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向近未来短期企划,带有少量解谜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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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场内与场外,玩法稍有不同,但都可在企划页投稿作品。
☆第二章☆
*序章剧情
*玛格丝.巴特个人线
*全文8809字
*dbq因为写得太赶所以后面剧情会很简化和紧凑,可能还有莫名其妙(......
——————
>>>01
“玛格丝,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三冬报社会议室内,会议结束口号一落,高大男子走近会议桌角落敲敲桌面,敲击引起的振动惊醒玛格丝,将她不知神游何处的灵魂给捉了回来。拥有一双紫眼睛的女孩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瞬心虚...要完,在周一的例行晨间会议上开小差,肯定免不了挨顿社长的叨叨念念。想到这玛格丝不禁开始头疼,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周围同事纷纷朝她抛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三两两整理好会议资料迅速离去,生怕被波及似的,只留下玛格丝和科莫拉先生———也就是三冬报社的社长两人面面相觑。倒不是说科莫拉先生有多严肃苛刻,正好相反,科莫拉先生一向关心报社的员工们,为人也和蔼可亲。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经常像老父亲一样说教,本意出发点是好的,虽然从不发火,但往往一被逮住就能朝你念上几个小时,社长办公室更是被员工一致冠上了“三冬禅房”的头衔。
这回进去得多久才能出来?玛格丝不确定地想着,偷瞥了眼墙上时钟,早上七点整,运气好一点还能准时吃到午餐。
小记者内心轻叹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向“三冬禅房”。
等待玛格丝的,是放在桌上的两杯热茶。杯中熱氣正徐徐向外飘出,升腾至半空融入冷空气中,为稍显冷清的办公室添上些许暖意。如今的阿斯塔特正值11月份,迎来秋季末尾,空气中无形带着点稀薄寒气,若有若无地拂过人们皮肤表面,激出一层层鸡皮疙瘩。玛格丝倒是不在乎,她的体温向来比他人高些,也更能抗寒,在这步入秋末的城市中依然穿着短袖外衣四处乱跑,与已经套上大风衣的科莫拉形成鲜明对比。
社长什么时候泡好的茶?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喊我来办公室?玛格丝犹豫片刻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怀疑地看了眼和蔼的男人,再看看桌上沉默的两杯熱茶,认命般踏进办公室。
“坐下吧,”科莫拉微笑着示意女孩,自己則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從業有二十余年的老記者自然看得出员工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要朝她念上整个上午,但今天科莫拉意不在此,“放心,刚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不过接下来有别的工作要交给你办。”
闻言,玛格丝坐上沙发的动作一愣,被对方看穿属于年轻人的小心思,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做好被叨念整个上午的心理准备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看见科莫拉掏出手机一通操作后,来不及开口询问所谓“别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对方便将屏幕转过来面向自己,推放到热茶旁,页面上显示着某个论坛网站的帖子———
「我看到有人在天上飞!!!」
这条帖子玛格丝并不感到陌生,或者具体点讲,她前几天才恰巧翻到了相同的帖子。最近除了CDS事件颇受人们热议,其次在网上传开来的热门话题,便是“天使”降临在了阿斯塔特———听起来完全就是童话故事里的荒诞情节。2030年早已是唯物主义当道的时代,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现实生活,但这并不妨碍部分人们仍存有一丝幻想空间。
正如水怪和UFO的传闻,相不相信因人而异,而玛格丝正是属于后者之一。小时候的她也曾和普遍孩子一样,坚定地相信那些属于童话书中的梦幻,相信12月25日的夜空会有圣诞老人驾着雪橇划过天际、家里的阁楼会藏着小精灵。长大后,这些儿时幻想便随着阅历的增长而留在了童年,理性上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哄小孩的故事,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控制地想着,或许这世上也并非那么一板一眼的现实,说不定在无人知晓的某个花圃角落里就住着花仙子呢?
那天翻到帖子里上传的模糊照片时,她承认自己无可避免地激动了一瞬。尽管只是数张毫无参考价值的远景照,看起来更像蓝天突兀地被吞噬了一小块,只有一处并不明显的黑影,却也为玛格丝长久的真相探索道路上增添不同色彩,仿佛暂时回到那尚且无忧无虑、热爱幻想的单纯童年。
“难道您指的工作是......”连帖子内容都无需多看,仅仅只看到眼熟的标题,玛格丝便已经大致猜出自家上司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科莫拉向后一仰,“做一篇关于天使出没的短篇报导,没收集到素材也不用勉强,这个月会给你额外算工资。可以吗?玛格丝。”
面对社长的询问,辛勤的小记者出于职业素养,自然没有推托掉这份工作。只是她想不通,如今三冬报社应当正着重于将主力投入CDS的相关报导,而玛格丝正是主要参与人员之一;就算让实习新人去办,怎么也论不着找上玛格丝,报社从未出现过人手不足的问题。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对此没有兴趣。
但科莫拉却选择了她。
“等等,我有个疑问,社长,”盯着升腾而上的热气,玛格丝犹豫着斟酌用词,缓缓道出内心疑问,“虽然问起来比较奇怪,但...您会安排给我这份报导,只是单纯出于工作要求吗?”
玛格丝自认并没有多聪明,最多也就会写点小文章,学生时期的总成绩也一直处于要高不低的中间水平。但她的直觉一向敏锐,也不知是职业病使然亦或与生俱来,在科莫拉提出这份工作要求时,便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哎,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科莫拉轻叹,沉着稳重的墨绿瞳孔中不见半分惊讶,像早有预料似的,若有所思地拿起面前茶杯,小啜一口,“确实,这份报导最开始的预定负责人本来不是你。”
“但我改变想法了。”
科莫拉放下茶杯,在玛格丝的注视中走到社长专属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本中抽出最厚的那本,封皮的亮紫色很是抢眼,随后将它拿到玛格丝面前重新坐下,沉甸甸地碰的一声放在桌上,杂七杂八的文件扎扎实实地全塞在里头。这是玛格丝数月前特意新换的文件本,里头毫不意外全是与CDS有关的素材资料、采访纪录。
“我知道你是个很努力的好姑娘,玛格丝,”科莫拉敲敲厚实的文件本,“CDS确实是现下的社会热议话题,但你有些时候投入得...让我感到不安,就像一头全哉在了里头,不再只单单为了工作。”
“我之所以给你安排这篇报导,也是希望你能暂时从中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有一阵子。就算除去记者这个身份,我知道一样阻止不了你调查的行动,你总是这么坚持。”
玛格丝沉默着,想说些什么的话语也全被摁回咽喉,静静地端正坐着,向来活泼的少女此刻少见地展现出宁静模样。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后悔把你扯进CDS的这桩事,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积极投入,”年迈的男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像一位看着女儿的老父亲,语重心长道,“无论是CDS,还是你父亲的死亡真相,这些本来都不是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该面对的。”
这在人人自危且混乱的社会环境下,当人们都在想方设法逃避这场飞来横祸时,玛格丝却坚持朝灾难中心探去。她只是想寻得一个最后的真相,不甘于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恶意与灾祸,无论是对她自身、还是其余无辜的群众。一如当年莫名遭人杀害的父亲,本应完好的镜面在瞬间被无情击碎,打破了所有尚且算是安宁的日常。
或者说,自从父亲离开那天起,这种觉悟便深刻烙进了她的内心,慢慢地形成另一种本性。不去进行反抗、追查,那么终其一生只能是幕中被蒙上眼罩的人偶,什么都不知道,笼罩在不知何处是尽头的阴暗中。
她厌恶这种一切被蒙在鼓里的窒息感,不甘被掠夺的那份祥和与安逸,所以她想主动去打破那层鼓面,试图揪出隐藏在阴暗处的无形洪水猛兽。
———她渴望、追寻着真相,仅此而已。
玛格丝愣住,她听出了科莫拉话中试图拉回她的意思,期盼自己能成为一位普通的女孩。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一丝愧疚,明明身后还有愿意关心着自己的人,她却如此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去接触那些也许会带来危险的事物。
女孩暗中紧捏住群摆的一角,自己是不是过于任性了?可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未曾因此反悔过,自己所选择要踏上的这条路。她无奈地发现这个事实,一个无法欺瞒自身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当然,就算我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她听见对方如此问道。
这句话仿佛成了开启机关的最后一把钥匙。紧捏裙摆的手松开来,玛格丝深吸一口气,左胸口咚咚地颤动着,脑内飞速地运转着,任由中枢的血液注入大脑,也一并传递了那份决意带来的悸动。
玛格丝沉默许久,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不疑。
那双绛紫中再也不见迷茫。
“很抱歉...社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在找出所有真相前,我不会放弃。”
“......如果这是你执意走上的道路,我尊重你的选择,”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科莫拉垂下眼帘,额前几缕银色发丝落下,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不要逞强,也别让自己陷入无法回头的死胡同。要是感到累了,社长一直都在这,无论是遇到困难或不愉快,随时欢迎你回来倾诉。”
>>>02
熟人们总说,玛格丝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她拥有看似无穷无尽的精力,活泼好动,一直保持着充满暖意的微笑,无论何时看去,她总是会热情地朝你送来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你几乎很难在她身上看见属于阴暗的一面,像冬日仅存的暖阳,也像暖炉前的一杯热可可,洋溢着温柔与善意,在恰到好处的温柔乡中并存。
但玛格丝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要让她来比喻,比起太阳,她倒觉得自己更像暴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小雪人。昔日的广阔蓝天忽然被层层风雪掩埋,从第一片雪花落下开始,就注定了她不是那高悬天际的暖阳。她的内心某处角落仍冻着一片冰天雪地,等待消融之际,也就是一切结束之后,或许她能真正成为闪闪发热的小太阳吧。
在这之前,也许会有一场漫长的凛冬降临至阿斯塔特,她有预感那就快到了,凭着直觉。在暴风雪之中,小雪人无畏于严寒的直击,只要暴雪不停,她也不会甘于就此埋没在积雪之中,固执地向风雪中心走去。
她宁愿消融于初春的第一道朝阳中,蒸发至高空去拥抱太阳,然后成为太阳。
早晨七点五十分,sphinx研究所外。
玛格丝蹬着已经有些年份的自行车,沾了些许铁锈的链子嘎吱嘎吱响着,在清晨的冷风中呼啸而过。耳畔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冷冽的寒风随着加速直扑而上,饶是向来不惧于寒冷的她也有些撑不住,稍稍放缓踩动踏板的频率,风阻变小,周遭景色瞬间清晰几分。
今天的预定行程是去教堂一趟搜罗素材。若说起“天使”这种典型的宗教代表物,阿斯塔特那座具代表性的歌特式教堂或许值得探访一下。社长的“说教”时间远比预想中少了近十倍,此刻朝阳仍倾斜着迎面洒来,恰到好处的微弱日光照在身上,她有充足时间慢悠悠地骑往目的地。
小记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踏板,速度几乎与步行无异。而一旦慢下来,周遭环境便也越发鲜明,重重轮廓最终全汇成统一而整齐的线条。当她再度眨眼,眼中映入的便是一片苍白;那是sphinx研究所的建筑主体色调,绝不是纯洁无暇的纯净,而是让人感到窒息与窘迫、充满无限疏离感的淡漠。
某种想法驱使着玛格丝停下车,右脚轻盈地一蹬,自行车稳稳停靠在种满了一排水仙花的绿化带旁。小巧的洁白花朵在微风中颤巍巍晃动着,大片绿从中偶尔探出几朵,像沾染上雪花似的,灵动地充满了生命力,却也难以想像这些小家伙是出自那个sphinx研究所。
非要说sphinx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除了CDS的解药研发外,就实属这些被打理得光鲜亮丽的景物。绿化带不见多少繁枝,行道砖井然有序地砌在平地上,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甚至在玛格丝骑来的一路上毫无烦人的颠簸。
早些年前,那时玛格丝尚还幼小,只知道邻家的几个调皮孩子经常组团去研究所外扔石子,砸得玻璃碎落满地,洁白的墙面也因各种层出不穷的抗议行为斑驳累累。而在多年后的今日,sphinx靠着带给阿斯塔特的福利与经济发展,那些玻璃碎片和斑驳痕迹如一场久远的梦,在反反复复的新建修整中逐渐淡出历史。
如今大部分人们反倒将sphinx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他们所持有的科研水平着实令人无法反驳,若不是环境沦落至此,又有谁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忽然一夕间占据家园的陌生机构?人们只是走投无路,如同溺水者般,但凡有机会将他们拉回岸上的人事物,他们都愿意放手一搏去投以一份冀望。
无可否认地,sphinx确实带来了一线可能的生机,但这个巨大的白色机构永远像隔着层薄纱,哪怕是解药的研究进度,或者什么都好,也依然不清不楚地拒绝透露更多。在这样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难免使人产生疑心,至今关于阴谋论的说辞依然流荡在部分居民之间,对sphinx的不信任与质疑从未消失。
玛格丝本身对于sphinx并没有好感,兴许那种故作神秘的所作所为成功挑起她的怒意,她总觉得这个机构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也不止一次去试探过。某次她好不容易申请到采访许可,当时的采访对象是机构内部的一位研究员,只可惜林恩先生压根不领情,采访仅仅持续十分钟左右,便被不苟言笑的研究员先生请回去了,理由是工作繁忙不便继续配合采访,到头来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倒是一次十分难忘的吃瘪经验。
像想起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似的,玛格丝下意识摸摸鼻子。看着依旧耸立的sphinx研究所,里头究竟隐藏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那对她而言确实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一种忍不住想去揭穿个彻彻底底的冲动。与这念头一并浮现出的,是不久前科莫拉所说的那番言论。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无法控制地蹦了出来,原本只是角落一处快被忽视的部分,忽然就在那瞬间膨胀扩大。
玛格丝从随身背包里翻出手机,打开那篇关于天使降临的帖子看上几眼,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至少....不会是今天,她今天仅仅只是一名在寻找天使的普通记者。
>>>03
抵达教堂时,已是将近八点。
穿过荫郁的羊肠小道,越过无数片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轮胎碾过小石子,连人带车震了一下。这里是小时候父母带着玛格丝发现的小路,周围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四季杨,道路尽头便是安逸神圣的教堂,静静地耸立于阿斯塔特的土地上,承载漫长岁月中所有虔诚教徒的信仰与呵护。
数十年过去,从玛格丝第一次见到起,这座教堂就一如初见般,墙面永远维持光鲜亮丽的洁净,像冻住了时针与分针的走动。而一切得归功于那群爱护着它的教徒们,墙漆与他们心中对上天的信仰一样,从未褪色过。
朝阳裹住了静谧的教堂,一圈光晕勾勒出精美繁杂的花纹,彩窗辉映着暖阳,洒了满地的彩色碎片。玛格丝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某种糖果,用漂亮的镭射糖果纸包着,稍稍转动便是一场缤纷灿烂的虹光盛宴,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
玛格丝将自行车停靠在树干边,走向教堂。
凑近一看,墙角边也生着些许水仙花,由野草点缀着这份祥和,悄声无息盛开在无人的角落。但它们并不寂寞;不远处有一座小花圃,里面长着各式五颜六色的菊科与嫣红的海棠,而顶上是如涓流般倾倒而下的几缕红丝草,攀着彩窗附着在上,一圈小生态便如此形成了,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小姑娘,你也是来祷告的吗?”
当玛格丝沉迷于欣赏教堂周围的自然景观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叫住了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驼着背,面目慈祥,身着朴素的净白衣裳,领口一抹青翠也格外显眼,含苞待放的水仙别在上头,这是准备前往教堂祷告的标准配备。
“不是的。我是记者,专门来这采访一趟。”
“这样啊...那记者小姐想采访什么?这里看上去不像有新闻可以报导的样子。”
老人家看了眼玛格丝领口处的空荡荡,便瞬间了然。不过倒也在意料之内,如今又有多少年轻人愿意七早八早就跑来教堂祷告呢?来这的绝大多数都是老一辈的信徒,他们虔诚地向上天倾诉心声,即便从未获得回应,也依然愿意相信那虚幻的神明,并且深信不疑。
“啊,请稍等,”玛格丝连忙从包里掏出小笔记和笔,熟练地迅速摊开笔记本,换上工作时的认真神情,“冒昧问一下,请问您是否听过关于“天使”出没的传闻,或者有过目击经验?”
老人家思索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在瞬间变得真诚而蕴含光辉。她抬头望向蔚蓝的天际,有些出神地说道,“那你算是问对人了,”下一秒,那满是皱纹的双手搭上玛格丝的肩膀,温和地露出笑容,“走吧,我带你去看见天使的地方。”
玛格丝倒也没有反对,乖顺地跟上老妇人,甚至当心老人家走不稳而帮忙搀扶了一路。好在目的地不算太远,就在教堂旁边的一座小水池,水面上漂浮著三三两两的荷叶片,里头偶尔一晃而过醒目的红色影子,是活动力十足的红鲤鱼。随后她发现,从水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教堂屋顶上伫立一座天使的雕像。
那里原本有天使雕像吗?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父亲死亡后便再也没来过教堂,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她也无法肯定地给出正确答案。
“就在那座天使雕像的上面,我看到天使了,”老妇人指向天使雕像,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兴奋,那就像终于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孩子,眸子中沾染了星辰碎屑般的亮光,暗沉的眼眸顿时都亮了几分,“祂肯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为了宽恕我们而降临到这,我们的忏悔上天终于听到了。”
“祂会为我们带来救赎,阿斯塔特有救了。”
玛格丝微微一笑,耐心地倾听老妇人的喋喋不休,手上纪录的动作也没停下过。她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带来救赎的天使,她既没有老一辈坚定不移的迷信,也没有小孩子天真单纯的无限幻想;但在清楚现实的前提下,她始终愿意抱着一丝相信的心去冀望,也许是她潜意识中不愿妥协的固执,稍微投以希望也未尝不是个无法被接受的选择。
———若真有奇迹降临,倒也是件好事。
她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仍这么坚持相信着童话,在事过境迁的如今依然没抛弃这份童年妄想。那是玛格丝对这片雪原最后的倔强,当悲剧发生,它要人们低头、绝望地在深渊中生不如死,她偏要笑给悲剧看;而现实无情敲碎人们美好的幻想,她偏要执着地捉住最后的童话。
仿佛天生融进骨子里的叛逆与坚持,她绝不是什么乖孩子。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她,更不愿在现实面前跪下,只要信念不熄灭一天,她仍然是无拘无束的反抗者。
“嗯,一切会好起来的。”
>>>04
奇迹与意外,往往发生在不经意的一瞬间。
采访很快地结束,玛格丝原本打算送老妇人回教堂后继续进行取材,然而也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她们看见前往教堂的人逐渐变多,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下一秒就像破裂的渔网,几声惊呼传出,有什么黑影从人群中窜出,笔直朝两人的方向奔来。玛格丝连忙护住老妇人,黑影则硬生生与她正面撞个满头。
基于受力惯性使然,玛格丝愣是被撞得退了两步,身子前倾狼狈地趴在水池边,手中拿着的笔记本应声掉落,水花无情地溅起拍打到脸上,濡湿女孩早晨来不及加以打理的浏海,杂乱地贴服于额头上。她来不及埋怨莫名奇妙撞来的影子,笔记本落入水池刹那,另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在破碎水花中被分割无数块,仅仅是眨眼间的事,玛格丝有幸目睹到这瞬间。
如昙花一现,那道影子分明不属于地面上三人,蜻蜓点水般轻盈地略过水面,就连影子都无法捕捉,迳自离开了狭小的池子中。玛格丝本能立刻抬头,不是看向哪个冒冒失失的罪魁祸首,而是天空的方向———错觉吗?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天———哦,确实有天使,不过是雕像。
大概真的只是错觉吧,被撞得眼花倒也不是不可能。
“小偷!帮忙抓小偷啊!”
陌生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小记者回头定睛一看,撞倒她的罪魁祸首是个魁梧男性,后者手中紧攥住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粉色手提包,情况已经十分明了地摆在眼前———这名男子是个扒手,还是现行犯,被逮个正着那种。
这名男子一看眼前站着两位手无寸铁的女性,眼底的震惊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得寸进尺地伸出手便想袭击两人,就差将贪婪二字给刻到脸上,一副丑陋嘴脸显摆在那。不过很可惜,这位小偷先生今天并不走运,这也将是他最后悔的选择。
“老奶奶,能请您先回避一下吗?”玛格丝暗中握紧拳头,将随身背包扔到一旁,活动筋骨,“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比较刺激,我担心您撑不住。”
>>>05
当老妇人再次看到玛格丝,是在派出所里。
听从女孩的指示,老妇人第一时间便竭尽所能离开现场,却没有回到教堂去做日常祷告,而是前往距离教堂最近的派出所,将情况通知给里头的警察。她本来还担忧玛格丝的性命安危,在警局内揣揣不安地等待消息,自己却也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的帮助对方。
后来令她大吃一惊的是,事实上玛格丝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拎小鸡似的将小偷先生给拖到派出所门口,身后跟着两位表情变得不太淡定的小警员。玛格丝一手拎着男子的领子,另一手随意地将自己的随身包包搭在肩头,小拇指顺带勾着遭殃的粉色手提包,朝老妇人抛去一个灿烂的微笑,头发乱蓬蓬像只小松鼠似的。
随意做了几个笔录后,玛格丝打理好自己便踏出警局,与老妇人和仍处于懵逼状态的警员们告别。
“啊,是刚才打倒坏人的大姐姐!”
踩着接近正午的阳光,玛格丝走回小路旁,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附近不知何时多了个孩子。娇小的男孩手里捏着一张满是折痕的纸,小半张脸被鲜红色的围巾包裹,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纸,瞥见玛格丝朝他走去,小声惊呼了一声。
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见刚才的场面真的好吗......玛格丝挠挠头,走到男孩面前半蹲下,正犹豫怎么向他解释,不经意瞄到后者手中捏着的纸张,脑子忽然灵光一现。暗自拿捏著对孩子说话应有的语气,开口问道,“小弟弟,你在看的这张纸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大姐姐能帮我看看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依然十分单纯,听见玛格丝这么问,没有任何质疑便将纸张递出去。玛格丝拿在手里左右审视了一下,发现上面分别写着两条信息,照着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了一遍———有个叫派派的小女孩在找一只感染CDS的三花猫,猫的名字叫萝拉,貌似还怀了孕,纸张背面则是三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你想帮助派派找到萝拉?”玛格丝尝试性地试探一句。
男孩点点头。
也是,小孩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一双灵动的漂亮眼睛中不参杂任何迷茫与晦暗,有的只是对于“问题”本身的好奇心,单纯地想知道问题背后的答案,简单而容易理解。有那么一瞬间,玛格丝仿佛在男孩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她也曾有过单纯地天天向父母发问的时光,为什么鸟儿能在空中飞翔、为什么太阳和月亮总是在玩捉迷藏、为什么冬天堆的雪人后来都消失了...诸如此类。
多么天真美好的孩子。
兴许是男孩这副模样触动了玛格丝内心深处的某个柔软地,小记者的神情不自觉放柔许多,温柔地抬起手抚摸男孩柔软的发丝,盛开了满眼的紫罗兰中是令人看不清的感情,里头参杂了众多复杂思绪,但玛格丝隐藏得很好。男孩并未发觉,他此刻只想着纸张上的谜题。
“知道了,姐姐会帮着你一起解谜。”
“既然想知道答案,那就从主动去找寻答案开始,这会是个好的开始。”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男孩听,还是玛格丝自己。
——序章END——
字数:10080
全程没有提及名字以防看不出……写的是克莱因_(:з」∠)_
试了试奇怪写法,看不懂也没事,图一乐,虐oc,爽咯。
1
说实在的,也许这不是个好主意。
连续晴日的初秋早晨,这个男人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看起来就像那些在阴暗街角用皲皱钞票换一口大麻的年轻人一样,实在说不上什么特别。
男人啪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硬皮书,旁若无人的阅读起来,我却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这不是个好主意,与这样一个脸上写满了离经叛道四个字的年轻人打交道,除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之外实在没有好处。但我因职业性作祟的好奇心像是一口正待喷发的间歇泉
“嘿,伙计。”
在脚下有节奏的震颤声中,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为什么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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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人抬起了那双狭长的眼睛,用那雾灰色的眸子看向我,他睫毛上的水珠落在了书页上,在段落间倏的晕成一片漆黑的水渍。
“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声调几乎毫无起伏。他的一只手倚在窗沿上撑着下颌,有水珠顺着他露出的小臂上的肌肉线条不断滴落,窗沿上已经积了滩小小的水洼,车厢在经过下一节铁轨时震动了一下,那水洼便散了开来,沿着窗沿滑落。
我是不是忘了说?这里是一辆旧式火车的其中一节车厢。我正乘着它前往我要去的目的地,没错,这辆列车正在铁轨上飞驰——这么说似乎很不准确,如今不过是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产物,比它快的交通工具到处都是,比它便宜的倒是没有几个。
毕竟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列车指南上的详细介绍这种细枝末节我就不用赘述了。
“不用有什么负担。”
我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来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点儿
“我是个作家,正在构思新的故事,我只是对你这样有点儿特殊的乘客的遭遇感到好奇罢了。”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单手合上了手里的书,我看清了那封面的花体字
那是Agatha的《And Then There Were None》,市面上常见的非常普通的版本。
“故事?”
他的音调微微提高了,但似乎还是一脸的无精打采。
“它会变成什么?歌剧,木偶剧,话剧,小说,还是电影?”
“不用想这么多,我只是问问。它不会变成什么,不一定会变成什么。你可以选择不说。
——但在这么个晴朗的好天气,天,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湿透了。”
他将那本硬皮书放在了小桌上。我忍不住还是瞥了一眼。
他的灰发被剪得很短,蒙着一层水光,在窗外飞逝的光影里被染上一幕幕不同的颜色。
他抬起了头,我这才看到了他的全脸——一如我之前觉得的,一脸那些街头叛逆青年的样子,脸上和耳朵上钉满了装饰,眼角狭长,瞳仁细且上吊,看起来实在是一副凶相。
“我为什么湿透了?”
男人的低低笑了出来,他笑起来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滚落的一串串喑哑气泡。
“你没有低头看看你自己吗?”
“什么?”
我盯着他脸颊的水痕,他几乎像是被水浸透了,发尾还在向下滴落水珠。
那身极为普通的T恤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几乎可以看得出他的身材来。
他的手指抬了起来,那手指满是伤痕,覆着薄茧,肩膀和胳膊有着结实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有张力,我以为他要指向我,但他猝不及防的转向了一边。
“你看,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隔壁。
那是车厢一侧和这里一样布局的,面对着的座位。
那里坐着个高大的男人,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向下滴着铁锈色的液体,从那浓烈的色彩间隙中露出的身影灰白得像是从色块之中剥离出来了一般,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被红褐色濡湿的女性。
那女性的面容被那浓稠的色彩浸透,长发贴在脸庞上,身着的裙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像是个被油漆当头浇下的人形。覆着粘稠液体,完全看不出面孔的头颅折断了似的,几乎与肩膀平行的转头看了过来。
列车驶进隧道,窗外明亮秋景一瞬间被黑暗笼罩。
车厢复而亮起冷光,窗外景物一瞬而过,竟然皆是一副相同的月下街景。
无数相同的破碎墙壁贴着震颤的玻璃向后飞逝,再从前方疾驰而来。每个车窗都映出一个阴仄的巷口,和一轮尖锐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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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瞬间像是被阴冷的利刃刺穿般剧痛,紧接着所有感觉迅速褪去,我猛然回过头来。男人正站在那里俯视着我,起了皮的天花板有着成块的斑驳形状,顶上摇晃的炽光灯投在他身上,落下大片笼在我身上的阴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身上却浸满了红褐色的液体。
溅在他脸颊上的色彩十分刺目,鲜艳得像是皮肤之下的血肉。
他目光恍惚,胸口起伏的幅度剧烈得像是陷在什么极度的痛苦之中,又或者是刚刚结束一场性爱。
他拿着的拆骨刀反射出的光斑刺到了我的眼睛,我却动弹不得。
很难形容那双雾色的眼瞳里到底倒映出什么样的颜色来,他用那颤抖着的瞳孔看向我,薄汗顺着额角融进脸侧的血痕里,混杂着滴落下来。
他执起了手里的刀具,叹息了出来,轻的像一层雾气,飘忽着浮上屋顶。
我这才发觉他的牙齿尖锐得像是野兽
“我不喜欢过于啰嗦的叙述。”
“你的故事说到哪里了?”
他带着塑胶手套的手牵起我苍白柔软的手,在他宽大的掌心,我的手显得格外柔弱娇小。
那微侧的刀锋融化在一片银色的残影里,猛地陷进了身侧的木质台面,发出声巨响来。我的胳膊软绵绵的耷拉了下去。
我嘴唇机械的开合
“你湿透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嗯…”
他沉思一般低吟,像是舞台上按部就班的演员,他绕着那案台缓缓走到我的另一侧。
“人的身体从内侧被翻开,当然会湿透。”
我的另一只胳膊也离开了身体,肉和骨头分离得干脆利落,血液飙射而出,浇在那身漆黑的雨衣上,再无可奈何的滑落。
“这太荒谬了。”
我的神情一定带着些轻蔑。
“你只是个无名旅客,我们在一辆火车上相遇,你要怎么突然从内部翻开?”
我可没打算写一个超自然的故事,这事儿毫无逻辑,他完全不懂如何写故事。
他走到了我的脚边,我看不到他了,视线的前方是那顶摇晃着的白炽灯,强烈的光芒灼烧着我的眼球。
“因为有一只野兽从我体内冲了出来。”
这算是什么比喻吗?
这也太过老套了,他是想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想要是换成我一定可以换个更精妙的比喻。但我还是决定听完这个门外汉的想法。
“好吧,那我为什么也湿透了?”
“因为那只冲出来的野兽,把你吃掉了。”
我看得到他挥起的刀影一角,他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毫无起伏,似乎答案对他而言更像是在阐述事实,而不是什么临时想到的好点子,就像他的行为,像是在枯燥无味的重复劳动,从中没有一丝快乐可言。明明之前不是这种表情,现在立刻就变了脸,真是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我真不该对外行人有什么期待。
他掂了掂手里的工具,弯下腰去换了个红白相间的斧头来。
“你看起挺失望的。”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
“没有,我只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走到我的脸侧,重新遮住了灯光,谢天谢地。
“哈。”
他高高的举起了斧头,眼带笑意,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一样笑了出来。
“就像你没料到我这样的人也会看小说?”
好吧,我承认我一直挺在意他的那本小说的,我为我浅薄的偏见感到了一丝羞愧,他竟然看出来了,也许他出我意料的心思细腻。
他猛然挥下了斧子,胳膊的肌肉线条瞬间紧绷,随着他挥动的动作再舒展开来。
像是列车被轨道上的东西撼了一下一般,我的视线强烈震动了,断裂的声音通过骨骼传来,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
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射而出,猝不及防的落在了他脸上。也许是没那么鲜活的原因,血液没有想象中的多,他额前的碎发和眼睫黏黏糊糊的,我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孔了。
眼前景色咕噜一下转了个圈,我只能被迫看着他的身体,和一侧的那些相同风景的窗户。刚刚只能看着天花板,现在难道要我盯着他被罩在雨衣里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腹肌?饶了我吧。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他将我摆正了,视线终于回到了水平线,我这才看清这个屋子。
这是个长方形的狭长屋子,只看得到两侧的水泥墙壁,而正前方向着黑暗无尽延伸,墙壁两侧的窗户整齐的排列开来。
它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个肮脏阴暗的地下室。地下室是不该有窗户的,但我看得到那两排窗户,窗外是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弦月。
面前整齐的放着我的身体,是我的手脚,躯干,那些断层清晰的排列在我的眼前,我的身体一丝不挂,上面满是疮痍,我的人生被红白分明的展露出来,脂肪和肌肉,骨骼和脉络,我想我知道了人体从内侧被翻开是个什么光景了。我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就像你,你在乎你故事里的角色怎么看你吗?”
那确实——不太重要。我想我懂了。
“换个话题吧。”
他将我那两只苍白的手在桌上排列开来,它们五指微张,在他面前掌心向上的摊开,像是万圣节索要糖果一样的姿势。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这样有一点让人害羞。
“你想要怎么继续?一个故事总会有开始和结尾。”
“我想让这个故事由出乎意料的惊诧展开开始,最后回归耐人寻味的平凡日常。”
我回答道,僵直的视线追随者他的动作,看着他像是个外科医生一样熟稔的从桌下掏出了个新工具。那是一把看起来非常沉重的铁锤,上面的斑斑锈色干涸着,一层叠着一层。
我开始故弄玄虚,像个心理医生:
“你湿透了的原因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可以谈点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他按住了我摊开的手指,厚重的锤子砸了下去
“唔。”
他因这重击身体一顿,微微蹙眉,短促闷哼了一声,他鬓角很短的发丝也被汗浸润了,贴在耳畔。
可能是这程序实在有些消耗体力,他看起来像是运动过了一场,大汗淋漓。
骨骼粉粹,血肉撕裂,我的手指在他手里挨个烂成了一团团血肉之花。尔后他才哑着嗓子回答我。
“对话太多了,只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好吧,那该来点更刺激人心的东西,好让我和他提提神。
所以他挨个将我的脚趾也砸得粉碎,将每个关节都分了开来,混杂着鲜血和脂肪的体液,和桌上残留的肉泥和残块顺着桌面被他一把扫进了地上的铁桶里。
我失了血的身体一块块泛着青灰的颜色,皮肤的表面留下了消不去的青紫斑块。断裂的身体实在不算光滑平整,肉和肉堆叠,绵软的瘫在一起。
那些绽开的肉团是我的手脚,大块一些的是我的手臂和小腿大腿。
我的桡骨看起来还算漂亮,只有些破碎。谢天谢地他没有把我的躯干怎么样,也许内脏乱流挺麻烦的,换做我,水袋子一般裹得严实的身体当然也比泼得一地的内脏好得多。
我离这乱作一团的台面很近,浓烈的味道迎面而来,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这是我自己的味道,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那味道像是浓缩了一千根锈透了的铁钉,一股脑的灌进鼻腔,几乎要刺穿大脑,实在是让人作呕,我没有胃袋,真是万幸。
他带着凿子和锤子回来了,重新将我放平。那俯过来的面庞一下子在面前放大,清晰得我看得清他被血污黏住的每一根发丝。他略带温度的呼吸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那双灰眼睛倒映出我的脸孔来。如他之前所说,我也被血污糊得湿濡,发丝凌乱结块,颈部断裂,脸孔几乎血红一片,早已完全看不清长相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情况特殊,这个距离可谓是过于接近了,他这样的小混混可不是我的菜,我是可以大声斥责他没有分寸的!
尖锐细长的凿子抵上了我的牙齿。
好吧好吧,我的话太多了,我过会儿再谈。毕竟这故事还有一半。
锤子带着惯性落下,我牙床酸胀。
敲击的震动撼着我的整个头颅和大脑。小小的东西落在我的舌尖,向喉中滚落。
你不打算处理一下?
但我无法抗议,所以只得“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能懂吗?
笑点是我现在没有肚子!
他因这笑点呛了一下,向上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他也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这算是我们今天最心照不宣的一次成功交流。
重复相同的三十次左右的行为比较无聊(我不清楚自己到底长了智齿没有!),我想我想要开始下个步骤了,这个故事才刚刚说了一半。
幸而他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终于放下了那根凿子。
握着铁锤向着我的脸颊挥来。
沉重的铁器破开沉闷粘腻的空气,在一排排相同的月亮下面像一道闪耀的暗色流星。
啪嚓
我听见了迄今为止最响的一声破碎之音。
2
我缓缓眨了眼睛。
黑暗褪去,列车驶出了漆黑的隧道。
广阔田野在车窗外摊开一滩无垠的绿色。
晴朗的秋季,天穹高远湛蓝,一瞬间的亮度刺得我有些眼酸。
对面的男人用他那看着实在有些吓人的眼神打量着我。
这列火车依旧有节奏的震颤着行驶在铁轨上。车上的旅人三三两两,稀少且安静。我甚至觉得这节车厢的人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我们的对话。
对话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我有点记不清晰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好像稍微走了神”
对于这相顾无言的尴尬场面,我有些不舒服。对方的眼神也看得我有些发毛,我只好率先出言抱歉。
“你怕黑?”
他仍是那算不上尊重的撑着脸的姿势,语气也仍旧是提不起劲似的。
“我怕黑?”
我怕吗?我掩饰性的捂着嘴轻咳了几声而后理了理我的衬衫衣角。
“说笑了,我没有什么心理阴影或是ptsd,我确实是有些走神罢了。”
我的声音够沉稳吗?有露怯吗?我力所能及的表现出一副从容态度来。
“哈。你该怕的。”
他不予置否的侧过头去,冷笑了一声。阳光落在他稍显阴沉的脸庞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向后掠过的田野场景上。
那确实不算什么英俊的面孔,但也不算是什么丑陋的相貌。凭心而论,若是他走在都市街头,我大概是不会特地去在意这样一个人。
他的声音像是被咬在了牙关里。
“所以你要问我什么?”
“我?”
我要问他什么?
我有些愣住了。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向他搭话?我看向了眼前的男人,那是个高大的白人男性,十分年轻,穿着稍显破旧的普通T恤,灰色的短发贴在头上,看起来实在像个普通的叛逆青年。只是脸摆的很臭,实在不是什么旅途搭话的好对象。
“你说你在构思新的故事。”
他眯起眼睛来,手指敲击着小桌上那本硬皮书的的封面。
这种小动作大多表现了对方的不耐烦或是陷入思考的状态,我猜想他的话大概是前者。
“啊,是。确实是这样。”
我沿着他给的台阶丢人得迅速逃了下来。
“我有些好奇你的经历或是遭遇。”
我会好奇这样一个一眼看起来就像是个街头混混一般的男人的生平遭遇吗?我几乎可以说出一个可以套在他们大部分人身上的版本。
贫困的家庭,不和谐的双亲关系,家庭暴力,没有爱的成长环境,校园霸凌,离家出走,被谁引诱着走向堕落生活,又或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很酷。
嗯,确实是有些老套了,但故事总是这样。
一个不幸的开始总会造就一个悲剧结尾。
“这样不行。”
他突然拔高了声音,有些粗鲁的语气将我吓了一跳。
“什么?”
他猛地按住了面前的矮桌,手掌敲击在桌面上的巨响让我一阵惊悸。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可能都要回过过头来看我们了。
“这样不行。”
我看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扣在桌面上的手指指尖泛白,手臂上有青筋隐隐显露。他像是想要咆哮一般将声音压在喉咙深处。
“完全不行。”
“你沉浸在你的故事里,你的舞台,你的人偶。可若是一个故事让人摸不着头脑,谁又会觉得它是个好故事?”
我努力回忆着我们之前的对话,却无法想起只言片语,我说过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吗?是关于我的故事?或是我之前内心的那些有些稍显无礼想法?
不,也许不是我有问题,他唐突的发言本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他上车之前飞了点叶子——又或者他确实脑子有些问题,但我可不敢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谁想和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瘾君子在狭窄的车上吵起来?
但他说的倒也没错,若是一个故事谁也不懂,那谁会对它感兴趣?
“你太傲慢了。”
“这样不行。”
他像是抑制不了一般身体随着这阴沉的笑声颤抖起来。火车行驶的声音一声叠过一声的急促。
“你觉得自己的舞台已经铺垫好了,你的人偶就了位。”
“你不妨回头看看。”
“它加速了。”
那碾过铁轨的声音超越常理得拔高,顿时尖锐如同耳鸣的声音灌入耳膜,几乎让我脑浆沸腾。
嗯?我还以为是坐在对面的他思维异常,难道疯了的是我吗?
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身来,双腿撞在了小桌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我的思维奔逸,回头的那一瞬间车厢深处的黑暗便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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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的深处的黑暗无尽延伸,咯哒咯哒,四面高耸湿润的墙壁卷起劲风贴面而来。
一条阴暗小巷在我眼前铺开,破碎的墙壁在两边高高竖起,向前延伸,延伸进一片无尽循环的黑色里。
雨后湿濡的空气钻入鼻腔,每一块破损泥泞的地砖都反射出油亮的七彩水光。
像是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我的脚步顿住了,四周的死寂将我包围,我想后退,可背后也是完全相同的漆黑深巷。
左边,右边,我站在四个完全相同的十字巷口。
只有一轮狭窄的灰白色弯月悬在天际。
身后扑通一声传来了柔软的重物倒在地面的声音。
男人倚着墙壁滑座在地,他弓着脊背,抱紧了自己,颈椎那里露出明显的骨骼线条,在阴冷月光下牙齿颤栗的全身发抖。
我旋过身来,鞋跟在地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你……”
我刚伸出手来,便顿在了半空。
我本以为那只是个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怜人,蜷在这肮脏街角瑟瑟发抖。
但他的抱着双臂的手指深深嵌进了他上臂的皮肤里,沿着指缝涌出了嫣红的血液。
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那手指随着他发抖的动作由上而下撕扯出五道血肉模糊的血痕,血液染红了他的袖口,将那手臂和指尖染得鲜血淋漓。
他蜷缩的身影像是被电击般痛苦的颤动,脊背的衣服被汗液浸透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哑呻吟。
我向后退了几步。月光像是溃散融化的水银,灌满这四面延伸的暗巷,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窒息,我被月光淹没了。
他像只受了惊的猛兽,一瞬间抬起头来,那眼眸目眦欲裂的瞪大了,血丝蛛网般在眼球表面细密的偾张,涎水与眼泪流了满脸,瞳孔失去焦距般在恍惚中微颤着,奔跑过似的急促得喘息,看过来的眼神像是饿得发狂的动物,又像是绝望中看见蜘蛛丝的求救者,我想两者之间大概并无不同。
他几近抽搐的手指扶上了墙壁,向着我站起身来。在墙上横着抹出五条触目惊心的艳色印迹。
我夺路而逃,呼吸和心跳重的吓人,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恐惧将我吞噬,我奔跑得姿势在月色里像个手足无措的溺水者,脊背被冻得僵直,四肢百骸里的血液毫无温度得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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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我敲了敲桌子。我们面前的舞台就此停驻。
“啊?好戏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他捏着下巴极为不耐烦的瞥了过来。
“这是个倒叙手法,它解释了前因,解释了动机,但这次我想要看到你的想法,你的视角,这是我想要构思的故事,我在问的是你的经历。”
“想法?你想要剖析我?”
他没把我放在眼里似的嘿嘿笑了出来,他的手里出现了一颗不存在的苹果,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你饿的时候,眼前有一颗苹果,你会吃吗?”
我盯着这个意象,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
“就算它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也会吃下去吧。”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十分阴险无情。
“你会特地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吃它吗?”
“你会为了苹果感到抱歉吗?”
你只是想说这句话吧?
我短促的在内心评价道。
“算了。”
他耸了耸肩,比出了个取景器一般的手势,将我框了进去。在我看来像是他在那画框里。
“绘画的时候需要在脑海里构思出整体画面,你却没有去思考这些。”
“你要小心——”
“可别被你的人偶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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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奔逃的背影在黑暗之中像是一点灰暗的光芒。
如同漆黑深水之中落进来的一点月光,随着波浪明灭摇晃。
我的脑浆在沸腾,血液在翻滚,思维却清晰得吓人。我该停下来吗?还是去诱惑她停下来?
像是小说里那些变态杀人狂一样,假装自己是个残疾了的卡车司机,去搬那个该死的沙发。
等着她问‘要我帮帮你吗?’
剪开她们的衣服,从下而上。再把皮扒下来做成那些令人作呕的衣服套在身上。
天啊,你把我想成了什么?
就像我说的,在你极度饥饿的时候,你会去管眼前的是苹果还是垃圾吗?
我很饿,饿极了。
若是不吃掉她,我就会把自己吃掉。
真是操蛋。操蛋的世界,操蛋的我。
我踉跄着,肩膀撞在坚硬的墙壁上。这疼痛也只是饮鸩止渴,微渺极了。
我在无人的深海里,我想要抓住光。
我知道她想要逃向何处,我的每一步都只是为了将猎物逼到末路。
我要抓住光,不然我就会被黑暗吞噬同化。不然我就会消失。
我的牙齿在战栗,我的喉咙渴得像是在灼烧。好痛。
她停住了,发着抖,脊背紧紧贴在墙壁上。两条腿抖得像是刚刚出声的羊羔。这个巷子是条死路——那是当然了,你以为我在这里活了多少年?
“不……不要……”
她的声音化为飘向夜空的气泡。谁管她在说些什么?谁在乎呢?又有谁在乎我呢?
你会救我吗?
只有你能得救不就太不公平了吗?
我的心中浮起阴郁的快慰。
“求求你,我的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想回家……”
她发抖的手将手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都抖了出来,那些小包,口紅,证件,乱糟糟的撒了一地。
她的声音逐渐模糊,面容扭曲起来,我能清晰的看到那看似柔弱的面孔向内坍缩,坍缩成了破碎的黑洞,黑洞里面露出了个令人作呕的脸孔来。——我的脸孔。
哈!
我在笑吗?还是只是在咆哮?
是我疯了吗?是我的原因?谁知道,谁在乎?
我的皮肤往外鼓胀,我的骨骼寸寸断裂,我被从内向外的撕裂开了。
若是看到这之后的场面——若是看到这之后的场面,大概就连月亮也会觉得污秽不堪。
我听见扭曲至极的声音,癫狂的笑声像是个发了狂的怪物,沙哑,怪异,如同破损了的唱片机,那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的,嘎吱嘎吱响着的,歪斜的声音。
啊,我大概确实是在笑。耳鸣如同盛夏密不透风的骤雨,头痛欲裂。
饶了我吧。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不过就是个歪曲的肉块罢了。
我可能昏过去了,也可能一直清醒着。双手沾着粘腻的肉块。头发湿的让我恶心。我湿透了。
我身上的血是我的吗?还是他的?他是我吗?还是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的脚尖碰到了那堆人形的死物,我张了张口,但发不出声音。
再如何询问她也不会得到回答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下场,所以我不喜欢提问,我的困惑就算宣之于口也不会得到解答,更何况它们都是些危险的秘密,我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啊?你问我现在的感受?
淦,你不会认为我能在这种行为里得到什么快乐吧?这也太变态了。
……说真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放轻松点,我只是不想死,她代我去死,很简单的关系。要是我最后栽了,那我也毫无怨言,所以她应该也没有怨言,大概吧。
我蹲了下来,执起她的手来,那胳膊软绵绵的,像个漏出棉花的玩偶。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所以夜之幕布轰然垂落,将我谢幕的姿势掩盖在了渐渐聚拢的城市之间潮湿浓雾之中。
3
“我在构思一个故事,一些旅客的故事,所以我想知道些关于你的事情。我很好奇。”
令人昏昏欲睡的摇晃车厢之中,我壮起胆子向着对面的男人开了口。
他的长相说不上英俊,也不算丑陋。脸上钉满了有些吓人的装饰,眼睛细长,看起来非常凶恶。他穿着身不知道哪里买来的什么电影主题衣服,张着嘴的鲨鱼图案实在有些过时了,看起来很傻,破旧得都裂出了几道口子,牛仔裤也磨得掉色了,一双老旧的登山鞋,鞋跟甚至有些被磨花了。
他的表情阴沉又危险,那本推理小说已经被他翻完了,静静地摆在一边。中途他甚至要了一杯咖啡。
我想当时应该是个好时机,但……用咖啡开始话题?我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我还是错过了。
我在这车上犹豫了好几个小时,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荒诞的设想,我想他可能是个高中辍学的小流氓,或者是个混在道上的危险人物,可能手上有几条人命,又或者负债累累。
他可能是个思想幼稚的叛逆青年,和姑娘私奔了却被骗光了钱财无情地被撇下,又或是他撇下了姑娘。唉呀,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公子哥。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撑着脑袋,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暮色四合,远处已经渐渐浮现出了城市的轮廓。他的眼瞳映出那座城市的倒映,灰色的,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他的目光落在城市远处的某个点上,像是在眺望什么遥远的东西。
“那要叫你失望了。我没什么故事。”
“要是与我有关,那它一定很烂,烂透了。”
“你没办法去评价一个尚未开始的故事。”
我坐直了身体,翘起了腿来,试图给他点信心。说服别人之前先得说服自己,我得先摆出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才行。
“也许它会很烂,说不定到了最后谁也看不懂。但谁又能说得清呢?万一里面会有你的故事,万一有了你的故事,它意料外的还不错呢?”
“……”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了头来,以手掌盖住了杯口的豪迈姿势端起了手边的马克杯。
“你想要知道什么?”
他喝了口那杯几乎冷掉的黑咖啡,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除了我是谁。”
这说法实在有些奇怪,我这么想着,也这么开口了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呢?”
他的面孔像是覆着假面般僵硬,雾色的灰眼睛却像是盯着什么猎物一般死死瞪视着我。
那瞳孔中心一点猩红的疯狂之色在黑暗之中莹莹发光。
“我你不就是我吗?”
我睁大了眼睛。窗外掠过停驻着飞鸟的电线杆。
我的身影在下一秒消失无踪。
空荡的车厢空无一人,死寂悄悄蔓延。
4
我醒了过来,车厢令人舒适的震动让我睡着了。
我从一环套着一环的噩梦里坠落,挣扎之际猛地踢蹬了脚边的车厢墙壁,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对面的男人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
那打满了洞的混混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实在是看得我心惊肉跳,我赶紧低下了头。
说实在的,我只是个公司的小职员,没什么背景,也没怎么锻炼,实在不想在出差途中惹些什么麻烦。我攥紧了手里的手包,十分丢脸的用干涩的声音道了个歉。
男人向我摆了摆手,似乎没有想要找我麻烦的念头,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边摆着本硬皮书。似乎是已经看完了,被放在了一边。
我用眼角瞥了瞥标题,不是我感兴趣的类型。
海浪一样的浓雾浓的几乎看不见窗外的景色,灰白枯燥的色彩将这列火车淹没。
实在让人有些提不起劲来。
开往终点站的火车摇摇晃晃的进了站,一些等不及的乘客站起了身。
过于稀少的乘客让车厢安静的咳嗽声都清晰可闻。
随着广播的声音,我也站起了身,这趟旅程的结果谁也无从知晓,我艰难的搬下了行李。
坐在座位上的怪乘客也起了身,他垂着脑袋,细碎的短发垂在额前,双手插兜,我确信他看到了,但那本硬皮书还是就这么被他丢弃在了桌上,他像个想要抛下一切的落魄流浪汉,迎着我融进了陆续下车的人流里。
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柔缓的寒意漫上心头。
像是一尾潜在心海深处的鲨鱼,幽灵一般游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