うれ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想いは 万華鏡
さび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絆は 蜃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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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思念,孤独,怨恨……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付丧神。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人与器物的命运与缘分,无论善恶,在踏入这扇门时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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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完结
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1381/
我可能是个废人了.jpg
是个流水账。时间大概是四月。
又一次关联了只有本体出镜的人真是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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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的指针慢悠悠地走过了12的数字。
报时声响彻店内时,对座的年长女性像看透了晓之助的坐立不安,笑眯眯地开口,「不要急,她很快就会来了哦。」
「是、是……」
大脑一片空白,反射性地回答对方的人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点了头,只好木然把视线挪向窗外,试图辩识对街花屋的品种分散些紧张情绪。
山吹、杜鹃、雏罂粟,远一点的是山樱枝跟柳条,近来似乎开始流行西洋来的盛花了,店面角落里也放上了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与波斯菊……
正当他看着一桶低垂的干莲蓬走神,离他们不远传来推门而入的叮铃一声,与服务员的招呼同时,晓之助对面的人也转头望去,发出了笑声。
「哎呀!小凉子,这边、这边!」
下意识转回来,晓之助看见那头是拘谨地穿过走道的少女,在视线对上他时也惊讶地微睁大了眼。
「八百屋先生……?」
「……鹿又小姐?」
时间倒回前一点。
「……相……亲?」
难得回家一趟就被见过几面的熟客堵上,晓之助有很短的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但对面妇人笑嘻嘻地点头,完全打消他的侥幸心理。
「是呀,阿凪这个老大不小的也就算了,算算阿晓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吧。」相当热心的妇人收起订购的花架,半是嗔怪半是好笑地看了旁边的店主一眼,「亏你还是做哥哥的,也多关心些弟弟的人生大事啊。」
「……」难得露出尴尬表情的凪彦和晓之助对望了眼,兄弟俩同时沉默了。
那头女性还在絮絮叨叨,大致好像是在说哪家的女孩儿相貌标致又品行方正、正与晓之助相衬之类的话,竟像是在说什么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觉指望不上不善言辞的兄长,晓之助只能自己试图力挽狂澜,「虽然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近期暂时想以学业为重……」
「哎呀!这么说来是呢,阿晓可是个大学生啊!」
听到这句时晓之助刚松了口气,就对上恍然大悟般的笑脸,「那孩子也是个爱读书学习的,这可不正好吗,看来你们相当有缘嘛!年轻人一定会很有共同话题的!」
「……」
在妇人已经自顾自开始盘算行程安排与地点的絮叨中,晓之助挫败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
「啊哈哈……那也没办法呢!」
听过原委后,凉子先是不客气地笑过一轮,才故作无奈般耸肩,「毕竟是那个英子阿姨啊!就连我也拿她没办法,今天也是被她唬来的呢。要早给我知道是相亲……」
撇撇嘴,她又偷眼瞥了晓之助一眼,眉眼缓和下来,「还好是八百屋先生,不然我可得尴尬坏啦。」
「……还好是鹿又小姐。」
和对面的人意见一致,晓之助长出一口气,感觉从那天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最早的时候,是在愉英堂的惊鸿一瞥。
常去的书屋里见过少女与店主攀谈,不过那时晓之助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有次回家时也与对方擦身而过,询问了兄长才得知是来同三毛乃嬉戏的爱猫女孩,这之后就多少上了点心。
再之后,是在图书馆里偶遇,交换姓名与喜爱的书籍。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地方有过许多交道,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牵扯在一起,交流过后,顺其自然地就有了更多接触,也渐渐培养出友谊与默契。
那位长辈的妇女倒是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大概确实是有某种「缘分」的。
「还好是鹿又小姐……」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晓之助自嘲地笑了笑——若对面真的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他还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当然,并不是说鹿又凉子并不文静可爱……只是她是不一样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在枝头欢唱的山雀儿,像倔强地生在路边的野蔷薇,也像他见过的那些爽朗独立的女性一样,眼睛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晓之助很难形容那是什么。
不过那让他与她交谈时更加自在,不用被某些不知道刻在哪里的条条规规框着,生怕高声些都是逾越,又或笑一下就成了倾心的证明。
他们可以不必拘礼,并聊上许多许多。
「不如去其他地方吧。」
发觉对方是相识的人后,两人都放松下来。
一手促成见面的长辈早就促狭地笑着表示「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而离去了,他们闲谈了会儿,很快达成共识,一致决定不要将大好下午浪费在饭桌旁的面面相觑。
「愉英堂吗?」
走在前头替少女推开门,晓之助转头这么问着,「不过政纯先生今天应该不会在。」
他家房东不知是听了谁怂恿,一大早兴冲冲准备各种材料要做点心,就这样丢下书店甩手不管,让晓之助再次为对方的率性感叹不已。
「虽然有问过要不要帮忙,但是被回了『你不是要去相亲吗、可别错过了自己的好事』的话赶出来了……」错过第一时间品尝政纯好手艺的机会,晓之助尴尬之余有些遗憾,不过对方也承诺会留下自己的份,稍微冲散了被打趣的局促。
不过,那个家里除他之外,两位房客一位清心寡欲、一位不挑吃食,哪个都不像是会提议做和菓子的人。
到底是谁建议的呢?
「原来十文字先生也有做料理的爱好吗?」
道了谢,一起走出来的凉子抬手遮着午后的阳光,在腕上松松绕了几圈的念珠顺着手腕滑进袖笼,「他可真是有情调的人,愉英堂也好、家里也是——说起来我先前去拜访了几次,都没见到您呢。」
「咦?」晓之助惊讶地按对方说的时间算了算,大概都赶巧撞上自己做家教、或是出门去别处的时间,「这还真不巧。」
「是呀,真不巧。」
少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发出噗嗤一声,「之前倒是受过浅原师傅与式先生不少照顾,没想到那两位也住那儿,真是块风水宝地呀。」
「……你也和那两位认识吗?」晓之助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她的交游广泛到这种地步。
仔细一想,自己身边不少人似乎都与这位少女或多或少地打过交道,交流中出现熟人名讳的频率相当高。
……果然是个特别的人啊。
「啊,是了,既然谈到了他们——」旁边的人不知他那些思绪,只是冲他眨了单边眼睛,「那不如我们去『那个』地方吧?」
那可是个好地方喔,鹿又凉子神秘兮兮地笑着说。
随后他们站在两层小楼的店面门口。
「是这里啊。」没想到会是被带来曾来过的咖啡店……又或者说是古董店门口,晓之助看着那块「徒然堂」的招牌愣了愣,才跟着少女走进去。
比他先一步进门,凉子已经熟门熟路地绕去另一侧的座位,途中还向穿制服的女性店员点头示意,明显是熟客了。
紧跟着她,晓之助也在靠窗的双人座坐下。
转过头去,那条楼梯和当时一样,转折以后通往未知的二楼区域,像神社坂道般有种神秘的氛围,令人相当在意。
「……你想上去吗?」
女声悠悠地问他,过了会儿,晓之助才惊觉这不是凉子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时,差点撞上另一个人的鼻子。
「唔嗯?你长得有点眼熟呢……」罪魁祸首却完全没有凑得太近的自觉,细白手指捧着茶杯,歪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头上金色簪子的翅膀也跟着轻轻扇动,「你也是『客人』吗?」
「啊,是纸矢小姐呀。」将菜单折起放在旁边,凉子熟稔地和突然出现的少女打了招呼,后者转头盯着她,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你又是谁……?」
「是我啦,凉子、凉子,鹿又凉子,这次可要记住喔。」
耸耸肩,凉子向还在一头雾水的晓之助做了说明,「这位是纸矢藤华,是这里的……」有个什么词语被她可疑地含糊过去,「……她的记性不太好,虽然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都得重新自我介绍呢。」
「……好像是这样的。」
看着自顾自去拉了椅子过来的紫发少女,晓之助也想起前日的经历,「之前和十文字先生他们去赏樱的时候也与她见过一次,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
那时一抬头看到挂在树枝上的身影收到的惊吓似乎还历历在目,而以那种冲击性方式出场的当事人好像毫无印象,就这样一屁股在他们两人旁坐下,视线来回看着凉子和晓之助,眨了眨眼,「——所以,你们都看得到我呀?」
一时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晓之助抬头就看见凉子也愣了愣,才后知后觉般朝他看过来,「是呢,我就算了,为什么八百屋先生也……?」
名为藤华的少女也望了过来,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晓之助,最后是凉子先弯起眼。
「看起来你们也很有缘喔。」她说,而藤华「唔」了一声,「那,就请你喝茶吧!」
她把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推向晓之助。荡漾的茶水浮出小小的漩涡,倒映着少年的面孔,漂浮的茶叶梗打了个转,最后稳稳地竖在水面上。
「……」
于是,完全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的人无言了。
「所以……今天的相亲结果如何呢?」
最后晓之助回到寄住的地方时,来迎接的屋主劈头就给他这样的问题,让少年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玄关,「……对方是……鹿又小姐。」
他赧然地回答对方,并得到预料中的大笑作为回应。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很有缘分啊。」随手把烟斗插回腰带里,政纯弯腰捞起想扑过去玩木屐的猫儿,勾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弧,「像那两位今天说有事要外宿的,就跟樱饼没什么缘分了。」
「咦?」说的是浅原先生跟阿式先生吗?
跟在青年身后穿过回廊,果然没见到另两位房客的身影,只有另一只白猫不知从哪走出来,轻轻在他脚边挨蹭,然后被政纯怀里跳出的黑猫顶了顶脑袋,很快玩闹到一块儿去。
回头望着嬉戏的猫咪们,政纯半隐在傍晚阴影里的唇也弯了弯。
「是她也不错呀,至少你们都不讨厌对方,不是吗?」
「您说笑了……」
讷讷笑了下,晓之助蹲下身把两只猫都招过来,依次挠着下巴,「我与她只是朋友,而且也……」
他的声音停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也……什么呢?
他确实与那位鹿又小姐很合得来。兴趣相投,聊起天像有无穷尽的话题,也能有或多或少的默契。——如果实在要找个长期共处的对象,如果是她的话,他也……
……但是这种心思未免太过失礼。晓之助在心里摇了摇头。婚姻对他而言不是那么迫切关注的需求,于对方更是;她才十五岁呢,何况又是那样独立的女性。即使寻找什么人交往、相爱,想必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非被他人督促后将就吧。
他抬起头,猫儿们也跑回屋主脚边,被青年伸出抄在袖里的手一边一个地抱起。
「也无须着急什么。」政纯微笑着说出和他所想相同的话语,「刚才只是个玩笑话……你们都还年轻,有不少路可以走呢,沿途的风景也有很多,就慢慢看吧。」
「——这可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两人一时无话,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静悄悄走过木铺的缘板,像怕惊扰了什么。渐渐入夜的中庭里有凉风吹来,拂动草尖,也吹得浮躁的心思渐渐平稳下来。
然后,晓之助想起自己最早时候的疑问。
「所以想吃樱饼的那位……到底是谁呢?」
政纯回头看了看他,一时有点惊讶,又转为不变的笑容。
「这么说来,我还有忘了的事情呢。」
中途被放下的两只猫跳入了庭院。
他们则一前一后,穿过晓之助平时不太会过去的走廊,来到深处房间。政纯拉开了障子门,让月光也顺着洒入室内。
越过他肩侧,晓之助看见了「那个」——黑檀底座,堇色缨络,镂空的扇面在月色下泛着一点温润的黄,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和空间融成了一体。
是一把扇子。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了,边缘残缺了些许,让晓之助忍不住生出些遗憾,但转而又觉得就像是天生缺少了那些部分一样,看起来并不违和。他盯了片刻,回过神,才发现政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灯。
灯光驱赶了淡如水的月光。他们走上去,近看时晓之助意识到这种淡黄的色泽不是纸也不是瓷;底座上写着「夜半之月」几个字的折扇是把骨扇。
他抬起头,政纯也看着他,露出笑意。
「前些时候我从徒然堂带回来的,一直没有给你们正式介绍过。」青年半眯了眼,视线虚虚一晃又落在远处,「这是『夜半』。」
「……徒然堂、吗……」
今天他才刚从那里回来。和凉子一起,还遇见了另外那位奇妙的少女。
再往前一点,不论是他的兄长、或是这里的两位房客,似乎都与那家店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谓的……「缘分」吗?
「——你觉得他如何呢?」
「咦?」突然被从自己的思维里惊醒,晓之助才注意到屋主是在问他,转回看着那把装饰扇,他犹豫了会儿,小心地回答,「它……很美。」
他不懂鉴赏古董,第一个从心里冒出的形容只有最常见的词汇。
但政纯却像很满足般笑了起来,目光望着别的方向,「这样啊。听你这么夸奖,他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晓之助也看过去时,只看见斜挂在夜空里的弯月,与静静飘落花瓣的樱树。
他用了点时间,惊觉到对方称呼的代词一直是对人而非对物;但似乎又不是能开口发问的氛围,于是只能将疑问按捺在心底,然后对上政纯含笑的眼。
他的房东重新点上烟斗,吐了口烟,雾气在夜里袅袅散去。
「今夜也是美丽的月色呀,或许会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
「……大概已经发生了吧。」
回想了白天,晓之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对面的人也露出笑。
※写作命运之人读作我们九十九在徒然堂的日常(。
※捉了些角色写了点互动,若有角色性格或是时间线等bug请不要在意><!一切以亲妈的安排为准!大家的孩子都很有趣下次还想捉其他小孩来玩^q^!(比心)
不知不觉化形于徒然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在有条不紊的管理下渐渐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时间一长,大家各自有了玩伴,有了生活习惯,有了恒常不变的话题和新鲜事,而其中一件是所有付丧神们都挂记于心的——结缘。
之所以留于此地,也是因为这里的每位九十九都有着渴望纾解的“念”。无论是自身想要实现的愿望,或是想要继续完成怎样的事情,大家都在这里等候着命运之人的来到。
然而等待结缘的过程可以说是十分漫长,我们或许要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于造化之日的沉睡和醒来,才能遇到有缘之人。
人类啊,多么短暂而脆弱的存在呀……而缘分这样的东西又是多么的茫茫不可捉握。
深知其中不易,我们也只得各怀想法静候了。
作为徒然堂一店之主的鸟山石缘小姐,自我们化形苏醒后一直关照着大家。应该说,我们被徒然堂所有的工作人员照顾得很好。
付丧神无需进食,偌大的店里常驻的人类只有芜木虚方小姐一个,但每天闭店以后的后院饭堂总是热热闹闹的。鸟山小姐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烹饪美味的饭菜。虽然店长小姐始终面无表情,说话语气也从无波澜,但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求的菜品都会尽量为我们做出。虽无进食必要,我们却也对人类的料理充满好奇——尤其是与自身从前所处时代和记忆紧密相关的。只要是可以做得出来的,鸟山小姐都会依次为我们做出。
“这就是那人喜欢的味道吗……”,这里的大部分九十九都曾有过这样的感慨。我也曾有幸品尝到过去的主人中意的点心。
无论是为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或是面对九十九们的感激之言,鸟山小姐始终神色平静,语气毫无起伏。而大家都清楚明白人偶小姐对我们这些付丧神有多么温柔。
凝视着店长十字形的瞳孔——那是九十九无化后的标志,我有些好奇,却也有些悲伤。失去过去的记忆或是抱有的感情,对我们付丧神而言,怎么想都令人遗憾吧?
在这所店里,我渐渐与一笔启上小姐成了关系格外要好的朋友。最初的缘分要归功于我们的本体——日记本和情书。在这徒然堂中,眼下苏醒化形九十九中只有我们二人同为纸制品。
因为原型种类的相近,我们有了许多共通的话题,尤其是关于本体的保护。与瓷制品、金属制品之类不同,纸类相对而言更容易被破坏,也更难保护妥当。也许是因为我们相较于别的九十九要脆弱许多,一笔小姐与我彼此都有着互相理解、依依相连的同感,我们之间油然而生出一种彼此扶持的感情。
因为嫌“一笔小姐”这个称呼太见外,大部分时候我都被要求称呼她为小一。
与我寡言的我不同,小一始终给人温柔而富有活力的印象。大部分时候,我都感觉到自己受小一照顾。小一总是微笑着带我去各个地方游玩,体贴地将我介绍给店里的其他九十九——甚至在可能冷场的情况下也贴心的抛出话题活跃气氛。看着做事情总是利落、果断的她,我不禁觉得这位要好的玩伴不仅持有女子特有的温柔美好,同时也如男子般帅气凛然,是个潇洒的女孩子。不知道小一听到我的心里话会不会生气呢?
说来有趣,小一从外貌上看来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而我模样上来讲大抵是十二三的女孩。与之相反的是,作为小一本体的情书自书写完成至今日年头甚短,而我已是一百多年前的日记本了。于年份而言,我应是小一的姐姐;论姿容而讲,小一看着像是我的小姐姐。虽然这只是件无聊的巧合,我们两人却都为这发现而惊喜,称呼其为缘分。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生了颗感性的女子之心吧。
没什么安排的午后,小一乐于邀我一同梳理头发。
我至今记得我的小姐姐第一次拿起木梳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时,那眉头蹙起、低垂下眼睛的心痛模样。作为一簿保管不善的日记,我的本体上已有不少虫蛀过的痕迹,而它们于我化形之后显现在残缺的头发上。
看着小一那样难过的表情,说实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常年梅雨不断、保管不善,加之百年岁月之下,一本主人早已过世的日记呈现如此模样并非什么怪事。我并不为自己感到难过,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如此在意。
我只得笨嘴拙舌地对小一说道:“这些都很正常的,我没有觉得痛,也不生气。我对这个很看得开啦。”
“可是我会觉得难过啊,”小一皱着眉,神情比先前还要悲伤,“就算弥生不在意了我还是会难过。”
看着我的朋友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就好像那些残破的痕迹不是属于我,而是加之于她自身一般,我感到一股非常温暖的感觉萦绕着自己,同时萦绕着小一。
这是否就是人类所说的命运相连呢?
我第一次深切感知到自己与他人的的联系。同时,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与这世间的千百万物,或许都有着千丝万缕、相互依偎的关系起来。
那之后,在某个夜里,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大家口中议论纷纷、谈之色变的另一种付丧神——因各种原因发狂的狂百器。
那天我原本是去某位清净屋家里应约做客,之后拿着被赠予的有名的糖果准备回到徒然堂与大家分享。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变暗,我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一不小心已是日落时分。
我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先察觉到那位狂百器的气息,还是对方首先发现了我。当我注意到时,狂化、浑浊而强大的念力已经将我包围。即使之前从未亲眼见过,眼下疯狂、恐怖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在我数步之遥的地方,那个戴着面具、身形不高的家伙,一定是狂百器。
他也远远地发现了我,令人稍微舒口气的是,对方并没有因为见到我而念气变得更浑浊疯狂。我侥幸想也许自己看起来太过渺小无能,根本不值一提,对面没有攻击我的意思。
即使如此,我也止不住地全身颤抖,不敢有任何动作。徒然堂的店员告诉过我们许多关于狂百器的事情,不同的狂百器会做出不同的事情,杀人吃人、无差别攻击之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只好颤颤巍巍伫立在他眼前,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我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几秒钟还是有一阵子,对面哼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朝着我走了过来。我已经害怕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浑身僵硬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大约在只差一步的距离,狂百器停了下来,然后游刃有余地欣赏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我听见他用小男孩的声音哈哈哈地大笑着,仔细一看衣服上深色的大块污迹大概是人类的血迹。我知道自己正被这眼前的狂百器所嘲笑着自己有多么无能,心中比起愤怒来说,无可奈何的感情更多。
正如他所嘲笑的,我确实是太过脆弱不堪的无能付丧神了,在九十九中基本上也算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弱小之辈。我从不认为自己与其他九十九相比低人一等,却也自知眼下的状况是多么无力。
嘲笑够了后,对面满不在乎的随意坐在了一旁,嚣张地对我说:“你逃吧,我对这种弱得不行的家伙连打垮的兴致都没有,”他踢了踢我脚,张狂地笑着,“让我欣赏一下你屁滚尿流逃跑的样子吧!”
我握紧拳头朝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受到羞辱而愤怒想要反击,我在刚才被狂百器踢到脚的时候,感觉到了从他心中奔涌而出的各式情感。
作为一册日记的付丧神,我所拥有的异能虽然微不足道,却也在很多时候让我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能够轻易的感知到他人的内心情感或是隐秘的想法,甚至是一部分记忆。而在刚才,在我接触到他的时候,我的心被对方强烈的感情冲击着。
多么孤独、悲伤的心情啊……随之而来的疯狂和诅咒一切的恨意也显得顺理成章。我并未从触碰中知晓他的过去,却被这几乎使人狂乱的心情所震慑。
愤怒、不甘、怨恨、伤心、痛苦……令人浑身发冷的孤独,在接触到那位狂百器的瞬间,我几乎快落下眼泪——这就是为了什么人心疼的感觉吗?
我回想起小一为我梳理头发时,看着那残破的缺口们难过的模样。
于是,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大胆转过身去。对面的狂百器因为我这突然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了准备攻击我的架势,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紧张专注地一边留心着对面,一边从手袋里拿出先前从清净屋那里得来的糖果,慢慢地把它伸过去。
“给你。”我补充道,“别人送我的糖果。”
“哈?”狂百器露出明显的不信任的神情。
“送给你。”我一动不动的伸手朝向他。
接过我手里的糖之后,对方几下拆开了包装,摸出一颗硬糖仔细端详起来,确认没什么诡计后,又困惑地朝我这里看过来。我不敢有什么动作让他不放心,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在讨好我吗?”他含着硬糖,嘴里鼓鼓地冲我说。
“不是的。”
“就算给我好处我也不会帮你做事情喔?”
“不是那样的打算。”
我把手袋也递给他,让他把拆散包装的零散糖果放在里面,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喂——”,他冲我喊道,“我收下好处也不会帮你喔——”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走着。
“小姐姐你的胸好大啊——”
我被这句话噎得打了个趔趄,难堪地羞着没有回头。
在我快要拐进另一个街道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身后吼着:“我叫九默——”
名字。
对原本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念想形成的我们付丧神而言,名字有着重要的意义。交付名字意味着对对方的接纳。
啊……
好开心。
我回味着刚才从九默那里感知到的复杂情感,以及得到九默名字的喜悦,既想笑又想哭地朝徒然堂走着。
是不是因为我是脆弱的纸制品,所以才会对这些事情格外敏感在意呢?因为小一的温柔,使我体会到他人对自己的联系,而凭着从小一这里领悟到的东西,我也会因为他人的不幸而倍感悲伤。是不是这个世界,每一样事物都可以像这样彼此联系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