸腔。这孩子除了长得有些异于常人,倒是看上去没那么厉害。
“我是南山湛,就住在你楼上。”他说,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楼上的房间正是他住的6号房。
青发少年顺着湛的手指方向抬头望去,视线触碰到发亮的灯盏,电流流经灯泡发出微弱的滋滋声。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你好,我是Nameless·Mosgen.”
“好奇怪的名字。”
南山湛耸耸肩,将身上最后一点行李丢在了地板上,一边口中哼着歌掏出口袋中的手机传了个短讯,一边转身踏出房门。
身后的Nameless忽然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因为没有资格有名字嘛。”
这句话淹没在了高冷和湛的对于冰雕艺术的争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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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红豆奶昔,一份榴莲冰淇凌球,摆在一男一女跟前的玻璃桌上,阳光斜斜地照射,两人所坐的地方被太阳伞的阴影完美遮蔽住。
“都正式开学了,那谁君这家伙还是没有出现——我都要怀疑他被神秘组织抓走做实验了!!”
南山湛义愤填膺地穿上自然系校服的灰色马甲,抬手理了理领带,领带勒得太紧有点呼吸困难。
“啊啊。”
湛的双胞胎妹妹南山楠,从嘴里吹出一个粉色的泡泡,含含糊糊地发出类似于“我已阅下一个”的信息。
楠余光瞥及哥哥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满,才张口将泡泡包进口中,继续咀嚼。
“被人抓走做实验也不奇怪吧老哥,之前学校什么神秘论坛不也有这种说法吗,‘六等星毕业生神隐’之类的——虽说我对他们如果要抓没把你抓走这点表示很遗憾。”
兄妹二人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对于这种没心没肺的发言南山湛早已学会过滤,即使他今天心情很不好。南山楠诧异地瞅了瞅湛的脸色,却发现哥哥是一副沉思的模样,面前的红豆奶昔被他无意识地一搅再搅,呈现出十分诡异恶心的状态。
“继续说。”
“……不会吧老哥你还真信啊。”楠按了按头上高高翘起的呆毛,试图让它服帖,但仍旧迎来了第n次失败,“跟北秋那家伙傻得有一拼。”
楠所说的北秋,是和他们一个宿舍的北秋景行,住在一楼,是个土系的二级生。但来到六等星前,南山兄妹便同他有交往,是同一个道场的前后辈关系。
提到北秋景行,湛终于饶有兴趣地抬眼,毕竟有潜力的后辈都是他的关注对象。
“跟北秋有什么关系?”
“昨天邶酱给我发了信息吐槽说她哥要去调查‘毕业生神隐事件’,还准备好了各种探险装备要出发……傻透了吧?”
南山湛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语气笃定。
“虽然很想说反话,但确实如此。”
在北秋景行不在的时候顺口黑一下他,已经成了南山兄妹的日常,也只有在这点上,兄妹两人出奇地一致对外。
南山湛百无聊赖地注视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这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刻,商家都摆出自家招牌吸引顾客的光临,娱乐岛——六等星的学生们时不时会到这个岛上放松一下,在走动的人群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比如——黑色长发的少年?
楠单臂支腮,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高声道:“我说——北秋长得越来越像女孩了不觉得吗——大和抚子那款。……老哥你在看啥?”
南山湛笑得颇有一丝促狭,朝妹妹身后面色难看的北秋景行吹了个口哨。
“嗨,北秋抚子~”
所以说在背后讨论别人的时候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啊,你们俩。
景行虽然平时表情淡漠,但这回明显是崩不住了,正在勉力支撑,维持他面瘫的设定。
“哇啊。”楠转过头,虽然说话的内容表示惊讶,语气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毫无波澜,她扬起手中的锡制调羹,“抚子酱刚到学校呢?”
被称为“抚子”的景行迅速地蹙起眉头,明显的不悦神情一闪而逝:“……谁是抚子啊。”
“你啊。”湛翘起二郎腿,垮在椅子上的姿势嚣张透了,他操起一口奶声奶气口齿不清的声音,带着故意的关西腔,“北秋抚子酱,很适合你哦。”
在场的都是日本人,所以也不怕对方听不懂,
“差劲透了南山,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居然还那么毫无愧疚之意,简直比流氓还流氓。”
因为关系也算得上比较熟了,即使是前后辈的关系,景行叫两人也只是叫名字,这回他直接用了两人的姓氏来称呼他们。
这种谴责对于这两个资深老流氓自然像挠痒痒一样毫无作用,果不其然,湛挑了挑眉,一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他语气无辜:“因为看抚子酱生气很好玩啊。”
“别说了老哥,”楠随手挖下一块冰激凌送入口中,“抚子酱又要哭了。”
南山湛看到景行翻了个表示“无话可说”的白眼,显然他已经对这种腹诽习以为常,并未真的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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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南山湛同高冷或多或少地发现,那谁君的消失不是个例,还有许多跟那谁君一样的恒星学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什么精神系的角落怪人啦,次元系传说中很跳的家伙啦,自然系某某某的朋友啦,谁谁谁的暗恋对象啦……忽然失踪的学生们越来越多,无一不是三年级的恒星学生。学校里甚至盛传起 “三年级学生都活不长”的说法,不过湛似乎相当嗤之以鼻。
暑假时,学校论坛曾经有个贴子,上面提起过几个六等星高校的怪谈——诸如“毕业生神隐”“夜半哭声”“隐密论坛”一类,虽然这个贴子被谁以极快速度删除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个贴子的内容,为这场声势浩大的讨论埋下了种子。
作为论坛的常客,两人自然对此有所了解,也在自己了解的资讯的基础上对此讨论猜测一番。
三年级的学生失踪非比寻常,越来越多人把他们的失踪和那个校园怪谈联系起来,风声愈来愈盛,在流言蜚语达到顶峰,矛头指向校方时,天文部的回应硬生生将他们的猜测扼杀在摇篮里——所有在校学生,那日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一则短讯。
“所以说,那谁现在还没有音讯的原因,是因为提前毕业???”
湛好不容易吞下一大口刨冰,冰冷的感觉通过喉部再到胸腔,冻得身体有些疼,他拧了拧眉毛,五官皱成一团复又散开。他开口,感觉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冷气。
高冷精心将鲜艳的草莓酱挤到面前的冰沙上,神情轻松,他一直对这件事不太关心——湛可以理解这种心态,如果被放鸽子的不是他,他也并不是特别在意那谁君去留与否,毕竟和自己没太大关系,个人选择的问题,旁人无权干涉。
“按照校方的说法,应该是这样,而且你看,这不是有照片呢?——那个校长哎,三年都没见过,能见到真人,运气真是好到不行了吧。”
照片上那谁君穿着自然系的校服,笑容像他往常的一样和煦,双手拎着一本毕业证,身旁站着校长,就像他们在开学典礼全息投影上见到的那样,身材高大,金色的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
甜丝丝的草莓味被尽数舔去,湛伸出手指狠狠地戳着照片上那谁君微笑的脸,好像恨不得把那谁的脸戳处两个血淋淋的洞一般,手机屏幕在他的动作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高冷心疼地丢下手中的果酱,慌忙握住湛的手腕:“喂喂喂别戳了我的手机要碎了啊,戳坏了你赔啊?”
湛的手僵了僵,还是依言收回手,一脸义愤填膺,他抓着汤勺,手舞足蹈起来,语气像演说家一样慷慨激昂:“这家伙,放我鸽子提前毕业,啊?!他和我约架胜率可是7:3——说什么优秀毕业生,我才不信他一个暑假能这么厉——”
音乐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愤愤不平,湛掏出手机,白色的字体映入眼帘,他手指划过手机屏幕。
“喂喂,我是湛,山口桑找我有事?”
“哦哦,是说上次的短信,说实话已经有结论了,不过怎么样,那家伙什么下落?”
他偏着头听了一会,表情从怡然自得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冲高冷询问的表情眨眨眼,他道:“哈?!耍我会死得很惨哦山口桑,不要给我开玩笑。”
电话对面似乎又说了什么。
“真的没有……?一点都……??不可能啊?!老爸的手段…”
“好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挂了啊!再见。”
手机画面暗了下来,湛沉吟半晌,舀了一勺红色刨冰,将快化掉的部分重新冻结起来,才张嘴送入口中。
“高冷,我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虽然是二年级却走的一年级的主线……
正文:
进入九月以来天气一直不大好,盛夏刺目的蓝天白云似乎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目力所及是彷如浸透了淡墨般潮湿低垂的天空和暗蓝色的海面。海风裹挟着海水淡淡的咸腥味拂过莱姆所站的联络船码头。
面朝公共教学区所在的小岛,莱姆猛地弯下腰,然后快速起身做了一个伸展运动——伴随着一次深呼吸,如此重复了三次。
如果忽略某些事实,莱姆觉得自己仍然可以享受这样一个凉爽的早晨——天知道这个暑假她在四川老家是如何度过了一个没有空调的夏天——某些事实,比如: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现在时间是上午9点28分,整个宿舍区码头只剩她一个二年生,而愁眉苦脸的一年生们得知“如何凭借自力到达公共教学区”似乎是他们入学后的一次突击测试——那意味着今天一上午都不会有联络船过来,甚至到放学之前都不会有;
上午第三、四堂数学课的阿尔玛教授是个挂科狂魔,要是被他发现旷课,这学期都会过得很艰难……考虑到自己数学已经够吃力了;
自己的能力对于渡海毫无帮助;
一些跟自己一样不具备渡海能力而行动力出众的新生甚至已经绑好木筏——或者连木筏都省略——投入了漂流渡海的伟大实践中。
“呜呜”感到胃部一阵抽紧,莱姆抱着肚子蹲了下来,低矮的浪头不疾不徐地拍在码头边,水点溅到莱姆的胳膊和脸上。
为什么是漂流啊!!??
莱姆的脑内在爆炸,虽然炸点不是很对。
如果是念动力、或者操纵水那样的能力的话……
………………
放弃地垂下肩,把背包拉到身前摸出手机,又犹豫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在电邮界面点下了发送键。
假如课余占用对方的时间姑且算是建立友谊双方不可避免的小小负担,要求对方早退就是毫无道理的妨害了。
几乎是立刻,莱姆接到了回信。
包含以下内容:
“……”
内疚令莱姆空空如也的胃发出了愈发激烈的抗议。无可奈何地,莱姆坐到码头台阶上,打开了非常食品——大袋薯片。
大约一刻钟以后,从公共教学区漂浮在海面的黝黑剪影里,一个忽隐忽现的小点开始往莱姆所在的住宿区移动。
莱姆,双眼视力2.0。
这个走走停停的人影大约每10米就停下脚步,俯身将手掌按在脚下的冰面上,以此来延伸冰面。
过了一百年,人终于走来到了莱姆面前。
跟莱姆同龄的男孩略有些气喘,柔顺的发丝有几缕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平素白皙的面颊现在透出些许病态的薄红,一脸的不高兴。
“呃”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莱姆把空掉的薯片包装袋拍扁叠好放进背包侧袋,站起身,眼睛四下里梭巡了一圈然而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开场白,于是抬头举起右手,
“早安——”
考虑到两人进入彼此的视线范围已经好大一阵,这招呼听起来怪怪的。
“早安你妹”
男生白了莱姆一眼,“要是我发烧倒下那都是拜你所赐”一边往自己的挎包里摸。
“……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你是笨蛋吗?”
听语气并没有到生气的程度,只是纯粹把人当傻瓜了。莱姆松了口气,心里承认这是挺蠢的。
“总之……谢谢……”
“啊啊”
应付地表示听到了,一边拿出了包在无纺布袋里的一大坨东西放到地上,一抬头,鼻子差点碰上莱姆递过来的小包。
视线在一掌厚一掌长半掌宽的小包停留了两秒钟,男生重新看向莱姆。
“什么?”
“退烧贴。”
“什么意思?”
“伴手礼。”
男生无力地叹了口气,
“非常……呃……独特。”接过来补充到,
“谢谢”。
“那个,要是你在发烧的话”莱姆指了指自己额头,“可以先贴一片。”
男生朝仍然滞留在码头上的几个一年生扫了一眼
“在学妹们面前吗——决不!”
莱姆耸耸肩,“如果你早点过来,说不定还能送可爱的学弟学妹一程,他们已经早一步漂流去了……”而且现在海面上压根就瞧不见他们的影子……(やばいかも)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男生朝莱姆望的方向瞥了一眼,“整个学校区域都是校长创造的空间,人丢不了……
话说你知道我在上课中吧,还早点过来呢。”
莱姆一拍手,噌地站起来,“课没关系吧!?”
男生轻哼了一声,“临时跟下午的体育课调堂了,真是的,哪有一早上体育课的……我跟体育老师说身体不舒服,在保健室正刷着论坛,你的邮件从天而降。”
男生顿了顿,往自己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扬了扬下巴,
“别啰嗦了,赶紧换上咱们出发,如果你还想赶上数学课的话。”
无纺布包里是一双溜冰鞋。
“咦?”莱姆询问地望向男生。
“如果你想摔进海里就继续穿你的凉鞋吧”毫无情绪的回答。
此时莱姆才注意到男生脚上跟制服毫不相衬的防滑靴。
“噢!
………………你还随身带这种东西?”
“谁会随身带这东西啊!?”男生啪地把挎包拍到莱姆头上。
历时三秒从黑人问号脸到星星眼的表情转换——
“你真是个小天使,阿宝(中文发音)!”
“说了别用那种奇怪的称呼!我的名字是木月贵良!”
“写成汉字就是‘宝’,我叫你‘阿宝’有什么不对吗?”
名为木月贵良的少年扶额。
穿好冰鞋颤巍巍立在冰面上,莱姆把挎包递给贵良,贵良却只抓起了挎包的背带。
“抓好,我拉你走。”
眼前的冰面宽大约只有这80公分左右,真要让自己滑过去,那肯定分分钟往海里出溜。
莱姆点了点头,两人终于出发了。
细浪撞击冰道,溅起小小白色的浪花,更多的海水则漫过略高于海面的冰道,从另一侧重新滑落水面。这条隐于灰暗海面,不可见的道路因而显形。
如果从远处看大概就是“行于水面”的神迹吧——虽然是蜗行——莱姆觉得这还满酷炫的。
海平线方向传来海鸟刺耳的鸣叫,四下里撒落在水面,被起伏不定的细浪吞噬——明明行走在这低语不断的海面,却有种世界上所有声音都消失的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在海面而是行走在5000米的深海之下……
莱姆盯着脚下,打了个冷战。
“喂”
像是注意到莱姆在发呆一样,贵良出声打断了莱姆不着边际的神游。
“我说你,多交几个朋友怎么样?省得每次遇到这种事都麻烦我。”
“哪怕我去年一年只跟舍友说过一句话?”
“……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啊你。”
“你自己的社交生活又如何?”
“比你丰富100倍。”
“噢,这么说你去年跟室友说过100句话。”
“闭嘴,死宅。”
“我听到了。”
“说给你听的。”
“……”
“阿纳金的cos服做好了。”
“哦”
“做大了点,你穿应该会合身。”
“嗯?”
“所以来cos吧!”(kira☆)
“别擅自把话题进行下去……”(汗)“说了我不感兴趣。”
“会很受欢迎哦,”(打量)“……至少在外表上。”
“对你的补充表示严正抗议。”(正色)
“明明很想受欢迎……就试试呗,宝纳金。”
(炸)“不要给我取奇怪的外号!史莱姆——”
啪(神经崩断音效)
史莱姆能力发动——黑雾,Lv.1。
“笨蛋!你干嘛!?想害我们都掉海里吗!?”
气哼哼扶膝中场休息的两人五分钟后重新踏上了征途。
沉默着走了半程,冰面散发的寒气让莱姆裸露的小腿皮肤上结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小声嘟哝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贵良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听见,也许纯粹只是为了赶时间,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尾声:
莱姆在离岸不到10米的地方滑了一跤,连带把贵良拖进了海里。贵良把不会游泳的莱姆捞上岸以后当真发起了烧,在保健室的床上度过了开学的第一天。
形同落汤鸡的莱姆于第四节课授课中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引起了课堂一阵喧哗,一个发自内心的愉快微笑绽放在阿尔玛教授的嘴角,不问原因,他轻快地宣布道:
“开学第一天就出现旷课行为,精神系学院扣五分。”
那歌唱般的语调预示着等待莱姆的将会是命途多舛的一学期。
后来贵良还是试穿了阿纳金的cos服。
多洛希原本是打算往海里跳的,这看似奇诡的行为背后的动机其实十分朴素——她想要游到将要开展新生会议的那座岛上去,因而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腕,空有躯壳的姑娘才从那种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实质上又并非什么都没有在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和那个人一起结结实实地倒到码头坚实的地面上。从她的掌心传来转瞬即逝的痛感,多洛希微不可察地皱皱眉,抬起手,做工精致的十字架倒置着从创口落到地上,发出了意外沉闷的响声。
“唔……”发色浅淡的少年揉着后脑坐起来,他摔得比她严重些,这会儿还在眼冒金星,“好痛……”“你还好吗?”“没事、没事。”他的目光越发清明,显出瞳孔深处隐约可见的灵魂那充满善意的温和本性来,“那个,请原谅我失礼的行径,但我看你快要摔下去——你受伤了!?”“。”多洛希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背后去,只是为时已晚,这位好心人——文森特·拉斐尔,已经看到它了,光亮的物质顺应他的意志聚集过来,几乎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当然最后这位热心的同级生还是如愿以偿地完成了治疗并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多洛希将左手握起又展开,确认它们确确实实恢复到原状之后,她戴上了布偶。
[好吧,看在你如此自觉的份上,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宽宏大量地原谅你的突然阻挠吧。]克利埃特凑到他鼻前不情不愿地说道,[不过可别误会了,我可没有要感激你的意思!]“请不要放在心上,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么就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们也有要紧事要忙。]“恩,请问是我可以帮上忙的事情吗?”[啊啊!把你的好心肠留给上帝罢!去、去!还是说你和你的主一样无所不能、还能替我们分开海洋不成?]“呃……?抱歉……?”
文森特被布偶的话搞糊涂了,他看看它,又看看她,在少年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是在和仅仅一个对象说话之前,帕佩特提亚家的独女好心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我刚刚并不是快要摔下去,而是在准备跳下去。”她平静地说道,好像她所说的内容并不是从码头直接跃入水里,而是从台阶上跳到更稳当的地面上去似的,“我想要游到公共课教学区去。”“游过去——!?”文森特惊讶地几乎是叫起来,“那太危险了!那么远!你可是一个女孩子!…………总之,请打消这个念头吧,跟着我来。”
她被他领着走到码头的另一端,在那儿躺着一个已经成型的、从做工就能看出它的坚固的,足以乘下几人的木筏,筏子旁站着的几个同级生陆续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打量起他们的同伴所带来的陌生人,多洛希亦然,她的目光落在那唯一一件自然系校服上。
“喂,你是谁?这个文森特从哪里捡来的累赘吗?”瞳色相异的年轻人甜美地微笑起来,“自己主动点走回去怎么样?我们已经满员了,也没有空闲去送你。”
他的话语很是尖锐,但说得也没有错,这个木筏显然是他们自己做的,本来就没有多少安全保障,多带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的人所产生的效益低于这样做必须要承担的风险,更何况他们素不相识、以后大概也不会建立起怎样深厚的关系,于情于理,多洛希现在都该转身离开,但……她偏过头看看文森特,发色浅淡的少年看起来对同伴冷淡的反应感到十分的苦恼,他应该是像阳光一样把温暖带给所有人的,不该被任何阴霾遮掩一分一毫的光彩。
[咳咳,都给我听好了啊!小少爷们——]布偶生龙活虎起来,它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它的右手气势汹汹地朝方才发难的人的方向指过去,[尤其是你!绿头发的!我的名字是克利埃特,她是多洛希!虽然来晚了没机会帮上什么忙,但是她会起作用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年轻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布偶转到多洛希的身上,后者毫无怯意地和他对视,属于她的单只眼眸里漂浮起星光点点,仿佛那片蓝色之中充满生的活力和积极向上的希望,他们无声的对话持续得有点久,以至于一旁的文森特不得不出声以打破沉默:“所以,可不可以带上她?女孩子一个人怎么想都还是太危险了。”“……行,同意,这样你满意了吗?”
木系的学生敷衍地回应临时的同伴,他上前几步,站在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俯身在她的耳畔轻柔地、小声地,但又清晰地喃喃,花朵的芬芳和字句一起凝结成黯淡的固块。
你还真可怜。他这样说……克利埃特在那个时候,大概也是这样说过的吧?
窃取得来的光芒应声消散了,那只眼球变回原本应有的样子,像是一枚烧制精巧的玻璃珠留在眼眶里,在无名以为多洛希已经不会回应而准备直起身子的瞬间,她的左手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精准而用力地拉拽住他的领结,她凑到此刻正在为她的行动感到惊奇的他的耳边,以同样只有他能听见的,富有感情而温柔的虚伪语调念:“可惜啊,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松开他,轻巧地绕过他的身旁,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加入了新面孔的队伍不久后进行了最后一次短暂的休整,他们将做工用心的木筏半拖半拽地拉到海边,多洛希最后一个走上去,站稳之后就转身在枝干拼成的筏面边缘半跪下来,自己的影子、筏子的影子、站在筏子上的其他人的影子在沙滩上形成一片不大不小的灰色,她伸手碰触它们,从这一片灰暗中便喷涌出某种更灰暗的、和光明相对的某种物质,生于影而非影的东西令人不快地扭动起来,顺应能力者的控制将他们稳稳地推进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从不承诺也从不履行承诺的大海之中,他们起航了。
按照计划,接下来只要念动力的文森佐·卡普兰和米塔尔·弗雷适时地调整一下筏子的方向,他们就能毫发无损地顺流而下、到达目的地了——如果确实能够“按照计划”的话。
“我说啊,那个——”“多洛希。”“哦,多洛希。”米塔尔抖抖肩膀,以确认他的校服外套确实保持着它一如既往的帅气与时髦,“刚刚那就是黑暗系的能力?”“是。”“哼,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啊,可是完全没法和念动力比啊!”“……”“……喂,说点什么啊,恩?你的布偶呢?”“克利埃特不喜欢被弄湿,所以已经收起来了。”多洛希解释完第二个问题又重新思考起第一个,这个问题难回答多了,她拿不准地开口,“说点什么,‘什么’……?”“哈?”
在米塔尔追问这个回答所包含的意义之前,他们的筏子非常骇人地晃动了一下,这让他不得不噤了声惊慌地看向脚下,虽说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多洛希可以判定这只是因为木筏乘上了一个不起眼却也并非不存在的浪头,但对于漂流来说,这样一瞬间的不可控可能是相当致命的。他们的筏子开始向着一个不在预定之中的方向无法控制地冲过去,很快就又撞上一个比刚才的那个不知道要显眼、要高到哪里去的浪,这下子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越来越严峻了,首先、很难相信这个木筏坚固到能承受好几次浪击;其次,他们已经又能看到方才离开的海岸离他们越来越近——难以置信,他们居然眼看着就要漂回去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文森佐,英国少年原本按住帽子的手手腕一转将它摘下来放在胸前,几缕黑色碎发并非由于风的缘故飘动起来,米塔尔见状迅速也开始使用能力,行星的力量能够做到多少呢?文森特在一旁随时准备着帮助他们消去累积起来的疲劳,而多洛希,她开始寻找可以利用的影子——哪里都没有,这里是海上,在她碰到她需要的影子、让黑暗产生出来为她所用之前,她的倒影就已经把影子搅浑,无法让能力发动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
……不,也许并非什么都做不到。她望向海面。如果她一开始就还是那样做了……
“如果你到底还是跳下去了,那么就会显得答应你上来的我很蠢,所以不许跳。”无名喊住她,“你的能力不能从你的影子里发动吗?”“不能。”“那用我的,你需要我站到哪里直说就好,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想掉到水里去。”“可是——”“只要把水向后推就行了,像桨一样使用它,你知道桨怎么用的吧?”“……我知道了,站在这个位置,对,不要动。”
她又一次半跪下来,像是要宣誓什么一样将手放在那只能在木筏上留下一小部分的阴影里,如此一来,两名念动力的控制、加上黑暗间歇性地支援,以及随时提供的光系减压治疗,他们不仅回到了正常的航线,还比正常漂流情况下更快地到达了公共课教学区。高耸的白色建筑冷眼地瞧着这所学校的几滴新生血液狼狈地在沙滩上气喘吁吁,其中甚至还有人不顾形象地摊成了大字型,多洛希没剩什么体感感觉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正坐在开场之前灯光全灭的剧场里,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克利埃特也不在,只有她。
“那么,恭喜我们漂流成功?”“喔——”
多洛希的意识回到现实里,前所未有的大冒险就此划上句号,第一个章节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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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捏他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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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多次打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