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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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字数:11649
区区一个日常……(糯米糍传统艺能
总之是个卷宗学者抄卷轴,并且在秋节当天喊朋友来家里一起吃吃喝喝唠闲嗑的故事。
最后的部分肉眼可见的耐心消失。
不行,推线不能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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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秋节。”伊莉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雪精灵是在一个确保自己的室友能够听见自己所说的话的情形下发出此言的。而在锡里昂听见这句话之后,很少见的,高等精灵仅仅对此作出了一丁点回应——甚至其中连一个单词都没有,只是一声表示“我知道了”的鼻音。
这令伊莉莎感到些许困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雪风家,或者应答她的是随便哪个雪精灵朋友,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坐在外间听人说话的是锡里昂,一个典型的高等精灵,而一个典型的高等精灵在通常情况下,是不应该使用如此冷淡而克制,甚至称得上敷衍的回答方式的。
于是,负责今天早餐的雪精灵从隔断灶台的小屏风后面伸出头去,看向了她与她的室友共用的那张小书桌。那个位置现在仍然被锡里昂占据——昨天夜里,在确认了伊莉莎在最近一两天内不想用它来写论文之后,他就在那儿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很晚:又是搭配各种材料制成的皮纸,又是调配各种颜色的墨水什么的;然后今天一大早,他便起了身,开始使用昨天夜里准备好的材料在写字台上写写画画。
幸亏精灵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选择用四个小时的冥想来代替每天所必须的八小时睡眠,不然这位高等精灵今天肯定是要在课上打起瞌睡来的。
考虑到他们的作息时间非常健康——因为居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两人都还是学生,日常的时间表不可避免地被一周六天的课程表所掌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伊莉莎准备早餐时,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不很久,柔和的晨曦堪堪穿过环绕整座城市的风暴之墙,雾蒙蒙地落在他们窗前的写字台边,锡里昂浅色的头发上——那让它们看起来仿佛被鎏过金一样。
“您在忙活些什么呀?”被自己室友闪闪发光的金发晃到眼睛的雪精灵向屏风后边缩回去了一点,问道。
“唔。”高等精灵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中的羽毛笔仍旧没停,“稍等一会儿……”
从那根杂色的翎羽末端摆动的频率和幅度来看,他不像是在写字,但仍然是在“一句话告一段落”了之后才再次发声:“……这个不能中途停下来,我得一口气搞完它……”
这个过程里,锡里昂甚至连头都没抬。
雪精灵好奇地趴在屏风边上盯了一会儿那支摆动着的羽毛笔,但并未再次出声打扰,直到培根的肉香气从灶台旁飘到她的鼻尖,伊莉莎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去,处理那几片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的熏肉。
就这么几十秒的时间里,那些鲜红之中缀着些白色纹理的薄片已经卷起四边、变得焦脆,脂肪的部分在热量的作用下变成淡黄色,锅底也积蓄起一小滩从肉质之中被热量逼出来的淡色油脂。微咸的肉类香气令人食指大动,但掌厨的少女并未受到诱惑,只是迅速地拾起灶台边上被烤得温热的叉子与勺子,双管齐下,利落地将煎好的熏肉分装在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盘子里——它们在锅子里待的时间的确有些过长了,餐具碰到它们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咔吱咔吱的脆响,贴在锅底上的那一面也泛着有些危险的深焦糖色。雪精灵试探着用叉子的尖头戳了戳其中的一片,食物回馈给她的手感倒是表示“应该尚还可以接受”,于是伊莉莎也就将它们暂时放在了一边,回过身去拿了两个鸡蛋。
在家中时就已经时常负责灶台工作的优等生小姐用单手抓着两只鸡蛋,仿佛表演杂技那样依次在锅沿将它们磕破,然后分别在平底锅的两端将鸡蛋下锅(也是单手,应该说这就是杂技)。这是个要花些时间才能磨练出的技巧,或许还需要一点天分、一点挑战难题的动力以及搞砸了也不会挨骂的宽松家庭氛围——起码锡里昂是不会这一招的,据他所说如果他想在家中尝试,那么肯定会被自己的母亲数落。高等精灵每次都是在灶台边上磕破鸡蛋,然后规规矩矩地用两只手抓着椭球型的蛋壳两端,以平凡到无趣的手法将它掰成两半,让蛋液滑进锅里或者碗里。
伊莉莎在新的一轮吱吱声中冷静地观察着逐渐由透明变白的蛋清,蛋白质受热凝固时所撒发出的香味开始钻进她的鼻尖。雪精灵用一块湿布包住锅柄,将整个煎锅抬了起来,微微倾斜着晃了一圈,好叫培根流下来的猪油能够平均地铺满整个锅底。然后,她再次拾起那支叉过了培根的叉子,轻轻推了推已经大致定型的煎蛋,确保它们不会糊在锅底。
在圣诞逐渐变成书单的这几十秒里,伊莉莎已经转到了小厨房的另一端,敏捷地从纸袋里祛除了之前购买的长条面包,动作迅速而精准地将它平均分成了四份(这时我们能明确地在她的身上看到一名法师的严谨与精确),平分到两个盛了培根的盘子里。这块面包是由锡里昂买回来的,来自苏古塔本地居民(哈娜·卡瑞宁老师)倾情推荐的“贝克面包房”。它显然是一块相对便宜些(但对于二位学生来讲还是显得奢侈)的全麦面包,薄厚均匀的厚切片截面并不像白面包那样白净,蓬松的气孔上还星罗棋布着些深色的麸质,但就伊莉莎下刀的手感来判断,即便已经放了一夜,这仍然是一块足够松软的好面包,甚至于雪精灵在切开它时仍然能闻到麦粉被烤熟后会散发出的那种清香味。
苏古塔本地居民的推荐倒是没有错。伊莉莎怀着这种愉快地心情回到了锅子边上,开始照管里面油汪汪的两个小太阳。时间掐得恰到好处,雪精灵熟练地使用叉子和勺子代替锅铲原本的功能(这样在清理的时候可以少刷一件器具,法师的智慧有时也是如此地俭朴),成功装盘后为其中一只煎蛋撒上了很少一点盐粒——煎蛋使用的是培根渗出的油,本身就带点咸味。锡里昂曾表示过,对他来讲这就很够了,但想让伊莉莎把整个蛋都好好吃完,还是需要一点作料。
现在,这两只盘子已经因为煎蛋的盐量不同而有了姓名标签,双方想来都不怎么希望吃到不合自己口味的那一份。说实话,首次发现这个口味上的差异时,伊莉莎是有些惊讶于高等精灵竟然能吃下那种“淡而无味”的煎蛋的,而后者坚称“过量的咸味会盖住鸡蛋本身的味道”。顺便一提,她在第一次发现锡里昂会打散鸡蛋并且向蛋液中加入淡奶油和糖搅匀之后隔水加热时,也非常惊讶。
在度过心理上那道坎之后,伊莉莎也承认,锡里昂出品的炒嫩蛋也很好吃——闭上眼睛把它当做红汁或者果酱那样的调味品,而不是一道正儿八经的菜品的话,就还很好接受。除了伊莉莎觉得更应该称这个处理方法料理出的最终产物为“鸡蛋甜酱”之外,她倒是还挺乐意把它涂在面包上的。
雪精灵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她将完成了今天早上烹饪任务的煎锅从灶台上拿开,然后用火钳将灶台里燃着的那些碳火转移到小烤箱里——这是伊莉莎在入住之后自己花钱添置的小家具。这个陶制的小玩意儿也就能提供一个烧火的地方和一个盘子大小的烤制空间,和雪风家在深林城的那个没法比(乐器制造的一些工序里可能要用到烘烤的手法处理木材,所以雪风家有一个家传的巨大烤炉),只能说勉强够她做几道菜而已——然后大体熄灭灶台之中的明火。
早餐很快就能上桌了,于是伊莉莎再次从隔断厨房的屏风边上伸出头去,看向客厅中锡里昂的位置。她奔向直接提醒自己的室友早餐马上就能开始,如果他不停下自己手中的工作的话,就很可能得要面对冷下来之后变得油腻的培根和煎蛋——但高等精灵正保持着一个类似施法的手势,写字台上的那些纸张也正应和着他的动作,散发出一丁点不太明显的神术微光来,所以雪精灵决定把到了嘴边的那几句话重新咽回去:老师们没有在课上讲授过神术使用者突然被打断施法时会发生什么,但类比一下法师被打断时可能会产生的那些事故,伊莉莎决定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室友和租住房来冒这个风险。
她将两个盘子端上了沙发前的小茶几——这个原本应该供给一个人住,因此身兼多职的房间(客厅/书房/餐厅)里本就没什么空间,在房子里入住了两个人并同时堆积了他们的个人物品之后显得愈发拥挤。因此,小茶几也身兼数职,并且承受了它作为一个茶几所不应该承受的重量这回事,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伊莉莎放好了两个盘子,然后收起了茶几上堆着的几本锡里昂从图书塔借来的参考书(里面还夹了几张不知道单纯是书签还是同样作为草稿的写了字的纸),归拢了几支削好的羽毛笔(这是昨天晚上伊莉莎为了上课时不至于手忙脚乱而提前弄好的),丢开了一只小黄鸭布偶(他们俩都不知道它的来处,总之这个小可怜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们房门口的。在没有找到失主的前提下,锡里昂称,出于“一个德鲁伊的怜悯”,他们应当“收留”这只可怜的毛绒玩具),然后才返回厨房去拿餐具。
等到伊莉莎再次回到客厅中(拿着刚刚用来给鸡蛋翻面时用的叉子与勺子)时,她发现自己的室友已经停下了那种类似施法时的冥想状态,正在将写字台上的那张以不同颜色的墨水画了法阵的羊皮纸整理成卷轴的样子。
认为这个步骤应该不是不能打断的伊莉莎出声提醒:“吃早饭了。”
“好的,马上。”这一次,锡里昂的回应总算有了一个高等精灵应该有的样子,“我把它封好就来,您先吃吧。”
伊莉莎便坐在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前,拿着叉子偷眼看着自己室友的动作:锡里昂很快将那张羊皮纸卷成了一个密实的纸卷,然后拿出了一根细线,紧箍着纸卷打了个死结,又拿起一边蜡烛上架着的火漆勺,将其中融化成粘稠液体的内容物对准卷成卷后的羊皮纸剩下的那个暴露在外的边,瞄着大约是中间的地方滴下了蜡封。
将要被封住的物件是个圆弧形,显然这会是个高难度操作,所以即便是仅在一边观看的伊莉莎,在锡里昂进行这一步操作时也难免紧张地忘记了呼吸。所幸高等精灵显然对这项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他完成封蜡并且加盖火漆印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封住了一个普通的信封一样。做完这些工作,锡里昂才熄灭了一边的蜡烛,简单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杂物,盖上了所有墨水瓶的盖子,之后才总算去洗手;等到他终于回到被临时充作餐桌的小茶几前来时,伊莉莎的早饭已经吃了一半,而属于他的那一份也已经差不多要冷了。
“您这一早上在忙活什么呢?”就算是雪精灵,现在也要忍不住发问了。于是伊莉莎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抱怨地对自己的室友说。
回答她的是锡里昂啮咬有点火大了的培根时所发出的清脆嘎吱声。她等了大约五六秒钟,才等到高等精灵的回复:“抄写卷轴。再过一阵我们就又要去清理法术试验场了,我觉得我们得先做些准备。”
伊莉莎又向着写字台的方向看去,发现经过自己室友大半个早上(或许还有些凌晨的时间?反正他今天起得比她自己早得多)的忙碌后,制作完成的卷轴已经斜靠在写字台脚下排成了一排等待检阅。看来这位常被认作(甚至自称)德鲁伊的神术使用者终于打算以实际行动申明他卷宗学者的身份,并且自证这并不是空口白牙捏造出来的经历了。
雪精灵回想了一下他们上次在法术试验场中被那只所谓的“幻术”黑泥怪吓了一跳的经历,承认提前做些准备是很必要的;但她又仔细地数了数靠在写字台脚下的卷轴数量——七个,封着不同样式的火漆印——之后,她立刻转而认为即使是“提前做些准备”,锡里昂也做得有些过头了。
于是她一次询问卷轴的作者,高等精灵对此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以完全没当回事的口气说道:“这是我大约两天的神术而已。撕开就能用,甚至比现场祈祷来得更快呢。”
伊莉莎花了些时间才意识到这七个卷轴都是自己的室友为她准备的,并用了锡里昂吃完早餐并洗完碗碟的所有时间想要推脱——至少少拿几个——没有成功。雪精灵是没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推脱过一个高等精灵的。事实上,她反而被锡里昂以“您可是今天的主厨,这些就算是幸苦费了”为理由被强迫着收下所有的卷轴。然后,她才想起那个她今天一早上本来想要开启的话题:
今天是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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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节是起源于德菲卡的一个节日。
这个节日最初是起源于对珂宁的祭祀——鉴于这位精灵之神同时兼有秋主与月神的身份,最为盛大的祭祀总是出现在每年绿林故都菲薇艾诺的仲秋满月时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由于每年都会举办如此盛大的祭祀,久而久之,仲秋的满月在菲薇艾诺就成了一个同样盛大的节日,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传播到了整个德菲卡,哪怕是那些不那么信仰珂宁的地方。在“门”出现之后,精灵旅行者们又将这个节日以及相关的传统传播到了其他的世界:或许大多数过节的人并不是很在意一个节日原本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只是想找个由头庆祝而已。
同样作为被“门”联通的城市,苏古塔自然也有着这样的倾向。早在半个月之前,各处的酒馆与商人便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开始为秋节当天的品酒会造势——这个阵势锡里昂两年前在暗月城也见过,当时他还不明白,明明一个“菲薇艾诺式”的秋节中有那么多的活动(在房舍间悬挂象征满月的装饰品,举行盛大的游行和祭祀、向珂宁供奉当季收获的蔬果与枫叶,与亲族相聚讲述一年来的经历、分享时令果品和糕点,开封品尝去年这个时节开始窖藏的果酒,等等等等),为什么这些人偏偏单独选了品酒会作为这个节日的代表,直到鸟羽小队中同样出身于绿林故都的半精灵奇诺娅一语道破天机: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想找个缘由光明正大地喝酒,而且卖酒很赚钱。
比起锡里昂,来自深林城的伊莉莎显然对这种简化过的秋节的意见少了很多——因为这个节日在由菲薇艾诺北上传递到深林城的时候已经被简化过一次了。北方精灵联盟气候寒冷,物产也没有四季如春的菲薇艾诺那样丰富,宗教上又因是珂旭骑士团的驻地而形成了珂旭、珂宁、沃玛兹三足鼎立的态势,对于珂宁的祭祀不会像菲薇艾诺那样盛大(而珂宁惯常地并不在意)。加之条件艰苦的环境中有许多仪式都是能省则省的(以及北方居民天然对烈酒的偏好),秋节的传统在深林城经历过时间的洗礼之后,也只剩下“与亲朋团聚、分享丰盛的一餐,喝酒聊天”这三项,另加了本土化后的“蒸桑拿,空手斗熊(这些是沃玛兹的文化入侵,和珂宁没有一点关系)”两项活动。
不过好在这两人同样出身德菲卡,在确定要让秋节这一天尽量有点节日气氛这一点上,他们没花多长时间便达成了共识。考虑到苏古塔的实际状况(锡里昂:这里什么都很贵,而且秋节竟然不放假!),他们的节日也只能一切从简:首先他们删去了看起来就不现实的游行与祭祀以及被沃玛兹文化入侵的部分;然后迫于钱包的压力删掉了那些原产于菲薇艾诺的糕点和果品,选了些平价的零嘴作为替代;另,由于即便使用“门”返回家乡一趟单说来回也需要六天的时间,所以同家人团聚这一点只能遗憾地从待办清单上划掉了,作为代替,二人在例行通信之外又都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信寄了回去,然后又试着邀请了些同学让节日显得更热闹些(最后只有尼格勒答应前来);苏古塔显然也不会有人出售仅用于秋节的满月装饰,两个精灵只好用纸片剪了几个圆形贴在屋子里表示大约是这个意思——幸亏他们都是魔法学院的学生,画圆的技术是一流的,至少看上去还很像是那么回事;锡里昂凑合着提供了葡萄酒(上个月哈娜老师寻宝游戏的战利品,窖藏十五年的佳酿,锡里昂认为只能算凑合的原因是作为菲薇艾诺原教旨主义者,他认为秋节应该喝苹果酒);于是伊莉莎决定按照深林城的传统,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而深林城意义上的“丰盛的一餐”对于他们的钱包来说仍然是很大的压力:苏古塔是个浮在天上的城市,这就意味着大多数食材都要依靠进口提供,关税以及运费的附加令哪怕是一块黄油、一罐牛奶都要比伊莉莎的印象中的昂贵三分之一,更别提鲑鱼、鲟鱼等在深林城的餐桌上常见、苏古塔却几乎只能依靠“门”舶来的材料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蔬菜一类的东西不需要伊莉莎操心。她只需要将自己要用到的植物类材料列出一张单子,交给锡里昂,高等精灵就能利用自己和德鲁伊之家的关系平价拿到(甚至获赠到,这就是高等精灵的人缘)足够分量的食材,甚至零零星星的某些香料。这个小租住房里的丁香和月桂叶储备几乎都是这么来的。
即便如此,这一顿饭仍然几乎榨干了他们来到苏古塔之后打零工所攒下的一点积蓄和一连三天的闲暇时光。不过这是为了筹备一个仅次于新年的重要节日,两位精灵都对此毫无怨言。
总而言之,在仲秋月十五日太阳逐渐偏西——锡里昂直到这时还在抱怨为什么学校不会因为秋节停课一天——的时候,两位远离家乡求学的游子在一年中第二重要的节日里还是如期开展了计划中的庆祝活动。
如之前所商定的一样,两位精灵在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带上了同学尼格勒一同回到了自己的租住房。这位家乡位于帕林兹姆的翼族少年虽然在此前将近一百年的生命之中几乎不知道仲秋月圆时要庆祝秋节,但也并不介意带上一瓶新酒(看到他的脸,店家就死活不肯卖给他太烈的,即便他的年龄可能是那位人类店长的四个来回还多)作为伴手礼,在异乡的土地上和两个异乡人庆祝一个异乡的节日,更何况即便将这当成一次普通的同学聚会,伊莉莎与锡里昂所准备的规格也是相当高的。
苏古塔作为法师之城,在可以连通世界的“门”开启之前便具有相当的人口流动性,因此她无疑是个兼容并包的城市——只可惜近两年来,这种人口流动性大大增强之后,她还没有来得及迎头赶上时代的潮流。精灵们的租住房本来就因为在单人间里塞进了两人份的行李而稍显拥挤,在尼格勒进门之后,那些本来预留给精灵们穿梭使用的狭窄走道就显得更加捉襟见肘了起来:这间房子显然不是为翼族准备的,少年背后那双雪白的翅膀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几乎无处安放。精灵们立刻对此表示了充足的歉意,并且迅速挪开杂物,在客厅兼餐厅中清理出了足够的空间。只是在尼格勒原本的计划中,作为受到邀请的一方,他应该在两位主人准备晚餐的时候多少帮些忙以示感谢的,可惜照这个情况来看,如果他进了厨房,一整片街区的居民可能就都会知道火烤羽毛是什么气味了。
于是翼族少年只好带着点良心不安安静地待在客厅里,依靠一盘时令水果(菲薇艾诺意义上的时令水果,在这儿什么都贵)并借阅自己同学的笔记打发时间。他不得不说,虽然哈娜·卡瑞宁女士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写有关自由散漫、粗心大意,总是醉醺醺这些和法师或者魔学研究者都相性不良的形容词,但她作为老师的出众能力从她学生记录下的条目清晰的笔记上可见一斑。对于一个选修了魔法本源的纯粹法师来讲,从神术与奥术之间的关联性来探究魔法还是个崭新的角度。尼格勒最开始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思随便看看,但很快他便端正了态度,并且把那盘价值不菲的新鲜零嘴以及从被屏风隔开的厨房中不断逸散出来的香味忘在了脑后:同样作为法师的伊莉莎在那些尼格勒认为有些艰涩的地方做了相当详尽的笔记,理解起来几乎毫无难度。
也许他应该隔三差五就跟伊莉莎借一次笔记看看,她是雪精灵,所以即便总是显得态度冷淡,也不一定会拒绝,但一直麻烦同一个人或许不太好。尼格勒这么思考着。锡里昂的笔记大略地看上去也记得很清楚,但因为对方的德鲁伊背景,本身就会使用神术的高等精灵在一些神术原理和触发条件之类的部分会直接略过不写,对于没有相关知识的其他人来讲不是那么友好。
就在他转而思考自己是否可能在授课时间不相互冲突的时候去蹭几次卡瑞宁老师的课时,两位精灵适时地表示可以开饭了:他们在早上离开之前就已经提前将所有的食材做成半成品或者干脆提前做好,回到家之后便只需要简单地加热就可以上桌,真正需要准备的可能只是把面包切片或者将沙拉拌在一起之类的简单工作,所以他们完成得非常迅速。
无论以何种标准来看,这都是搭配得当且堪称丰盛的一餐:考虑到在气候和暖的地区长期生活的人或许不会像寒冷地带的人那样习惯饮食结构中大量的热量,主厨伊莉莎调整了这次菜谱中的食材搭配——但里面还是有很多肉。传统的深林城菜式中总是会使用相当多的奶制品,所以当这一桌子宴席从厨房逐渐被转移到那张不常被摆出来的正经餐桌上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浓郁鲜甜的奶香味。
餐桌前坐着的是三个相当年轻的学生,谁也不耐烦遵守那些繁琐的餐桌礼仪,所以所有的菜肴都被干脆地一股脑摆上了桌:土豆玉米浓汤还冒着热气,白色的浓汤里只漂浮着一颗颗玉米粒——土豆已经完全被煮化在微咸还带着奶香的汤汁里了,而后来加入的玉米粒依旧口感生脆,吸饱了浓汤之后仍旧不失本色,牙齿咬合后仍旧会有其本身鲜甜的味道降落在味蕾之上,为质感浓稠的汤汁补充一丝清新的色彩;白面包是买来的,但是很新鲜,又被放在炉膛内稍微加热了一下,沾上了点肉类的香味,可以搭配草莓果酱或者自制的酸奶油;餐前冷盘是沙丁鱼沙拉,这道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苏古塔买不到新鲜的沙丁鱼,伊莉莎想办法搞到了一些腌制得没有那么可怕的,并且减少了在菜式中使用的比例,最后使出了浑身解数让它变得不那么咸,可以和酸甜口味的酱料与熟鸡蛋碎、土豆丁、蘑菇丁等蔬菜配合起来,让这道菜勉强地达到了一般水准;主菜是罐焖牛肉和奶汁蘑菇杂拌,油脂与奶制品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又因为蔬菜的鲜甜味混进了肉类或者乳酪之内,吃起来又全然不觉得油腻;餐后甜点是苹果口味的自制冰淇淋——制作过程中伊莉莎用寒冰之触为其降温,这听起来非常奢侈,但究其根源却是因为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两位精灵终于没有余钱去买冰块了,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这一顿饭显得宾主尽欢,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结束了,不论是从份量还是质量上来讲,大家都吃得很满足。三个人因为过于饱胀的胃部不约而同地选择瘫在椅子上放了一会儿挺,随便胡扯了两句,并以对雪精灵来讲过于浮夸的语气真诚地吹捧了一番伊莉莎的厨艺,最后锡里昂勉强从椅子上挣扎起来:“我去拿酒。”
尼格勒扑腾着翅膀挣扎了一下,羽毛尖端不幸扫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于是翼族干脆放弃了,指着进门时他放在墙角的纸袋:“我带了一瓶过来。今年的新酒。”
“我有十五年的陈酿。”高等精灵这么说,但还是愉快地走去了翼族指引的方向,收获了这场晚餐的战利品,“或许我们可以兑在一起喝,上次哈娜老师就是这么干的。要试试吗?”
伊莉莎举手表示同意,倒是尼格勒有些忿忿不平:“为什么他们肯卖给你窖藏十五年的酒?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呢!”
鉴于这两个未成年人在两年前同样参加了暗月城的那一场冒险,觉得队方面善,并且在相互证实了身份的沟通之后,他们俩之间谈话时没有那么多顾忌。锡里昂的声音和他提起小地下室的活板门时发出的噪音重叠在一起:“因为我不是买来的。这里有个小故事,我们一会儿可以讲讲。”
对于菲薇艾诺的精灵来讲,秋节的传统习俗是阖家团圆,在酒桌上分享自己一年以来的见闻,并且赏月。根据这些异乡人们在苏古塔生活了大半年之后的经验可以得出,在风暴之城中大概不会有什么圆月好赏——月琴的光芒很难穿透厚实的风墙。而在场的三个人又都同样是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系别中就读的学生,在大半年里的日程表几乎有一半是重叠的,甚至于其中的两个人还是差一丁点就同进同出的室友。所以这项活动被锡里昂单方面临时简化为在喝酒的同时相互说故事。
在酒水回到客厅里之前,伊莉莎和尼格勒总算是成功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勉强将他们的桌子收拾干净,并且拿出了杯子和醒酒器。高等精灵愉快地抱着三个瓶子回到了餐桌,开了瓶,并以一种比魔法更加玄学的手法将酒混合着倒进了那个巨大的玻璃制品里。
“我猜这是个讲故事的好时机。”在大家都无聊地盯着深红色的酒液荡起的最后一丝波纹时,锡里昂愉快地说。
“讲讲你这几瓶酒是哪里来的。”单方面记仇的尼格勒立刻强烈要求。
作为室友的伊莉莎在这些酒进驻租住房的地下室时已经听过一遍这个故事了,不过她不介意再听一遍。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哈娜·卡瑞宁(考虑到整个故事最终的战利品是几瓶佳酿,这位老师的出场不算突兀)突然拦在了下课后还没走的几位学生,提议开启一场小小的冒险,并给了他们一张来源于贝克面包房的藏宝图。
“是我知道的那个贝克面包房吗?”尼格勒突然发问。
“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贝克面包房。”锡里昂回答,“怎么了吗?”
翼族想了一下,估计整个苏古塔也不会有第二个贝克面包房了,便说:“店长的儿子,艾伦·贝克,总是来我住的地方送面包给邻居,我们算是朋友吧。”
“哦。”高等精灵突然卡了一下,才继续讲:“这张藏宝图是老贝克——现在店长的父亲——留下来的,那个时候还没有贝克面包房,老贝克是个杂货商,每次苏古塔开启传送门的时候他都会去到地面上进货,然后返回苏古塔里出售。”
“万恶的中间商。”已经听过一遍这个故事,并且因此发散联想到苏古塔高昂物价的伊莉莎评价。
“但我听说他人缘很好,那些上了年纪的原住民都这么说。”锡里昂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商人申辩。伊莉莎耸了耸肩,老贝克的人缘很好和他是个万恶的中间商这两点并不冲突,但雪精灵没有为这个不重要的论点打断高等精灵的故事,因为他显然又想起了新的关键点,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变得兴致勃勃了起来:
“寻宝的过程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大致就是跟着解谜游戏的答案去找下一个地方那种——但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听说了其他的事情:”锡里昂的重点显然已经不在这场“小小的冒险”所带来的战利品上了,又或者这种奇闻怪谈也对他来讲也算是战利品之一,“老贝克死于十五年前的一场意外事故,那次他和往常一样离开苏古塔去进货,但却不幸被卷进去身故了。出于好奇,我们也问过是怎样的意外,但令人惊讶的是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笼统地猜测肯定是相当严重的事故:守墓人表示老贝克的遗体甚至都没有运回苏古塔,他也只是大概地说是因为‘损毁严重’——这就叫人忍不住深想了。”
没想到这个寻宝故事还能有悬疑展开的尼格勒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遗体‘损毁严重’?没人知道事故的详情?”
“没人知道。”锡里昂耸了耸肩,“老师们也不肯说。起码目前为止,我没得到过一个准确的说法,只能凭借猜测: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显然也引起了法师们的探究欲,但在尼格勒准备开口提议之前,伊莉莎突然加入进谈话:“我们之前已经尝试过在图书馆的地方志中寻找线索,不过很遗憾,一无所获。”
“那肯定是相当严重或者可怕的事故,严重到让法师议会一致认为它不应该被纪录进历史里。”卷宗学者对类似的操作相当熟稔,“又或者跟一些不那么光彩的魔法有关系,不然不论老贝克的遗体被损毁成什么样子,传统而论都不应该完全不运回苏古塔的。”
整件事的确具有颇多疑点。三个人凑在一起,就仿佛害怕有人偷听那样地低声进行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的阴谋论猜想,当然什么有用的结果也没能得出。来自异乡的青年人对当地政府进行阴暗的揣测时丝毫没有手软,不过谁也没真正把这个当回事。直到这个话题已经因为他们提出的猜想越来越不靠谱而确实没法进行进一步讨论了,围在桌子边的三人才终于舍得更换讨论的重点。
酒应该差不多了,他们七手八脚地分好每个人的份量,一边喝一边继续谈话:好学生伊莉莎又开始为了这个月的作业犯愁,尼格勒和锡里昂立刻抱住自己的头脸,做出了十足的“不想听”的态度。然而当雪精灵真的开始分析“盟约”相关的话题时,因为与专业相关,这两人还是从那个根本什么也挡不住的防御圈里抬起头来,并且加入了讨论。
“我之前在笔记上读到过这一段。对世间失望的精灵变成自然的一部分,或者德鲁伊依靠盟约获得了神术什么的。”尼格勒突然插话,当然,他指的是伊莉莎的笔记,“如果有相关的问题的话,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室友呢?他才是我们之中会说德鲁伊语的那个人。”
被点到名字的德鲁伊耸了耸肩:“然而即便是德鲁伊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使用神术。这个冒险职业的历史太久了,它的原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顺便一提,这是上个月的课题了。”
“这个月的课题是德温妮的千年盟约。”伊莉莎补充。
“啊。帕林兹姆的龙。”涉及到自己的出生地,翼族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个态度显然引起了神奥关联学科的两位同学的兴趣。锡里昂立刻发问:“你知道详细的内容吗?比哈娜老师讲的详细的那种?”
“她只告诉我们那是七个盟约之一,迄今为止已经持续了千年以上。”伊莉莎复述了课上讲的内容。
面对两位精灵期待的目光,尼格勒没什么抵触情绪地开了口:“当然,在那里这是个流传了很久的传说了:帕林兹姆和苏古塔一样,也是个飞在天上的岛。不同之处在于,苏古塔会飞在空中靠的是法师的力量,而帕林兹姆则是依靠千年盟约:有书之年末年,一位法师和一头龙签订了这个盟约,盟约的力量使得帕林兹姆浮上空中。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的事情的话应该可以去问兰恩·里克,他是艾丹·弗宁老师个人的学生,当年签订了盟约的法师的后裔。”
讲到这里,翼族的情绪显得有些不自然的低落。精灵们虽然不清楚缘由,却也贴心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论起生命流、神术与法术之间的关系来。在酒精的催化下,话题的走向也渐渐从学术范围内走出来,在学校内的老师和同学们身上的八卦新闻里绕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往怪谈、恐怖故事和阴谋论的方向溜过去了。幸运的是在场的三人里没有酒鬼,所以这场愉快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很晚的时候,直到他们大声讲话的声音吵到了邻居,对方不满地开始敲墙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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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格勒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圆盘一样的月亮从风暴之墙的正上方朦胧地俯瞰下来,四周的光晕被不稳定的气流撕扯成棉絮的样子。
翼族的脚步稍微有点发飘,但总体来讲,他看上去还算是清醒,可以独自一人安全地回到自己的租住房里去。临行时锡里昂突然往他带来的纸袋里塞了两瓶酒并且按进了他的怀里,高等精灵表示这是老贝克留下来的佳酿之一——那几桶酒被学生们扣下了一半之后,被分装在瓶子里平均分配了,锡里昂得到了五瓶,在刚刚他们一共喝掉了其中两瓶。虽然面包房的店主在交出藏宝图的时候明确地对哈娜·卡瑞宁说过他并不在意这场“冒险”最终的所得,并将它们完全地转赠给了这位女士进行支配,但锡里昂仍旧认为现在的贝克先生与尼格勒的朋友也有分享的资格。
“况且我们不太喝酒。”他补充道,“我们留下一瓶已经很足够啦,再多可能就要糟蹋了:说实话,这间房子的地下室也就只是个地下室而已,要把它用做酒窖还差得很呢。”
——END——
全文1580
与同学荔枝人的对话都是由尼格勒完成的。尼格勒,社恐室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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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走得很快,暮秋月已过去大半。月初的寻人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随后就沉进记忆。
苏古塔并不如它表现出的那样平静,海鸥振着翅膀像要掀起风浪,埋藏在土壤下的某种东西也敛起爪牙静待时机。一切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改变已经发生,只等某个坍圮的信号。
而无论风暴的潮气如何逼近,那股子水腥味没过头顶将人沉浸其中,日子也还要照常过。沙子落下从不等人。
“——也就是说,要做作业。”
“我觉得这句话前几个月也常听到。”尼格勒回答。
这不是错觉,早秋月里发生窗外那件事的时候他们正扎堆赶作业,理式说很抽象,对面三楼中间的窗户又那么扎眼,总惹得人想瞧。阿列克谢或许是看书看得错乱,他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一句“理式说”,教人分不清他是单纯地提醒还是在开雪精灵特色玩笑。
“我们好像总在探索本质:魔法的,或者世界的。”
“或许这就是法师。”奇维纳人正在读一本诗集,那是他从家乡带来的。
在场三个人,其中有两名法师,说话的正巧是战士。
斯特凡诺说:“你也得做作业。”
“可能这事就和上班一样吧。”尼格勒放下笔,看向窗外。这次他抬头,星星沿着时间的河流游动,现下天空的布局已和几个月前大不相同。
“上次我和同学聊天,”阿列克谢突然说,“对方告诉我一些事。”
两位法师一齐看向他:奇维纳人当然有与人正常沟通的机能,只是他平时说话实在不多,甚至有往外蹦词的时候(比如在离开赌场后对奥斯维德的安慰)……很难想象他与什么人谈笑风生。
奇维纳人接着自己的话说:
“库瑞比克的星空似乎只有两片,三个世界共享同一片星空,只是它们所处的阶梯不同,星星升起的时间也不同。”
“像是环状或者锥形?”斯特凡诺在纸上画示意图。
阿列克谢回答,“我只懂通过星空辨认地上的方位。”
尼格勒凑近看斯诺画的图,他想了想,拿笔直接在稿纸上增改。
“如果联系顶点世界、游动世界和永恒世界的称呼,再加上地脉说,”翼族法师用笔尖圈出几个点,“或许魔流就是某种看不见的绳索呢,几个世界按照一定的规律分布在它划出的界线中。”
“或许吧,”雪精灵已经放下书,同样看着这张图,“但我们还是需要找到一位天文学院的同学。”
尼格勒笑起来,说:“我倒知道一个。”
翼族行动很快,他早已约到天文学院的弦理,今晚就准备同他一起去天文台附近。弦理是一位交流起来非常轻松的同学——不同人交好,也不同人交恶,可你与他说起什么,他总能作出十分恰当的反应。这样的距离对于两人而言正好合适,拜托的话语也就很自然地说出口了。
今晚是个晴夜,天空中少有浮云,尼格勒和弦理也就能更好地观察星空。
斯特凡诺和阿列克谢坐在阁楼上读书,雪精灵仍旧在读诗集,人类手上拿着一本风物志。他们在等尼格勒。
翼族直到深夜才回来。他看到楼顶的亮光,也就顺着木梯爬到阁楼,让自己埋进软垫。
“怎么样?”斯诺问。
“嗯……聊了很多,”尼格勒回答,“命运啊,世界啊,传说什么的……不过介绍星空的部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能是我记混了吧。”
“哦,对了,”奇维纳人想起什么似的,“菲列克斯·西罕诺、克拉丽莎·伶、尼尔·伶、彻丽·莱、乔布·伊亚、菲琳·其伊。”
剩下两人仍旧看着他,雪精灵突然报菜名似地说出一长串名字,这和他们之前的话题没有任何联系。
“菲琳是指菲琳学姐吗?”斯特凡诺问。
学生们在西拉托挖到过菲琳的信物,后来才得知她已经失踪,阿列克谢仍保存着她的护身符,等着有朝一日将这寄托了祝愿的物件交还给她。
“应该就是,”阿列克谢作出判断,“这些人是从兰院来的,都失踪了。新交换来的那一位姓深亚。”
雪精灵说的话似乎毫无联系,上一句还在讨论兰院,下一秒就跳到同学的姓氏。不过他的室友们已与他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尼格勒甚至成为了读省略号大师(阿列克谢专门),他们立刻领会到雪精灵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的姓——”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伊亚深。”
雪精灵点点头:“这也是那位同学告诉我的。”
“如果有更多的资料……”斯特凡诺站起身,他准备回房了。
机会很快到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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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注定是特别的一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纳尔就发现了。
小小的手掌,低矮的视角,不合身的衣服……他变小了。
没错,纳尔变回了少年的模样。
纳尔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这是梦吗?纳尔也不明白。
这梦好像太过于真实了。
纳尔坐在自己的床上,脑袋有点混乱。
这是纳尔在苏古塔的房间,天鹅绒芯的被子柔软地搭在身上,身下的床垫微微陷落,抬头是琉璃做成的吊灯扇,伴着扇叶的转动,灯光在轻轻晃动的灯罩里折射出各式光彩。
现在大约是清晨,天还蒙蒙亮着,但欢快的鸟鸣声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窗外钻进房间里,似乎在邀请纳尔起床外出。
纳尔费力地把绕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拎开——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撑起成年的他的衣服,他太小了,衣服滑落,给他绕了好几圈。
这大概是梦吧……纳尔迷迷糊糊地翻身下床,却不料一下子被绊倒,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弄出了巨大的声响。
呃……
纳尔爬起身,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买的东西没放好……不对!这是昨天在苏古塔转了一整圈才弄得手的礼物!
顾不得自己身上衣服乱七八糟一团糟的模样,纳尔急急忙忙地打开盒子,翻出昨天买到的礼物仔细检查。
呼……幸好没事。
纳尔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水晶球,球体放在一个木头制成的底座上,水晶球里是一个微缩景观,做成了纳尔的家乡——深林城的模样。水晶球非常普通,就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水晶球,翻转过来的时候,还会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轻轻地盖在那微缩深林城的房顶上。
这是纳尔昨天在苏古塔转了一整天才找到的一家店里买的。
说是买的,其实更应该说是自己做的。
那家店是一家制作和贩售这种飘雪水晶球的手工店,门面不大,甚至不用心留意还会错过的那种。纳尔在苏古塔的大街小巷里转了半天,路过了好几次这家店,直到后面提斯卡尔突然落到这家店的门前,纳尔才终于发现了这家店。
这店里的水晶球有许多款式,小人儿的,植物的,苏古塔地标的……款式很多,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不过店里的一个贴在墙上的传单吸引了纳尔的注意力——本店可教学DIY制作水晶球。*注1纳尔在跟店主交流过后,决定制作一个微缩的深林城景观作为这个水晶球的内部装饰。
眼前这个水晶球就是纳尔昨天制作的成品了。
纳尔抱着这个水晶球,仔细地收好。现在烦恼的问题来了,这变小了,衣服也不合身了,这……难道在梦里裸着吗?纳尔不太能接受。纳尔爬起来,把地上跟床上一团乱麻似的被子衣服什么的收拾好,打开衣柜翻找。
纳尔是精灵,这般小的身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一时半会的,纳尔还真找不到能穿的衣服。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箱子底下找到一套衣服,那本来是纳尔打算在放假回深林城时,送给提尔斯先生的孩子做手信的苏古塔传统服饰。
反正是梦,应该问题不大吧……纳尔这么想着,就穿上衣服,打算出门去看看。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出门的时候,纳尔碰到了同住的切尔跟拉薇俩人,而且……他们居然也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们的特征太过明显,纳尔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着眼前这个孩童版的拉薇跟切尔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样子,纳尔觉得这一幕真的是太……太神奇了。而且最神奇的是,梦里的这个拉薇跟切尔居然还跟自己打了招呼,这个梦是这么真实的吗?
梦里的拉薇跟切尔与现实之中没什么不同,无论是语气语速,还是微表情的变化,还是说话的时候的不自觉的手势,都让纳尔感觉似乎穿越了时间来到了他们的小时候。
太神奇了吧。
不知道埃尔小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这么想着,纳尔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埃尔塔宁的门前。可站在埃尔塔宁的房间门前,纳尔又不敢了。
如果就这样去敲……好像不太好。
纳尔在门前徘徊,纠结无比。也许是心有灵犀,就在纳尔纠结的时候,埃尔塔宁突然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这个埃尔穿着一件大大的毛绒外套,头上的帽子歪歪斜斜,急匆匆地就想往外冲,不过看到纳尔站在门前又突然停住,有点疑惑地打量着纳尔。纳尔只觉得埃尔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轻轻落在自己身上,又觉得那视线似是带着神奇的魔力,让纳尔的整个耳朵都在隐隐地发烫。
“小哥哥,你的耳朵好红啊?”
这声音跟平时听到的埃尔塔宁的声音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奶味。
“……我,我没事。”
纳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眼前的这个埃尔塔宁也太太太太可爱了吧!!!
不过眼前的埃尔塔宁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就打开了房门邀请纳尔进去了。
孤男寡女的。
纳尔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肯定红得不行了。
梦里的埃尔塔宁似乎并没有现实记忆,完全就是一副童真的模样。她湛蓝的双眼直直地看向纳尔,似乎对纳尔为什么脸红十分感兴趣。
如果这是梦……
纳尔突然觉得,他可以在梦里演习一次啊!纳尔想起昨天做的礼物,没错,那个礼物就是准备送给埃尔塔宁的,埃尔塔宁跟纳尔一样,都来自深林城。来苏古塔也有半年多了,而且未来似乎还要待上很长时间的样子,于是昨天纳尔在那家制作水晶球的手工店里便突然想到了要送一个深林城的微缩景观给埃尔塔宁,算作是即将到来的秋节的礼物。
只是礼物制作好了,纳尔却想不好要怎么开口来送出这份礼物,昨晚纠结了好久,都没想到要怎么把这份礼物送出。
反正都是梦嘛。
于是纳尔就掏出了那个水晶球送给了埃尔塔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