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群里的口嗨,杜大夫和他强制上门的三篇论文
番外
书接上回,且说一到了这武林大会的时候,长白丹的大夫们都看病接诊,好一番忙忙碌碌。(并没有上回)
这话说的在理,但是并不完全。先不说这江湖上看病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你光说这个诊,就有了个出诊和坐诊。非要细究的话,怎么的还是要看着个个人意愿再说其他。
毕竟江湖那么大,同门同派的弟子们都不一定互相之间混个熟稔,遑论和其他人呢?
窗帘一拉,灿灿的阳光洒进室内,铺上一层金芒。今天倒是个好天气,就这么暖烘烘地照了一下,眼瞅着心情都跟着明媚了起来,眼前长刘海照下的阴影都透亮了几分。
自打武林大会齐聚在此,长白丹门人之间多有来往走动,杜澄也不例外。难得这么多大夫相见,就一拍即合整理归纳起了那些相关的典籍,杜澄见状也一起撸了袖子上去。昨晚看着那些东西,忽地似有所感,熬致深夜,今日里便起的有些晚了。但确有些体悟,假以时日融会贯通为自己的东西……也是值得。
也是他这小诊所一如既往的清净,也算是乐得清闲,才能随意睡得个自然醒,两眼一睁也称得上是精神饱满。
不过既然已经起了,还是先把这问诊的牌子挂上吧。
把昨晚四散的物件收拾整齐,衣服穿戴好,杜澄几步走到门边,伸手准备把门推开,心头却震了一下,眼皮子直颤。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当头跳得不停的可是右眼皮子。
猛一下来了这么一遭,杜澄本来抬起的手滑溜一下又落回了身侧,他沉思了两秒,有些不信邪地又举起手搭在门上。就像是什么通过传导接上头了的开关,这右眼皮得了信号,哐哐哐跳得更起劲了,就差直接脱出来来上一舞了。
不是吧?杜澄想了想,实在有点想不出来生活还能给他来个什么样的迎头痛击。难道是瞿毅又打完架回来了?说实话他其实也有点习惯成免疫了,不至于灾成这样啊?倒真让人起了好奇,一定要看看这门后面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了。
于是杜澄无视了所有来自身体的警告,手上发力,干脆地拉开了眼前的门。
——露出后面齐齐整整往地上一躺,血胡拉茬的三个人。
地上这仨人也是啥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风一晃眼,那门哐当一声就合上了,依稀看见那后面有那么个人。
留得杜澄在重新关好,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搭着的门后,把脑袋轻轻往上头一磕,又是沉思了两秒。
……一定是刚才开门没开好,重开一次。
“方才……?莫不是我失血过多已经开始眼花了?”
总感觉刚才那门好像被什么人推开,可是再定睛一看还是好生生的关着,榭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发问。她在这地板上也是躺了有不短的时间了,衣服和身体下面都是殷红的一片,无视掉这些血,她本身倒是躺出了一副安详的意味。
“嗯?没有啊!是有人开门了!”右诡闻言,抬头回了一句,“只不过又把门关回去了。”她伸出手从放在一旁的油纸包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包子,开开心心地继续吃了起来。
她边上的是同样在埋头猛吃的瞿毅,抱着怀里那一大兜子正呼哧呼哧啃得香。他连头也不抬,只是在啃食的间隙里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依稀能辨认出是“杜大夫”的意思。
“那就是杜大夫?”榭祈侧头,“他怎么又回去了?”
右诡回想了一下自己熟识的那位长白丹大夫,然后张嘴就是胡扯:“他害羞!”
恰好此时瞿毅也把自己那那兜子啃完了,团吧起来一抹嘴。“对,他害羞!”这位是真的这么觉得。
“……?”回忆了一下关于这位杜大夫的传言,饶是榭祈这颗因为失血有些发昏的大脑,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右姐姐,你这绸子好紧,勒得我有些疼了。”索性直接转移话题,抬起自己的胳膊晃了晃。
“你伤的那个地方不勒紧的话,这血就真的要川流直下了。”右诡皱着眉回道,“算了,反正这大夫也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榭祈那边挪了挪,伸手去送她胳膊上的红绸,顺带着还往对方的嘴里塞了一口包子。
也是她刚把那截红绸拉开了一点,就听见不远处细微的响动。
那门啊,又开了。
正如嘴上说的那般,杜澄没在那门板后面纠结太久,就哐当一把推开了门,大步流星走入了室内。原因也很简单,和他看见物理这仨人事的第一印象一样,那可是实打实的血胡拉茬,不说快把自己流成个血人的榭祈,瞿毅上次的伤也才刚好利落便又添了新伤,就只看了一眼遍发觉了他和右诡身上同样青紫红肿,也是见了血的狼狈。
拖不得,拖不得啊。大致明白了这三位主儿的情况,杜澄便毫不犹豫地直接朝着伤势严重的榭祈走过去,最起码先把血给她止住了。
一出来刚好,就看见右诡伸手在拉扯那伤处的绸子。杜澄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开口喝止,定睛一看,才发觉榭祈周身碍着的部位都被用红绸紧紧地箍着,手法位置将将合适,实打实的帮她把伤口的流血控制住了。
杜澄蹲下粗略查看了一下被右诡松开的部位,见这一手倒真有几分懂行的架势,便抬眼向着右诡瞧了过去。方才右诡看见杜澄人来了,便飞快地让开,轻飘着坐到了瞿毅另一侧去。此时见杜澄看过来,迎着一个颔首,提唇扬起一个微笑。
看了这么一眼就收了回去,杜澄专心地开始检查榭祈身上的伤势,只查看了两下,这表情就眼见地压了下来。
“反复无常……怎么拖了这么久?”
对上杜澄那张隐在低压之下,像是什么东西扫射过来的双眼,榭祈还是没绷住打起了磕巴儿。“啊……之前……别的大夫……看了看……”她结结巴巴地打了几声,也算是打哈哈一样把这事带过去了。
总不能真的直说吧?那些什么的“我来给你们送钱了”,还有什么“治死之前记得给我抬到靠谱的大夫那儿去……长白丹哪位靠谱还有空啊?”诸如此类。说实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啊!
幸好杜澄本身不是个非要刨根问底的,大概琢磨出是个怎么回事之后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随着检查的继续,那脸色越压越深,越压越低,最后一整个像是化在了一片浓墨里,只是悠悠看见两点红色。
让直面这黑压压一张脸的榭祈是瞧了个胆颤心惊,到了后面整个人乖巧的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了。
一时间场上只有榭祈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杜澄翻解红绸的悉索声,还有从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咀嚼声……
等会儿!
榭祈猛地把头别过去,这一下汹涌的让人生怕她把脖子给别着。她就这么怒视着咀嚼声的声源处,原来是瞿毅和右诡二人见她的伤有了着落,便放心地又掏出一包子吃食,两个人坐在一起左右分分,就这么一同又吃了起来。
就对上了榭祈难以置信的目光,这二人还一个眨眼,一个点头,非常丝滑权当是做出了回应。
食物的香气也在此时终于慢悠悠地飘了过来,钻进了榭祈的鼻子里。方才垫补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就这么咕噜一声,榭祈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她饿了。
好在杜澄在这个时候大致把榭祈检查了一遍,收回自己脸上十分认真的表情,起了身。“我去拿东西,你别乱动。”留下这么句叮嘱,便又推门进了里屋。
可是让榭祈松了口气,却又不敢乱动,便开口向着一旁的两人搭话。“传言有的时候也挺真的……”她稍微侧了点脑袋,看的是旁边的瞿毅,“杜大夫一直都是……这样吗?”
压下了肚子里的饥饿,改为细嚼慢咽的瞿毅点点头:“是啊。杜大夫一直都是这样。”
那,那来的人少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榭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没把脑袋转回来,就看见右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通往里屋的门。
“唔……你别说。”右诡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还蛮可爱的。”
……啊?
“哈哈!”瞿毅闻言爽朗一笑,“就是挺可爱呀!”
抻着脖子看了看达成一致的两个人,榭祈在心底发出了尖锐爆鸣。
不是?你们来真的啊!
所以说,万事不要太绝对。因为打脸来的太快太突然,就像一场措不及防的龙卷风。
杜澄去里屋拿了东西,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几句话的时间就提着医药箱出来了。彼时榭祈还没来得及回神,但是对上拿着小刀,盯着自己的杜澄的双眼,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然后拿刀片落到身上,凉冰冰的触感凝固在皮肤之上,顺着干涸的血迹把结壳的衣物除掉。清理,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甚至在触及到伤口的时候放轻了动作,带着一点儿和面色完全不同的柔和。
就是这点轻柔让榭祈的心中猛地一涩,她自受伤起也是碾转了一阵儿,不是说之前的大夫怎么样,只能说孩子是真的点寸儿,也是啥都让她赶上了,最后像个皮球一样被踢到了杜澄这里。
他甚至连动作都这么温柔!好像生怕把她弄疼了一样!
也是一身伤势被拖到现在,榭祈本身也有点迷糊了原因,她感受着被杜澄包裹后缓和下来的伤口,又看了看十分专心未自己疗伤的杜大夫,在心里给了片刻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明明杜大夫人这么好,这么善良温柔,就是脸色黑了点,表情阴沉沉了一点……仔细看杜大夫也是个带帅哥呢!名医,这就是长白丹真正的大夫啊!
发现了榭祈是个姑娘,而且伤势拖得太久过于惨兮兮,因此动作放缓还小心了许多的杜澄,并不知道自己在手下这位病人的眼中已经是“人美心善”的代言词了,只是一阵突然恶寒袭上心头,连带着动作都顿了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坏菜了。
榭祈这一身伤确实让杜澄处理了很久,这些伤口看上去狰狞可怖,也是实打实的费劲,但是吧……
“没太伤到筋骨,身体底子也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杜澄擦了擦额角的汗,嘱咐着,“且留下观察两日,没什么大碍,等能行动了就可以走了。”
彼时杜澄已经把榭祈安置到了一旁的床榻上,得了榭祈的连连应声,这才回头,看向这屋里的另外两位。右诡和瞿毅二人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消灭了那一包的吃食,当是没有再掏了新的,反正此时打眼儿过去,既没有什么食物的痕迹,连之前那些空了的油纸包也消失不见。
就是这屋子里没散的食物香气还摆在这儿彰显两人的罪状。
好在此时杜澄也懒得管,目光徘徊了一下,放在了被右诡忽地往前轻轻推了点儿,不知道杀了个几进几出,N进宫的瞿毅身上,轻车熟路地把人扒开开始检查。瞿毅也是配合得很,笑了笑便主动帮着杜澄折腾,明显也是真的熟练工了。
然后就看着瞿毅这回明显比两扇排骨要好上无数倍的身体情况沉默了。说实在的,这一次的伤处算是从遇到瞿毅以来,偏向于相当能看的那一卦,具体来说就是具备人型。只看表面,只能看到这身上和脸上被撕开的口子,血当时估计也飚了不少,但是已经被擦干净了,撕开的范围不大,所以其实缝合痊愈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等到把身上的衣服扒开,引人注目的就不是那些口子了,躯干上一条条被勒困的痕迹已经转为了青紫的淤痕,哪怕是在瞿毅极度健康的肤色衬托下也显得炸眼又可怖。杜澄沉着脸,第一时间提心去查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被瞿毅本人伸手轻轻挡了下。
“那个……”瞿毅这一个笑容称得上憨厚,“有点骨裂,但问题不大。”
被杜澄冷着脸一巴掌拍开了手,亲自上手检查一番,动作要更小心了些。倒确实如瞿毅说的那般,轻微骨裂,没有骨头错位和移动……不排除是被先一步移了回去。只是从瞿毅打架受伤的这一系列角度来看,这伤势确实挺轻的。
“老实那边呆着,不许乱动。”杜澄以一种不造成伤势加重的手法把瞿毅呼噜到一边,“在骨头好利索前,不许乱动!”加重强调一遍。
没办法,这两人也真的是老熟人了,就瞿毅这自从来了武林大会就开始打架,打完了就过来治伤,治的差不多了就又出去打,甚至伤的越来越离谱的架势。一开始,杜澄还能在心里嘟囔一句怎么又是这个人,后来则是只顾着抓紧抢救一下了。
君不见之前有一次好不容易把瞿毅从初具人型医回个人样,这人能动弹了就直接来了句我去打架了,气的其实是好脾气的杜澄抄起小刀,直接自己上了。
真就是全靠这人身体底子好,解释得跟头牛一样,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好上无数倍,才经得起他这么造到现在,内里外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养养就没事了。
于是杜澄把目光放到了这屋里剩下的最后一味病患身上,这刚看过去就觉得后脊背发凉,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右诡也正在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眼神看得杜澄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下一秒她就偏移了目光看向了瞿毅,再收回来的时候就正常了许多。
“杜大夫!”右诡这次十分正常的笑了笑,主动坐过来,“可麻烦您给瞧瞧了。”
一眼看过去,这仨人里右诡的伤势似乎是最轻的,她本来就常年在身上绕了一堆红绸子,这回打完架,更是把自己盖了个密不透风,只是露出来的面颈上可以隐约看到艳红艳红的痕迹,大部分顺入衣服里面,不见踪影。
她这一身红绸穿的也是很有说法,杜澄还是等本人把那些特意缠绕的地方取了下来,帮着接过那些解下的绸子,入手是一片湿凉,捻了一下,发觉是融化了的冰块。
再看过去,就见原来她身上都是被滚烫的网线燎出的伤口,此时被冰块敷了很久,已经变成艳红色的短痕,比起瞿毅身上的青紫勒痕也是过犹不及。
这痕迹杜澄一看就明白了来历。“你们这是……同门内战?”他抬头叨咕了一句,然后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伤势之上。
瞿毅那一手仿佛蜘蛛网的滚烫红绳他门儿清的很,既然如此,那瞿毅身上青紫的勒痕大概就是……杜澄看了看被解下来放到一边的红绸,心里多少也有了数。不过说真的,你们俩打架归打架,这伤处的样式搞哪出啊?
“你们千思兮……是不是有点儿……?”欲言又止了半天的杜澄还是忍不住出声吐槽了一句,想了想在某种意义上异常邪门儿的千思兮门派刻板印象,终于还是收了声,没再送上一份雪上加霜。
他这边处理的麻利,另一边也没闲着。瞿毅被杜澄扒拉开以后十分自然的起身,走到榭祈安详躺下的病床边上,直接坐了。他探头看了看榭祈,见对方果然醒着,突然伸手在外衣里面摸摸索索,又掏出来了一包吃食,得到了榭祈赞同的凝视。
等到右诡抽空看了过去,就见瞿毅已经把榭祈扶着坐了起来,还贴心地在她后腰处垫了东西。这两人横着往病榻上一坐,一人捧着一个,正是吃得喷香。
侧头看见这么一幕,右诡立刻瞪圆了眼睛,一蹙眉毛,张着嘴就开始恶狠狠地对着那两人比口型——
给我留点!
得了这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拇指,这才脸色缓和,满意地往后仰了仰,又挂回那一副得体的笑容。
……也就是杜大夫脾气好。
今天屋子里冒出来的这三个人,榭祈外伤重,只需好生养着,瞿毅伤的一般,养着也问题不大。本来右诡这伤势看着最轻,也看着是三个人里行动最自如的,结果杜澄伸手一号脉,心里咯噔一下。这外伤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反倒是这内里……这么一纠结,脸色又黑沉了几分,面上立刻就显了出来。
“哎哟哎哟!差点忘了!”右诡连忙从怀里取出包东西,“这里面的问题我已经在调理了,倒是不麻烦杜大夫在麻烦这么一遭!”
杜澄接过那纸包,里面正是调理的草药,稍微看了一眼,果然是治疗陈珂暗伤的东西,对症下药还繁复的很,明显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杜澄把草药重新包好,打算还给右诡。
结果右诡没有接,不但没接,还一直盯着杜澄瞧,把杜澄瞧的心里直打鼓。
“杜大夫,你看奴家这一身伤,是不是也得留下好好养两天啊。”右诡可怜兮兮地开口。
“嗯?”杜澄犹豫了一下,“其实你的伤……”
榭祈是确实最好别大动,瞿毅是特殊情况,而且这右姑娘方才明说了自己那有很好的祛疤药膏,好好养是真的,不用留也是真的。
“啊!”右诡没等杜澄说完,突然捂着胸口往后倒了下去,“疼!大夫!奴家好疼啊!疼的奴腿软脚软,疼的……啊,要不行了!”
眼瞅着刚才还好端端的大姑娘,说倒就倒,配合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泪要垂不垂,连进气都少了几分。杜澄只觉得脑瓜子嗡了一下,头大如斗的同时忽然摸索出一点似曾相识。
离大谱,见过医闹的,见过不承认自己生病的……怎么还有人演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赖在他这小破医馆的啊!
“奴这家里,奴这家里……”他掩着面,看不清表情,声音里却添了几分泣音,“奴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奴家就真的完了呀!呜呜呜……”
恍惚间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杜澄猛然响起来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前几日出门采买,走在长白丹驻地道上,远远地听见有人喊着什么“回来”“吃药”,还反应过来是谁就感觉一道虹影夹杂着一串清脆的笑声从旁边飘了过去,再顺着来时路往前看,那气喘吁吁举着药追着跑的不就是……
杜澄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把常大夫四个字吐出来。“……我先给你把药煎了吧。”
不管怎样,先按时吃药。
右诡却忽然不装了,伸出手拽住了杜澄的衣服,就这样仰着头,盯着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她说着,那脸上哪有半点泪痕,反而甜甜地露出一个微笑。
“杜大夫,贵宝地儿借我躲两天啊~”
对此,杜澄他,杜澄啊。
杜澄:……
哎是省略号。右诡把某位熟人的情况带进来这么一合计。省略号好啊,省略号就是无语了,无语了就是默认了,那默认了就是同意了!
“可真是麻烦杜大夫了!”右诡嗖一下蹿了起来,向着一旁边吃边看权当下饭的两人招招手。那手里还攥着她那一大段的红绸,就这么一抖撸。
那糊眼的绸子落下去,就见地上不知从哪来了一大堆打包好的吃食,色香味铺天盖地的溢了出来。
“那我们快开饭啊!”
杜澄看了看快速摆盘上桌,椅子摆好入座甚至还给他留了把的三人,举着手里的药包,上演了一副百感交集的黑脸,最后还是转身,先把药煎上,再回来吃饭。
……主要是真的太香了。
基本全是右诡和杨时锦的互动
终于要去黑市了
陆回目
古人云事不过三,万事万物,似乎都要和一个“三”字扯上关系,才最为吉利。
这是右诡和杨时锦第四次相见。
或者应该说是她,和杨时锦的第四次相见。
寒风呼啸迎新年,瑞雪飞舞初二天。只记得那年的冬天很冷,非常的冷,直到了那千盼万盼的除夕夜上,依旧懂的人手脚冰寒,只有那热热闹闹的氛围能驱散一点身上的冷意。
正到了时候,一片噼啪爆竹声冲天而起,嬉笑惊呼间,也是把那呼呼吹个不停地大风给盖了过去。
也把其他不可言说之事,悄无声息地埋没。
直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心脚跟独余彻骨的冰寒,冷,非常的冷,除此之外便是一缕冒尖的痛,那直直坠地的膝盖骨生生的疼。
只是那疼痛也如同昙花一现,四肢的麻木更胜一筹,轻轻一碰也就没了。她跪伏着,拼命撑起身子的手掌执于地面,坚寒逼人。几次三番地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始终动不起来,头低垂下去,才看见那双瘫在地上不断打颤的腿。
雪早已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地盖了满地满身,给全世界裹上一层银白。
也悄没声地隐去了她跌跌撞撞的来时路。
可是她仍然不明白。像是隔着一层帘幕,把幕后的所有都隔绝在了外面。
不是在家吗?在她的闺房里,碳炉烧的暖洋洋的,案上刚刚写好的新字墨迹未干,那些提前准备好的甜嘴儿就放在门牙边上,只等着炮竹声一响,就全都发了出去。
怎么就在这儿了呢?在这黑咕隆咚的深夜里,栽在这漫天的风雪中,身上仅仅裹着件勉强能抵御寒风的袄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她跌坐在地,仰起头,迷茫的双眼望向如浓墨般的天空,就像是对着一个漆黑的巨口,连白茫茫的大雪也不能冲破那深沉的黑暗。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眼中,冷冰冰地刺了一下。她猛然清醒。
雾蒙蒙的帘幕终于被拦腰斩断,露出后面压抑又密不透风的真实,像是那点冰从头顶直穿过全身……醍醐灌顶。
所有的一切在脑中炸开。
被撞开的门,母亲惊恐又焦急的脸,满地的死尸和血,被推搡着只能向前的踉跄,透出一个口子的墙檐……
终归于身后被消弭在鞭炮声中的哀嚎惨叫,和一间遥遥望去一切如常的死宅。
啊。
眼泪已先一步落地,在白雪皑皑中留下豆大的坑洼。
原来她没家了。
“跑!快跑!”
娘亲惊慌又生怕引起别人注意的呼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呼啸的风过去就散开了。她弯着腰,弓着身,脸伏在地面上,压得低低的,谁也看不见。于是那悲泣的脸,那绝望又无望的哭声,也就随着越来越尖啸的风雪,了无痕地消融了。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报仇,应当是要报仇的。
她什么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孤身一人,何谈报仇?
要回去吗?应该回去寻找那些也许会有的蛛丝马迹吗?她不敢。既是不干,也是因为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走啊,走啊,走得远远地,不要再深究,更不要再回来。
于是她突然发现,这天地间是这么的安静,没有了炮竹的响声,没有了人来人往的痕迹,这瓢泼风雪的深夜,原来是如此阴沉沉的没有活气,把人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而她又能去往何处呢?
那股寒意从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心一点点蔓延着,直挺挺地扎进了心里,让她觉得透体的麻木,那种从骨头缝里摩擦出来的僵硬,指使着她无法起身,无法行走。
可就算站起来了,又能去哪儿呢?天下之大……又对她有何区别呢?
故而那一点摩擦碰撞的声音,于之耳内,既是为不可察,又清晰震耳。
第一下响起时,确实隐没入风雪,恍然以为是幻听。可适当那点细琐的动静不断地响起,那些呼啸的杂音便尽数被抛到脑后。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丝或为蜉蝣的救命稻草。
她伸出手,站不起来便不再站,只是拖拉着自己的双腿,缓慢地,却越来越快地向着铭刻于耳边的音源处爬去。
冻得彻体冷硬的苦寒,终于也被驱逐在了身后。
就是此时……便在此时,她于那个雪夜,第一次在一条狭窄的小巷中见到了那个孩子。
裹着一层无法取暖的破烂单衣,蜷缩着锁在狭小的角落里,就象只被冻得瑟瑟发抖又无处可去的猫儿一样。
好小,真的好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这是第一反应,紧接而来的是一种难过,这么小的孩子,瘦骨嶙峋的,便这么冻死在了这阴暗的小巷子里吗?
然后她就见着那个孩子微弱地动了动,头缓慢地抬起来了点,那双青脆的眼睛从遮下的发帘后露了出来,看向了她。那孩子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说了些什么,又被尽数压灭在风中。
没有来得及细想,她直接挪蹭了过去,下意识地把那个孩子揽进怀中,抚过那冻得瑟瑟发抖的幼小身躯。
那孩子被她抱住,下意识地紧紧依偎上来,两人便这么一动不动地抱成一团待了一会儿,然后唐突地动了一下。
冻狠的人要怎么救来着?她使劲地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依稀记得自己曾在哪本书籍中看过一二。
被娘亲推开门焦急拉走之时,满面前途未知的迷茫慌乱,顺手扯了了放于一旁的长袄子披于身上……也只拿走了这件袄子。
幸而虽然不够厚实,却也能勉强保证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藏于其中,抵挡住些许外面的风雪,不至于彻底失温至死。
感觉着怀中的躯体正在一点点的暖和起来,她终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连一直有些空茫的脸也回转了些许人气出来。
只是这隆冬腊月,又怎是如此能熬过去的啊……
正在胡乱的想着,那孩子却忽然动弹了一下,她低下头,发觉孩子在轻轻推动她的手臂,便松了些力,任由对方挪动着,把脑袋凑到她的耳朵边上。
……原来不是错觉,这孩子真的会说话呀。
听着这耳畔调理清晰的华语,她却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比看起来的大上了不少……一股难言的酸涩就涌了上来,再次把她卷入其中。
被猛一个脑壳崩唤回了神智。
她甚至来不及再想点什么,就被一个油纸包糊到了眼前,连忙手忙脚乱的拿住小心地打开——竟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那些被忽视的饥饿就终于冲破了层层障碍,冒出了头。肚子响亮的咕噜了一声,她也来不及脸红,急急忙忙地拿出肉包子,塞到了孩子的手中。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捧着手里的肉包,及其认真的撕成了两半,把咬过一口的一边握在手中,另一半直接就塞到了她的嘴里。
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在饥饿中顺从地咬了下去,然后反应过来就想要推拒,结果手刚刚摸上那根根指节分明的小手,便又丧气地卸了力,附在了上面。
也不知道这包子在冰天雪地中被护了多久,虽然已经凉透,但并没有被冻上,只是这么一咬,还带着肉味的油香便溢满口中,勾得本就忍不住上涌的饥饿上了头,终于还是抵不住吃了起来。
这扎实的一口下去,馋虫起了个千万,肉实打实含在了嘴里,却又只是垂着凝目,半天也咽不下去。
直到一只小手摸索着伸到了她的头上,轻轻地,几乎感觉不到的力度胡乱的揉搓着,那张凉冰冰的脸也蹭到她的脸边。就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是在安慰她。
两行泪便这么呼扇着,再次落下。
这次嚎啕的哭声又被那堵在口中的包子尽数埋没,终究也没能传了出去。
就在这除旧迎新之时,一大一小两个丫头靠着这一个包子,一件袄子,互相依偎着熬过了那一整个风雪不停的寒夜。
只是还记得,那冷掉的半个包子,却像是吃过的最为美味的东西。
“快点!你快点!再不快点小心赶不上了!”
“哎呀,别急啊,那个大姐姐说了,要在那儿待好久的!我们都有份!”
燕飞回还,绿芽冒头,又是挨过了一年腊月寒冬,春风拂渡,花香四溢,给天地间染上了勃勃生机,也带来了逐渐回暖的温度。
半大的孩子最是坐不住,气候才稍好一些,就已经开始成群结队的满大街跑。远远从街头望去,就见到不少的孩子聚集在街尾那边,呼啦啦一团,叽叽喳喳的一大片。时不时几个孩子单独离开,手里也举着草编的小作物,脸上满是兴奋的意味。
“这做工不错啊!”偶有大人路过,看见孩子手中之物,问上两句,“打哪儿来的?”
“别问了,诺。”旁边的人撇撇眼,“是那……楼里的姑娘。”
这白衣姑娘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来历,也没有说过自己的称呼,只是有另外的小娘子前来寻她的时候,听了一个舒字,便有那食了点笔墨的大孩子挑了头,称呼一句舒姐姐。也是被人应下了。
“唉?你在看什么呢?”
本来只是那闹哄哄一隅中平常不过的一句,却引得白衣姑娘忽地抬头看了过去,只是一瞥之下未能发现些什么,便又将注意收了回来。
杨时锦背身靠着墙面,挥手打发走出声的孩子,等了一会儿,又伸头出去看了眼。见得那白色的身影依然好端端的被孩子们围在中间,便又缩回了脑袋。
她眼睛这么滴溜溜一转,已然是拿定了注意,蹭蹭蹭地转身跑了。
这一出自然是没有惊动那坐在孩童之间的人。只是见她五指翻飞一般,未能瞧明白手上的动作,那掌中的高粱秆依然成型,又是一只可爱的草编蛐蛐,这么着递给了排在前面等候多时的孩子。
尽管她动作快的很,也顶不这么多围上来的孩子,这一波编完了,又有一群闻了讯,急匆匆跑过来。这么紧赶慢赶着,等到把孩子们一一送走,一抬头,也是已进黄昏。她取出帕子擦了擦了额前的薄汗,却并没有离去,而是又挑起一根高粱秆,于指尖翻转起来。
落日的余晖铺洒于大地,那姑娘依然坐在那,低头看着手中,似乎十分专心,可是离近了悄悄,却发现掌心这一截高粱秆任她揉圆搓扁地,只是在手里捏来捏去。
“姐姐。”
手中的动作猛地停下,白衣姑娘刷的一下坐直,露出得体地微笑,抬头看去。
先入眼的是还在冒着热气的油纸包,杨时锦从旁边弹出个脑袋来,歪着头笑着问:“要吃包子吗?还是热乎的呢!”
她先是愣了一下。“嗯!”反应过来后立刻弯下了眼角,重重地点头,松开手里的高粱秆,接过了油纸包。
拉开纸包,一股馋人的香气窜了出来,白衣姑娘心情极好的勾着嘴角,拿出里面热乎乎的肉包子,非常自然的把第一个递给了已经坐到身旁的杨时锦,然后才自己拿了一个。
杨时锦道着谢结过包子,这二人就这么往这街头一坐,和和美美的一起啃起了包子,看两人那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再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吃完一个,正好听到旁边唤了一声,杨时锦下意识伸手,入手的却是冰冰凉凉一个东西。她细细一看,竟是个编的极为精巧可爱,圆乎乎的小羊羔。
她连忙仰头,却看见舒姑娘正笑眯眯地瞧着她,见她望了过来,抬起手。
“送给你。”
于她的眉心轻轻一点。
杨时锦不知自己是否生于楠栝州,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一直长在楠栝州这块地界上。
但她并不喜欢楠栝州。
如果说万都城外,哪里最未富饶多金,那一定数是这楠栝州,当年落户于此的贵族富商于此州蓬勃发展,只打的是蒸蒸日上,日日夜夜歌舞升平。
便是好在这歌舞升平,也坏在这歌舞升平。
乱花渐欲迷人眼,杨时锦落在这片名为楠栝州的泥泞里,见过了那最丑恶,最下作的一面,也连带着厌恶极了这些沉溺人性的纸醉金迷。
她没有离开这楠栝州,只是因为她和师父一起生活在这里,仅此而已。
“这街上,怎么这么热闹?”
手里还抱着师父给买来的包子,杨时锦侧头朝着车水马龙的街上瞅了瞅,凑上去询问了几声,便很快的得到了答案。
“今天这楼门大开,新晋花魁要亲自献舞!这不都赶着来一睹芳容!”
听了句最重要的话,剩下那些夸那花魁如何国色天香,舞姿怎样妙曼的话,尽数被杨时锦抛了去,只是回到了师父的身边,如实相告。
得到了答案的杨师父脸上带着微笑,伸手揉了揉杨时锦的头,连声夸了几句。
“师父,我们还逛街吗?”
察觉到杨时锦这句简单的询问中隐隐透露的失落,杨师父几乎没有分毫犹豫的一点头:“逛,我们且绕路而行。”
两人也是不拖沓的主,便立刻逆着人流走去,寻着那人影薄弱的地方,七扭八拐地往僻静之处行,走了那么一阵,可算是把那些喧嚣和吵闹甩到了身后。
此时再停下脚步看看到了何地,这么打眼一瞧,怪了,怎么反而是绕到那附近来了,回头一看,便是那楼后瓦檐。
“走吧。”师父轻拍了一下杨时锦,“这里估计也清净不了多久。”
可不是说,就听了这么两步,那本来已经甩开的嘈杂便再次起声,隐隐入耳。
杨时锦点点头,叼着口中的包子,跟在师父的身后。可是刚走出几步,却又突然似有所感一般的慢下了脚步,回首昂头……
正对上低头看来一双幽黑的眼。
那倚靠在敞开的窗边,坐于青楼之上的红衣女子,也不在意自己的目光被人发现,反而就此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杨时锦,方才收回目光。
既是如此,她的神情依旧恹恹,眼中毫无神采,明明穿着一身靓丽颜色,描一副明艳妆容,也压不住她此时枯坐于此,脸上阴霾丛生的一层沉郁。
这么发了片刻的呆,又有些忍不住,便又转过头朝着楼下望去。
却见杨时锦不但没走,还往楼边上靠近了一些。
等到右诡再次看过来,杨时锦拿着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头一歪,冲着右诡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往脸上一扯。
“略!”
一个被出新裁的鬼脸措不及防撞进右诡的眼里,心底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笑出声。
不远处传来师父的呼唤声,杨时锦息了鬼脸,见右诡笑了,甚是欣喜的抬起双臂朝着对方拜拜手。
右诡双手捂嘴,看着杨时锦蹦蹦跳跳的说了一句,未出声,但是刻意夸大了嘴型。
她说:‘姐姐!下次见!’
烦郁难平,右诡垂眸目送着杨时锦脚步轻快地朝着师父的方向跑去,唇角终是染上了一丝真心的笑意。
且说此次这武林大会的布局也可称一声绝妙,就比如说,食为天之地离那念逍遥所在的茶楼酒楼也非常之近,而这大火的包子铺,基本就在那专设了念逍遥门人说书之地的不远处。
对于杨时锦来说,每日最喜欢的就是到那处一坐,听那念逍遥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这么讲上一段,若是饿了,便出门走到附近的包子铺,吃上几个包子去。
也就是如此,恰在这包子铺中,再次遇见熟悉的人。
“姐姐!你快尝尝!”杨时锦高高兴兴把包子笼推过去,“这是今儿新上的口味。”
右诡诺诺接过,手搭在笼边,只是端端正正坐在板凳上,别说是平日里七窍玲珑一张嘴,就是那点散漫不经心都收的一干二净,反而显出了几分乖巧来。
自几年前杨时锦随着商队去了西王州,二人便再也没见过面,就是之前的三面之缘,加起来说过的话也称不上什么成句。
更不要说,这应该是右诡此人和杨时锦的第二次相见。
在这心里转了一圈,不但没想出该用个什么态度,反而更拘谨了,不知不觉中嘴角都抿了起来。
幸好杨时锦对此满不在意,她见右诡半天没动静,索性一只手拿起包子,一只手抓住右诡的胳膊,把包子直接塞进了了她手里。
“亮了可就不好吃了。”杨时锦捂着右诡的手送到对方嘴边,眨眨眼,“姐姐可千万不要同我客气哩。”
已经到了嘴边,右诡机械地张嘴,咬破了包子皮。一股浓烈的鲜香汤汁流淌入喉。
所以说美食最能动人心,自古有事谈话都爱寻在饭桌上。这么食指大动地几个包子入腹,那本来的茫然无言也被挑开了话头,三言两语笑意盈盈,便又叫了几笼包子吃个尽兴。罩子一开,白气升腾,那一股子糊脸的沸气被缝隙里吹进来的秋风化去,又多添了几分合适的凉爽之意。
正是相逢好时机。
说起这长白丹,自从武林大会热闹起来之后也是忙的各个连轴转。尤其是擂台赛开了之后,伤患增多,而长白丹弟子也有上台比试者,那剩下的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用,偶尔还抓来几个帮衬着。
虽然忙碌了些,常泊却觉得十分不错,往日里长白丹门人除了看管药田者,多数也踏遍各州各城,行医救人,互相不见踪影。难得因这武林大会,算是齐聚了一次,诉说些路中见到的疑难杂症,交流些自己的医术心得。若是有愿意的,医术高明更有经验者,还可以趁机传授教上一二。
这不,几日下来,常泊便识得一位来自彻阿城的师妹,两人几句话下来交谈甚欢,便一起相约着研读新寻到的那几本古籍医书。这时刚好送走病人,又无别人来寻医,常泊一算,发现离约定的时间也还有些时候,便也不急。
只是这一闲下来,突然就觉得心慌了一下,忍不住发愁。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自把这门和地修好了之后,右诡边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接连几日都平平淡淡,平安进出,甚至是上了擂台也无甚大碍,也是叫常泊异常安心了几天。
……什么时候连省心也成了不对劲了?
没成想就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听见熟悉的声响传来,右诡从窗外轻飘飘掠进屋内,晃过常泊的身边,呼的一下,又原路晃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余音尚未消退。
“我和徐凤还有徐姐姐去黑市啦!”
哦,去黑市……
……黑市?
常泊连忙起身,往过去一摸,果然,右诡在他这儿放了几日的披身红绸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约是为了照顾常泊,右诡在常泊左右时,不但不会隐秘行迹,还会刻意让身上发出响动。常泊对这一点亦是习以为常,右诡这么来去一下,回忆起她身上的饰品碰撞声,只怕是那一堆金饰也全是齐齐挂了满身。
哦,还提了要带徐凤和徐芳蕊。
……就是说她要穿着那一身花枝招展,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谁的全套红妆,去黑市逛街?
常泊脑袋里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连忙起身,冲到窗边,扶着窗框,长吸一口,气沉丹田。
“你给我回来——!!!”
在普照大地的阳光下,一只燕子闪烁着翅膀,想要飞进自己的族群。太生动的羽毛让它忘记了,它不是一只真的燕子,它的族群也不过是货架上供人挑选的钗环,只能被女人的手指拾起来,放下去。
刚过了正午,街上行人稀少,燕衔春的首饰店这会儿只有一位客人,她也就免去打探姓名的寒暄,直接向那红衣女子问:“可是对这只钗有什么不满意?”
“怎会?”项宝璋抬眼望向老板,笑了一笑,说:“设计材质做工都是一流,比之万归义也不差什么。”
衔春像是这会儿才发现她也是武林人士,立即恍然大悟,并道:“要是这么比,小店的首饰怕是没有一样能入客官您的眼了。”
“老板不必如此自谦,店里每一样首饰都美不胜收,只是我挑首饰是为了送人,想要个最适合她的。”
“想必客官也曾听闻妾身的小小招牌?常接待歌女伶人的。若是深闺小姐,比起燕子应当更喜欢孔雀鸾鸟吧?定首饰也得找对店子。”
衔春轻轻摇动手里的比翼扇,扇子撩动风气,把她额前两绺头发吹得悠悠荡荡;眼下的痣像燕子黑亮的瞳眸,在飘拂的发丝底下一闪,一闪。虽说着刺人的话,她的表情仍然是温和含笑,仿佛另一有张嘴在替她赶客。
“我这朋友也是武林人士,寻常都披发,因此不大适合发钗。老板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做个挂坠?”
阿宝自手袋掏出一块玉石,淡黄白色的,触手起初是冰凉,久了就变得温暖,鱼肉一样嫩滑质地。衔春见多识广,一眼看出眼前的的确确是软玉,然而质地并非上乘,切割手法也嫌粗暴。
衔春屈起手指,关节敲在玉石上声响清脆,观察了一阵,她问:“材料是哪里来的?”
“前些时武林大会挖了许多石头,除却堆做了演武台的还有富余,东临州矿脉丰富,钢铁青铜翡翠珍宝都能开出来,我跟着买了块小的,幸而运气不错。”
“此事妾身亦有所耳闻,听说开出来的珍宝大多做了武器装饰……”衔春自己也是念逍遥的弟子,并非不能理解武林人的趣味,但她毕竟也是个首饰匠人,难免为之可惜。
阿宝前十二年的人生净是在深宅院落度过,珠宝首饰各式各样看了许多,纵然后来埋首于武艺,对于这类精巧别致的饰品的喜好却分毫不减。
“武器难免磕碰,质地大小皆上等的还是做成镯子好些……不过有金钱卦的人在,他们见不得好料子白白浪费,想必会跟各路好运气的侠士做交易。”
因为这番话,衔春抬眼重新将人打量一番,原先疏落的印象被涂上新鲜颜色,此时方觉得眼前这姑娘雍容闲雅襟怀洒落,令人见之则喜。
“这块料子做挂坠倒是够的,不过按规矩本店不接这等小件。”衔春刻意地拖长了尾音,见阿宝有些着急了,才转而带笑说道:“也罢,今日便当结个江湖善缘。妾身名燕衔春,乃念逍遥门下,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我是万归义弟子,燕姐姐唤我阿宝就好。”
放到别处,阿宝不会藏着掖着把姓氏捂进喉咙里,偏这里是楠栝州,她父亲的门楣还在街道上光耀着。要是把那点过去翻来覆去的讲,有点太幽怨了;任由旁人想到把她并排放过去,又少不得会生闷气。
所幸衔春没有刨根问底,她店里每天迎来送往许多人,谁身上没有点儿故事呢?她自己也有着消不去的过去。
商量好款式价格和交货时间,这单交易算是落到实处。阿宝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拿起自己最开始把玩的那支钗。随着日头偏移,照进窗棂的光淡了些,燕子依然灵动美丽。
“燕姐姐,我再买一支钗,能否便宜些?”
“早前不是说朋友用不着?”
“我自个儿用不成么?”
衔春用扇子尖点了点阿宝,“你这丫头。”随后亲自为阿宝换上发钗,此时窗外天空晴朗,偶有黑如剪的燕子飞回。
一家四口持续互动中ing
以及结尾一点千思兮造谣。
肆回目
虽说因为种种原因,右诡如今的形象在徐凤的眼里可谓是奇形怪状,但右姑娘本身还是非常靠谱的。
还没到与徐芳蕊约定的时间,她便找上门来,抓起徐凤就走,徐凤跟去一看,原来是给常大夫定制的新木门到了。
虽然跑去当了野人很多年,但是眼光和底子终究还在,哪怕让徐凤看来,这个木门的用料和做工也都是很不错的,明显用了心备下,可是比之前那个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倍。
要不是徐凤那天确实是当时才决定去找常大夫的,他都怀疑右诡是故意引他打上一架破了门。
他真的觉得右诡干得出这个事。
总而言之,这二人终于带着新木门上门去给常大夫请罪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本来脾气就好的常大夫虽然一开始板着了个脸,但是其实本身已经有点起不起来了,尤其是……
听着真的在认真帮着安装木门,说话和道歉都愧疚满满,从木门残骸来看好像是罪魁祸首的徐凤;再听听至始至终言语带着浓浓的笑意,时不时指使一下徐凤,告诉他哪儿没有弄对的右诡,常泊只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被磨平了棱角。
“对了,差点忘了。”
右诡突然说了一句,然后风一样的飘了出去,还没等常泊开口询问徐凤,就听见她脚踏实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慢悠悠从正门走了进来。
“你……拿了什么?”常泊在听到右诡步声时发问道。
要是他能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此时徐凤的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听到常泊的发问,他本来想开口,结果被右诡猛一个冲刺,结结实实地捂着嘴一用力按进了旁边的墙根里。
他们俩这动静可不小,常泊直接把头转了过来,本来已经有些缓和的脸又变得冷硬了几分,显然是一定要给他个说法。
于是右诡直起身,捂住徐凤嘴的手一松,画了个圈,在对方的唇上轻点了一下。“常大夫,您也知道,我们俩当初在您这闹了点误会,所短暂交了次手。”
常泊依然肃着张脸,但还是“嗯”着应了一声。
“嘛……其实吧,当初我俩不止劈了一剑。”右诡轻咳了下,“还刺了一剑……”
“……?”常泊的表情逐渐空白。
“……往地上。”右诡默默补充完整。
“地上?”常泊好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地上其实还被二人刺了个……”
安静站在墙角的徐凤默默把眼神移到离门不远的地面上,那里有一块明显颜色和周围不一样。当时他辞了一剑,用最快的方式让右诡确认了他的身份,结果在那几乎正中央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坑。犹记得当时右诡让他去把那被劈开的门板想办法拼凑着安回去,而她本人则是取了周围崩裂出的部分,往坑里倒倒,使出浑身解数且把那个坑给填平了。
至少只是踩上去的话,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你看,这不到了此时常泊仍未发现这地上还有个洞。
“嗳!”右诡一个滑步上前,举起手里提着的东西,“所以我这不是想办法来弥补了……都准备好了等我一下马上完好如初!”好像她乖巧极了。
“……你弄吧。”
徐凤眼睁睁地看着常泊在右诡柔柔弱弱说话的同时,整个人一点点垮掉,最后有点自暴自弃,看淡一切地说出三个字,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既视感。
……算了。他还是先把门安上吧。
“就是说,在此地碰面之前,你们已经见过一次了?”
听着常泊的疑问,徐凤点头,将之前二人刚好要杀同一位登徒子时曾有的会面一一道来。
“也好。”常泊听完,轻叹一声,“不然以你二人之性格,此前无法善了。”
“……”徐凤默然,“常大夫很了解她。”
闻言,常泊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徐凤的肩膀,走到自己看诊的桌案旁坐下,招呼对方:“来!且坐!且坐!”
徐凤上前,没有落座,只驻足立于桌旁。
常泊也不在意。“她那性子,一般人就很难承受……观你二人相处,更是没有分毫收敛,倒是麻烦你多担待了。”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歉意,倒是像替女儿操碎心的老父亲。
“无妨。”徐凤的语调平静无波,倒是很难听出他的内在情绪。
只是这些时日过去,常泊也算是很了解他了:“你似乎心怀疑惑?”
“……她和姑姑关系尚可。”徐凤道。
不久前,右诡嘴里说着约好的时辰差不多了,就自顾自向两人打了招呼离开了此地。今日因为两人闹了这么一出,常大夫索性没有开诊,右诡赴约离去后,屋内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你是说那位……”常泊想起初次遇到开口便毫不客气的徐芳蕊,“也难怪,你姑姑的脾气确实不太好相与。”
徐凤抿唇未言,倒不是因为常泊说到了一句徐芳蕊的脾气,而是常大夫确实只见识到徐芳蕊性子的冰山一角。
“不过对于右丫头来说,只要是女子,恐怕多少都能相处几分。”常泊问道,“你可知她身份?”
“大概是位……姑娘。”徐凤回答,毕竟右诡并未刻意隐瞒,而他也并非完全是荒天野地的野人。
“是她楼中花魁,也是那一楼之主。”常泊察觉到徐凤的气息一变,“莫要误会,她那楼里的规矩不太一样,楼里的姑娘的来历和身份大致也……”想起之前所听所闻,常泊苦笑。“若是之前真的遇上过和你姑姑类似的姑娘也不奇怪,要知道那楼里的女子可是都和她亲昵非常,马首是瞻。”
“徐凤……明白了。”徐凤一顿,“多谢常大夫。”
常大夫却摇头:“她原本的性子也不是这般,当年要不是……”说着他又是叹气,“说到底,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多少也与我有关。”
“她说与常大夫相识不久,是常大夫路过时医好了她得了顽疾的幺妹。”
“她这么说便这么是吧,你也如此认为就好……就当是听我这位上了年纪的老瞎子,无端唠叨了几句。”
可徐凤却又开口了:“无论结果如何,常大夫出手,旨在救人。”他的眼睛很亮,语气又非常之确信,炯炯有神地看着常泊,好似透过那具厚重的皮囊,得以窥见其下之内核。
就好像那点灵光越过了天谴般的混沌,入了常泊的眼中。他习惯性搭在桌案的小指一颤,略微颔首却身杆直挺,此去经年,依然如故。
“只都是,”那口气在口中千回百转,还是吐了出来,“……苦命人啊。”
目不能视于天下,却观得浮生百忧之中;春风发生于万物,却难散悲歌愁肠。
徐凤看着常泊,头一次从那如青松紫竹的身躯上,品出了一丝苦味。
丝缕甘苦,埋入心底,浸染涩意。
这人生在世,活得透彻本是件好事,可是常泊却是个好人,是个大夫。
还是个总是在救人的大夫。
于是徐凤垂眸,指节不禁磨蹭于剑鞘之上,嘴角颤动,几经辗转,还是开了口:“常大夫……”
“徐——凤——”
就听见右诡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喊叫突然从远处传来,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响,一听就是使了大力气。
徐凤只觉得脑子被这防不胜防的一记重锤撞的嗡嗡作响,嘴里好不容易组织出来的那点措词也被打的七零八落……虽然这不断回荡的轰鸣,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再次倾泻而出的所谓无语的心情。
一回头,正对上侧头过来的常泊,见常泊带着些许难言的表情,朝着徐凤一点头,嘴上做出口型——
辛苦了。
这弄得徐凤心里突得就是咯噔一下,可惜也来不及再领悟点什么,声音主人已至。右诡伸出手,飘飘然拍在了徐凤的肩上:“候你许久,怎的还在这儿,快走了!”
“你二人相约。”徐凤回头,“为何要……”
“啰嗦!”右诡一拽徐凤的手臂,“走了便是!”手上跟着发力,显然是同上次一样要硬将徐凤拽走。
倒是徐凤没有太过挣扎,顺着右诡的劲儿去了。临着向门,刚好头一歪,看到原本坐在凳上的常泊不知何时以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无奈浅笑,对着此方作了一揖。
……罢了。
徐凤一个跃起,反就着力度反拖起右诡向外奔去。
至少常大夫身上那股子憋闷人的苦冽也跟着散了。
说到这右姑娘,她来到这东临州外武林大会之处也有了几日,可这呆的时间最久的却不是属于他们千思兮的地界,而是食为天的铺子。
这话说着好笑,恐怕就算是拿到外面去宣扬,也很少有人会相信这位也被人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著称的花魁,如今最大的喜好之一便是美食,不单是爱吃,更是常吃。若是放到多少年后,那确实有个词形容——大馋丫头。
其实一开始这右诡的体质也是普通的很,虽没到了喝口水都长肉的地步,多少也要控制分毫。只是多少年前自那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也不知道究竟伤了哪根筋,其余的暂且不论,反正在这吃上,倒是胡吃海塞也再也没能长出过肉来。用她自个儿的话说,何尝不是因祸得福。
反正,此时跟在右诡和徐芳蕊深厚的徐凤,确实是感受到了一股无言的震撼。
没有陪两位逛上多久,徐凤就明白了她二人带上他的目的。别的不说,这右姑娘确实有钱,很有钱。这么场武林大会,武林人士众多,武艺高超的有,技艺高超的却更多。不少人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这么一圈逛了下来,做生意买卖的也是真个不少。
而右诡就是那种,只要她看上了,或者徐芳蕊还算瞧得上眼的,那就直接给了钱,买了就是。
“反正这一个卖的也不贵,喜欢就拿上呀。”
一个确实不贵,可架不住拿的多啊,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怎么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右诡掏钱付钱的架势,可是不带一点儿犹豫的。
拿着一大堆东西去了哪呢?这还用说,两位女子买东西,为何要带上一个大男子,还是位身强体壮的大男子?她们确实买了不少,但这么些东西对徐凤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
就是他冷着张连提着这一大堆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这画面确实有点……嗯。
这么前前后后逛了一圈也确实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眼瞅着天色渐渐昏暗,右诡终于停下脚步。徐凤本以为她是打算就此结束,谁承想她反而亲密地挽上了徐芳蕊的胳膊,说着有些累了,想去吃点东西。
“走啦!”
同样被右诡拉住胳膊,徐凤看着右诡回头看过来的样子,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不一样的神采。
直至三人来到食为天的地盘觅食,徐凤才发现,又惊讶早了。
之前徐凤还寻思她们买的多,可是真到了这食为天的摊子,右诡展现出来的才是真的挨家挨户,都不落下;既然来了,都不白来。从吃东西开始,这张嘴根本就没停下过,手里也没有空过,甚至一只手里拿了好几样。
她买一份吃的,有些还提前跟人说好,包成小份和大份,小份给了徐芳蕊尝尝,大份她拿在自己的手里,没一会儿就全都进了肚子,那可真的是一点都不浪费。不止如此,好些个食为天弟子再给她装吃的时还会给她稍微多来上一点,一看就熟稔的很,明显是认识的。
徐凤的思绪过了几道,突然被横插过来的一只手打断。他定睛一看,面前的可不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那只手抓着包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退下了点,露出后面手的主人——右诡正歪头盯着他瞧,眼神里的催促之意明显是要他快点接过去。
虽然看上去,右诡只是一味地每一家都买过去,可是她一家只买一样,似乎都是每家最拿手的样式,又或者是她最爱吃的东西。而她买给徐凤和徐芳蕊的就讲究了,且不说徐凤自己的感想,光是右诡递给徐芳蕊的那些食物,确实让徐芳蕊吃了大半,不剩下了什么。
确实如常泊所说,既是心细,亦是本身对这些熟练的很。
他这样想着,一边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外层皮薄如纸,一口下去最先尝到的就是肉鲜咸香,充盈的汤汁涌入口中,滋润了整个味蕾。再品一下,滚滚肉香中又混合了其余馅料,香味交织在一起,中和了肉馅儿中肥肉本身的油脂肉腻,让人连吃几个都要直呼尚不过瘾。
好吃。
偷摸用眼角余光看到徐凤吃完一整个包子,并且在那张看不出太大变化的脸上找到了一点喜悦的痕迹,右诡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注意力,准备转战下一家铺子。
别看已经吃了这么多家,再拿起下一份食物,那还是照吃不误,甚至连速度都没慢下来一点。
“你……”
右诡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突兀开口的徐凤。
“你为何不是个食为天?”
听了这话,右诡不禁挑眉,又看了徐凤的神色,见对方竟真的是满脸认真。
“因为千思兮无论师兄师姐还是师弟师妹都长得好看啊。”右诡咯咯笑了起来。
“奴家最喜欢美人哩~”
“你又欺负徐凤了?”
回忆起辞别前徐凤那多少带了些震撼和疑惑的眼神,常泊忍不住开口问了右诡。
“我哪有。”右姑娘矢口否认,“我那说的明明是实话!大实话!”
这千思兮里的美人就是很多,男美人也是美人,漂亮的各有千秋且独具特色,一眼看过去不说别的,那可真的是非常养眼,让她欢喜的很。
“唉!”她的话锋有一转,“我也就是,逗了他两句吗。”我有什么错吗。
对此,常泊也只能叮嘱她两句让她别太过火了。右诡笑意盈盈,连声称是,表面上反正是应下了。
至于其他,那就另说吧。
虽然右诡这几天最常呆的地方是食为天,但是吧,一日三餐人之常情,在食为天带多点时间也正常,除此之外,她也常回去过属于千思兮的那块地。
最大的感想已经说了,同门们是真的美,再然后的感想就是,唉,咱们这千思兮倒也是有趣的打紧。
还记得当时她正往那边走着,一股子血腥味就传了过来,一回头,就看见一位同门脑瓜子开了个大口,那血跟不要钱一样像个小喷泉似的钻出来,随着他那仿佛没事人的六亲不认的步伐,血糊拉茬的扑了一地。
当时附近并没有长白丹,右诡见他这伤势,条件反射地掏出绣花针,扑头盖脸的把红绸糊了这位同门满脸,按着对方的脑袋就是又是缝又是裹。手里刚下几针,就有两位观音徒的大师赶了过来,上手一阵帮忙,总算是姑且把这位同门头上的血止住了。
这同门也是个狠人,被这么一通硬性缝补之后一摸脸,道了个谢,就径直去找长白丹疗伤了。留下那两位后来赶来的大师,手里还拖着木鱼,露出了看破红尘又带了几分欣慰的微笑:“阿弥陀佛,此次大会仍无伤亡记录。”
等右诡拜别两位大师进了千思兮地界里,远远地就看见一位师妹穿着不太合身的男装,摆了个帅气十足的动作往那一站,猛一打眼,嚯,还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小帅哥!
右诡瞧得有趣,就往那边走过去,听旁人说这位师妹是和一位长白丹弟子互换了衣服,到也确实得趣。
正这么想着,就见那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师妹似乎是站不住了,动弹了一下……
“刺啦。”
衣物撕裂的声音各位清晰,场面由此安静了一瞬间,紧接着就见周围的千思兮弟子们眼冒红光,纷纷掏出身上的针——
“哎哟哎哟!别!太紧了!太紧了!”
“啊啊啊啊要撕开了!真的要撕开了!”
“成两半了啊!”
右诡颇有些惊奇地看着众位同门操起针线冲上前,去帮着要把撕开的衣服补回去的场景,忍不住咂舌,这可真的是有点太过热闹了。
“不过……”右诡喃喃了一句,“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这位师姐有所不知。”是刚好路过的一位同门,“此次武林大会擂台未开,有好多侠士等不及边私下约战,导致这衣物的战损率急速上升,全都跑到咱们千思兮补衣服来了。”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一群人,“各位正好趁这个机会,也算是小赚一笔。”
倒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呢。右诡心里想着,就朝着那位同门指的方向过去看看。
着过去一看,好家伙,原来同门这业务早就不止是衣服,扩展开了,只要是缝的都可以缝,这其中最热销的,其实是定制的娃娃。
就着这娃娃聊了两句,才知道这娃娃其实算是另一边业务里头的,就这几日的功夫,千思兮已经发展出了一个情感聊天室,专门向面临情感问题的侠士们开放,听说还挺火热。这么一说,右诡又连忙寻着这聊天室去了,主打一个看看有什么乐子。
这地方还没进去,就看见门口有一同门正在兜售什么红绳解义解析。卖就算了,他还拿了好些个人偶,当场开始了基础绳结的教程。可别说,还真有人买,而这书卖出去后,就见他又掏出一堆红绳,嘴里说着千思兮出品红绳,童叟无欺,跟着又卖了好多红绳出去。
说起来右诡常用红绸和针,这红绳确实少了些,被这么一出弄得有了些兴趣索性便上前也买了一本,又买了好些红绳。
那同门说着谢谢惠顾让右诡收好,就此收摊,闲聊几句间,念叨着打算抓个帮手,去黑市里转转,估计还能卖出去更多。
也确实该去黑市了。右诡低下头,又看到了手里的书和红绳。话说,就算真要上手,又能抓着谁呢?
嗯……好像也没得选了吧?
不知道,但我真的好爽(到底在爽什么)
次回目
远看天边曙光初露,霞光争相窜上了天空,翻出一片鱼肚白。天蒙蒙亮了,常泊提着自己的药框推开了屋门,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虽说这武林大会还没有正式开擂,随着到来的门派弟子多了起来,常有些江湖人私下里就先因为种种原因过上两招,这几天也有不少人带着大小伤势来长白丹这边就医。
一日之计在于晨,赶着初晨本身也是常泊自己的习惯。
门一开,踏进室内,常泊将药框放于地下。昨日下午时候别的长白丹弟子送来了些东西,因为送来的时间稍晚,未能整理完成,今日正好给收个尾。这样想着,常泊走到桌案边,伸出手摸向昨日放东西的地方……
片刻后,常泊抬起左手摸了摸被持在右手里的东西,嗯,确实是杆毛笔,再次伸手向方才摸索的地方,细细一摸,可不是自己常用的那个笔挂?陷入沉思。
于是他又往自己原本放笔挂的地方摸,抓起来几包已经包好只等人来取的中药。
只能说常泊不愧是常泊,至此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十分淡定地摸了摸另外几个自己放了东西的地方,果然都不是原本放的物什。立于桌案前,常泊抬手摸了摸胡子,虽然全都换了位,但是好像还是按照某种和之前摆放原则相规律的方式放的,影响不太大,只是要拿东西前还得过一下脑子。
要说如此了解他的习惯,又会干出这种事……
常泊反身走到门边,细细的抚摸了一圈门框,心下已有了答案。
他不禁摸着胡子,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摇摇头间,把门板向外一敞——
放帘儿,落铃儿,人来响儿。
今儿个常大夫开诊了!
那这罪魁祸首身在何处呢?
一大清早,食为天的地盘儿又是炊烟袅袅,早上起来的都到此处来用上一顿早餐。
不过今儿次右诡还真不在食为天的摊子这儿。别说这东临州外的河滩是真的宽敞啊,给主要地段和各大门派划拉了地儿之后居然仍不拥挤,还有许多空余的位置可以随意的使用。瞧见不,今天这天还没亮,连念逍遥的戏台子和食为天的摊子都只有零星几个人的时候,就有一位观音徒的大师,拿了个蒲团子,寻了个不错的位置,闭着目原地打起坐来。等来往的侠客渐渐多了,他便一睁眼,双手合十,施施然讲起经来。
别说,右诡以前还真的读过经书,不过也确实只限于读过一些。一开始只是瞧得稀奇,便驻步听上两句图个新鲜。哪成想这位大师还真的是很有东西,见识也广,不但这经里讲得满满都是干货,言语间还不失几分趣味性,反倒是让本只想凑个热闹的右诡听了个津津有味,索性便找个地方一歇,打算直接听完。
想来和右诡有一样想法的侠士也不少。随着时间过去,日上三竿,周围听经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不断有新人路过,也停下脚步加入进来。更有意思的是,又过了会儿,突然来了另一位观音徒的大师,走到原先这位大师的旁边,开口也是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这下好,原先的这一位当然不肯想让,反以辩口利辞,当场开始回击。两位大师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径直在众人面前用佛法禅语吵了起来,直让围观群众们惊呼连连,赞叹声此起彼伏一片。
这一出可是让这场论禅的精彩程度更上一个层面。等众人皆是心满意足尽兴而归,右诡估摸着时间离饭点还有那么一会儿,索性就沿河而行,也可以赏赏这河岸边的风景。
她专门寻了个人少的方向,走了一会儿便不看不见什么人了。这一会儿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了,万物归于宁静,入眼是河流,树梢,还有迎面拂过的微风,这微风中还带着淡淡的幽香……
可不是昨日于人群中嗅到的那一缕幽香吗?
如此巧合右诡是万万没有想到,惊讶之余又被激起几丝兴趣,于是便加快脚步,寻香而去。没有一会儿,就远远瞧见那幽香尽头是一位窈窕佳人,正站在河岸边,垂目凝视着着潺潺河水。
再走近一些,原来是为年纪也不小的姐姐,只窥探了半张脸就可看出虽然风霜侵染,也掩不住美艳动人。她梳着发髻,明明已身在东临州却仍然披着一块成色上佳的豹皮,这豹皮的颜色也是少见,弄得右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路走来,右诡也没有特意掩盖踪迹,那美艳妇人应当是感受到了她的接近,微微转过身来,抬起眼,瞟了过来,就这么上下打量一番右诡,然后在右诡说什么或做什么之前,直接剜了她一眼。
……咦?
不过她没来得及去惊诧对方的反应,就被对方转过身来后另一侧肩膀的花卉纹身吸引了目光,这绿叶中衬着明艳动人的,不正是一簇簇的牡丹花吗。
估计是察觉到了右诡视线所落之处,美艳妇人这下是转了过来,面对右诡,她微微侧头,当着右诡的面,伸手抚上因为姿势而特意露出的簪子:“这个是陛下送给臣妾的凤簪呐!”
嗳!
右诡看看她头上那已显老旧的木头簪子,眨眨眼,嘴上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话开了口:“唯有牡丹真国色。确实只有这凤簪才衬得起姐姐的美貌啊!”
大概因为这句话,她终于得了美艳夫人赏赐般的一瞥,只听得那妇人轻轻哼了一声,一扭身子就径直朝她这边走来,看着是要离开了。
右诡也不在意,见她过来便主动让到一边,回头目送那妇人远去。瞧着她步幅行走间的姿态,又想想她身上的纹身和方才的话,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明悟,只是……
这幽香究竟是在何时闻见过,怎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呢?
徐凤一掐时间,已是差不多的时候,便捞起地上的框来,健步向目的地行去。
上次他带了一直土鸡去道谢加道歉,常大夫没有收,甚至还想给他塞点茶叶。他回去好是苦思冥想一番,最后还是姑姑意外提点了一句“投其所好”。于是这次准备了些新鲜采摘的草药,再次登门拜访。
其实常泊很多时候会出门问诊,并不时常在屋子里,只是此时这个时间,一般来说,常大夫就算出了门,稍候一会儿也回来了。
于是他不停脚,一路来都常大夫那间小屋的门前,发现门正闭着,常大夫人未回,便打算提着框,站在门边等一会儿。
忽地,他眼神一凝,侧头倾听,耳翼微煽,似是察觉了什么。
……有什么?
是风?是水?是树叶拍合?是虫鸟啼鸣?
是……
门后有人!
徐凤的瞳孔紧缩,手已搭上了断剑。他周身的气质在转瞬间巨变,骤然的冷意从他眼眼中绽放,暗藏的杀机仿佛凝结成实体化般撕裂了周遭的空气。
风停了。
那门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股子凭空而起的杀气,虚晃之间,动静全无,连仅剩的人气也不见了,就好像门后无人一般。
于是徐凤眼中的光更亮了,一股源于危险的战栗从他的头顶直直窜到脚下,他的脊背因为过度警惕而划出弧度。而那双眼睛,收缩的瞳孔中透出一点纯然的,嗜血的野性本能,以及那股狂涌而出,几乎把其他所有都掩盖的丝毫不胜的汹汹战意。
他毫不犹豫,伸手轻推木门。木门咔嚓一声,缓缓打开个口子。
三点寒芒从那缝隙中迎面袭来!
那寒芒极快,又极静,来的悄无声息,又以不同的方位疾出而来,直出了木门离了阴影才在光亮的折射下亮出点真身,零星光点映入眼底之时,距面门已是近在咫尺。
可是徐凤更快!只听得叮当一声,断剑出鞘,眼前一晃,似有寒铁掠过,再细看,寒芒已破。
竟是一剑挥出,同时截断了四方而来的三面杀招。
然而徐凤并不敢放松,将手中的断剑握得更紧,死死盯住那一点缝隙。
风声涌动,门内之人已不在隐藏,丝丝杀意从缝隙中满溢出来,紧随其后一股巨力从门后漆黑之处直击而上——
徐凤半点不敢留手,横臂一摆已一剑挥出,直接将二人之中仅剩的隔断打破,也一剑撕裂了两人之间仅剩的那点余地。
木门一破,那袭来之物随之退了分寸,而后以更猛烈之意冲了上来,竟是一段艳丽的红绸!
那抹红色晃进徐凤的眼里,那因兴奋而一直缩着的瞳仁却突然一散,手中本来正欲直劈而出的断剑也是突然一拧,愣是把直面的剑刃转了个个,改以刀从撞上那段红绸,将其击退回去。
然后徐凤微微后仰,竟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借以室外照入的光,凝眉看着那段细长的红绸倒飞回去,在空中一弹,忽又变成了方正的一整块。
……正是徐凤记忆中的模样。
这一下徐凤那满身煞气是真的消了大半,而对面似乎也跟着察觉到了什么,迟迟没有再进行下一次攻击,二人僵持片刻。见状,徐凤索性再上前一步,也无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朴实无华的向下直劈,断剑划破红绸周遭的空气,刺入旁边的地面。
“咦?”
一声轻呼从黑暗中传来,右诡轻飘飘从梁上落下。她上下打量着徐凤,露出了实质的疑惑神情。
徐凤见屋内之人果然是她,眉头稍松,张口本欲说话。
“奇怪,怎么是你这个小心肝啊?”右诡奇道。
徐凤:“……?”
徐芳蕊歇下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此晚夜黑风高,暗无星月,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一般来说,徐芳蕊不会这么晚才休息,但是白天被一当地有权有势的登徒子言语调戏不说,还上手揩了把脸蛋。幸而徐凤来得及时,不然那登徒子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来。
白日里为了姑姑徐凤没有对着那厮当场发难,只能着重留意一些,然后努力安抚着徐芳蕊把她带回客栈。
现在正是好时机。
说干就干,徐凤提了自己的断剑,轻手轻脚地离开客房。他虽然无法直接找着那登徒子,但他身边的那些个狗腿跟班却是有迹可循,借着夜色正好依次找上门去,挨个询问那厮的踪迹。徐凤虽然口才一般,但是拳头却够硬,剑也够利。只听见依稀有几声惨叫哀嚎,在这漫天的狂风怒号中一吹,也就彻底散了。
他便这么一路问着,寻着,找到此人踪迹后更是简单许多,跟着其行进的痕迹,快步赶着一路跟了上去。
只是走着走着忽觉不对,这人怎么在夜半时分一路往着僻静之地而去,最后甚至一改方向,直接出了城。
心下疑惑,徐凤只是又加快了些脚程,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出城几里地外的河边上,走得地方也越来越泥泞,脚步变得清晰起来。终于,徐凤追着这串脚步来到一处芦苇荡附近,只听得芦苇荡中隐隐有人声传来,似乎有人在对话。
徐凤拧眉,提起剑扒开芦苇荡走入其中,果然见一男人站在芦苇荡中正探头与人交谈,眯眼细细辨认一番,正是他要寻找的登徒子。
他从步入芦苇荡便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动静,可直到几乎走到对方面前,那登徒子才发掘有人来了。那厮先是一脸被打扰的不快,嘴里骂骂咧咧回过头来,等直面了徐凤身上冷凝的气质,瞅见他带着疤痕的面容,这才想起来他是谁,面色一沉转过身来。
于是徐凤又向前一步,这一次,那登徒子看清了他手中的断剑,脸色瞬间大变,颤颤巍巍后退好几步,直踩到水边上。那厮惊慌中伸手拔剑,那腰间的剑竟卡在剑鞘里,试了好几次才堪堪拔出,在他手中歪斜的指向徐凤。
“你!你别过来!”
而徐凤只是漠然盯着这登徒子,等这厮拔出剑来,握好指着自己,才缓缓抬起自己手中的断剑。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这简单的动作却像是割断了登徒子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儿,他发出杀猪般的刺耳尖叫,手中的剑突兀地开始疯狂的挥舞,毫无章法,比一个刚刚入门剑法的小儿还不如。
徐凤也懒得再多耗功夫,断剑一扬,打算直接把这厮劈了了事——
就见一节红绸从其侧后方窜出,如同一条灵活的水蛇直接缠绕上他的后脖颈,猛一发力。
那声刺耳的嚎叫如同卡住一般消了音,那登徒子身子一歪,脸涨成猪肝紫,嘴里发出“嗬嗬”的气音,随着红绸的力度这么一转,脑袋转出了让猫头鹰都叹为观止的一圈多,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竟叫这红绸直接拧碎了颈骨,死得不能再死了!
亲眼看着这登徒子被神来一绸子抢了人头,徐凤这才把目光移到这芦苇荡中的第三人身上,也是这厮在他来之前对话的另一人。
“少侠也是一腔侠义肝胆。”右诡正荡在这芦苇之上,颇有兴趣的看着徐凤,“只是这家伙太过无礼,对奴家又是言语轻薄,又是动手动脚……劳烦侠士让奴出了这口恶气可好?”
她嘴上虽然问着,那抢先一步杀死登徒子的红绸另一端却被她握在手里,可见何人是罪魁祸首。
徐凤闻言,只是看了右诡一眼,并未回话,转而又向前走了两步,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右诡倒也不在意。“奴家便在此多谢少侠了。”说着,她抖了抖手,那段红绸便哗一下松开尸体的脖颈,急速撤回,在她头上一抖撸,舒展开来,仿佛披肩一般搭在了右诡的身上。“哎哟,哎哟!可是弄脏了咯!啧,得好生清洗一番……的亏是没坏哦!”她小心的捧着其中的一个角,嘴里呜呜嘤嘤的,半是抚摸状,眼里闪烁着的心疼快溢了出来。
自那红绸一动,徐凤的视线便随之移动,把那红绸变形与之后右诡心疼难受的样子全都瞧了个正着。他眼神微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把视线再次收回到尸体之上。
这厢,右诡抱着自己的红绸难过玩,把那沾了不干净的地方卷吧卷吧先收到了里面,放了个什么也碰不着的地方去,一抬头,就见徐凤还在盯着那尸体,忍不住一乐。
“这位少侠,夜色已深,不如归去。”她往前倾身,似乎在徐凤的身上嗅到了什么味道,笑意更浓,“不见血光也好,免得这一身血腥气,回去冲撞了佳人哟。”
“佳人”二字一出,徐凤果然有了反应,他的目光从那尸体的头部移动到胸口,沉思两秒,然后后退了一步。
右诡都以为他是要离去了,却见他低头看看,似乎是丈量了一下,又退了两步,然后扬起手——
把那断剑一剑刺入了那尸体的胸膛。
人刚死了没多久,身体还是热的,这血唰一下就从这破口里流了出来,只是毕竟是个死人,因此也没落到专门后退了的徐凤身上。
啊?
瞅瞅那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又看看这一刺后又没了动静的徐凤,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右诡眼里的疑惑都要变成实体钻出来了。
“心肝。”徐凤抬着头,正是很认真地在向右诡解释,“很补。”
右诡看着徐凤,眼睛缓慢地,缓慢地瞪大,终于从头顶上,缓慢地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啊?
当常泊踏入属于自己的院落时,此处已经重归于平静。
他今日因为一些意外情况,比平日回来的时间要晚了一点,虽然没晚太多,却让他错过了一场“大戏”。
不过……
常泊一边稳步走着,一边心里还在想。早些被右诡开了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按照对方的习惯,这会儿应该也玩完了来寻他了。
……指不定还在那屋门后头藏着,等着吓他一跳。
这样想着,常泊脚上并未停下,只是步速微微放缓,做好准备,伸手向着木门推去。
可惜这门确实有惊喜,只是此次并非门后。
他的手只是刚刚触上木门,尚未曾发力,那木门就咔嚓一下,当场从中间断裂成两半,咵嚓一声变成四大块残骸落在了地面,当着常泊的面宣告了自己的英勇就义。
“……?”
面对这一地木门的残骸,常泊结结实实愣在了原地,他抬起右手,茫然又带着点震撼的,轻轻攥了一下拳头。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心态,神情严肃地走上前,蹲下,去摸地上的碎片。他看上去如此泰然自若,只是那微微僵硬的姿态还是出卖了他。
这门……是先被人劈成了两半,然后又原封不动叠回去的。
常泊这下是彻彻底底地默然一瞬,他摸着门板上由熟悉的武器造成的断口,一向心平气和,待人和颜悦色,哪怕被别人辱骂也是一笑置之的常大夫,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额角蹦起来一道标准的十字青筋——
恁俩糟心孩子是装都不装了啊!!!!
一点不知道时不时小剧场的小剧场:
两人开打前:
徐凤:有人埋伏在门后!恐不怀好意!(警惕)
右诡:!好强的煞气!有歹人!(掏针)
开打时:
徐凤:……这个攻击方式的红绸?(眼熟)
右诡:咦?这个气息好像……(住手)
开打完:
右诡:所以你把我的绣花针打到哪里去了?(那是我用的最顺手的呀)
徐凤:……(默默蹲下)
于是两人开启了场激昂澎湃,淋漓尽致的找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