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捏造背景板离职同事注意
说是背景板其实是中宫娘娘
我也算万种风情实非良人,谁能有幸错付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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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因为那一两句话在我这边躲上一星期吗?”
照川坐上驾驶座之后手拨弄了一下内视镜下挂着的中国结,来生这才注意到那背面系着一枚铃铛。她开始在自己面前的抽屉里翻找CD。
照川的光碟收在一个厚厚的收纳包里,那收纳包老旧到已经泛黄,有几张光盘的封面也褪色到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内容。来生打趣道这是传家宝,照川不回应,系上安全带便发动引擎。
“今天想去哪里?”他往内视镜里看了一眼,又看向前方的路。距离来生大晚上拎着一个小行李箱踹开他出租房那可怜的门板已经过去将近一周……她好像根本不受男女有别那套亚洲人优良作风的限制,二话不说就张罗着“小住几天”。
今天的回答依旧是“不回家,去哪都好”。照川开着车载着来生在南京市内乱逛,适逢下班,路上堵得所有人都像乌龟。车内放着来生精挑细选出来的电音舞曲,车载香水柠檬味的香氛沁入皮革,她就这样懒散地瘫在副驾驶座上,夕阳将她的白色短发染成金黄色。照川将头顶的遮光板翻了下来。
“说说那个女孩的事吧。”他双手离开方向盘,伸了个懒腰。
来生头靠着车窗,一开始嘴里还嚷着“别打探同事私生活”,再后来叹了口气,从相遇相识开始讲到上周自己被高中生女同性恋的直球打懵。照川听完表情冷淡只说了句:“一色小町?真是个怪名字。”
来生也理所当然地蹙起眉毛,往他肩膀上狠狠回了一巴掌:“哪里奇怪了?”
“中国家长不会给自家女儿取‘清照’‘如是’之类的名字吧?”
来生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后一脸不高兴,继续将视线撇向窗外:“不要你管。”
堵着车行进到了岔路口,照川便往右打方向盘走上通往家的反方向的路。车上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已经将近七点,他在步行街路口附近停了车招呼来生去吃晚饭。
今晚两个人只去常去的快餐店。来生比一般人都高,还比照川高一些,走在路上屡屡让旁人侧目。照川过去交往过的女性朋友多半会因为一些生理上的异于常人而竭力想要掩盖这差距,但来生没有,她也并没有像另一类女性朋友那样选择扮演男性角色,裙子该穿就穿,喜欢的化妆品颜色该涂就涂,不会因为脸上的伤疤丑陋不愿意示人,也不会考虑到身高就抗拒高跟鞋。此时她正挽着他的手,表情热热闹闹像正热恋的女孩。点餐中途他俩偶遇同来吃晚饭的同事。来生毫不避讳朝他们招招手,免灾科的姜曙云探出头朝照川打招呼,坐对面的英国动物学家也举起他的可口可乐易拉罐向他们示意。照川扯了扯嘴角勉强出微笑,来生往他手臂上轻轻一掐,然后推搡着到了店最里面的座位。
晚饭他安静如常,但今晚来生格外话多。她说小町挑食,不喜欢吃胡萝卜和芹菜,也咽不下牛筋和竹笋,最后白饭也只能吃半碗。她喜欢那些精致的点心,总是买双份,多出来的那一份给来生。两位年长的哥哥对这样的妹妹也是颇为无奈。那时候两个人还睡上下铺,晚上聊着天可以聊到深夜。来生到了初二的时候突然开始疯狂长个,婴儿肥的圆脸有了些成熟年纪的棱角,每周校服裤都会短一截。再让她睡原来的小床就太委屈了,于是她换到已经上了大学的大哥房间住。
今晚来生只点了鱼和蔬菜,但盛了两碗饭。照川把吃完一面的鱼的鱼骨剔下来,她嘿嘿在傻笑什么,前同事看她一眼问,笑什么呢?来生摇摇头说她和小町吃饭的时候她也会这样。照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把一大块鱼肉夹进自己饭碗里。来生眯起双眼撒起娇来:“照川你等会去买份田螺回家嘛?”
回家之前照川照做了。他拎着装有一盒田螺的塑料袋开了出租屋的门——这房间让两个身高都一米八五以上的人住实在有些太逼仄了。他还没摸到玄关开关就感受到身后一阵柔软的触感与高于自己许多的体温。随着门锁扣上的声音响起,他腰间的皮带被解开。
来生在去年从香港分局调来南京,一口港普惹得执行科办公室里更加欢乐。
那道恐怖的伤疤也在不久之后出现在照川的胸前,那次的遭遇实在凶险,痛觉实打实地传递到大脑,在妖异被处理之后来生拖着他塞进车里直奔医院。这女人力气可真大啊——照川躺在汽车后座上,疼得喊不出来,还有力气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诡异地笑了出来,结果下一声笑就是来生发出来的。
从那次之后他便因为身体原因离了职。来生时不时来看他,最后也是她接他出医院。他们两个第一次是在那之后随便找了家宾馆。开的房间都没有通风,塑料的气味直冲脑门,因为伤口刚愈合照川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于是全程都是来生在引导。他躺在松软的被褥上问她之前有几个男朋友。来生把刘海一撩,腰间的牡丹花纹身妖艳夺目:“没有,一个都没有。”
时间回到四月,这次照川披着浴袍戴着塑料手套在挑田螺肉,来生在穿衣镜前将沉甸甸的耳坠换成方便入睡的普通耳钉,他看着前同事的身影在玄关门口停了一停,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落地窗边束起来的灰色窗帘。那模样像极了一位临窗而立的少女,纤细的腰身和曼妙的裙摆,这似乎能让来生想起什么人。
照川接着处理那些田螺肉。一色小町在来生的描述里像一位被宠坏的恶劣大小姐,但提起她时来生脸上又满是笑意。现在无声在两人之间徘徊,照川先对她开了口:“你不如带她去鸡鸣寺试试看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女呢?”
来生语气顿时变得不大乐意,她胡乱地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为什么我要带她去?我还不如带你去呢。”说罢觉得言重,又不愿道歉,气呼呼地挪到他座位旁边。她和照川都是孤儿,她还能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看到照川的家庭合照,就摆在玄关的鞋柜上。这房间哪里都乱,只有那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供了电子香。她将头靠在照川的肩上,两人像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做爱的时候也会接吻和四目相对。
最后来生握住他的手腕,对他说马上就要清明不如去扫墓。照川跟她说你刚来南京或许不知道,清明的时候会有鬼市,用柳叶擦拭双眼就能看到,在那里可以买到去见已逝之人的黄泉酒,然后照川又问她,你有想见的人吗?来生哑然失笑,她在意的所有人都还好好活在世上,逝去的那些人,也没有一定要见谁的执念。照川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阵,还是移到了茶几上那已经堆积如山的田螺壳上,想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被称作骈居更合适。
来生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就做过一次,完事以后在等待外卖的途中洗了澡,最后他坐在小小的沙发上边吃饭边看点播电视里的电影。照川喝着汤,只觉得胡萝卜和芹菜很好,牛肉也很不错,没穿上衣的时候能明明白白地看到他身上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腰际的伤疤,还有来生恶作剧留下来的牙印。来生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头顶上还挂着干毛巾,但已经穿上了他给她准备的睡衣,不大,甚至合适得过分。
照川看着她单手打开桌上那罐啤酒,想到如果她能够将自己的睡衣穿成别的女孩那样,或许自己真的会爱她。
O其他视角见格友剧情。
O概要:答案藏在矛盾之处。
—3487字—
秘密是早知道答案的问题。齐言草深谙此理。
替齐家完成了清明祭扫,齐言草和齐言树双双归家,躺倒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携丈夫远游他乡的母亲大人给齐言草发来时髦的新纸片人帅哥表情,诉说他们在外忙碌实在回不来祭祖,将清明节的齐家大事托付给兄弟俩实在心中有愧。
“给你们定好了好吃的,快去大吃一顿好好慰劳自己一下。爱你们~”这位母亲如是说。
这类事齐言草已经习惯了,齐言树也已经习惯了。自从他二人有了工作独立住房后,这一对恩爱情侣几乎立刻卸任了父母的工作,去天下游历做真正的神仙眷侣了。
“怎么样?”齐言草惨笑着把头扭向弟弟。此时他另一边正靠着沙发仰天看天花板。被齐言草唤,他也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两人同时露出疲惫又无奈的笑容。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既然父母都付了钱,总要去吃了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家中事了,工作暂歇。齐言草征询仙人掌酱意见看她是否要和兄弟俩一同去饭店看看。可仙人掌沉迷新买的数独游戏,填格子填得不亦乐乎。齐言草看她是不愿意看人类吃饭的。于是两兄弟难得有了自己的时间,又恰巧在一起。似乎是心情不错,齐言树提出由他驾车,送两人一同去父母订好的饭店。齐言草表示同意,穿了一身方便行动还算得体的衣着,坐上了自己弟弟的车。
驾车时齐言树目视前方,忽然问齐言草道:“怎么了?”
“是仙人掌酱的成绩单。老师发过来了。”
“哦。”齐言树应了一声。
“你确定……是这里吗?”齐言草看着齐言树车速减缓。
“没错,地址写的就是这里。”
透过副驾驶车窗,齐言草看到了一幅高级商务酒会,侍者来回忙碌的景象。
两个人下车,停留在原地愣神须臾,直到有人走来询问他们姓名。这直接打消了两人也许是父母搞错了或者是自己搞错了的侥幸心理。
就这样,穿着一身休闲衣着,齐言草硬着头皮往宴会厅里走。
来都来了,总要去吃了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两兄弟看着一众穿着贴身西服的工作人员在他们两个走来走去,用餐具小心的扒开食物以免精致的摆盘被破坏掉,小心翼翼用勺子送进嘴里生怕发出奇怪的响声。在尴尬又平静的节奏中,两人试图尽快结束这个过程好回去把那对乱花钱的破情侣数落一顿。原本的计划都十分顺利,直到齐言树被文思豆腐呛到了。
显然他不是因为食物的问题而出的问题。齐言草寻着齐言树的视线望去——
——他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些穿着工作人员服饰(女性款式)的男同事。
执行科,淮玖。
齐言草的第一反应是:不愧是执行科,清明节也要加班。第二反应是:风水轮流转。
看齐言树要了餐巾继续故作镇定开始缓慢进食,齐言草明白他的弟弟完全不想知道同事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这小树崽子不想加班。六扇门哪有什么新鲜事呢?执行科八成又要和什么妖异搏斗或者调查解决灵异现象。
最近执行科的大事要数酒店离奇死亡。齐言草不想多想,很显然齐言树从表现上看也不想。
“你笑什么?”齐言树突然问齐言草。
“我有表现这么明显吗?”齐言草难掩上扬的嘴角:这回轮到你偶遇加班。
“很明显。”齐言树读出了齐言草心里的每一个字并投来了一道饱含着无奈和谴责的目光。
“等他们忙完了,请他们一起来吃吧。”齐言草摆手求饶。
“行。”齐言树点头。
既然都遇到了,总要去请来一起吃完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虽说不想加班,但两人也都不想出事。这出事包含两个方面:既不想同事出事,也不想隐秘公约出事。所以后续两人总不约而同地往厨房看。齐言草是灵兽科,有听个响的水平。更深那些执行科的门道还得看齐言树的脸色。从他现在还有心思坐在位置里盯着大盘子里的小蘑菇心里质问父母他们是否有正确的消费观这一点来看,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如果你问这些都是弟弟的小心思,齐言草他是如何知晓的,他也只会回答你他就是知道。
这是兄弟之间的秘密。至于消费观那一部分,那是兄弟间的默契。对,齐言草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声响一直延续到了仓库,最终没发出什么大动静。看淮玖脱掉了工作服从厨房出来,齐言草看了齐言树一眼:像是顺利解决了?齐言树点点头。于是兄弟俩走上前去将他与情报科的另一位同事一同加入将荒唐花销合理化即把这顿宴席吃回本的群众阵营里。
情报科,唐晓绅。
没成想这位敬业先生坐到了齐言草面前,掏出了一个线索袋。
“请问如果没记错的话,您是灵兽科的吧?”
坏了,加班的怎么又是我?一瞬间齐言草的脸上写上了这几个字,所有人都读得懂。
唐公子的线索袋里装的是一种香薰,据说现场那只老鼠因为这香的缘故才突然变成了精怪闹出事来。这香对淮玖也有影响。似乎这其中确实有些阴阳谋算。唐公子希望齐言草将证物带回灵兽科。齐言草没有拒绝的立场。
“有没有酒?”
“有啊——”齐言草没想到唐公子办完公事,直接开门见山开始喝酒,于是好哥哥看向齐言树,并用目光提问执行科的行事风格这样灵活?被齐言树扭头避开视线。
唐公子喝起闷酒的阵仗有些吓人,看得人不由怀疑是不是刚经历了情场失意一般的大事。齐言草看淮玖非常关心他的搭档,两人关系不错,便将喝了个大醉的唐公子托付给了他。显然他更适合这项工作。当然不是因为突然加班心中不爽加上仙人掌酱语文挂了又挂,屡败屡战如今已经十二回了。
齐言树驾车送齐言草回六扇门交完证物和报告。非常默契地,由于加班不悦所以他踩油门时,用了限速下的最大速度——一种不会被开罚单但足够让他快点从加班地狱里解脱的速度。上车前齐言草还开口让弟弟陪自己去一趟鬼市,下车以后就因为胃里翻江倒海连作报告的电量都只剩零点五格了。
齐言树陪着齐言草从六扇门出来,替他的哥哥开了门。没有问齐言草要去鬼市做什么。齐言草也没有说。因为两兄弟都明白,他们是去给仙人掌酱买教辅书的。
和家里的仙人掌酱打过招呼,说两兄弟去鬼市买点东西今夜不归。仙人掌酱发来了一个点头的仙人掌表情。两人于是踏上了鬼市的街面。路上齐言树翻到了英语速成字帖,齐言草摇头觉得不好。齐言草想找些快速拼音入门的密卷书册,被齐言树点破:“嫂子的数学已经是六年级水平了。”
“可她话都不会说,更别说外语了。”齐言草叹气。
“她是不是故意不想说?”齐言树十分平滑地把问题刺出。
“她喜欢和人类交流,也乐于和你我互动。你也知道。”齐言草否认。
齐言树不言语转而向齐言草投来目光:那只能看你继续和她接触,看她的症结在哪儿了。
齐言草垂眸。
两兄弟都明白,齐言草知道症结何在。只是他不愿意说。
“二位要体验一下么?”
于是两人都从藤娘子这儿拿到了返魂香的小样。恰巧这一支香把问题从秘密处引开。
香燃雾散,齐言草看到了久远之前的光景。
只看眼前是个古朴的街巷,地还是泥沙路。街巷里都是竹木做的摊位架子,挂着布和旗帜。字体各有不同,都是古字。
“捉贼啊!”他听到有人这样喊叫。
下意识便动身去追那形迹可疑之人。一路直追竟遇上一持剑长发男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贼人出招。他出拳扫腿逼得贼人连连后退,最终被一剑压住肩头抵住喉咙。剑客与他一起将这贼人捉住,把他偷盗的钱财归还给买炒面的店家。
“小兄弟是逃难还是找人?”事后他将剑客带到了自己的小摊上。
“游历。”剑客答。
“如今各国伐交频频,小兄弟可得多当心些。”他笑道。
剑客见他不多问来处,舒展眉宇。
“小兄弟武艺超群,可否与我交个朋友?”他走近剑客。
剑客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于是两人以朋友身份在这条街巷里待了数日。终因志趣相投,拜了天地,做了兄弟。
“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啊?”他进而知道了剑客的出身。手里端着的碗洒出一点茶。
“齐兄不也是从军里逃出来的?”剑客面色微红,神态微醺。
“仗打赢了国没了,怪不得我啊,要笑你就笑吧。”他自嘲起来。“这条街上的,谁不是如此呢?”
“秦大夫。”剑客笑。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忘了他了。我自罚一杯。”他举碗喝尽。
“也不知这条街的平静日子能坚持多久……”剑客忽而开始惆怅,目光却看向他。眼中灼灼有光。
“只要大家想活下去,总会有办法。”他抬头,天上的夕阳把周围云彩染红成火,独留中间一块晴空。
“毕竟大家是因此聚到一起的。”
是吗?齐言草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一边的齐言树脸色不对。
“小树?”齐言草手触碰齐言树的额头。
“小树!”他按上齐言树的肩膀。“你还好吗?”
好在齐言树看清了他的模样。
“去车上休息吧……”他很担心他的弟弟。
“嗯。教辅书……”齐言树经历了痛心之事。齐言草感受得到。
“我还记得!”他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的弟弟安心。
齐言草把弟弟送回车里,在鬼市中漫步。仙人掌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刺拔掉的。让世界接受仙人掌有刺对世界而言也是难事。在互相妥协中,彼此假装努力去靠近彼此,以此互相撕扯出一片小小的天地,能够安稳度日。这样的结果对于齐言草而言就足够了。
原来自古至今,他总是如此。
齐言草最终拿了本小儿拼音识读卡回到车上,这一回,轮到他开车载自己的好弟弟回家。果不其然,仙人掌酱根本读不出一个音来。
齐言草笑:“总会有办法。”
*非常感谢各位老师互动5555 小辰和米勒写得不是很多,还是斗胆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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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翼在红木门前屏息静气,他抿住下唇,先前提交的那份报告在他脑中不停滚动播放。片刻,他抬起手,在门上叩击三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进来吧。”他听见办公室内传来回答。
钟翼走进去,轻轻带上红木门。微胖的猫正站在窗边眺望,手里捻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屋中萦绕着淡淡的烟味。
“……包先生,您找我是为何事?”
包大人没有回答,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进烟灰缸,合上窗户,走到办公椅前:“坐吧。”
钟翼只得坐下,他垂着脑袋,这只清楚自己所作所为的玄猫不敢正视包大人的双眼。
“钟翼,年轻人有个性固然很好。”他瞥见包大人交握的猫爪,“小到夜游神小队,大到整座南京市,个性让人们一成不变的生活充满趣味,成为了区分你和我的象征。”
“但是,”他听见包大人话锋一转,“六道门下设的七个科室,提供情报的说书人,以及我等夜游神小队。个性迥异的各位成员汇聚在一起,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方能继续维护此世的和平安宁。”
“那么,我们的工作内容是什么?钟翼?”
“……夜间巡逻,保护遭遇灵异的凡人,解决因此引发的灵异事件。”
“不错。”包大人捋了捋胡子,“那么你也明白,与邪祟作伴的我们常在危险边缘行走。”
包大人语气一沉,凝视面前的夜游神:“倘若再有擅自离队,而援军未能及时赶赴现场——届时就不仅仅是轻伤的问题了。这点,你也能明白吧?”
钟翼攥紧膝盖:“是,包先生。”
“我们的工作不是简单的儿戏,希望你能牢记于心。”包大人拿起手边的一张资料递给钟翼,“下次任务后天开始,你和白鸟辰也一起。地点在南京XX庄度假酒店。”
“不过,明天是清明。”包大人掏出烟盒,夹出一根新烟,“零时,朝天宫东门,提前摘好柳叶。”
钟翼沉默地抬头,猝不及防地被包大人呼出的烟呛到,禁不住咳嗽起来。
“去碰碰运气吧,或许能找到你正在寻找的东西。”
*
“准确率高达八成的水晶球,只需三点功德或修为!”
“这位道友,不考虑换一串念珠吗?”
“新到货的辟邪符文,来瞧一瞧看一看呐!”
钟翼攥着拈来的柳叶,他眼中的朝天宫东门外热闹非凡。
摊铺在街道一字排开,珍奇异宝在昏黄的灯下反射光芒。摊主们吆喝着,诸多人影穿梭其中。缀着星光的夜幕下,集市盛大开业了。
钟翼忽然感到身后强大的气场。他扭过头,望见向他走来的,扎着麻花与冲天辫的男子。那个男子比他还高一头,以至于他不得不抬头仰望。
“叨扰了,这位仁兄。”男子作揖,手势显出他是个习武之人,“在下在六扇门里对阁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阁下是否记得。”
钟翼打量一番男子,来者应是执行科的魏海峰。他躬身鞠躬:“我记得您,将军先生。我的朋友偶尔会提起您……您来到此处也是准备造访鬼市?”
“阁下神机妙算。”魏海峰收起双手,“在下确实是有听闻此处可以进入鬼市,但并无进入的途径,正在此时看到了阁下。”
钟翼张开手,显出手心中的柳叶:“只需将这柳叶擦过眼前,即可窥见鬼市。我已经用过了,将军先生尽管拿去吧。”
“在下感激不尽!”魏海峰双手握拳,又毕恭毕敬地接过柳叶。只见他捏着柳叶在眼皮擦拭两下,再次睁眼时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尔后又转为感激:“在下看到了,非常感谢阁下!”
“将军先生不必客气,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没入模糊的影海中,走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油灯。钟翼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珍宝,不自觉地咬紧嘴唇。“找不到啊……”他喃喃自语。
魏海峰应是听见了他的碎碎念,便一步跨到钟翼面前作揖:“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阁下若有想买的具体物品,方便的话可以告知在下。在下一定认真留意。”
“多谢将军先生,您逛市之余留意一下就好。简单来说,能祈福健康平安的,类似福袋的东西。”钟翼回答道,顿了顿后低下头,“……老实说我不相信人类世界卖的那些,所以想来这边碰碰运气。”
“在下了解了。”魏海峰点点头,“愿阁下能早日获取。”
忽然,一股浓郁的药味从钟翼身侧的店铺传出,直冲他的感官,惹得他往后一退。占地不大的小铺里,数个抽屉柜紧挨着,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留着白色长发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边磨药。
见钟翼没有跟上,魏海峰转过身来搭话道:“阁下,您怎么了?”
“这里有间药铺,我想进去问问。”钟翼调转方向,“将军先生呢?”
“多谢阁下的邀请,但在下还想前往东市,就先行告辞了。”魏海峰躬身作揖,“鬼市结束前在下会回到入口。”
“好,到时候见,将军先生。”
钟翼轻轻摇手作别,慢步步入店内。老板娘放下研钵,露出微笑:“欢迎光临,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钟翼托腮凝眸,迎上那对紫眸。
“请问——”
*
南京XX庄度假酒店坐落在汤山废弃矿坑山谷中,酒店紧贴岩壁而建,泡在温泉中既能远眺矿谷,又能仰望悬崖,置身自然美景加上细致入微的服务……尽管酒店收费较高,许多旅客纷至沓来,开业仅半年该酒店便迅速成为南京旅游的网红打卡地。
矿坑山谷迎来了又一个深夜,比起城里,这儿能看到更多的星星。不过钟翼丝毫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情。他侧身躲过邪祟的一击飞扑,匿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当那浑身冒黑气的“人”蹒跚着起身时,一支燃着星火的箭插进它的身体。哀嚎声过后,钟翼从它先前站着的地方捡起箭矢,又化形为猫,在廊桥上快速跑动起来。
“——小猫,能听见吗?”白季夏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喵、喵喵!”(“很清楚,先生你说。”)
“查到了,那些‘人’是地缚灵。”白季夏顿了顿,“近年酒店修建时期,石灰石矿洞发生塌陷事故,数名工人被埋,至今不知所踪。”
“这件事多半被施工方压下来了,那些工人也就——”
“喵喵,喵喵喵喵。”(“尸骨未寒,变成了酒店的地缚灵,对吗?”)
“没错,稍后我会赶来支援,小猫先去吧。”
“喵。”(“好。”)
通信随着嘟的一声切断,钟翼瞥见不远处的火光,他唰地窜上一旁的景观树,没于枝叶下的阴影里。现在的高度够他俯瞰整个“战场”,他掏出箭矢屏息凝神。
辰和米勒的配合相当默契。一“人”因米勒的拳头失去平衡,米勒弯下腰,辰的刀裹挟着火焰从他上方擦过,重重地砍在它的身上。而米勒调转身体方向,借着未尽的冲力往辰身后的“人”来上一拳。下一秒两个地缚灵纷纷化作了青烟。
不愧是老相识,钟翼腹诽着拉弓,几根箭矢射中想要伸手抓住两人脚踝的地缚灵,又干掉两三个准备一拥而上的家伙。
“谢啦,小辰的猫猫同事。”“你那边能看到剩余多少只吗?”耳机中接连传来米勒和辰的声音。
“大概十来只,在前方十米外的地方。它们看起来都很弱,几乎聚在一起,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们。”钟翼从肩包里抽出一捆麻绳,“米勒先生,您带着法器吗?我有个想法。”
短暂的交流后辰变回玄猫沿廊桥跑去,米勒则掏出法器比了个OK手势。钟翼扯扯箭矢末端的绳结,像套圈似的甩动起箭矢,再掷向辰跑去的方向。米勒控制引力以控制箭矢的轨道令其绕地缚灵们一周,它们还没反应过来辰已经变成人形拽住麻绳并系好结,把这群地缚灵一网打尽。
净化一切的火焰燃烧着发出滋啪的声响,天空边际逐渐露出鱼肚白。
“……嗯,确认目标消灭,没有出现新的目标。两位辛苦——”
然而钟翼忘了自己还是人形。他所处的枝干并不粗壮,无法承受他的重力很久。
——搞砸了。
随着啪的一声,失重感吞没了他。
但他没感到预想中的疼痛。
钟翼睁开眼睛,身下的灌木丛成为了很好的缓冲带,茉莉的清香萦绕着他。
他扭过头,他的先生正站在廊桥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想起离开墓园时自己做出的承诺,沉默不语地别开脸。
最近楚辞梦境缠身。
他梦到了很久很久属于自己,但是却又对现在的他来说如此陌生的记忆。他梦到了鲜衣怒马的少年在草原上笑得肆意,又勒着缰绳在自己面前停下献功似的把手里中了箭的兔子提着耳朵塞到自己怀里,露着虎牙说今晚就吃这兔子了。他也梦到了笨拙的青年勾着自己的手指,明明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却像极了一只被人抛弃了似的奶狗崽子,低着头在自己的手指尖上轻轻搭着又勾一勾,直到自己无可奈何地回勾一下满是茧子的手指,青年才抬起头来变回了原本的笑容…他还梦到了,应该是同一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却又陌生的青年,嘴里咬着黄色柠檬味的棒棒糖,嘴里喊着一样的称呼,但是又和那个很久以前的人如此的不同。一脸的傻气跟在自己后面,没有了以往的将军大将风范,楚辞走在自己记忆的河流里,两个人似乎在记忆里交换重叠,但是真正拿起了把两人重叠了看,却没有一丝是对得上。
楚寅是记忆里的将军吗,不是,那将军是现在的楚寅吗,也不是,他们本身没有一丝的重叠,重叠的或许只有楚辞放在两个人身上的感情罢了,他或许是执着于自己的死因,将军的死因,但是同时也被楚寅对自己而向前牵着走,从头到尾也只是楚辞自己没有看清楚罢了,闭着眼只是低头去摸索黑暗里被吞噬的东西,哪怕睁开了眼也不会再找到。楚辞睁开了眼,天便亮了一半。
“……”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仍然整齐的床铺,带着清晨时残留下冷意,枕头上也只剩下了柔顺剂的香味,睡前烧下的檀香已经成了香炉里的一捧灰,楚辞慢慢下了床摸着冷掉的香炉有些恍神。楚寅自从那天跑掉之后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公寓也没有回来过,就连回到六扇门也是远远看到自己就和别人走了。楚辞笨拙地打了几次打火机,虽然是点着了但是却因为拇指太过接近火苗的位置,火便狠狠地刺了他一下,打火机应声落地,安静地躺在了深色的木地板上,楚辞再次叹了口气捡起来放回了抽屉里,从一边拿出了一盒满是灰尘的火柴。
“——火柴好危险的,少主用这个打火机吧,要是还是不会用我来就好了。”
楚辞轻轻一吹火柴便熄灭了,它烧焦了而蜷缩起来的黑色部位脆弱散发着木头烧焦的味道,橙黄色的火光在香支上跃动了片刻便安静的成了一点橙色的圆点,檀香醇厚宁静的味道顺着细长的薄烟放回了香炉中,如薄纱蔓延下一般轻轻在空气中拂动。青铜香炉上的锈迹可见了年代的久远,盘旋而上的龙依然可见手艺之精细,一片片的鳞片都被雕刻了出来,怒目圆瞪的龙头更是栩栩如生,虽说是狰狞的龙头放在房间里是带有一点的煞气,但是楚辞还是记得楚寅捧着这个跟个宝贝一样到自己面前,张嘴小虎牙一露一露的,楚辞便把它放在了房间的正中间。
“少主你看你看,我从外面淘回来的,少主喜欢龙,而且那个卖给我的人说这个已经很久很久以前的宝贝了!”
楚辞呼出一口气,轻轻的吹散了笼罩在龙头上的烟雾,它安静地盯着正前方的楚辞,也只有楚辞一个人在看着它。
“呀,这不是楚辞先生吗?”
清脆甜美的女声从身后越过了楚辞肩膀,楚辞应声回头看去棠梨一身干练工装配上深色的阔腿裤,浅褐色的头发用鹅黄色的蝴蝶绑在脑后,增添上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青春感。愣是楚辞低沉了好几天见到她,也莫名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棠姑娘。”
楚辞朝她颔首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到她手臂上一道道的爪子似的抓痕,血红的在女孩子脆弱娇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楚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棠梨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倒也大大方方地把手臂伸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昨天晚上刚送进来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咪嘛,今天给它检查的时候被挠到了。”
“这…要紧吗,不如我去后勤科那寻些药给姑娘可好?”
棠梨听了更是摆了摆手,笑了起来,耳边同样鹅黄色的耳坠一晃一晃的。
“不要紧不要紧,楚辞先生多心了,我之后拿点消毒水擦一擦就好了。——灵兽们也没有狂犬病这点太令我安心了。”
她说着说着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半掩着嘴笑出了声,笑声也感染了楚辞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了不少,棠梨的眼睛眨眨这才放下手来,柔和了眉目看着楚辞。
“楚辞先生,最近的案件我知道都让六扇门大家甚至局长都很紧张,但是紧绷的线都是要偶尔松动一下,希望楚辞先生不要太给自己压力了。”
“——这大概只是女孩子的第六感,楚辞先生在找楚寅先生吧。我知道的是昨晚送进来的小猫咪据报告上写是执行科的楚寅先生送进来的…”
原来自己和楚寅的事情连灵兽科的棠梨都知道了,楚辞走在十字街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时间停下来站着去思考别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手里攥着的是从情报科那寻来的资料。与自己对接资料的是情报科的姬仪,他和往常一样的一头紫色中发随意在发尾扎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看手里的资料还是别的,低垂着,楚辞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也不愿意一直盯着人家有违自己的教养。
“——好了,这些都是关于这次器官衰竭至死的案件资料,”
姬仪把一叠资料在桌上平着颠了两下,拍整齐了便俯身越过整张办公桌去够另一头的回形针,银色的回形针便夹在了纸张的右上角处。楚辞颔了颔首道谢,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犹豫的放下了手里掀开的资料纸张,一旁站着整理衣服的姬仪看到了他犹豫的手。
“怎么了?是有什么漏缺的吗?”
楚辞摇了摇头,眼神在资料的白纸黑字上游离了片刻最后决定开口。
“不,这是我个人的提问…关于昨天送进来的猫妖,你们有什么情报吗?”
“嗯?那个?”
姬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楚辞问的是这样的问题,他挠了挠头靠在了办公桌的挡板上。
“那个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对了,那只猫妖就是你们上次把后勤科弄得头大的那只黑色的猫妖,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
他话末低头看了看楚辞,又摸摸自己的下巴,嗯了一声接着道。
“报告里写的是,执行科的楚寅从医院的天台上捕捉到的,——如果这才是你想知道的东西的话。”
医院,又是一个楚辞从未单独前去的地方,小孩的哭闹声和老人身上散发的疾病的药水味,还有许多操着别的地方口音在前台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和白衣护士苦苦沟通的人,门诊大厅上也不少有穿着干练工装的上班族,脸上尽是疲惫的倦色,靠在医院的长椅上偷着那几分钟的候诊闭眼歇息,也有抓着调皮的小孩子来看病的大人满脸青色却又要抓着自己的孩子管教。楚辞避开了那些前台的护士,虽然只是知道楚寅昨晚在医院,但是具体他有没有离开去哪里了,姬仪也只是摇摇头。楚辞叹气穿过了人群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这里似乎是医院的内部类似花园连接不同大楼的地方,春雨刚过又是清明,空气中都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雨后的湿润,有不少的树枝上仍然是光秃秃的冒着几颗翠绿的新芽,灰蒙蒙的天见不到阳光笼罩着四月的南京。绿化区间还有些从住院区里出来松动松动筋骨的病人,楚辞深呼吸一口气,这里再怎么装饰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却始终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病气,它盖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无论是进来的小孩亦或是老人也好,它们无形,捕捉不到,却伴随着每一个人。
楚辞似乎被这种病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本身体力就低下的他只能找了张干净干爽的长椅坐下,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云层也像是被拿去擦了一遍灰尘一样,被泡在了灰色的污水里一点一点荡着。
“——哎呀小伙子你力气真大,真是帮了我们两个老掉牙的大忙了。”
“嘿嘿,别那么说嘛,我能做到的这不算什么。”
熟悉得不能再过的声音了,楚辞一个激灵从长椅上站起来,慌忙地四处打量似乎少了一秒就会把这声音给弄丢了,心跳剧烈的在心口跳动期盼着每一个自己看过去的人就是那道身影。终于楚辞从绿化区里走回了大楼里看到了熟悉的侧脸,正在和他面前的一对老夫妻挥手道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有些傻气和呆,却又像雨后太阳一样让人心头一暖,可是在老夫妻转身离开后,那道笑容便多带上了一丝的落寞,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被这灰色给压倒了成了彻底落寞的神情,看了也不由得心头一痛,痛苦逼由楚辞开了口。
“楚寅…!”
可是这下那落寞便从震惊到不可置信,浅色的瞳孔化为了害怕逃避,楚辞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注视的一天也不由得停顿了下来,这一下停便被楚寅下了决心要摆脱他一样往回跑。楚辞立刻回过神来,跟着身影冲进了大楼人群里。
“楚寅!等,等一下…!”
楚辞是怎么都跟不上他的速度的,这是他清楚的一件事,也是楚寅清楚的一件事,但是却不知道为何跑上台阶的每一步都在停顿缓慢几分,似乎是在楚寅跑动的每一秒都在犹豫回头迎面上楚辞,但是每当他这么想,那如影如随的鬼影,自己的身影也随之跟着自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跑到第几层了,楚寅从什么时候起就听不见了楚辞的声音,楼道里也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
虽然自己才是跑的那个,自己也知道楚辞的体力极限,但是当这一秒真的空荡荡的时候,楚寅的心口却不由得剧烈疼痛起来,像是要把自己撕裂成两份了才好。他一点点往回走去,带着楼道里回响的回音,自己虽然对不能回去楚辞身边感到痛苦,但是楚辞真的做出了选择不需要自己了的现在,楚寅仿佛溺水了一般喘不过气来,直到……
“?!”
一颗金黄色的石子在疼痛迟迟赶来的时候已经从他脚腕上弹飞,楚寅吃痛的一缩脚,随即是第二颗第三颗,它们如冰雹一样却比冰雹一样用力地不断砸在楚寅身上四肢,只能让他哎哟哎哟地疼着往后跳。
“你跑啊,楚寅。继续跑啊你不是想跑吗。”
完了,楚寅在那密密麻麻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颗比一颗大的矿石雨中,愠怒的声音不重也不轻,回荡在楼道里,楚寅一下子竟然分辨不出来是从自己的头顶上还是脚底下传来的,但是他现在比起害怕面对着楚辞眼里的另外一个自己,他现在逃跑的原因第一反应便成了不想面对楚辞的怒气。真的就由着那个声音一样撒腿就往上跑。
矿石滴滴答答地不断回荡在楼道里,楚寅竟然在化出了自己的兽人形态不断地躲开那些一个个金色的小石头,跑上了天台反锁上那道厚重的防火门祈祷这样能阻挡一点后面的人的怒火却不知道只会火上浇油。跟在身后的楚辞被怒气支配的双脚竟也没三两下冲上了天台的楼层,手腕一转,便把被楚寅反锁的天台门用绵延不断飞出的小矿石化为了面盆大小的石头砸了个粉碎。
“少!少主!”
楚寅从未见过楚辞这幅面孔,他听见了防火门被砸碎的声音吓了一跳缩起了肩膀,只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还叫得我少主啊,楚寅。”
完了是真生气了。楚寅尾巴尖都炸开了毛,楚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但是楚寅却怎的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他知道楚辞生气的原因,却又不想真的听见楚辞说不需要自己,不想要听见他来找自己的真相,也不想面对楚辞眼里倒映出的别人。楚辞见到面前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便叹了口气,身边的小矿石便化为了粉末随风而去了。
“楚寅,你听我说…”
但是话音刚落楚寅便扭身一跃,在楚辞极度收缩的瞳孔中,他跃出了天台边缘企图用如此偏激的路线逃避出楚辞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一切都不如楚寅所想的那样,只见那原本松松垮垮挂在了楚寅身上的赭色的珠子霎时间尽数散开,其中竟也没有线没有绳穿着,每一颗都飘浮在空中接着螺旋向下形成了一个圆柱形。
“收!”
随着一声令下,楚寅只觉得自己被勒紧了往回一扯,丝毫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拉回了天台的水泥台上,扑通地双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珠子一颗一颗不断勒紧着他似乎在镶进他的身体里,越是挣扎便便越是痛苦地挤压着自己,他只能安静地咬着牙垂下头。
“少主……”
深黑色的鞋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楚寅不知道出于心虚亦或是害怕只敢微微抬头,刚好停在了自己视野平视的位置,却也刚好看到了楚辞手上被同样的赭色珠子勒得发青发红的手,他只得皱起了眉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又缓缓低下头。
“楚寅你……”
楚辞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却在楚寅耳中变了味,在楚辞开口几个字蹦出来之后便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对不起少主我知道是我已经不适合在少主身边了,我不像少主记忆里的那个将军一样,所以少主不需要这么没用用还闯祸的我…”
“我也不是少主记忆里那个人,少主要找的人,少主在我身上花费的心思都白费了…”
“我,我会自己离开少主的,但是我的 一切都是少主给的,我现在就很开心了…我,我其实可以的话还想留在少主身边保护少主…但是少主其实需要的人不是我吧,少主也因为我闯出来的祸也很头疼心不在焉的…”
“说不定这次少主来找自己也是因为公司要把我回收少主答应了吧……”
楚寅絮絮叨叨却丝毫没有发觉面前的人越发黑的脸色,随着字音还没落下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脑袋歪向一边眼神里尽是震惊,被打的半边脸因为楚辞手上还带着珠串已经因为留下了几个深红色甚至开始发青的圆点。楚寅慢慢回头看去楚辞放下的手,不知道为何而颤抖着,因为相互作用的力楚辞手上也留下了淤青的痕迹。
憋了半天的雨水似乎终于从灰层上下来了,一颗两颗地落在楚寅脸上,顺着他的脸颊落下到他的嘴角,一尝却是又咸又苦的。
“你说够了没有。”
破碎的声音如同玻璃一样散落一地,楚寅发现自己怎么捡也捡不起来,摔碎玻璃的人是自己。
“这几天我多担心你…多想见你,不知道你在哪…”
“对,我也想清楚了,我心不在焉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将军也好你也好,我不想让你成为他的代替品,现在实实在在的在我面前的是你啊呆子!我不想你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楚寅是你,我赋予这个名字给你,楚寅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情绪一旦摔碎了便如同泄洪的洪水一样,往日温和说话谈吐文雅的楚辞到最后抓起了楚寅的领子,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落在了他的眼眶里。楚寅这才看清楚,在垂下的发丝下楚辞原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更是发白,颤抖着。
“我,本来就是在意就是你,要是他的话也是想我继续往前走的,把我自己困在原地的是我自己…我来找你,是都想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把你抓回去,如果六扇门要因为之前的事情回收你,那我们,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哪里也好,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再离开我了…”
身上的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但是楚寅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就算被松开了领子也只是重新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楚寅有那么一瞬间看懂了天气,原本厚重的云层并不是遮挡着暴雨和厚重的雨水,它的背后是穿透了云层的残霞,从天边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了一片火红,只是眨眼间南京的上空便烧起了一片橙色的火海,把翠绿的新芽也烧出了红色。
“……”
楚辞低着头摇晃着后退了几步,自己曾经摇摆不定的心,忽略了楚寅已经伤透了他,现在再来说什么在意他,楚寅也不会相信了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或许楚寅真的离开之后自己也会消失,毕竟自己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随着面前的人站起来,楚辞的心揪紧了一般闭上眼再数五秒就不会看到他离自己而去的场面了。
“…?!”
五秒未到,楚辞却得到了答复,那是一个温暖小心翼翼却又重获至宝一样想要把他揉进怀里的拥抱,他们从未如此和对方贴近,楚寅不敢,楚辞不愿,但是就在这一刻他们都与对方紧紧相贴,一点一点的温度相融,楚寅的心跳似乎也给了楚辞,夕阳把他们笼罩在一起烧出火光。楚寅一点点在楚辞耳边开口,回荡在他的心底,他也终于抬起手回以这个迟来的拥抱回应。
“我不会再离开少主了。”
“嗯,呆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的顺利了,他们就在医院里,楚辞便红着一张脸带楚寅去了门诊给他脸上被自己打得肿起来了一半的脸包扎。护士小姑娘看了都得震惊地掩着嘴问这是怎么弄到的。
“这是少主爱…!”
“不是,他撞到我手上了而已。”
就这样楚寅终于从护士站里出来,顶着包扎过后更肿了的半张脸,偷偷勾着楚辞的手指,楚辞只是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挣扎被楚寅牵起了手,楚寅便心情大好地嘿嘿了两声,楚辞只得顺着他,用另一只手递给了他资料。
“公司新出的案件你知道吗?”
“嗯,嗯?器官衰竭的是吗。”
“嗯,你有什么头绪吗?”
楚辞点点头,边躲开在走廊上乱跑的小孩,楚寅心不在焉地舔了舔自己肿起来那边的牙龈,酸酸疼疼的。
“嗯…不知道,但是我之前好像看到了克拉伦斯先生。”
“大概去找他问问会好点?毕竟也是医生嘛。”
正当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去往外科大楼的路上,楚辞突然被一道女声叫住了脚步,扭头看去正是白天在六扇门里遇到的棠梨,她身边还跟着搀扶着她的姬仪,看起来她的脸色很不好有点发白,楚辞想到了最近连发的人类受害案件不由得皱起了眉。
“楚辞先生,怎么又这么巧呀。”
棠梨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随后视线又在楚辞和楚寅之间来回打量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拍了拍楚辞肩膀。
“看来楚辞先生找到了解开心结的办法了啊,好事好事。”
楚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嗯,嗯…——棠梨姑娘才是,今日早晨看着精神还不错,怎么就下午来了医院…?果然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抓伤吗?”
“哎呀哎呀不是啦…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用力了,闹肠胃炎了吧。”
棠梨把手臂露出来,上面的确是已经包扎上了白色绷带,她说着似乎又捂了一下肚子弯了腰,若不是身边的姬仪还扶着她可能女孩子的身躯便已经蜷缩到了地板上。楚辞不放心地看着她,想要去扶着她却被摆摆手示意没事,只得看着棠梨白着脸淌着冷汗。
“我们刚挂了急诊,带去给医生看看吧。幸亏我出门去灵兽科的时候刚好遇到棠梨小姐,想着她也是普通人类便领着她来医院了。”
姬仪又把棠梨搀扶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和楚寅打了招呼,楚辞看着棠梨便不妨碍着她看病的时间。
“这样,棠梨姑娘多注意身体…最近的案件——姑娘也算是凡人血肉之躯,请多加留心。”
“哎呀没事没事的。”
棠梨又是抬头摆摆手便被姬仪搀扶着去了候诊室,楚辞看着他们的背影终究是叹了气开口。
“这终日笼罩在医院的病气,棠梨也终究是普通人,不能和我们的身体相比,在工作之余也只能有那么一丝分心希望身边的大家都能安然无恙了。”
“Clarence, I'm so bored, can we just go? I wanna have some pancakes, please?——”
“No, Abyss, you said that you wanna come with me, and now I'm doing my job, your job is being good, ok?”
楚辞和楚寅站在办公室门口面面相觑,楚辞想着着大概就是西洋一边的语言了吧,但是却无法听懂这别扭的发音,对话的人似乎除了楚寅口中的克拉伦斯还有另外一个更稚嫩的男孩声音,楚寅似乎也迷茫了半秒,终于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动静安静了半秒,男人的声音才重新传来,标准且发音咬字清晰的中文。
“进来。”
楚辞刚走进去便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的人,男人戴着一副银色的边框眼镜,漆黑色的头发有些毛躁遮住了他的半边脸,眼镜也无法遮掩他眼下那憔悴且厚重的黑眼圈,暗红色的眼珠子正看着他们,正是被楚寅称为克拉伦斯的男人。
“克拉伦斯先生。”
楚寅十分自来熟地抬了抬手和男人打了声招呼,楚辞这才扭头看到左手边的真皮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大的男孩正盯着他们,令楚辞有些震惊的是男孩的眼睛竟然有着两种颜色。克拉伦斯这才看到了楚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赶在男孩开口前。
“Abyss, could you give us a second?”
男孩眼神在克拉伦斯和两位来客之间似乎不定地来回巡视了一下,终于才说了一声ok从沙发上下来穿好鞋子哒哒哒地跑出了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克拉伦斯这才叹了口气,楚寅便直接开口了。
“克拉伦斯先生我们这次是因为有事才来找你的,希望你能帮帮忙!”
男人看向了楚寅,盯着在脸上的伤口片刻了才慢慢开口道。
“脑子的问题我不看,我是外科医生不是精神科。”
“哼哼,克拉伦斯先生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呢!这次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才来的,是因为最近公司出现了有不少器官衰竭的案件,死者都是因为器官衰竭而去世的,克拉伦斯先生也是医生的话,我们也想来请克拉伦斯先生帮帮忙!”
楚寅一连串说了一大段之后,期待地看着男人,可是办公室内却陷入了寂静无声之中,就当楚辞以为克拉伦斯先生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终于开口了。
“……Sorry, I don't seapk Chinese.”
你刚刚不是说得很溜吗!
当然楚辞和楚寅两个人都没有说出口,楚辞也跟着叹了口气,向前一步把资料放到克拉伦斯的桌子上。
“因为我们在这方面实在是门外汉,恰巧得知克拉伦斯…先生,也在此,所以我们也希望能得到先生您的一些见解与意见。”
克拉伦斯轻飘飘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资料,这才看向了楚辞,又是一阵沉默,楚辞隔着镜片…不不如干脆说他就算不隔着镜片也不知道这个医生想什么就是了。克拉伦斯再次后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钢笔慢慢开口。
“…先不说我这次只是因为学术交流才来到中国的,说实话并不是很想被卷进不是我分内的工作里。”
男人说着又换了一边歪着头。
“其次,我是外科医生,这些不管怎么看都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楚辞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资料被往自己这边推了推,节骨分明的手在上面点点,逐客之意不在言下了,在楚寅还要开口的时候楚辞便拉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看在我和你们还算有些许交情的份上,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从你们的中医口中听到的。”
“在你们中国的医学中,五脏归为五行,肾主水,肝主木,心主火,脾主土,肺主金。既然自然界的五行金木水火土有相生相克,五脏五腑归为五行同样的道理也会有相生相克。”
“那么只要有一个器官被破坏了,从而会打破这个平衡,造成疾病,两个三个重病,现在可以依靠医学治疗,但是当五脏被同时破坏,那么就相当于这个自然界的五行被夺取了,自然界便也消失了,人也按道理死了。”
克拉伦斯在他们赶出去之前说的话,似乎成了他们案件在意的点,如果说是要鬼怪吸取了人类体内的五行,人类便失去了五行,正如自然界没有了金木水火土便成了一片荒漠,人便也死去。楚辞不断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楚寅便在他身边吃着刚从早点铺里买的生肉包子,吃的呼呼直吹气。
“少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嗯,我们先回去六扇门吧,或许其他人已经有了头绪和突破了。”
楚寅听罢便跳起来擦擦手,提起还装着几个包子的塑料袋打了个结,赶快几步走到楚辞身边,又勾勾他的手指,得到了同样勾动的手指后才心满意足的牵上了楚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