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2533,bgm:あんなに一绪だったの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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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弓弦拨动的声音。
格林温尼斯抽出轻剑,她的手在行进时一直搭在剑柄上,因此她抬手时,剑身恰巧来得及挡下疾驰的羽箭。拉弓的人使了十足力气,精灵剑士的虎口因这一击发麻,她眯一下眼,翻身下马。
正是精灵挥剑的瞬间,隐藏在落叶下的绊马索被拉直。奈瑞莱斯抽绳解开绑着盒子的活结,另一手撑在马背上,她借着力道在空中翻身划出道漂亮的弧,最后落在地面。在那里,多瑞安已持盾戒备。怀抱盒子的精灵被护在盾后,躲过另一支飞箭。克莱姆从格林温尼斯的马背后跃出,化成人形,他左手垂落,袖中似乎藏着什么武器。四人小队站成三角队形,警戒着尚未现身的埋伏者。
“啪嚓”,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奈瑞莱斯转身,不详的绿光自她手中飞出,又在半路被拦下——长枪自上而下,打落来自毒使的短针。使枪的战士从树丛后跃出,尖锐的枪头直指血触小队的队长。纳米兹·格林温尼斯从侧旁攻击,她的细剑迫使人类战士向旁侧倾倒,他在落地那刻翻滚,躲过精灵战士用力刺下的短刃。克莱姆弯下身,在敌人看不见的隐蔽处,不起眼的小石子经由狸猫人特有的幻术披上短刀的幻象,他捏着石子的样子正像捏着刀柄。多瑞安仍警戒在怀抱盒子的奈瑞莱斯附近,他扫视逐渐收拢的包围圈,缓缓抽出那把形状独特的长剑。
“……是你,就是你!!”
原本占据着较高视角的弓箭手从树枝上落下,他动作不算轻盈,可也没有人类特有的笨重。弓箭手盯着持剑不动的多瑞安,眉头紧紧皱着,巨大的愤怒涌动在他的身体里,他棕色的眼睛像火在燃烧。
半精灵弓手认出了那把夺走友人性命的长剑。
多瑞安仍旧没说话,倒是格林温尼斯笑起来:“看来是找你的。你还真是——”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们……!”
深棕色头发的弓箭手瞄准半精灵战士,接连射出羽箭。浅色头发的剑士皱起眉:“我讨厌说话被打断!”她足下使力,剑刃却直接劈向弓箭手所在方位的对面——在那里,红铜色头发的森精灵巡林客悄声无息地出现。巡林客也拔剑而上,在钢铁相碰的同时,木精灵憎恶的眼神也与高等精灵冷淡的目光相撞。
“明明是个精灵……”
这句话巡林客在过去也曾听过。她的丈夫因这句话而死。或许在部分血脉崇拜者眼中,精灵就如同雪山巅峰不化的积雪般纯洁,而净水在下流的过程中染上杂质,混入腐土,最后变成只能任人踩踏的泥泞,连奴隶的双脚都较不洁的血脉洁净……可在他们看来,生命就是生命,他们有着共同的源头,最后又将迎来平等的宁静。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事,精灵或人类都不过生存在大地上……是他让她明白人的温暖,体会到与人心灵相通的幸福。安稳来得如此不易,毁掉却只需短短一瞬。巡林客的丈夫因自己的善意过早迎来生命的终局,被留下的痛苦只能以血抚平。
聚集在这里的人有着相似的理由。
“不义之人!”她喝道。
耶琳·奈瑞莱斯环视周围,来人约有五到六个,看来对小队正在进行的任务一无所知。她再次确认木盒的稳妥:那东西被她系在身上,借着多瑞安的盾,没人看见她的动作。毒使并不在意来人的意图,她只想快些解决掉目前的麻烦,尽早完成任务。精铁制的刃器划破被作为遮蔽物抛出的斗篷,因淬毒而闪着光的尖刺也从另一面闪出,先前被纳米兹阻挡的人类战士再次找上她,而浅淡发色的精灵正饶有兴味地与有着一头红发的森精灵缠斗。
“是为了复仇?”她躲过一次劈砍,“那为什么要和人类联手?真是自降身份!”
“……”
“真是可惜。”
“你太吵了!”
巡林客侧过身,手中的剑刃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圆弧。她已将敌人逼进一个死角,可队伍中的弓手盯上了寡言的剑士,她没有等到来自空中的支援。血触的精灵相当敏捷,她灵巧避开地面上设置的陷阱,一脚蹬上树干,落在巡林客背后——下一个瞬间,锋利的长剑就刺透巡林客的胸膛,短刃接着跟上,从侧边割开森精灵的脖颈。血液混着泡沫与一句似乎是名字的低语从切口漫出,纳米兹没有再多看尸体一眼。
不过这也是必然,纳米兹·格林温尼斯想,自己才是被眷顾的。
如果他们真的有自己所称的那般正确,倒下的就会是自己。
——毕竟我更强嘛!
强即正义。
她经由此事再次确认心中的信念,满意地攻向下个敌人。
森精灵与高等精灵对决的同时,半精灵与半精灵的战斗也在展开。弓手射出的羽箭为一旁游荡的袭击者提供掩护,人类游荡者总能避开半精灵战士的剑锋,而他从刁钻角度刺出的匕首也会被对方那把形状古怪的长剑挡下。盛怒下的弓手一心复仇,他只顾着眼前的敌人,羽箭一根接一根射出,他不断向背后的箭袋伸手。他摸了个空。游荡者原本如流水一般的战斗出现了停顿。
有什么一闪而过。
来自毒使的长针扎进游荡者的眼睛,附着在金属表面的毒素立刻作用:黑红而浓稠的血液从人类的眼眶中流出。
多瑞安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几个跨步向前,有着波浪般弯曲的剑被他举过头顶向下劈砍——又在途中转向,拦下长枪兵最后的一击。人类的皮肤被淬毒的刺破开,奈瑞莱斯对毒有着相当的研究,但同街头小巷流行的话本不同,猛毒总要致人死地也需要时间。半精灵战士的剑刃相当锋利,木制的枪杆被折断。奈瑞莱斯回身一刺。一声喊叫从人类战士的喉中吼出。瞎了眼的游荡者听到队友最后的提示,将手中的匕首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打在半精灵战士的面甲边缘。
重物落地的声音。
半精灵的手反射性地抬起,似乎想要拦下别人投来的目光。但很快,他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转而握紧手中的剑柄。仍戴着兜帽的头转动一下,半精灵弓手认出他灰绿的眼睛。一株带着绿叶枯死的树。
多瑞安抬起头,露出他疤痕遍布的脸。
为什么。
弓手的嘴唇动了一下。他的表情由错愕、怔愣转为更大的愤怒。复仇的决意没有丝毫变化,被背叛的痛苦和名为恨意的柴木将火烧得更旺。剧烈的感情驱使情感,他体会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头昏,血液在沸腾,冷,意识指向一点。
他抽出腰边的短剑,直冲向半精灵战士。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血触小队的战士举起手中的剑。
“明明约好了……!!”
半精灵迎上去。
“叛徒——”
砰!
“多瑞安!!!”
剑刃相撞的声音。
此时,耶琳·奈瑞莱斯和纳米兹·格林温尼斯已经结束各自的战斗。她们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看着两个半精灵的战斗——弓手是剩下的最后一人。战斗的节奏很快,半精灵弓手充分运用他的优势,试图利用不停加速的节奏打乱战士的步调,情感遮蔽了他的头脑,他的判断变得迟钝。金铁撞击的声音越发密集,他被诱导至某个点,接着,波浪起伏般的剑刃自下而上,斜劈进他的躯干。
为什么。
怀抱着疑问,他跌进死亡的虚无。
tbc.
滑铲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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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身披浓雾织造的绒衣,降下遮掩罪行的纱幕,在寂静的深夜,尚未入睡的人也许能够听到兵戈的践踏巡行,梦魇步步逼近时他们无助地蜷缩着身子,如同母胎中的婴孩,极力环抱住那丝微弱的安全感。
阿芙洛拉.阿琳坐在倒塌的废墟上拿着羽毛笔发呆,这个幼稚的法鳞很难抓住自己飘离的思绪,仿佛是雾气透过皮肤,在呼吸中渗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让她醒着也一直在做梦,甚至有些时候她以为自己写完了日记,再睁开眼时又发觉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最近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从看到一个神秘的匣子开始,现实和梦境开始缓缓地靠近,重叠,走在这条夹缝里的我和哥哥都会被挤碎,我们真的能变成那个古老的姿态吗?】
她回过神时提笔写道。
【当然可以,阿芙洛拉,我亲爱的妹妹。】
一如既往,身体深处传来了回答。
阿芙洛拉轻轻的呼了口气,收起了羽毛笔,看上去十分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陡然抄起战斧往幽暗的阴影掷出,裂石的声响和沙尘一同扬起,听起来并没有命中目标。她走近了一些,等身的长斧有三分之一嵌进石堆,裂痕延伸到一个诡异的影子脚下,它身上挂着褴褛破旧的布料,佝偻着身子双手抱头,枯槁的手指插在头发间,骨瘦如柴的肩膀不停地打颤,苍白破裂的嘴唇也在微微开合,它的声音是腐朽了的叹息和话语,千疮百孔,被白蛆蚕食,再也无法听出原意了。霞色的法鳞拧着眉头开始发脾气,用力拽了几下把卡在石缝的武器抽出来,准备再来一斧。
“停。“
山月桂巨大的黑枪拦在阿琳身前,如不动的铁则般伫立,那个影子翻白眼似的抬起浑浊的眼珠,漏风的喉管拉扯出嘶哑的嚯嚯声,它的时间定格在死亡的瞬间,赴死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纠缠扭合成姿态扭曲的挣扎。拨动琴弦的骑士们往这边靠了过来,索维里欧斯略带笑意地打量着它
“一个怨魂? “
一位迷离世界里常见的过客,吟游诗人显然不想错过这个送上门的灵感来源,就像生物无法拒绝呼吸一样,那些没有被记录在书上的片段就在眼前,就在这个怨魂的哭喊里。艺术从死者的尸骨里发芽,伸出绿枝,在荒芜的绝地上摇曳。
“可以操纵它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同时退开两步让突然撞过来的怨魂扑空,大概是被强烈的敌意刺激了,精神极不稳定的阿琳开始有些恍惚,她眼中的怨魂面容在不断地变化,变成了很多熟悉的人然后愤怒地朝她叫喊,象征恐惧和破坏欲的蛇缠绕在她的颈间,在耳边丝丝地吐着舌头。倏尔,美妙的和声穿透了嘈杂的咒骂,诗人若歌唱暴雨,此刻便如有雨滴倾盆,诗人若歌唱夏夜,此刻便如有萤火与繁星,阿芙洛拉如梦初醒地揉了揉眼睛,被震慑的怨魂停住了一切动作,但它的怨恨仍像是许多无形的手,想要把桎梏的旋律扯碎成零散音符。僵持了两分钟后,索维里欧斯的右手像是握着一支指挥棒,杖尖下沉,所有音律以沉默谢幕。梅德环手绕着这个怨魂转了一圈
“你看,脸都气皱了,像你这样的怨魂只能保留生前的模样,也就是这张皱巴巴的脸哦?“
山月桂提起枪尖指向怨魂,石榴色的单目只在此时流露出矜持以外的神色,她在看着怨魂,也在虔诚仰望骑乘鲜红战马的传说。
“于特里卡的荣光下,我的锐刃将粉碎虚饰,奉上真实,你因何而来。“
只有声嘶力竭的恸哭回荡在废墟上,不死者浑浊的眼珠颤动,它早已无法流泪,而今却恍如有无尽的不甘和怒意从眼眶溢出滑落。游荡者耸了耸肩回头问道
“这个看来是凉透了,你们觉得怎么说?”
“还以为会有新的灵感,不过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索维里欧斯轻松地谈笑着踢开了脚边的石子。
“派一个怨魂来与墟歌争夺【那个匣子】只是无谋之举,假若它只是来刺探情报的小卒,我也不认为它能知道多少情报…”
山月桂的神色和语气有如古井水,无波而澄澈,特里卡的眷从青睐荣耀的胜利,眼下的情况甚至算不上是战争,胜败也就更无从谈起。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浪费力气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梅德托着脸点评道
“嗯——先不说你看起来跟我们有仇一样,这种程度的束缚就动弹不得,看来也不能期待你作为战力的价值呢。”
“红莺领有动静吗?”
游荡者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手指
“暂时没有,就算他们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手。不过我会再去试探一下,毕竟情报的保质期比时钟走一声嘀嗒还短呢。”
“我知道了,那就把它赶回去吧。”
山月桂解除了警戒将黑枪笔直地插在面前,两手交握,垂目祷告,阿芙洛拉把扣在腰上的小提灯拿下来,旋开了底部的暗扣,金属制的茶靡花绽开同时托起一枚荧光矿物,浮光在薄雾里飘摇,当精巧的机芯开始旋转奏出空虚的旋律,她便跪坐在地上十指交叉闭目。静默的祷告持续了很久,直到怨魂不情愿地退回浓雾牧师们也不曾动摇,但对于她们来说,这像是一瞬之间,只来得及瞥见神投下的阴影,又像是漫长无尽,以双肩和脊背承接沉重的圣徽。
阿琳让茶靡花合拢罩住了那点仅有的荧光,但阿法纳西写的歌还在耳边,即使捂住耳朵也能听到,而她也并不抗拒,至少她还能在这首歌持续的时间里找到被卡在幻觉和现实里的自己,这也正是她祈祷时总会拿出八音盒的缘由。
传闻在别的世界,有掌灯的巡林客,他们在幽暗的地底象征着前进的方向,是渴望逃离黑暗之人的希望,但阿法纳西留下的提灯,却是让阿芙洛拉走进黑暗的牵引。她摸了摸口袋,拿出羽毛笔
【时间到了,我们要出发了…】
她在这一页的角落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