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天栖区社会实验警报声响结束后的十二小时以内,所有包括谋杀的犯罪活动全部归为合法。
感谢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愿八百万神明保佑你们所有人。 」
————第零届日本杀戮日紧急播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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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企为电影《人类清除计划》的衍生同人企划第三期,含血腥/恐怖/惊骇要素,请玩家再三斟酌可否接受再参与企划。
本企养老向为主,需打卡,文画手皆可参与。
本次杀戮日三期至此结束!感谢诸位玩家踊跃参与本次杀戮日企划,带来了美妙的杀戮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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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滑铲了!可恶(虚弱的躺下
唐,真好啊唐……小泉命运般的指路大姐姐……
然后各种互动的番外会在第三章之前写好!希望能让泉今夜的觉悟完成它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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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地址: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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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街,小林拉面 1:35】
人类总是以为自己如此平凡而普遍,整个世界都按照他们所默认的理论运转,以至于他们无法认识到自己的扭曲和怪异,直到他们的理所当然在他人的神情中反射出难以置信。
夏川泉刚刚第一次得到那样的反应。他平凡普通的人生故事,在他人的眼中竟是一场惨剧,足以让他们流下泪来——唐和理树都没有哭,但夏川知道他们如果是更柔软或者和他更亲密的人,那个拉面店将会填满了眼泪。唐尚且冷静,理树却无法控制的悲伤起来,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为你感到伤心。
最令人困扰的是,夏川并不感到伤心。
也许这就是最令他们难过的地方。他吓到了他们,比他的故事更甚的是他无所谓的态度。夏川越是平静,他们的神情就更加凝重,像是没看过案卷的陪审团,一次又一次被超越想象的罪恶震撼。
在那样的神情下,就连夏川泉自己也觉得他似乎应当开始自怜。
幸运的是,他们正身处一个狂暴而短暂的夜晚,温情没有互相渲染的时间。理树不得不忍住他的悲悯,留出时间给他们做其他更重要的事——在这个晚上,特指与杀人与不被杀有关的一切事项。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得多了。唐还要去观察更多的人类,泉需要将他的亲人送去更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在唐告诉了他们关于猎人的情报之后。这个夜晚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危险,携枪者并非个例,而他们的目标显而易见。
这件事让少年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但他却并不离开——现在唐知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杀戮夜社会规则的变迁。他像一只乖巧的机器人,遵守着预设的规则,却未曾预料到他眼前的现实已非昨日。他仍然遵守着绝不抛下客人离开的平凡准则,甚至愿意放任他昏迷的奶奶继续独自躺在房间里。
至于宫野理树完全沉浸在他的思绪里,眼镜雾蒙蒙的,像一座沉思的少年像。至少今晚,他并不是个好的同伴。唐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各自的思绪:"宫野君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夏川君呢?"
理树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慌张:"啊——我,我会……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发言,可却并不打算跟在唐或者夏川的身后自保。自毁意愿以善良和温柔的表象浮现,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让我死'的回音,无声的恳求拯救或者毁灭。
夏川认可的点点头(唐几乎失笑,他似乎根本没听懂这个手无寸铁的男人说了什么就同意了他的发言,仅仅基于对方是年长者),紧跟着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早点回家。既然知道了关于猎人的情报,我想要准备得更完善一点!"
他就差没说请了,像个跟老师申请想要提早回家的小学生似的,等待着回答。唐控制着自己没有叹气——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只撕猎物喉咙却只想取得零食奖励的小狗,毫不在乎自己满口的血迹。
有必要让他们继续探索自身。名叫夏川泉的少年显然还有更多成长空间和需要做的事,宫野理树并不是能独行的精神状态,唐自己也想要观察更多的人。这个临时组成的吃面小队又交流了一会信息——或者说唐对这两个相当有价值的观察对象进行了短暂的杀戮日行动方式强化教育,又存下了彼此的邮箱(唐手机通讯录的平均收入被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显著拉低了)。幽魂一般游荡着的理树被唐领养了,他比唐高出一头,像头身材纤瘦的驮兽,跟随着唐手中无形的牵绳,头也不抬。
夏川认认真真朝他们道别,活像他只是结束了社团训练准备回家——尽管他有些困惑于可不可以说明天见。他并不确认自己能否和另两人再见面,又不懂得掩盖或者社交辞令。最后她不得不总结发言:"那么,如果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天亮之后再见吧。"
她略微顿了一下,最终强调了一次——主要是对理树:"即使在平时,自卫导致的杀人也常常判为无罪。无论因为什么,只要站在这里的人全都是预备杀人者。"
宫野理树看上去几乎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看着唐,但眼睛却没有聚焦。唐有些无奈的向他强调:"所以,反击的时候,要一击必杀。"
顿了一下,她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一点:"像夏川君那样。"
夏川泉睁大眼睛,无意识的站直了一点,显然把这当作一种表扬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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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神社,夏川家 2:45】
在漫长的行路之后,夏川跪坐在自己的房间,向自己确认待办事项上的一切。奶奶还睡着,她不会知道这个晚上发生的任何事。他背着她爬山到凤凰神社的一路上她连个呼噜都没打,那种人事不省的安静让他安心。唐和宫野理树的邮箱在他的手机里,他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们求助,获取任何关于人类道德普遍准则的技术指导。他从某个叔叔的铁工厂里取回了自己很久之前订制的部件,并刚刚组装起来。夏川深呼吸,再一次在脑内回顾他必须完成的一切,却难以抑制的,战栗着感到兴奋。
弓道不该是这样——他深呼吸着,向自己强调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情势所迫。在如今这个疯狂的世道,他必须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使是将他热爱的弓道化作杀人的武器。
可是他仍然兴奋,被唐肯定过的攻击欲暴涨起来,占领他的思绪。像被收养的野猫久违的踏出房门,仅仅是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爽快感就令他想要深深呼吸。
弓箭,和它现代化的兄弟,枪械一样,是仅为了杀戮创造出的工具。即使是刃具也有切割食物,制造工具的功能,弓箭却没有。它是纯粹的杀戮道具,是指爪与利齿的延伸,是人类最深刻暴力的远古具现。弓道当然充满了力与美的结合,肌肉与竹木一同张开到极限,暴力凝合在强韧弦线上便成了令人屏息的美丽,箭羽刮起微小的飓风,推动箭身如鱼一般义无反顾的穿透层层空气,没入它宿命的——并非活物的,夏川泉向自己强调——目标里。
弓道并不是为了杀戮。他确认自己并不是变态杀人狂,他的弓箭也非为屠杀而张开。
但这东西不是。
弩机银亮的金属还带着刚从机床上带下来的味道,那味道难以描述。高速摩擦的刀头切割铁块像菜刀剁开松软的猪肉,于是金属也带上了血肉的腥臭味。那味道让人上瘾。它不久前才从小型铁工厂的淬火桶里出来,未擦净的油渍带着奇怪的工业香味。机床比人类的手指稳定一千倍,它平静的制造出夏川泉需要的部件,接着夏川将他们组装到一起,成为一件杀人用的武器。和弓箭不同——你可以将习练掌握它们所需要的时间美化为艺术和技巧——这东西和枪没有本质区别,任何能够瞄准的人都能够轻易的用它杀人。
在有种种工具辅助的现代,要制造一具杀人的武器简单得难以置信。
它的板机甚至没有被打磨过,从整块金属板上切割下来的边缘有锋利的直角,几乎要割伤夏川的手指。握紧它让人感到……有力,和奇异的恐惧。即使他原本就有能力杀人(实际上他的确杀了人),但是当手中有这样的武器,当杀人甚至不需要超过一片口香糖的成本,那种过于强大的权利令人恐惧。
夏川试射了两次,第一根金属弩箭射穿他房间的地板,飞落一楼后钻透榻榻米,深深没入地下(夏川非常后悔,他没办法把那根弩箭挖出来,也不知道要如何修补木地板上的两个圆洞),第二根弩箭他选择了附近一户人家的花坛,箭支穿透了坛子的一侧,但最终被深厚的泥土和陶瓷阻挡,在撞裂了另一侧的坛壁后它停了下来,从碎裂的厚陶片中露出锋利的刃。可以想见它撕裂人类的颅骨只会比这四厘米厚还填满了泥土的陶罐更简单,脑浆、血液和骨头的碎片会碎裂得比这罐子更漂亮。
这个想法让他惊愕了一瞬间,它滑过他的脑海,温柔而平静,像一滴水珠滚过洗碗槽光滑的不锈钢侧壁那样顺滑流畅,他甚至没有觉得那样的画面恶心,至少不像'大众'应当认为的那样。唐会说他过于纠结——至少他印象中的唐是这么说的。思想无罪——她这么说的时候,脸上连一丝温柔的微笑也不会有。她就是那样,即使在提供帮助时像在叙述判决的法官,客观、冷静、无情。
思想无罪,更何况你已经在为这思想而反思。既然已无罪行,忏悔也无意义。你不过是又一个为无谓之事浪费自己脑力的人罢了。
唐在他的脑子里说完这些,像个下课后又被拽住提问的老师似的,解答完提问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但他知道她还会回来,在他需要的时候——不仅是在幻想里,还可以通过他手机,在现实里。弩机在夏川泉的手里沉甸甸的,未经打磨的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手,刺痛感和重量证明着它的力量。这双重保险让他冷静下来,他可以解决这一切。
夏川泉站在路口,忽然意识到他正站在路灯下,就在那个神秘人所在的位置。他回头看去,自己的房间窗户一片黑暗,那个人不可能看到他。
可是他看到了,他隔着街道,与黑暗中的夏川对峙。
恐怖感再一次袭来,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深呼吸。与素昧平生之人交流后某种东西残留在他的体内,支撑着他在路灯的光柱下站直身体。他感到不安,同时平静。这平静类似于兴奋,在他的脊椎里流淌,让他像一只被过充了的电池似的,在爆炸边缘徘徊,却又完美的运转着。
夏川止不住的想象他的爆炸,那个时刻近了——东方的天空开始发亮,透出蓝色,像一瓶深浓的墨水经由笔尖终于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凌晨即将到来,杀戮夜结束前,那才会是真正的百鬼夜行。犹豫了一夜的人会被迫实行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谋杀;奔走了一夜的人也将补全他们最后的计划;幸存者放松了警惕,像凌晨的兔子从洞口露出头来,试探猎手们是否还在匍匐和盘旋——可惜的是,它们当然在。它们永远在。对兔子们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真正的猎手,而是幻想中的安全。
夏川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安全,直到早上七点之前。而那——还有四个小时。
以为可以写完但还有最后的剧情想要写……可恶!
先把中发出来……下正在狂肝,就算写不完也会滑铲上的!!
是小怪物的觉醒,但泉还是乖小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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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神社 山脚下 5:03】
夏川非常幸运,他第一次骑摩托车,居然没有摔断腿。
近五十号躲藏在面具里的疯子们聚集在山脚下,他们正在争吵着要怎么上山,又要怎么杀人。
夏川泉小心的越过他们,假装自己只不过是路过,直到他觉得已经足够远离,才下车步行靠近靠近到略近处,从风中捕捉他们破碎的字句。仅仅是只言片语也让他如此愤怒——可是他无能为力,要正面对抗他们是自寻死路,可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能做到什么?这群人的手上没有枪械(至少他没有看到),也许他可以到高处点射,将他们逼散再一个个捕杀?他能做到吗?
他没来得及做决定,就被鸟鸣一般清脆的枪声唤醒。凤凰山的鸟群惊起,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开始和结束的都莫名其妙,面具党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夏川小心探出头,看到他们中间站着的那个身影。被现代科技的装备包裹起来的,野兽般凶暴的怪物。也许是因为即将天亮,他将消音器取下,炫耀似的朝在地上挣扎翻滚的幸存者射击,让枪支击发的脆响和凄烈的惨叫在这个血腥味浸透的清晨散发开去,在夏川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故意在每一次射击之间等待一会,仿佛要欣赏面具党们如何求饶,装死,或者在濒死的疯狂中忘记了身后的猎手,动物似的在自己同伴的尸体见扭曲爬动,试图逃走。他甚至在哼歌,浪费子弹在幸存者的手脚上。夏川能看到那个人——显而易见,他是准备冲上山去屠杀毫无抵抗能力老人的渣滓之一,软弱得就连欺凌弱小也要躲在一群恶人中间才敢实行。可是他不该被如此虐杀,像幼童撕碎昆虫的纤细肢体,然后看它在桌面上弹跳挣扎。
而那个人笑起来,看那个四肢碎裂的、曾经是人类的东西蠕动。他毫无紧迫感,甚至懒得浪费一颗子弹。以那人破碎的惨叫为背景音乐,他无所事事的环视四周,狼顾虎视,寻找还没有死透的猎物来折磨。
仿佛在林中窥探一只巨熊或者雄虎,旁观它折磨自己的猎物,等待它的鼻子抓到自己的气味。夏川的脊髓作痒,肌肤滚烫——身体已经擅自惊恐起来,时刻准备着逃跑,但他无法移动,也不能移动。那个人环视周围,寻找面具党逃走的漏网之鱼,而他站得太近了。
好在那个人并不是真的野兽,他没有闻出空气中的恐惧。毛虫一般蠕动的人彘流干了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猎人似乎失望了似的,朝他开了一枪——没有响。
他原本就浪费了太多子弹,在逗弄这群面具党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弹夹。他干脆丢掉了步枪——既然没有了子弹,它还不如一条烧火棍。他跨越几具尸体走近了那个在濒死边缘的人,准备用手枪射穿他的后脑,仿佛并不觉得盯着自己刚刚虐杀的人破碎的后脑勺是什么难事。
也许是因为步枪的小插曲,他放松了警惕。就在他拿出手枪的时候——也是夏川拉起弓,犹豫着要不要从背后攻击他的时候——尸堆中某个装死的人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夏川泉无法想象他的心态,即使他大概也是个准备来屠杀老人的人渣,但他也同样是个躲藏在同伴的尸体中,抓住机会……几乎成功复仇了的坚毅之人。
几乎。
沉闷的,听上去几乎有些怪异的枪声响起。第一发穿过某个不幸的死者的躯体,从侧下方撕破防弹衣外的外套,贴着结实的纤维层弹跳了一下,击碎了他面罩的一角。猎人后撤得飞快,之后的一发没来得及调整枪口,完全错过了他的身体。但第三发和第四发正面击中他的胸口。穿透了一具尸体后,它们的冲击力已经减弱了许多,根本无法隔着防弹服造成有效杀伤。猎人退后两步,与躲在尸体下的那个人对射——夹在他们中间的那具尸体已经千疮百孔。但他还是射光了一个弹夹,才踢开它。
躲藏在下面的人已经被打碎了颅骨,猎人一脚踢开他握着的手枪,才终于叫出声来。他捂着腹部,痛得弓起腰,宽厚的背肌撑起战术外衣,像只绷紧前肢的老虎。他被射中了,防弹衣未能保护好他,于是他现在只能发出愤怒的喉音:"好……痛啊!"
猎人没有处理伤口,只是捂着胸腹处嘶嘶吸气,忿恨的用靴尖踹持枪那人的腹部。他——现在是它,夏川相当确定它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一动不动,任打任骂。显然猎人想要的是更加鲜活和令人满足的回馈,而不是毫无反应的尸体。"……这垃圾!"夏川听见他喊了一句,用靴底狠狠踩着那人破碎的脑袋。
猎人喃喃咒骂了一会,捂着腰腹朝山道走去。楼梯由青石板铺成,沉默着,丝毫不在意踩着它的已经不是信众,而是前来屠杀的恶党。皮靴声沿着步道爬上,消失在森林中。凤凰神社的山门此刻紧锁,但夏川泉知道它无法抵抗枪械和暴力。那里的人从未考虑过反抗……正因如此他们才被盯上。对恶人来说,温柔平和并非示好,而是邀请侵犯。
所以夏川才追了上去。
【凤凰神社 山门鸟居 5:20】
像羊群的影子里躲藏着的猎犬嗅到狼的臭味,于是竖起耳朵狂奔——说到底,驱动猎犬奔跑的并非保护欲,而是与狼群相同的杀戮欲。它渴望撕碎饿狼的喉咙,正如狼渴望吞咽小羊鲜嫩的肉。狗比狼更加扭曲,狗是否定自身,曲解欲望,只为在羊群中苟活的狼。而狼是对自身之外的痛苦与恐惧都冷漠无情的狗,不再恳求被愚众接受,而是将自身的疯狂与暴力彻底展现——自由而狂野的野兽。
野兽之间,仅凭气味便能彼此警惕。因此夏川泉奔跑,肺叶翕张,如同烈火在胸中爆燃,泵出岩浆般的怒血。这里能够抵抗他的仅有自己一人,需要保护的却有几十上百。本能唤醒惊恐,紧张和焦躁,如同背对猛虎,或者被群狼环伺。你一无所知,却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野兽就在山道上,此刻正不紧不慢的沿着山路行走,逼近山顶。
他不能从身后赶上——那样只不过是给对方留出清晰广阔的射域,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好在青石步道为了腿脚不灵的老人们而设计成了坡度平缓的盘山道,夏川从坡度略微平缓的东面爬上山,轻易赶在他之前。
鸟居一如既往的矗立,石碑依然无声的记录着没有人会去读的文字,夏川藏身在鸟居背后调整呼吸,等待上山的脚步声。以夜幕为背景的神社沉寂着,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看起来也像一片剪影。夏川知道里面的人都醒着,不敢移动,不敢说话,略年轻的避难者在网络里尖叫求助,而年长者连悲鸣也发不出。他们安静的等待死亡,或者破晓的阳光宣告安全降临。那种安静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鸦雀无声——鸟儿以鸣叫传达信息,只有感受到威胁时,才会在恐惧中为了隐藏自己而闭上嘴。
那猎人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袭击早已被预告,他放肆自己的皮靴踏出响亮的脚步声,几乎傲慢的宣告着捕食者的到来。熊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脚步,雄狮在作战之前也会怒吼、恐吓。只有在伏击时,猫科的捕食者们会收起指爪,温柔的躲过枯叶与细枝,从背后用牙齿亲吻猎物的脖子。无论是多么大、多么小的猫,捕猎的姿态总是相像。
夏川犹豫许久,还是举起了弩机。它的杀伤力和上弹速度都比他的弓更强,尽管感到不忿,但他此刻必须理性的做出最优选择。比起他的自尊,更重要的是确保胜利。
既然使用着弩机,弓道八节自然也不必遵守——拿着弩机原本也不可能完成弓构。它的箭支是预先装填的,每一只都可以射穿人类的肉体,或者在被防弹服分散了冲击力后,留下骨折和淤青。夏川瞄准青石楼梯的中央——那个神秘猎人已经展现了他的傲慢,他不会从树林里躲藏着出现,也不会靠边行走。他必定从正中间出现,自恃如等待加冕的皇帝。
弓道并非杀人之道,但弓术仍是杀人术。优秀的弓箭手即为古代的狙击者,最为重要的并非准确的射击,而是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耐心。
那个人从山路上露出头来——他的脸藏在黑色的眼罩和面具下,即使射击也不一定能打中。躯干被防弹服裹紧,仅靠弩箭无法击穿。腿上肉眼可见的凸起方形的轮廓,大约是某种一般人不常见的防弹装备。他的全身都藏在某种程度上的保护当中,夏川不敢浪费这可能是唯一的射击机会,可那人并不会因他的犹豫停下。他拾阶而上,距离鸟居越来越近。夏川泉感到大脑发胀,思绪加速——他必须在那人注意到他之前决定他瞄准的目标。
面具与防弹服之间的缝隙——不久前被那个面具党的临终反抗打碎了的面具,露出猎人半侧下颌上的胡茬。从侧面瞄准,只要角度适宜,夏川可以割破他的气管。如果正面发射,箭矢可以打碎他脸部的骨骼,造成呼吸困难。无论如何,这一击会让他失去战斗力。猎人越来越近,他就要看到夏川了——距离鸟居只剩下三步,夏川泉必须发动他的一击,无论是否做好准备。
仿佛时代剧一般,男人越过月光照耀下的鸟居,少年屏住呼吸,射出他等待已久的一箭。
此刻,夏川确实下定了伤害他人的决心——面对松下时他不过是本能反击;和唐、理树一起时,他几乎忘记了这里是杀戮夜;名叫酒的外国人更是如同普通的游客。直到此刻之前他都还自认为受害者,只需要自欺欺人的准备好反击,他就仍然纯洁无暇,可以在今夜结束后回到天栖区的小小房子里,继续他平凡无趣的生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弩箭的刃尖穿透人类的皮肤,箭身那从车床上继承来的环状纹路磨过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溅,透亮得令他不得不认清自己。
夏川泉渴望暴力。
“帕戎在哪里?”
强烈的血腥和恶臭尚未从小巷里散去。格瑞特·克拉拉-尼尔森强压想呕吐的欲望,狠狠瞪着面前的“好友”。
早7时整,随着广播响起,阳光重新洒满这片土地。警戒线撤下的那一刻,远道而来的金发少女终于越过天栖区的边界线。她捂着口鼻跨过散发阵阵恶臭的尸体,在残垣断壁中四下寻找那抹和自己相同的金色。
随后,她瞥见那抹一闪而过的浅金。
“别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嘛克拉拉酱~你看,这么瞪着我的话会留下皱纹哦~”
“回答我!!!”
拳头唰地擦过相川缝的耳畔,在她身后的墙上砸出一个浅坑。缝捏过自己左侧的鬓发嬉笑:“真是的,好危险啊克拉拉酱——”
“……我没在开玩笑。”克拉拉怒目而视,攥紧钉在墙上的拳头,“我下次可不会打偏。”
“呜哇好可怕!小缝、要吓得瑟瑟发抖了哟?”缝这么说着却笑容依旧,看得克拉拉背后有些发寒。
“总之,克拉拉酱可以先收回拳头吗?暴力可不好!”
缝握住克拉拉的手腕,关节处发出清晰的“咔”的声音。克拉拉因突如其来的剧痛有些溃不成军,她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抽回手,同时后退三两步。缝笑着拍拍手:“对对,这样才对嘛!让我们友好地交谈吧?”
“哈。”克拉拉捂着手腕冷笑一声,“我和以谎言为生的背叛者没什么好说的。”
“诶克拉拉酱这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还明知故问?”缝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故作慌张地摇头,“太狡猾了——”
没等克拉拉回应,缝又右手指天,左手张开靠在唇边:“不过念在旧情,小缝还是告诉克拉拉酱一个重要情报吧!政府发布的存活名单是绝、对、属、实的!以上!”
缝满意地看着克拉拉愤怒的神情一瞬间混入了一丝错愕。那是她投下的薪柴,是星星之火燎原的助燃剂,是她投下的“爱”的余烬。
她的衣领被破冰人猛地拽起,对方力气大到她的双脚快要离地——这有些出乎她意料。不过,那个悬在她脸颊边迟迟没有落下的拳头在她意料之内。
“动手吧克拉拉酱,我和你们算是两清了。”
“为什么……你能……”
缝听着克拉拉未尽的话语既在颤抖又带着哭腔,不禁长叹一声。
“以后要擦亮眼睛交朋友哦,克拉拉酱。这是小缝最后的忠告咯。”
语毕,缝一个手刀砍向克拉拉的左手腕,她落地站稳并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物。对于跪地掩面的破冰人少女,她头也不回离开,消失在小巷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