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计3422字。
妈呀选中半天咋样都选不中急死我了(。
二
他又做了一个噩梦。
…那上面如果还有生物的痕迹的话,或许是谁日夜祈祷后才勉强留下的讯息吧。
少年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抬起头,但什么也没有被那毫不避讳的目光覆盖,全部的全部都躲闪着追捕一样隐匿,没有人能听到它们的呼唤,他们被某层窒息的冰雪永远隔绝。
他看不见那上面的颜色,连那曾存在的飞鸟的轮廓也没有办法描摹清晰。只是深刻地意识到若是这样下去,不论是那条线之上还是之下都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没有奢望过任何过多的收获,哪怕是谁人剩下的一点点也好,可一切都渐渐隐没在没有边际的单色中,连自己的双手也没有办法再次相触。
他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方才静静睡去的少年,那白皙的脸上似乎无法寻见任一的伤口,唯独那泪痕能够被视线捉捕——究竟在怎样的时空,怎样的世界,他能够再度撑开不再酸沉的眼皮,迎接他本应属于他,一个普通的人类应该有的未来?
那样的结局定是不存在的吧——可那家伙分明不渴求过多的,唯一的愿望仅是在此地有一立足之地,又凭什么没法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呢?
……如果冬日就这样过去的话,这层坚冰就这样融化的话,还能够看到一如既往的云絮吗?
他轻轻将菌类底部与地面的连接处折断,小动物模样地抽了抽鼻子。
“…你说毒蘑菇?”归海青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许久没有发话,最后还是放弃似的摇了摇头,于某人讶异的目光下说出了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结论。“……没什么特别的,我就靠闻。”他摸着下巴思考,“虽然次数不算很多,但是还挺管用?”
这难道很奇怪吗?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自己之前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完全有底气说这种方式还算得上靠谱。他又观摩了片刻,将手上捧着的小东西凑到鼻尖处闻闻嗅嗅一阵,捏拿着补充了一句:“这个我没见过,不清楚。”虽然如此他的眼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太相信这是有毒的神色,起身身了个懒腰。
归海青其实不太喜欢相比起平地会湿润些的树林,也不怎么擅长应付一切都黏糊起来的感觉——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哈出一口气,看着那温暖变为纠缠的白雾,少见地缩了缩身子。林间撒下的阳光总是会比外面冷上几分,且常年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草香,让人错认为春天早已经到来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一眼看去还是有些荒凉的模样,但归海青不得不承认,崭新的气息大概已经在不为人知的深夜光临过此处了,它们会在角落或是罅隙中藏些线索,那为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增添了些许生机。
新生的菌类,细小的幼虫,第一次向上拥抱的嫩芽,这一类温柔却又微不足道的生命。
“你那个我不清楚,但是这个,还有这个,肯定不行的。”归海青在听见对方的声音后顺着看过去,这个不怎么吃这玩意儿的少年很快就被教授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知识。他听着讲解,有些头晕。
“…还有这回事啊。”最后景箫听见那人回答。是不是因为穿得太过单薄的缘故呢,他在原地蹦跳起来,把那株可怜兮兮的蘑菇当做皮球顶来顶去。那说不上全神贯注,也谈不上心不在焉,只是那家伙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半懂不懂?
…讲了那么多,那这个又是怎样?归海青抓起被自己摘下外加玩弄一番的家伙,在面前晃晃——这家伙是不是瘫软了一点?他细细地查看着,心想这不可能是错觉,随即便无情地啃了一小口。
做蠢事是要遭报应的。这是归海青在被某一只鹅打到毫无还手之力后明白的第二个道理,不论何时谈到这段往事,没有一次例外地,他都会苦笑着表示“这段时间确实吃尽了苦头”。虽然已经习惯时不时的倒霉,但毕竟还是没有被磨平棱角的孩子,更何况这一次的打击未免也太残忍了些,让归海青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着菌类这一魔鬼般的食物说出“真香”。
……绝对不会,绝对。
“噗咳——”
归海青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该怎么比喻呢,这种已经不能用酸爽来形容的味道。这绝对是归海青这一生中尝到过的,唯一比酒精还要刺激的食物…不,这已经不是食物的范畴了,他现在能一万分地笃定这东西是有毒的,没有做成捕猎的毒药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惜?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说眼泪都快要给呛出来了,就更不必提几乎痛到麻木的口腔和咽喉,归海青蹲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吐出一截舌尖。他又看到那些景箫口中所谓“不能吃”的,咬着指甲做出一副想要把它们踩进地里的表情。
“…○的,亏○○大了。”
归海青吐字不清地骂了一句脏话,在同伴不断的安慰下好不容易喘过了口气,然后他听见景箫拍着他的背又重复了一遍:“不管怎么样,带颜色的带花儿的都绝对不要吃…你拿的这个,还真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外?”
“哝,这个红的,肯定不行的。”
…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有没有听懂,他很明显能够看到狼崽子眼睑处的微红与隐隐的泪水。
归海青突然觉得头有些痛,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同伴手中的事物,视线却未曾聚焦。
……
归海青在中途轻声哼唱起一首童谣般的调子,那让景箫觉得有那么些熟悉,却又说不上缘由。他百般聊赖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还拿一只手撑着下巴,不得不说唱歌在此时确实是一中不错的消遣方式,再说也没什么其他可干的。
他们辨认毒蘑菇的标准实在是太惨不忍睹,数量不多的同行者纷纷表示他们更适合去做更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于是他们就只能出现在这片面积不算太大的竹林中,埋头无止境地挖起竹笋。“你从哪学的啊。”“嗯?”归海青终于抬了一次头,他愣了一小段时间,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小时候…从那个姑且算是爹的人那学的?”
他的眼中有些不解,又有些好奇。
“没…我就是觉得有点耳熟。”少年叹了口气。
归海青最终得到的也只有一声叹息。他以手掌支撑住身子,看向上方——无需多加确认,构成阳光的一切已经散发出无法被璀璨一词形容的光辉。凉风也恰巧与日光中的竹林擦肩而过。那光辉瓦解的并不算太有实感,他注视着天际因正午到访而示出的明媚光晕,面部呈现的是一个的难以被发现笑靥。
……熟悉,吗。
“…要我教你么?”归海青在脸颊处擦出了一道泥印。
那个少年回答他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熟悉”一词来定义,但他记得最后的自己是随着那人笑了起来的。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有在做出“微笑”这一表情。
……
这一段在他看来算是满足的时光结束之时,当外面的一切都黯淡下来时,心脏的跳动也就像缓慢了一格,他的手脚冰凉,可又没有浸泡在那河水中,难道现在的自己与那时无异吗?他突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少看到猎人的身影。他总是与他的妻子交谈着什么,却在少年想要加入之时戛然而止。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回忆呢。归海青在深夜睁开了眼睛,他呆滞地望着不高的天花板,那是一片黯淡的灰白。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突兀地醒来,而某种困意又在无言地催促着他陷入梦眠——多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果没有那双捏住心脏的,久久无法松开的手,他甚至会误认为此刻的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清明梦。
为什么会因此感到痛苦呢——是还对什么抱有小小的期盼吗,即便那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
…可他究竟在等待着什么呢?易逝的纷繁花景,鞋跟与石板路碰撞的声响,还是一汪的氤氲荡漾?——当樱花再度绽满枝头的时候,他却听不到旧日熟悉的脚步声,看不见眼中的涟漪,还以为仅只有“春天”这一样东西随着那个人与时光日行渐远。
最后,自己却连一句道别也没有给他啊。
归海青闭上了双眼,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驱散干净。
有一天,常年被掩盖色彩的天空,终于放晴了。或许算是意料之中的惊喜,当终于有真正的阳光透入那温室中时,一切都早已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属于春天的味道,来自白日的光谱,有什么是不充实的呢?这是“已经得到”的东西呀。
这是毋庸置疑的奇迹,又何尝不是为某一场自我斗争结束而准备的额外贺礼?当少年再一次顺着光影的走向去摸索的时候,某种还残存着光晕的温度在手心绽开。他看见自己所想要见到的一切,也来不及辨别真伪,内心就没有一丝抵触地接受了一切,大抵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罢。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早早就背好了台词吗?少年看向自己的脚尖,又望向天空。已经没有什么阻碍物存在了,久违的光芒也不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身影,今生所有的幸运,都在这一时换算为了其应有的价值。正是因为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因为放弃了挣扎,才会将一切被覆盖的未来视为光亮,哪怕与梦境外的自己能看见的是全然不同的,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一个人,只要不做出反抗。
——都结束了,什么也没有了。 直到旧日一切都随着那阴霾烟消云散之际,我才发现沾染脸颊的是欣喜味道的泪水——我想我终于能够从那使自己伤痕累累的回忆与负担中挣脱,舍弃全部过去的喜忧重新上路——啊啊,但愿如此。
……
……原来这样的我也可以活下去吗?
…原来这样的我也可以笑出来吗?
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6627字
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约娜遗憾地看着两只兔子,它们刚刚因为众人的善良,而顺利地暂缓了前去见希斯的脚步。 她飞到了它们的头顶上,快速地绕了一圈,发出了几声”啧啧”声,又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太过冷酷无情了,于是就在其中一只的脑袋上停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手感很顺滑,摸完了一只就跑去摸另外一只, 忽然感到让它们多活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吃的兔子肉会有的,毛茸茸的兽皮会有的,早晚的事情——约娜对自己说。
“你不是还有事情想要宣布吗? ”莓雅莉的提醒及时把神游天外的约娜拉了回来。
约娜拍动着翅膀回到了莓雅莉身边,站在了她手里提着的篮子上,用力地牵开了盖子,飞了进去。 莓雅莉小心翼翼地为那个嫩芽建立了一个容身之所——就在篮子的角落里,使它不会被其他的植物压坏,又足够显眼到约娜可以第一眼就看见它。
约娜轻手轻脚地抱住了这颗嫩芽,将它从哪一大堆植物伙伴当中抱了出来:”我找到了春天第一个萌发的新芽,新生的希望,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约娜本来想抱着春芽在众人面前晃荡一圈,但看着怀中的小生命,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太过鲁莽,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他们的”希望”扼杀在萌芽阶段怎么办?如果这颗春芽是瑞图宁女神送给他们这群幸存者的馈赠,它应该不会像约娜认为的那么脆弱,但万一呢?
幸存者当中,有一些个人是非常脆弱的,一个小小的打击,都可能令她崩溃。
约娜开始思考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用阴性的这个”她”,而不使用代表男性的”他”,或者代表动物丶植物或者没有生命的东西的那个”它”,然后她发现自己的眼睛盯住了莓雅莉。
“你想和我一起种下它吗?”莓雅莉温柔地问。
约娜用力摇头:”不用啦——不用啦——!约娜这次想凭自己的力量将它种在这个镇子里!”
说完之后,约娜就后悔了。她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皮可西啊,她甚至拿不起一个铲子,没有莓雅莉的帮忙,她要怎么给这颗年幼的植物找个舒适的家呢?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马上又要收回,莓雅莉肯定会觉得她是个怪人。
“加油!”莓雅莉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真诚,一点都没有要嘲笑皮可西的意思,自然也看不出一丁点对约娜能力的怀疑。如果是约娜的话,肯定会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但是年轻的精灵从头到脚都不像是约娜的同类。
其实单看体型的话,就没有人会认为约娜和莓雅莉是同类,自然也没有人会认为她们拥有相似的心灵——而她们的确很不一样。
约娜也失去了爸爸丶妈妈还有卡塔玲娜——她的一生中所有重要的人都已经消失在逃亡的过程当中,最坏——或许也没那么坏的情况是,他们都去见希斯了。约娜从来没有见过希斯本人,也无法想象得到,去了希斯那儿之后,将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唯一知道的是多想无益。
即使心里头再着急,世界依然会像它目前看起来一样,不断地往深渊坠落。现在再去想,自己一直听从神祇的吩咐,认真地生活,做一些利己利人的事情,甚至不会无端伤害一只丑陋的虫子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世界既然已经出现了裂纹,就不可能恢复如初……
约娜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努力适应破碎的生活。
在这个布满裂痕的世界,你捕猎的时候,身边不可能拥有一群与你体型厢房而且跟你默契十足的夥伴跟你一起架设陷阱,也不可能会有经验老到的精灵为你护航,甚至连那一座年久失修的恶作剧之殿也不复存在,组成约娜日常生活的一切已经破碎得永远拼凑不起来了。
约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不可自拔地感伤起来,卡塔玲娜曾经说过:”悲伤蔓延得很快,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让这些杂草扎根在你的心灵花园里,它会夺走那些本该属於快乐和希望的养料。”,她猜想这些感伤的情绪,有极大的可能来源於莓雅莉的心灵花园,她们两个人离得这麽近,她们甚至连睡觉都靠在一起,杂草的种子很容易就会在风的吹拂下降临在了约娜心灵花园的那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约娜”呼——!”地吐出了一口气,将刚在她的心灵花园扎根下来的不愉快赶了出去,她的眼睛忽然就瞄到了一个人——那个不怎麽跟别人说话聊天的猫妖精。
约娜在脑中回忆了一下,猫妖精的名字大概是阿维拉或者奥维拉——约娜又再想了想,答案应该不太可能事奥维拉——那是叙事诗当中的一个悲剧人物,正如很少会有人给女儿取名叫卡珊德拉,叫奥维拉的人应该更加少见才对。
约娜在心里头为自己的完美推理鼓起了掌,她再次看向了阿维拉,发现对方仍旧像最初一样,对着春芽眼冒绿光。
约娜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猫妖精,不知道他们到底爱吃些什麽,但他们的种族既然有一个”猫”字,就不应该对猫薄荷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以外的植物产生食欲。
约娜抱紧了怀里的春芽:“这个事不可以吃的啦!”
阿维拉推退后了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了别人的阴影当中。
约娜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现在先去种下他啦,很快我们就能收获到一个巨大的希望了。”
约娜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据,她甚至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植物的嫩芽,别说世界上可能并没有什么名为”希望”的植物了,就算有,约娜也没有见过,她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约娜一个人来到了曾经是农田的地方,找到了一块还能种植东西的空地——这其实并不困难,反正那颗嫩芽那么小,种在什么地方,大概都不会碍着什么人。就像约娜自己,她是个细小得几乎可以转进任何不起眼角落的皮可西,只要她愿意,几乎可以住进任何人的家,而不被察觉。即使狗妖精或者海豹妖精想要清理出一遍空地,种下他们赖以维持生命的野菜,应该也不会想到要除去这颗才刚冒出个头的——年轻得过分的植物。
前提是,他们要认得出这是约娜今天从树林里头找到的嫩芽才行。
约娜把春芽放到了地上,坐在它的旁边,思考起来。为了预防两位”农夫”不小心杀害他们的”新希望”,她——约娜可以做些什么呢?
约娜觉得自己大可以找到一块木板,并且在上面刻上:”这是未来镇幸存者的新希望。”这样的话,提醒两位妖精同伴不要错杀无辜。
木板倒是不难找,把木板和木棍年在一起的浆糊努力一下应该还是有的,真找不到的话,也许还能在废墟里寻找一些还能用的钉子作为替代——只不过,若果逼不得已要用到钉子的话,对约娜来说绝对是个挑战——这怎么想都太费劲了。
把牌子和杆子连载一起费劲,在木板上面刻字也很费劲,将写好了字的木板插进土里也很费劲。约娜稍微思考了一下,其实要拿着铲子,给这块田松土(即使只是一小部分),对一个皮可西来说,也称得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下真的没有办法了!”约娜叹了口气:”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体型比我大,力气也比我足的家伙,比如说那边那个猫妖精——哦,瑞图宁在上,这不是幻觉吧?”
名为阿维拉的猫妖精站在农田的边缘,怯生生地注视着约娜的方向。约娜虽然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即使是性格孤傲的卡塔玲娜也会尽己所能实现她的愿望,但她也不认为阿维拉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断往她这儿张望个不停。
约娜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推测:难道猫妖精吃下春芽,可以从造物主那儿获得巨大的好处吗?瑞图宁应该不会那么不公平,所以皮可西吃了春芽是不是同样能够脱胎换骨呢?比如获得随心所欲变大变小的能力什么的真的是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啊!那么,如果狗妖精或者海豹妖精吃了,会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呢?
约娜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不靠谱猜测赶出脑子。:”喵喵,我们要一起把春芽种下去吗?”
“我是阿维拉。”猫妖精的声音小得几乎就要听不见了,不过约娜的耳朵本来就特别擅长捕捉一些微小的声音,所以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阿维拉,你来帮我的忙嘛,不要浪费了女神的一番心意。”约娜说。
阿维拉看起来不是一个健谈的人物,约娜并不确定她是否会点头同意,若果她不愿意帮忙的话,约娜就只能哭唧唧抱着春芽回去找莓雅莉了。
阿维拉看了看约娜,又看了看春芽,一言不发地跑开了。
约娜叹了口气,当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打算抱起春芽回去找高等精灵的时候,阿维拉已经拿着一个上面满布灰尘铲子跑了回来。
猫妖精的指甲那么锋利,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够把泥土挖开;猫妖精的手那么大,应该很容易就能把春芽整颗放进她挖出来的那个坑里;猫妖精的力气那么大,她随便花点力气绝对就能够把土填上,然后他们的”新希望”就能扎根在他们居住的城镇了。
约娜觉得猫妖精不需要用什么铲子,但她忽然就想起了卡塔玲娜——好几年前,卡塔玲娜由于用力过猛,使得漂亮的指甲裂开了,至今约娜仍能记起卡塔玲娜痛得倒抽一口气的可怜样子——猫妖精大抵是不想落入卡塔玲娜那样的状况,所以才想着使用工具的吧。
反正猫妖精”浪费”掉的时间不多,她们(主要是猫妖精)将春芽种下去之后,两个妖精仍然能在珂旭回家吃饭睡觉之前,回到自己的家,吃饭睡大觉。
约娜在阿维拉的身边飞来飞去,唱歌给她听,为她加油。虽然皮可西看起来非常的努力,但她的努力似乎造成了反效果,使得她的猫妖精同伴缩手缩脚的,然而她本人却毫无反省的打算,甚至还因为感到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而毫无良心地决定要再接再厉。
猫妖精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约娜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她,然後也学着她刚才的动作伸了伸懒腰,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阿维拉,你真棒!”
阿维拉退后了几步,和约娜拉开距离:“谢谢!”
“你之前好像都在狩猎的样子。”约娜用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阿维拉。
卡塔玲娜曾经说过,不要把所有的鸟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然有人拿走了你的篮子,你和你的家人今天的晚餐就会没有了着落。约娜觉得这个说法相当奇怪,为什么那个人拿走了一个篮子里面的鸟蛋之后,会这么好心决定放弃其他篮子里面的鸟蛋呢?如果这天约娜得到了三个鸟蛋,并且按照卡塔玲娜的意见,将它们放进三个篮子里,再多做一步将三个装着鸟蛋的篮子放到三个不同的地方,鸟蛋还是有机会被其他妖精或者精灵吃掉啊!就算大家都没有要偷约娜东西的意思,可是那些贪吃的小动物呢?
约娜舔了舔上嘴唇,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开始想东想西起来,她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卡塔玲娜呢?她仔细观察着猫妖精,发现她的眉毛鼻子,没有一处长得像卡塔玲娜——所以还是那个鸟蛋问题吧。
约娜思考了好一阵子之后,用拳头使劲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她想起来了!现在,她几乎只跟莓雅莉一个人打好了关系,这就等于是把所有的鸟蛋都放在了同一个篮子里头。万一莓雅莉出现了什么意外,不能再和约娜一起行动了,约娜还能和谁聊天呢?
没有人聊天倒不是一个问题,阿维拉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可以讨论这里的树莓到底会不会太酸的对象,和她一起搞恶作剧也不太合适,可是她的体型足够大啊!她的体型足足有约娜的四倍大,她可以做到很多约娜做不到的事情,比方说:拿起铁铲丶提着里面装满了野菜的篮子,或者单手抓住一只小鸟再用刀子划开它的喉咙——约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仍然觉得猫妖精还是直接用利爪划开猎物的喉咙比较省事,但她还没有和对方一起去抓过什么,根本不晓得对方在抓小鸟的时候究竟会怎么做。
一个不留神,约娜的思绪又跑远了,远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像瑞图宁和约娜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吧。约娜并没有深究,妖精的造物主以及她本人现在这一刻唯一信仰的对象,对她本人来说会是距离最远的存在,她认为这并不重要——她摇了摇头,再次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脑子,清了清喉咙,对阿维拉发出了邀请:”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抓小虫子啊?”
虫子的体型跟皮可西差不多,对单独一个皮可西来说的话,比起抓小鸟丶小老鼠——这些体型较大的猎物,抓小虫子的难度绝对要小得多。何况,据说有一部分的虫子味道还不错——但是,由于约娜之前一直跟精灵们住在一起,人家说好吃的那些虫子,精灵觉得不符合他们的审美——这些心灵纤细的好人,为了避免自己的伙伴吃下那些他们眼中有碍观瞻的玩意,会主动提供一只肉质鲜美的肥兔子(通常这样的兔子足够一整个村子的皮可西饱餐一顿了);至于精灵们觉得好看的那一部分呢,又没有肉可以吃——重点是它们的翅膀跟皮可西的有些相像,真要吃它们的话,约娜和她的族人们都会感到翅膀痛,所以约娜长这么大真的一只虫子都没有吃过。
约娜这次之所以会邀请阿维拉一起去抓虫子,并不是因为突然开始好奇起虫子的味道(上一次和狗妖精一起行动的时候,她把所有的小虫子都用来喂小鸟了,自己连一只都没有品尝过),她只不过是太久没有做陷阱,觉得有点手痒了,刚巧她和阿维拉两人都是妖精游荡者——她们刚好可以交流一下做陷阱的心得,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安排!
约娜惊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之余,眼睛依然不忘注视着阿维拉。
阿维拉动了动嘴唇,约娜相信自己绝对听见了对方说:”好啊!”,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回去找莓雅莉了。
约娜刚一回到她和莓雅莉的家,就闻到了晚餐的香味。他飞到了精灵女性的身边,在她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莓雅莉拿出了人类用来装调味料的小碟子,用来装约娜的晚餐。
对精灵来说,一个皮可西需要的食物其实并不多。约娜想起了卡塔玲娜,她曾经说过:”如果你觉得累的话,可以多睡一会,我只要少吃一口,就能让你吃饱,这方面你完全不需要担心。”,那时候卡塔玲娜还没有外出冒险,也还没有跟那个自大狂结婚,约娜也还是希斯的信徒-嗯,这个好像跟希斯没什么关系——约娜歪着头想了想,总之约娜还信仰着希斯的时候,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缅怀过去的时候,缅怀一下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通常被缅怀的对象都死了,可是希斯还没死,约娜可以怀缅他吗?约娜认真地用她的小脑袋思考着,死了的人会前往希斯的家住一段时间,希斯一直都住在他自己的家里(只是偶尔会去其他地方玩耍)——两者看起来好像没多大差别的样子——约娜得出了结论,答案应该是可以!
“再不吃的话,汤就凉了。”莓雅莉的声音将约娜拉回了现实。
约娜双手捧起了碟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碟子里的汤,最后才吃掉了那一小块菜叶子。
“我吃饱啦!谢谢。”约娜亲吻了一下精灵的手背,拉过了一块灰扑扑只能勉强看得出来是一块由手帕和棉花改造而成的皮可西专用小棉被,将自己卷成了一团,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吃饱喝足自然会想睡觉,加上这张被子真的很舒服很舒服,约娜没多久之后就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她还梦见了卡塔玲娜。
卡塔玲娜将约娜捧在掌心,过去她常说约娜是她最重要的宝贝,但她怎么这么狠心,抛下约娜一个人,自己独自一个人去找希斯玩耍呢?这个狠心的女人跟约娜说了很多话,遗憾的是约娜醒过来的时候,就把她的话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约娜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在空中做了几个后空翻,跟莓雅莉说了声再见,就出门去找猫妖精了。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约娜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忘记跟猫妖精约定在什么地方见面了,所以她才要起得这么早!
约娜打算在猫妖精醒过来之前先找到她,然后和她一起进树林去做陷阱,那就不怕她们两个会错过对方了!
约娜觉得自己虽然非常容易走神,但脑子还是挺灵光的,其他人绝对想不出这么万全的一个……万全后面会接一个什么词语呢?约娜记得卡塔玲娜唱的诗歌里,万全后面通常都会接一个词,可是约娜满脑子都是:”我想多睡一会。”,那种狩猎的时候很少会用到的词,不知道都被她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卡塔玲娜大概会生气吧。”约娜郁闷地想。
约娜终于在猫妖精醒来之前,潜入了她的家里,并且顺利把她吓了一跳。
两个妖精一起进入了树林,设置了好些陷阱,等着虫子自投罗网。当珂旭又要回家吃饭睡大觉的时候,约娜和阿维拉已经收获了一大堆虫子,如果兽人先生不嫌麻烦的话,吃虫子都能吃饱了——约娜其实不知道一个兽人想要吃饱,到底需要多少食物才足够,她只是想表达自己今天真的非常厉害吧了,可是功劳还应该有阿维拉的一半甚至更多,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
比起跨扰自己的能力,还是恶作剧比较有趣——约娜想。
约娜和阿维拉一起去到了仓库,并且用眼睛看着她将装着虫子尸体的藤篮放到了其他食物的旁边,终于心满意足地和她说了再见,哼着小曲回去了。
约娜回忆着卡塔玲娜曾经演唱过的旋律,假装自己手里有个琴,对着空气表演起来。她自认为自己的歌喉还不错,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歌词的内容,卡塔玲娜是怎么唱的呢?应该不是”啦啦啦——啦啦啦——”这样的吧。
真的是纠结极了。
纠结着纠结着,约娜就会到了她和莓雅莉的家,这时候她终于舍得放下那首跟生存在支离破碎的世界无关的曲子了。
计字3606
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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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道,微微的潮湿感充盈在少年肺部,比他待在火堆旁呼吸那些干燥得过分的空气要舒服许多。
景箫也许来过这个地方,但他记不得了。从他进入那座山之后的事情在他印象中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一片漩涡般的灰黑色中,归海青白色的影子。
也许和这家伙的相遇是景慰晴最后送给他的礼物吧,少年嘴里叼着根嫩树枝胡思乱想,那根树枝是他进这片树林子的时候随手折下来的,虽然这个动作被作为德鲁伊的狗妖精剜了一眼,现在却也没人对他啃树枝的行为做什么评价。他叼着树枝,嘴里动来动去的,不用费心说什么话,嘎吱嘎吱的声音就从牙齿传到他耳朵里,聒噪却让他安心。
——这样他就听不到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
树木已经泛起了春天的颜色。景箫总是觉得很奇怪,明明前几天还只看到黑灰色光秃秃的枝干,而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些植物就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模样。夏芝曾经说过那是因为他太不善于观察,景箫选择拧他的嘴——他是个那么优秀的战士,敌人的破绽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么能说他不善于观察呢?他只是觉得这些生命的色彩实在是神奇,那些事物每天一个样子、每天一个颜色,仿佛他一个转身,初生的嫩芽就长成了手掌大,幼嫩的绿苗就结了果,之后白色的冬天就又来了。
而现在就算所有人都换了位置,天和地都翻过了个子,它们还是这样,不疾不徐地迈着自己的步子,和那些窃窃私语一样每天都在行进着。
就像原地踏步的人只有他一个那样。
越往林子深处走,空气越发地潮湿起来。景箫能看到这条被妖精和精灵们踩出的小路两边有小而嫩的菌菇,那些东西似乎就是今天的目标。
“别摘那些,它们还小,就算拿回去也不能吃。”在前面带路的弗洛丝缇似乎猜到了少年脑子里在想什么,“就算能吃,也很有可能是毒蘑菇。”
“是毒蘑菇!”名叫黑德的鹩哥在他们头顶喳喳大叫。
“是毒蘑菇呀!”名叫约娜的皮可西精灵——景箫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小东西,早上集合的时候几乎没看到她还在那里,他到现在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她当成自己找死的苍蝇一把拍死。
“毒蘑菇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彩色的有毒,灰色白色的没毒。”景箫被那只蠢鸟叫的头大,有点烦躁地挠挠脑袋,像个小孩儿那样跟在狗妖精背后小声嘟囔。
“有的灰色白色蘑菇也有毒,有些彩色的蘑菇也可以食用。”弗洛丝缇头都不回,“在这方面我觉得你不如黑德。”
“不如黑德!不如黑德!”蠢鸟似乎听懂它的主人在夸它,叫得更起劲了。
“还不如黑德!”皮可西绕着他的脑袋飞来飞去,还做着完全不可笑的鬼脸。
景箫又萌生了把皮可西当苍蝇一把拍死,把蠢鸟从空中捉下来拧断脖子烤了吃的想法。
又走了一段路——被蠢鸟的大叫和皮可西的好奇心吵得有点头晕的少年说不清楚他们到底走了有多远,他的方向感在树林子里被剥夺了一大半,只知道他们出发时蒙蒙亮的天空已经变得晴朗大亮,就算在这片相对茂密的树林里,也能看到金色的阳光冲破树枝和新生树叶的重叠投下到地面上,变成一个个泥土上的亮斑。仿佛响应着这树林里逐渐增高的湿度,淡淡的水雾也鱼那样在阳光的缝隙里游动,倏忽便不见了。
“有蘑菇呀!”皮可西欣喜地大叫一声,便跑得——应该说是飞,少年马上在心里纠正了这个用词——不见了。而弗洛丝缇搓了搓手——应该是爪子,少年再次纠正自己的用词——也在一边观察起那些蘑菇的特征,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说着什么。景箫扭头看了看(在他的想法里应该是)同样迷茫的友人,却发现这家伙已经二话不说摸出那个不知用了多久的布口袋开始往里面装起蘑菇来。
……看起来还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里毒蘑菇很多,你们两个采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乱吃东西,采过给我看一遍。”弗洛丝蒂终于直起身来,转过身看着独自一人的景箫,面面相觑。
“……他们呢?”狗妖精似乎被他们的行动力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了这么一句。
“……采蘑菇去了。”景箫耸了耸肩膀。
少年追上归海青的时候,大男孩正在把一朵景箫没见过的白色蘑菇往下掰,还小动物一样地抖动着鼻尖。
“先别薅!薅了毒蘑菇再吃进去就大条了!”景箫还没跑过去就嗷嗷大叫起来,吓得归海青全身一抖,把那朵蘑菇放了手。
跑过来的少年手扶着膝盖对友人解释了原委,流露出一副“求你不要吃奇怪的东西”的表情看着大男孩。
“……大惊小怪。”归海青翻了个白眼,把那朵菌菇从根部折了下来,“毒蘑菇?没什么特别的,我就靠闻。虽然次数不算很多,但是还挺管用?”
“狗都闻不出来蘑菇毒不毒啊!”景箫被这句话噎得想打嗝,“你凭鼻子能怎么样知道那东西到底会不会把你毒出毛病来?”
男孩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那朵他拿起来的蘑菇,最后用一句话结尾:“这个我没见过,不清楚。”
景箫气结,而归海青却一脸的云淡风轻,朝着头顶交缠重叠的枝叶伸了个懒腰。少年伸着脑袋看了半天男孩手里的蘑菇,那朵蘑菇算得上是洁白,只有边缘和伞顶有些浅淡的小小灰色斑点,要是用什么东西形容,大概就像女孩子脸蛋上的雀斑。
这东西他也没见过。
“……你那个我不清楚,但是这个,还有这个东西,肯定不行。”景箫最后放弃了去辨认归海青手里的蘑菇到底是有毒还是无毒,只好拽着他的胳膊给他指出一朵红色蘑菇和一朵带橙色斑点的蘑菇。这些知识还是景慰晴教给他的,那时候他们接到的委托经常要几个孩子在树林子里钻来钻去,一般情况下夏芝负责认路,他负责开路,而慰晴负责后勤工作。后来慰晴为了打发无聊,就教他白色灰色棕色的蘑菇没有毒,彩色的蘑菇一定有毒,他也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而现在他把这些一丝不漏地全盘教给了归海青。
“……还有这回事啊。”大男孩含含糊糊地嘟囔。
然后在少年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把那朵蘑菇塞了一点进嘴里。
他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看到归海青瞬间瞪大的眼睛。
“噗咳——”
景箫吓得脸都白了:“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不用他说这句话,大男孩已经夹杂着含混的脏话呸呸呸地吐了一地的唾沫,还伸着舌头用手去挠自己的口腔,少年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那双蓝眼睛里泛出的泪花。
“不许再乱吃东西了!什么不认识的都不能吃!!饿死都一口不能吃!!!”景箫觉得自己的眼泪也快吓出来了。
“……嗯。”大男孩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少年听见这猫儿一样的嘤咛被酥得一愣,抬头看见归海青正吐着一截粉红的舌尖,带着泪花的脸上表情就像被训了的小狗一样,委屈又无辜。
“……不管怎么样,带颜色的带花儿的都绝对不要吃……你拿的这个,还真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外?”他疯狂抓着自己的脑袋,头皮被挠得生疼,只好指出旁边一个红艳艳的蘑菇,“你看,就这个红的,肯定不行的。”
“嗯……。”归海青抹着不知是咳嗽出来的还是被那蘑菇呛出来的眼泪。
景箫一直觉得自己在荒野求生这方面相当有点本事,最后却被这只叫作弗洛丝缇的狗妖精给全盘否定了。
“全部。”她粗粗地看过去,脸上毫无波澜。
“啊?”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全部,毒蘑菇。”弗洛丝缇叹了口气,“我带你们采一遍吧——这些就先别扔了,说不定有用。”
之后两个大小伙子跟在一个一米高的狗妖精背后亦步亦趋地听她指导如何采集蘑菇,交换过眼神之后,两人大概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情。
——从今往后再也不想看到蘑菇了。
这一天最后的采集,在树林旁的一小片竹林里结束了。冬天刚刚过去,黄嫩嫩的笋子也挨个从土地里拱了出来,它们是竹子的孩子,也是果腹的好东西。和那些长得看起来都一个模样其实全都不一样的麻烦蘑菇不同,这些小东西对他们这种粗人也是很友好的,只要从地上挖出来,剥掉外面的皮,之后在开水里焯过就能下菜吃了。景箫跟归海青讲他过去用熏肉炖笋子吃的事情,仿佛能看到大男孩眼里泛出的绿光。
那是饿出来的,他能理解。
之后果不其然这家伙又忘了他“别乱吃东西”的警告,趁他不注意扒掉了一个笋子的皮,吭哧一口啃在了嘴里。
“……难吃,涩的。”归海青咧嘴。
景箫默默地扭过了头,觉得下次出门应该把一切他能碰到的“暂时不能食用”的东西都远离他。
最后自然变成了景箫拿着小匕首挖笋子,而归海青在一边扒拉土里的小虫子玩的结局。少年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同行者,能说得上是俊朗的侧脸却透露着一股小动物般的纯真——或者说是蒙昧。
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过去?他为什么会和他所熟知的“人”有这么多的差距?少年的心里曾经有过这种疑问。但若是以这个标准来定论,他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也和他所熟知的“人”差之甚远。
不会有人去毫无顾忌地砍杀自己的至亲好友,更不会有人拖着一具背负了无数人命的身体继续上路。
少年手里的匕首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而男孩唱起了歌。
他听不太懂那些语言,只能依稀从断断续续的字句中分辨出“花”“雪”还有“月亮”,却觉得那么熟悉,就像过去有人在他枕边唱过一样,只是那乐音从男孩的嘴里吐出,竟然让他觉得鼻尖微微发酸。
“那首歌,你从哪里学的?”景箫抬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归海青。
“嗯?小时候…从那个姑且算是爹的人那学的?”男孩终于抬了抬头,眼睛里全是“怎么了”的神情。
“没……我就是觉得有点耳熟。”景箫叹了口气。
“…要我教你么?”男孩偏了偏头,手指在脸颊处擦出了一道泥印,眼睛里闪着少年不曾见过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