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血族/狼人主题架空西幻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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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完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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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年,布雷斯塔-亚法联邦
联邦地处南部,虽然春季尚未到来,但潮湿的空气中已经融入了暖意。昏暗的天空下,星星点点的新生植被让大地有了重焕生机的迹象。
有位猎户抱着团羊羔皮毛的包裹,在凌晨的村庄中穿梭。周围一片宁静,苍老的屋舍此刻像黑色的重影,同暗色的天空融成一片,只有偶尔晃动的枝杈和带有海盐气味的风,还能证明此刻并非被困在谁的梦境中。
猎户在黑影的包围中行动自如,狼人的黑暗视觉让她不必困于无光的夜色,出众的听力使她不会错过守夜人提灯中爆裂的火星,敏锐的嗅觉则让她捕捉到了风中的血腥味儿。塞利塔抬头,锐利的金色吊眼看不出情绪,但急促的步伐暴露了她的紧张。血腥味儿并不浓郁,又经过风的稀释后只剩浅淡的一丝,源头却来自她和女儿当下的居所。
自女儿维亚8岁那年,她们离开贝伦海姆前往各地游历,仅在每个地方短暂停留数月,便再度踏上行程。如今她们已经旅行了4年,从贝伦海姆沿着大陆的西侧南下,经过慕苏瓦王国又向东到达布雷斯塔-亚法联邦。
她们明面上以维斯兰人的身份行动,足以解释她们远超同龄人的高大体型,出众的狩猎能力和战斗水准,更让她们在推崇武力的联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尊敬。
数年的旅行也让维亚的心性逐渐平稳,不再把抗拒放在明面上的她已经能逐渐混进人类群体,除了一些过于显眼的偏心,举止上看不出破绽。
但或许有什么毛病,她挑不出来,人类却能轻松识破。
狼人的脚程很快,猫头鹰几次眨眼的功夫,塞利塔已经靠近了住所。她转了转耳朵,附近的居民呼吸平稳,似乎都还在沉睡。塞利塔稍稍挡下了心,充满戒备地把手搭在门上,提防暗处可能存在的危险。
门开了,女儿舒展地瘫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睡觉,没有外人的气味,家中的陈设也与离开时别无二致。想象中的埋伏并不存在,血腥味来源于地上孤零零的一颗雪鹑脑袋。这颗脑袋上的毛已经沾了一圈灰尘,被血结成一缕一缕,死亡使原本黑豆般的眼睛像风干的海蛎瘪了下去,配合此刻僵硬的张开的喙,定格成一副惊恐的画面。
塞利塔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这只雪鹑是她们在维斯兰境内抓到的,当时维亚面对这团白色的走地小鸟非常喜爱,说什么也要养。哪怕后来继续游历,维亚也要用披风扎个小包把它抱在怀里,露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参与她们的东奔西走。
维亚在吱呀声响的时候就抬起了上半身,欢迎回家的问候才说了一半,就被视线里血呼啦呲的脑袋烫了一下舌头,后半句则被残留血迹的嘴叼着,弹回了被子里。
“我饿了。”女孩把露在外面的半颗脑袋又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摆出撒娇的姿态窝在被子里,只有一条蓬松的尾巴探出被子,讨好地摆成一朵花。
塞利塔腾出一只手关好门,像往常一样随意扫了一遍家中陈设,视线完全没有在尸体上停留。她对女儿挑挑眉毛,语气平淡:“我带了只小狗回来。”
“小狗!”
狼人女孩惊呼一声,急忙忙从床上翻下来,借力在地上滚了圈,窜到妈妈脚边又“嗖”一下弹起来,伸长脑袋去看塞利塔怀里抱着的包裹。
“是小妹妹。”塞利塔弯下身,向她展示家中的新成员。
维亚接过塞利塔怀中的羊羔皮襁褓,入手柔软,还带着母狼身上的气息和暖意。被包裹其中的小狗有着红棕色绒毛,两只软软的耳朵服帖地垂在圆圆的脑袋两侧。她茫然地睁开眼,冲着维亚眨了眨,覆盖于眼球上蓝膜还没有完全褪去,显得幼崽温润懵懂,惹人怜爱。
指尖羊羔毛的触感撩得维亚痒痒的,她心跳砰砰作响,看着这团幼小的生命不由自主弯了眼睛和嘴角。虽然新妹妹的体型现在只能填满两只手掌,但以后一定可以和自己还有妈妈成为打猎的好搭档!想了想她们三个围在一起分享猎物的画面,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塞利塔皱了皱眉,少有地摆出严肃表情呵斥女儿:“这不是可以吃的对象。”
“我当然知道。”维亚撇撇嘴,显然不满于妈妈还把她看做当年乱创的小狼崽子。
虽然没有明确地沟通过,但她能感觉到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狼人、狼和它们的近亲都包含其中,她们为彼此提供庇护,为彼此带去帮助。分界线外的生物并没有这种枢纽,它们仅仅作为食物——或是敌人,位于族群的下方,是随时可以猎杀的对象。
所以塞利塔回家,面对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雪鹑头,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猎手会谴责自己同类的狩猎天性,更不会以“缺乏同理心”为理由谴责同类。
世界属于猎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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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7年,帕维纳城
“为失去亲人的孩子们营造一个温馨的家。”
披着紫色斗篷的娇小少女轻声念出帕维纳孤儿院门牌下的文字,直起身子和同伴们提议:“我们去这里看看?”
“同意,我的直觉也在叫我进去看看。”有着金褐色发丝的高大女人活动活动脖子表示附议,随后她歪了歪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另一位同伴:“你去吗?”
队伍中唯一的男性狼人和她对视了一眼,匆匆下移视线:“我随意。”
高悬的黑日在数日前一改往日的沉默凝视,歌剧院触目惊心的尸骸仿佛某种怪异的献祭仪式,无数宾客临终的呼号编织成乞求回应的吟唱,终于引起了天穹之上的恩典侧目——
百年来的漆黑阴影被撕破,第七恩典向大地播撒金色的光芒。新生的短生种们从未亲眼见过阳光,却不约而同地在这片炫目的碎屑中回忆起记载中的烈阳。淹没于阴影中的小镇露出了原本的面貌,而理应被光辉消融的猜忌和疑惑却仍然盘亘在所有人心头。
秘密依旧蛰伏在思维的暗处,伺机吞噬所有胆敢踏入谜题的人。
三狼达成统一意见,径直跨过地上的尸骸向内部走去。满天的磷光让空气有如实质,仿佛置身金色的沼泽内,混浊的水面倒映阴云密布的天空,泥潭中的她们每走一步都会搅动一片磷光。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随着们推开,瞬间扑在脸上的血腥味儿还是让三人皱了皱眉。大片大片的鲜血像打翻了水桶,已经半干在地上结成又黏又厚的一层,踩上去黏糊糊的触感让人心里也黏了一层难以擦去的沉重。
维亚面色凝重地环视了一下房间,地上散落不少扭曲残肢,柔糯的内脏碎块也飞溅得到处都是,不少碎屑和肉末一同被甩在墙上,拼拼凑凑大概能有四个人的分量。
四个人用生命为恶魔钟爱的艺术品打好了最棒的血色底稿。
而这幅地狱画卷的最中央,是一头干瘦的狼人尸体。他的皮毛沾满已经干结的血液,但依然可以从绽开的皮肉看到武术深可见骨的伤口。力竭的身躯倚靠在立柱上,手里掐着的一具同样死去已久的尸首,它的脖子被紧紧攥在狼人手里,已经被拧到变型。
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共同塑造了画幅中最骇然的焦点。
三头狼在这样的场景面前陷入静默,死亡和坚韧带来的震撼让她们仅能以沉默表达敬意。无声的哀悼后,维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狼人面前,抬手阖上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睛。
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悲剧,但悲剧中绽放的光辉永远动人心魄。
金色的磷光已经从敞开的大门挤了进来,给恐怖的画面镀上一层充满希望的色彩。维亚收回手,她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摆脱手心残留的冷意。大厅中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存在了,猎手转身望向队友们注目的方向,一条漆黑的走廊,墙上的壁灯已经破碎,残存的玻璃碎片上还沾着灯油的污渍。有两道隐蔽的呼吸声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但没能逃过在场众狼的耳朵,而且死去的狼人战士最后也在注视走廊深处。
飞快交换了眼神,维亚伏低身体,谨慎地走在最前方;霖西夹在中间,弩箭已经被端在手上,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马伦殿后,手扶在剑柄上,环顾侧后方。三狼脚步轻巧,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们停在一扇门前,维亚一只手握住门把,另一只手给队友们比划:三、二、一!
开门!
没有攻击,没有机关,只有一道威慑性的咆哮。
咆哮声的主人是房间正中央的小女孩,她张开双臂,努力在闯入者们面前增大自身的面积。面对闯入的三头成年狼,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呲出獠牙,再一次发出威胁的声音。
还有一只看起来更为年幼的孩子,缩在女孩的身后,垂落在地面的尾巴紧紧贴在腿上,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两名狼人孩子。
擅自破门闯入的几位猎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尴尬和无奈,在看过大厅那种程度的惨况后,没狼会想到这里还有活着的孩子。
见门口杵着的巨人没有离开的迹象,女孩弓起脊背,摆出准备战斗的姿态再一次发出咆哮。队伍最前方的维亚原地蹲下,和女孩保持平视,摊开空着的双手证明自己不存在敌意。虽然这个孩子的咆哮声听起来奶声奶气,甚至不会让人感到被威胁,但维亚依然对这份勇气感到敬佩。
这么勇敢的孩子,不能放任她们留在这里被伤害。况且这小女孩好凶!我喜欢!
也许是这个发自内心漏在脸上的笑容,在此情此景过于怪异,挡在前面的小狼浑身打了个颤,又爆出了一声短促的咆哮。在同伴看变态的眼神中,维亚赶忙收敛咧到耳朵的嘴角,摆出强装的正经和适宜的悲痛。她向前伸出手化为狼爪,做出邀请的姿态:“这里已经沦陷了,外面没有活狼,和我们走吧,我会帮助你们活下去。”
女孩拧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紧咬的牙齿终于松开,对维亚大叫:“不要你管!我们能自己活下来!”喊完这句话,她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清亮的眼里也泛起了潮意。恐惧和倔强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看起来随时都会爆发。
维亚无法揣测大厅里丧命的狼人战士和两个孩子的关系,答案似乎也并不重要,不论他是不是她们的庇护者,此刻已经化为了血肉的雕像,无法再为这些可怜的孩子提供荫庇。恩典的状态十分不稳定,连成年人都难以保全自己,更何况两个年岁还小的孩子。这个年龄他们应该在氏族的火堆旁和组群一起唱歌,而不是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城里面对足以碾碎她们的腥风血雨。
今天维亚是铁了心要把这两个孩子带走,拐也要拐走!
还在琢磨说辞的维亚感到身后有人摸上了她的腰包,她回头看见霖西蹲在旁边,并不避讳维亚询问的目光,伸长了手在包里转了一圈,掏出了一小袋……长脚年糕兔肉干。
维亚瞪大了眼睛,刚想质疑这种简陋做法的可行性,就听到孩子们整齐地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就连后面一直没露脸的孩子也探出了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包食物。
“我觉得对你有效,所以想试试。”霖西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陷入呆滞的维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毕竟哪个孩子能抗拒好吃的呢?”说完就自顾自解开袋口的细绳,大摇大摆地在孩子们面前把肉干嚼得有滋有味。
“我才不会上钩!”和维亚一起发出抱怨的是站在房间中央的女孩,此时她已经收回了张牙舞爪的姿态,死死捂住试图发表不同意见的另一个孩子的嘴,发现刚刚和自己异口同声的成年女狼带着好笑的神情望过来时,她愤怒地别过了头。高傲的狼人,哪怕已经饿上几天,也不能允许自己屈从于嗟来之食!
感觉自己被小瞧的猎手无奈叹了口气,重新摆出严肃的表情看向女孩,女孩依旧侧过视线不愿和她对视。但也仅是片刻后又强行让自己拧过头,不情不愿地瞪视这几个小瞧自己的狼,保持警戒。
“我们也是狼人,你们如果选择跟我离开,我会教你们如何捕猎,如何混迹人类社会,以及如何杀掉你们的敌人。”维亚语气诚恳,像在和自己的朋友讨论至关严肃的话题。“十年后你们去哪我都不会拦着你们。”
狼人女孩的表情听到后半句,微微有些松动,但依然伫立在原地,用怀疑的语气向维亚发问:“为什么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因为母亲就是这样养育自己的:远离集落,两狼一同在旅途中生活,直到孩子被教养得足以独自生活,便抽身离开。仔细想来,母亲离开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她们共有的日子,但曾经留下的知识和技巧,还有成长中温存的回忆,都在自己的狼生中熠熠生辉。
如同严酷冬日里的炭火,仅仅是静静地燃烧,也足以在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中支撑起一弧温暖和希望,足以抵抗前路茫茫的孤寂和迷茫。
她从来不会绝望。
维亚想效仿母亲。她想把自己得到过得知识、经验、能力在生活里点点滴滴地交付给新的孩子。孩子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维亚渴望将炭火分给更多将会孤身上路的孩子们,她也能站在当年关系的另一端,加固自己和母亲之间的纽带。
私心这样的理由没法说出口。但哪怕撇开母女关系——维亚乐观地想——狼人之间也存在这种传承。如果孩子们离开后不愿意跟着她,带出城请猎手们送至附近的狼人氏族,她们会得到妥善照顾,自己也能去看看孩子们,还可以给她们带点小礼物。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们是同族。保护和教导幼崽是我们血脉里无法忽视的部分,就像你保护身后的孩子一样。”说着她从领口扯出一个袋子,倒出里面的银火像两位孩子展示。“猎手会议或许你们没有听说过,它是最大的狼人组织,也是所有同胞的庇护所。你们现在跟我们离开,路上可以思考出城后怎么选择,如果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你们可以寻求组织的帮助,我不会强求你们,猎手会议也能给你们生存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身后的霖西迎合她的话,也掏出了自己的银火,大方地向两位孩子展示。
金色的磷光已经侵入房间内部,两枚镶有蓝宝石的银币在点点光辉的映衬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辉,令狼向往。
两个孩子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一直藏在身后的孩子终于发话了,他颤抖的声音细若蚊呐,如果来的不是狼人,可能这段话都要被他肚子的咕咕声盖住:“万一……万一你骗我们怎么办,你身后的一直没说话男狼身上有吸血鬼的味道……”
维亚和霖西一起瞥了眼马伦,马伦耸耸肩,表示不关自己的事。维亚冲孩子们挑了下眉毛,举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杵着的男狼:“这也是我当年捡过的孩子,我说了十年后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寻找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想加入猎手我也不会干涉就是了。”
被指着的马伦在身后轻“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霖西想起维亚几天前气到毛都炸起来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还好常年的专业训练让她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更何况我要怎么骗你们,学来的力量又不是假的。”维亚歪头想了想,加上一句:“更何况我们狼也不是写血鬼那种传承的方式,全靠老登施舍力量,有藏私的可能。十年后我都41了,不会你们俩年轻力壮的青年狼还打不过我吧?”
小小的狼人孩子们拧巴着脸陷入沉默,漫长的思考后,一直充满敌意的女孩终于略微收敛浑身的刺,缓步上前,牵住了维亚伸出的爪子。小小的,并不细腻的手,将会牢牢掐紧猎物的,未来猎手的利爪。
维亚又想起那条标示着猎食者与猎物的分界线。此刻的她将领着两名孩子踏入这条线的里侧,教导她们如何成为优秀的猎手。
世界属于猎食者,狼人天生要站在狩猎的那端。
还没欣慰多久,女孩就拉了拉维亚的手。她低头看向女孩,女孩皱着眉头已经微微松动,但依然摆出一副硬邦邦的表情,瞪着眼睛盯了自己的脸好半天,才红着脸大声冲她吼了一句:
“我要吃长脚年糕兔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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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是爱尔兰雪达犬,企划时间线上已经19岁了,是条长寿的老狗
维亚很爱她的妈妈,妈妈也很爱她
Moonlight
Chapter 6
Nightmare 噩梦循环
混乱,混乱,混乱。
混乱充弥着整个帕维纳城。
无处不在黑日的凝视之下,无人可挣脱黑日的法眼。
绚烂的磷光有如烟尘,布散于空气之中,无孔不入。
战斗的痕迹仍然留存在城内各处,举止奇异的异常者笑容满面迎接每位来客,披戴斗篷的缄默者被绝望拥裹。
看似平和的街道步步危机,三步一幻象,五步一怪异。
逝去的故人挡住去路,临时的同行者幻作怪物,封存的记忆自黑暗深处浮现而出。
纵使意志坚定、拥有着丰富经验的探索者,亦难以轻易摆脱纠缠不清的厄运。
自发现有目测神智正常但将嘴唇缝合的幸存者后,海伦娜一行人便极少言语。
挥之不去的疑问盘旋于帕维纳上空——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选择了将唇齿封闭?开口这件事竟会可怕过饿死?
越是思考,越是困惑,越是思考,越是接近,黑日的呢喃在空气中无声涌动,将人团团缠绕。
海伦娜等人教训过无耻的窃贼——飞天小猴子后,来到北城区西部一处空房内,稍事休息,略作整备。
凯恩斯沉浸在石像鬼的谜题之中,兴致盎然地把玩着棋子。
雷蒙德则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本《霸道吸血鬼爱上我》,一本正经地开始了阅读。
海伦娜站在窗前,一边啃着香喷喷的小狗炸鸡,一边眺望离奇荒诞的远景。狼人的视线谨慎而冷静地在街道与房屋之间逡巡,最终落在遥远方向的墓地。
狼人的目光停驻在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上,微微一凝。
……
高矮参差的墓碑像肃穆的灌木丛,簌簌风声吹过,此起彼伏地吟诵低沉的哀悼。
墓地是如此嘈杂,又是如此安静。
空无一物的安静。既没有逝去者临终前的悲鸣,也并无藏匿于冰冷石缝间的魂灵。
亚什尔知道没有。他曾经亲手修建过许多的墓地,亲手雕刻过许多墓碑,也曾将自己当作是一座镌刻了许多名字的墓碑——倘使记忆无法深刻,肉体也须将过往铭记。
它们不能言语,无法应答,总是沉默地望着他,就像他凝望它们,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终究归于沉默,只化作一声叹息,转瞬即逝,譬如朝露。
亚什尔的目光滑过那些他所陌生的名字,最终定格在两块墓地的缝隙之间。
隐蔽的角落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束纯白的花朵,而它业已萎蔫干枯。
亚什尔正欲拾起这束不知赠予何人的纪念花朵,耳中却传入了一道轻巧的脚步声。
淡淡的银火气息在空气中缭绕,他便没有拔匕,而是转过了身去。
来狼停住脚步,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稍显惊讶地道:“是你?”
猎手议会召集的同伴很多,海伦娜从加入队伍到入城,还没来得及与所有猎手一一照面。
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灰刃”已然低调隐居许久了。
海伦娜对亚什尔的印象并不深刻,充其量只是在某些送别同族的仪式上见过几面。
自由与理想的代价何其高昂,每一步前进都是由鲜血与牺牲铸就。
期间也不乏有狼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与送别,心灰意冷,选择平淡度过余生。
而与人类结伴战斗的狼人,似乎总是厌倦的格外快。
——人类的血肉之躯相对于狼人,实在是过分脆弱了。
海伦娜讶异:“听闻'灰刃'已隐居很久了。”
亚什尔灰绿色的眼眸仿佛一团褪尽水分的木樨草,舒缓宁静、清浅淡泊,却几要燃烧殆尽,化作灰霭的烟尘。
他扫过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同胞,“嗯”了声,淡而有力地回答:“为了狼群的未来。”
无言的寂静悄然弥漫。对于猎手而言,共同的目标已足以替代无数言语,狼人们结束了短暂的交谈,彼此微微颔首,正要擦肩而过——
阴冷浑浊的吐息刺探而来,陷阱丛生的土壤之中忽然滋生了新的不速之客。
漆黑的双翼划破长空,尖利的长尾撕裂微风,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袭向两狼!
狼人们同时神色一凛,瞬时一左一右弹跳射出,与猎猎风声擦过,并在半空斜转体,点地后连跳,飞速拉开距离。
亚什尔身形一沉,弓背屈膝,背上白刃一闪,双匕于瞬息间已交错出鞘,闪动着凛凛寒光。
“妖鬼化的吸血鬼……”他的嗓音轻、冷而沙哑,像逐渐消融的灰烬与雪,在夜里平静流淌。
但那只完好无损的独目中,却寄宿着疲倦而冷漠的杀意。
对面的女性狼人抽出银剑,刚要提剑而上,一道比之更快的身影却兀然从旁插入进来。
“老师——!”发色灰白的年轻猎手高声叫道。
——是守候在不远方的依尔瓦。
亚什尔向对方微微颔首,撤后半步,轻捷灵敏地融入阴影之中。
妖鬼化的吸血鬼总是庞大狂躁,过分依赖于战斗的本能,而失却对局势的把控。
“铛啷——!”
尖锐的利爪与银白的匕首相撞,激荡高昂的回响,狂暴的妖鬼竖起脊背的尖刺,发出愤怒的咆哮,挥展的蝠翼好似两柄宽而利的弧刃,持续不断地挥舞着进攻的刀锋。
绵延不绝的交锋声在空气中震荡,破碎的砖瓦飞射耳旁。依尔瓦错步旋身,辗转腾挪,灵活地向后一个空翻,闪过右侧划过的圆弧,紧接着脚跟顿地,弯腰屈膝,蹬地腾空,旋身一转,游刃有余地闪过怪物挥下的利爪!
他后翻落地,足见偏转,手指一翻,转出三枚匕首夹在指间,继而后退半步,骤然跃起,凌空飞射!
匕首锐不可当,如乱雨齐飞,劈开微风,如条条流星,拖曳着不可洞视的流闪,直冲吸血鬼面门!雪银的刀光映入妖鬼猩红的瞳仁,击响警告的回音。妖鬼瞳仁一缩,肌肉力量勃然爆发,即刻回转蝠翼,双双一拦!
激越的声响如波纹回荡,震开跌宕的起伏。
而伺机而动的阴影正在此时现身。
低回的冷风萦绕在帕维纳上空。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城市中,无人知晓风来自何方,而亚什尔却如风中的一枚落叶,悄然无声地自怪物所缔造的黑暗之中显现。
风来无处觅,叶落已深秋。
最凌厉的杀机往往隐匿于无声之间,亚什尔仿佛天然就该是最好的暗杀者,与生俱来的优秀直感与千锤百炼的经验在他身上融合得淋漓尽致。
战斗的轨迹映入猎手的眼底,犹如星辰的轨道,而他亦知晓它将去向何方,又该如何一一斩落。
雪亮的刀刃划破阴霾,迸射毁灭的明光。老练的猎手当机立断,抓住时机,贴地绕后,自怪物斜后方闪现,猛然突袭而上!
怪物顿感危机,用力甩动长尾,好似一条遍布荆刺的铁棒,力道万钧向他横扫而来。
亚什尔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上一皱。无尽的雪夜曾将他包裹,一遍遍上演杀戮的轮回——他已斩过太多可憎之物。
他面如沉水,轻轻起跳,快速越过扰乱的长尾,紧跟着脚尖一转,左臂带动回旋,反手握匕当即一斩!锋利无匹的刀刃如银河倾泻,清冽的冷光一闪而过,当场将长尾断作四段,血花四溅!
但这还并非结束。亚什尔轻盈落地,如大雁,如落叶,悄然无音。他的足尖踩过吸血鬼漆黑的影子,蜻蜓点水般一点,锐利的目光却已瞄准了不久的落足之处。
猎手的目标是敌手的心脏。
时间如长蛇,迅捷的猎手则犹如无匹的利刃,刺破长蛇的鳞甲,将其钉住。亚什尔眨眼间连跃两步,闪过妖鬼的利爪,接着弓腰伏背,弯奔疾突,爆发力量再次使劲一蹬,追云逐月弹射而出!
凛然的杀气锁定怪物,寂静的寒冬骤然降临。
妖鬼长嘶,不顾正面接连飞来的银匕,回身一甩。宽阔的蝠翼急急回转,快速割向猎手胸前!
然而,亚什尔早有直感。电光石火间,只见他双臂交错,核心力量陡然爆发,已锐不可当之势,齐齐斜向下一挥。
——十字斩!
毫无犹豫的刀锋齐贯而下,左右交错,势如破竹,强横地突破蝠翼,长驱直入,气势不绝,如雷霆之尾迎上妖鬼咆哮的喉咙,双双刺入。
贝仑海姆的极北是永恒的冻土,永远坚硬,永远寒冷,无法消融,无法蚀腐,森然的银匕坚不可摧,正如极北之地霜雪铸成的冰锥,寒意彻骨,不可摧折。它寸寸深入,以摧枯拉朽之势,赫然刺穿妖鬼的喉咙!
涌血的喉间预示着不朽的凋零,亚什尔双臂发力,手腕一转,干脆利索地剜下了对方的头颅!
……
战斗来去如风,迅速偃旗息鼓。
没来得及插手的海伦娜向两位同胞点头致意,视线交汇间,却无意捕捉到了亚什尔看向同伴时一抹极淡的温和。
……也许灰烬中也能诞生下一个春天?
这念头毫无由来,一闪而过,像一尾游鱼,来了又走。
海伦娜摆摆手,将其抛诸脑后,向二人道别,折身返回临时营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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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后不久,先遣队破解了谜题,开启了紧闭的大门。深红与金色的炼狱徐徐展开,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金耀统一神智,银光保持自我。斑斓的光点间,不可言说的存在孕育成型,掀起不可名状的飓风,突破长空,掀飞大地。
难以描绘的噩梦降临成形,天翻地覆。
自先遣队员从倒塌崩坏的资料馆突出后,整个帕维纳的地面已被数道又宽又长的裂缝填满,海伦娜等人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向城南奔驰。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玩意儿——一只史无前例的大蛾子。”海伦娜拧紧眉头,边跑边骂。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争夺恩典的场合了。与其说祂是恩典,不如说是灾难。
没有几个智慧生物会心甘情愿彻底放弃自我,融入集体的洪流。
凯恩斯:“哈哈哈……确实是令人意外的真相。”
雷蒙德:“……”
两鬼一狼交谈没几句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大蛾子的磷粉四面八方到处飘洒,多吸一点都不知道神智还能保留到几时。
三人小队掠过满目疮痍的地面,正要经过水池边上时,耳畔却传来了一阵尖锐刻板的旋律。
前方,枯朽的人偶奏响怪异的韵律,飞舞的磷光谱织诡异的音符。无形的乐谱化丝丝缕缕的错杂的提线,无声刺入在场两鬼一狼的大脑。
金耀温暖的有如要将大脑溶解,而先遣队员们因抗争而颤动的手臂肌肉,却令人遍体生寒。
浩大的意志如水珠渗入,一遍遍反复呢喃道:
抬起你的手臂,割下你的头颅。
海伦娜心中大骂一声该死,卯足全身力量试图对抗自己的手臂,却收效甚微。
兵器碰撞剑鞘,发出嘈杂的嗡鸣。眼看着剑锋即将上扬,脑袋即将不保,旁边快要掐上自己脖子的吸血鬼却忽然歪斜过来,重重踹了她一下,把她直接踹进了站在原地的灰鹰乐队里,冲散了对方的队伍。
乒乒乓乓,叮铃桄榔。
脆弱的乐器发出刺耳的哀嚎,诡异的声响产生片刻凌乱。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的狼人与血族没有丝毫迟疑地将制造音乐的器具一一捣烂。
世界重归宁静。
刚才差点给金毛吸血鬼撞到地上的狼人深深呼吸,心情复杂地捋了把头发,归剑入鞘。
……妈的,真不想给吸血鬼救啊。而且这混蛋刚才是不是想把狼踢地上来着。
情急之下机智过人的凯恩斯优哉游哉朝队友们挥手致意,一刻也不停地指指前方,却见神色微妙的狼人走过来,一言不发掏出纸笔飞快写道:
【冬天人类小朋友和狼人小朋友吃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看向什么都没有的血族小朋友。
“好可怜啊,不劳动就没有食物。”人类和狼人小朋友说道,“明年你也要努力劳动。”
血族小朋友眨眨眼睛,说道:“不,我有食物。”
——故事的结局,你想知道的吧?不谢。】
TBC
八百年前的伏笔,仓促回收(仓促
主要是为了让凯哥报了八百年前的一撞之仇,OOC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