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黑猫
与SO-S57Z555的i有互动,已征得对方同意。
与SO-S57Z222的比尔•布莱克有互动,已征得对方同意。
没有人物死亡。但是有人物死亡描写或血腥猎奇描写。不适者请注意。
文中的乌鸦和黑猫并不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阳锐锋的精神疾病带来的臆想。
意象和代指非常多。
换一种文风试试看。
————我爱那些人,他们象沉重雨点,一颗一颗地从高悬在天上的黑云下降:它们预告着闪电的到来,而如预告者似地死灭。————
“黑暗,没有尽头。”
“你走不出去。”
利兰·冈特在他耳边低语。¹
风裹挟着雨卷飞了无数报告,上面手写或打印着无数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和峰值报告,老式广播放着Non je ne regrette rien,女高音掺杂着静电噪音滋拉滋拉作响。
操他妈的亚洲佬。他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咆哮。他的办公室离老子的有两个区!为什么他他妈的实验报告都潮汲汲地刮到我这儿来了?!
他没听清楚后半句,当他试图回忆一下以弄清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开始骂骂咧咧。
让他因为他那天杀的神经病吃点药去,然后捡回他那些该死的没用的实验报告!浪费粮食的黄种人!他就不能把他妈的窗户关上?那个声音又大喊,好像这该死的天气还不够我们烦的似的。
我不在乎它的逝去。广播唱,对于过去的回忆,我付之一炬。他站在窄小的窗沿上,探出半个身子在外面,雨水糊地他满脸都是,还吹了一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的塑料袋到他手上,他把它甩开,紧紧握住上面的窗沿。
雨水打进他瞎了的左眼里,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黑暗中没有疼痛。他对自己说,没有一切。没有枷锁,也没有自由。他的白大褂前方湿透了,甚至还在往他底下勉强被一块岩石系的科学家丢给他的花岗岩原石压住的草稿纸上滴。无论人们对我好。老式广播滋拉滋拉地唱,或对我坏,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认真地往下看,不在乎吹在自己脸上打得生疼的水滴和把他的头发刮得一塌糊涂的风。他认真地往下看。看到一级花坛的台阶、旁边排成一排的下水道以及被大风吹的支零破碎的花。
他从上往下坠落,脖子恰巧击中在台阶的尖角处,于是头颅与身体分割开来。他空无一物的脑袋留在花坛边,一只瞎了的眼睛呆呆地睁着,望向针织一般的雨水。他的身体以一个丑陋的扭曲姿态无力地瘫在一边的土地上,右手因为先着地而折断了,软绵绵地拧成了一个Z的形状。血混合着雨水流进了一旁的下水道里,成为了下水沟的一部分。他盯着自己的脖子断裂的地方,他看见骨与血管,还有黑色的粘稠物质。恶心到他不忍心去碰,于是他笑了。
阳先生。男人喊他。他猛地睁眼,从高塔上一跃而下。你在听我说话吗,阳先生。
您这一周过得怎么样?他的心理咨询师问,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他听到了声音,所以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四周。
你一定有的啊,那没完没了的借口。窗帘质问他。心中充满了无聊透顶的抱怨,依然,像是不会消失那般的啊。沙发嘲笑他。真凄惨呢,永远都会这样下去,那没有消失的愿望,就别再去看了。墙上的画安慰他。²
挺好的。他说,一切如常。说完这四个字,他看见桌子上的花瓶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桌子上的木纹在他的手边扭曲。
发生了什么吗。那医生问,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比尔·布莱克掸了掸衣袖,在他的夹板上记录着,写完一页就淡然地夹进档案袋。而阳锐锋只觉得对方在纸上画了一条毒蛇。
我的自杀倾向严重了。他说。木门外的音乐被他听成了歌剧,尖锐而高亢,他看见玻璃的碎裂,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看见高速的汽车,会想要拥抱它。我看见钢筋,会想被它刺穿心脏。我看见窗户会爬上去。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地面,想象自己的尸体。我能看一整天,没有人搭理我。
这正常吗?他问。让阳光去照亮这个世界吧,它与我已无关。歌剧唱,这是我漫长一生中迎来的最后一个黎明。³
不。心理咨询师言简意赅地说。他们早就说好坦诚相待。没有任何委婉欺瞒,阳先生,请您诚实地回答我,您有正常用药吗?
他黑色的心笑了起来。
你得下来,洛夫古德。⁴他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于是他从尸体恢复,血液倒流回他的血管,肌肉纤维无力地拼接,眼珠左右旋转,他从下升起,落回窗沿上。他回头看,那个人对他说,劳烦您把窗户关了顺带Scourgify(哈利波特中清理一新的咒语),要不那个死泥巴种吵得人头疼。
i。阳锐锋说,好像终于回到了现实,但是他没有。他依旧看见乌鸦在屋子里盘旋,将他的所有记录都扯下桌子,弄得实验室乌烟瘴气。他甚至看见一只在啄食i的眼睛,而i毫无反应。
那不是真的。他对自己说。下雨的巴洛克街,那不是真的。他再次看向窗外,他看见了十七岁的安格斯·鲁和二十六岁的理查德·沃德。四个血窟窿抬起头静静地盯着他。于是他向内跳了进来,关上了窗户,留着十七岁的安格斯和二十六岁的理查德在外面静静地淋雨。
梅林啊,要不是这副眼镜,我都认不出你是谁。i说。你看起来像个家养小妖精,最丑的那种。除了你比它们高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也许还稍微聪明那么一些。
他的实验室里只有一小瓶磷在发光,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下的乌云,他的巴洛克街道上的雨比外面台风导致的大雨稍小一些,他伸出手去捡那些关上窗户后被乌鸦带下来的潮湿纸张,却隔着手套感受到了干燥的质感。
黑暗中铃声大作。他们互相对视。
是你的。i说。你听说新开发的那玩意儿了么。
不,是你的。阳锐锋反驳道,我看到了,跨时代的发明,智障们有救了。不用弦理论理解物理,也许他们发明东西能变得和你一样快。
不可能。i不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环,咒骂了一句,真的是我的。
你的麻瓜们很担心你。阳锐锋说,霍格沃茨校歌,你可以更没品一点。
你是指你的破三叶草鞋子,不附带任何小发明吗。i反问道,反关上了门。
十六岁的阳锐锋拿着他平淡无奇的伞,平淡无奇地走出了教室。黑猫抓住了他的乌鸦,几口就将它吃了进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惨剧发生,却没有做出任何一点点的反应。
你带伞了吗,安格斯?他突然听见一个女声,黑猫将视线转了过去。又一只乌鸦停了下来,停在女孩儿的肩上。黑猫做出了攻击的姿势。阳用脚底板搓了搓地面。巴洛克的地太滑,他一脚踩住了黑猫,他听见它的脊椎发出咔擦一声轻响。
乌鸦突然一声大叫,盖住了金发少年的回答。阳锐锋阴沉地略抬起头看着金发少年的背影。他的胳膊被旁边的红发美杜莎紧紧缠绕着,肩膀被巴洛克的雨淋得透湿。
也许我们可以回柜子那儿找找,安格斯。美杜莎嘶嘶地说。金发的伽倪墨得斯⁵迟疑片刻,点头应允。
阳锐锋沉吟片刻,乌鸦飞到了他的肩上。教学楼外的瓢泼大雨还赶不上他的乌云给他的丰沛雨水。乌鸦的羽毛都被淋的透湿,顺着黑色的尾羽流到他的背上。现在还是初春,天气冷得刺骨。但他早被自己的雨淋成了一只落水狗,所以他不需要这把伞了。
哈哈,你们看那个亚洲佬,垂头丧气的,好像一条狗哦。他听见有人说。但他没有听清楚,因为乌鸦抖羽毛的声音过于大声,还有水溅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慢慢地往回走,用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把干燥的伞收了起来,一圈一圈卷好。我唯一在乎的姑娘已经离去, 去寻找她的新生活。º学校的喇叭唱,让我无望地哭泣, 让我再次孤身单影。哦,听那雨声, 噼哩啪啦。乌鸦飞到喇叭旁啄它的电线,阳锐锋把伞挂在了上书安格斯·鲁的柜子的把手上。然后他飞快地走远,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坐在他的座椅上,他才慢慢放下他的书包。
脊椎已断的黑猫从他的书包里叼出一把钥匙。他抚摸了它光滑而又温顺的皮毛,伸出双手将它掐死在了自己的腹腔中。然后他吞下了三只乌鸦。它们在他的腹腔里啄食死猫的尸体。
区区麻瓜。门又开了。在停电的黑暗和无尽的风雨中i好像更愿意和他待在一起,这点让阳锐锋感到欣悦。所以他吃掉了那只妄图偷走i的眼睛的乌鸦。™但是这次他的胃里空无一物。他听见i补充说,居然担心巫师,愚蠢。
可你在偷笑,罗伊娜。℡阳锐锋翻了个白眼。你居然还嫌弃我的麻瓜,你这个韦斯莱。
你·的麻瓜?i皱着眉看他,你完蛋了,我要把你开除到赫奇帕奇去。
悉听尊便。分院帽。阳锐锋说,他的鞋底在地上刮了两下,他听见了刺耳的吱哇声,那是雨水的声音。但他已经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他的还是台风的了。台风吹的窗户咣咣响。纸张哗啦哗啦地纷飞。老式广播像有人掐着它一样尖叫。水渍叽叽作响。i在说话。乌鸦在扑腾。于是他开始想象他大脑爆炸的情景。首先是血和脑浆呈环状爆裂一地,他的尸体扑通一声从桌子上摔下去,摔成了指针的形状。时间是十一点四十。
十一点四十。沃德已经到家。他上午收到的信息。下午刮起了台风,他在整个研究所最偏僻的角落里,这里没有信号,只有i自己发明的小接受仪才能刨地三尺找出一点沟通的线路。阳锐锋的实验室就像一座死城堡,撑起它的地位的是他数二十年的工作成果。在台风下被瞬间拆塌。
镁和硫酸锌进行置换反应。阳锐锋说,小学生都会的魔法,我今天把它教给了沃德,一个麻瓜。他不会挥舞魔杖,但是他会奇怪的咒语,他也能看见夜骐。
你瞧瞧你是多么的愚蠢。洛夫古德。他听见i嘲笑他,麻瓜永远不会懂你那句咒语。你说出去的是不会发芽的迷情花,为什么奢望他们穿过9又3/4?也许我们妄图建立SO本身就是错误的。
咬他。阳锐锋吐出那只啄食i的眼球的乌鸦,淡然地说。
剪刀手爱德华的脚步声铿锵响起。已死的黑猫发出尸臭,又一只在门口弓起背来。瓢泼大雨依然下落,安妮的小屋出现了入侵者。
乌鸦在门口和楼道盘旋,巴洛克的街道现在没有下雨。
阳锐锋?他听见那个金发的纳西索斯喊,所有的红眼睛注视着他上楼,没有一只看到他们的敌人美杜莎。
安格斯·鲁。他将化学实验室的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疯帽匠和兔子先生正在开茶会,红心女王盛装出席。
是谁杀了爱丽丝呢。防爆眼镜问,他被一只带着手套的手狠狠地推向了头顶。是谁杀了爱丽丝呢。烧杯问,他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狠狠放上了铁丝网。是谁杀了爱丽丝呢?安格斯·鲁潮透了的衣服问,我的爱丽丝,我心爱的爱丽丝。
是我杀了爱丽丝。安格斯手上他的雨伞叫嚣,红心女王不爱她。
是我杀了爱丽丝。头顶亮着的白色灯管大笑,我让女王来赴宴。
是我杀了爱丽丝。阳锐锋低低地嗤笑,我是无名的卡牌J,那构成爱心的卷发,我以为那是化成石头的蛇的头颅。你的爱丽丝,你心爱的爱丽丝。
你为什么在这里?红心女王发问,他的呼吸都带着潮气,我猜这是你的伞。但是我没在玫瑰花丛中找到你。我要的是红玫瑰。你在哪片花丛里?
启禀女王。卡牌J说,这不是我的伞。这是别人的爱。我在白玫瑰的花丛中杀死它们,以便种上红玫瑰。
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讨厌起人类,我也一定不再是人类,那样的話明明我就能笑着见到你了。²柴郡猫杀死了门口的黑猫,她咧开嘴笑,她张开口唱。
你是被大雨困住的士兵吗。红心女王问,你是我重要的士兵,我愿与你打一把伞回到宫殿。
我是被大雨困住的士兵。卡牌J说,但我是自愿被困住的,我变成了毒虫,虽然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兴趣。因为时间宝贵,所以下次就写信吧,又是无用的一天,今天也要搭上头班电车。²
人感知的不是英寸、米、磅和加仑,他只感到热,感到冷,感到轻重。红心女王脱下了他的披风,摘下了他的皇冠。他撕开了卡牌的包装,对里面的阳锐锋说,他还懂得恨和爰、骄傲和绝望。感受是无法以公式计算的,情绪也没有换算因数。
除了自杀,还有梦境。他淡然地说,端起旁边的茶水轻啜一口,与它扭曲的脸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在聆听。比尔·布莱克示意。黑猫盘在心理咨询师的脚下,乌鸦停在他的肩头,没有下雨,甚至没有乌云。想说说是什么梦吗。黑发男人问。
我从楼顶往下看我的尸体。我停不下来。他好有趣。阳锐锋笑了,十六岁的我的尸体。它很丑,也很扭曲,甚至不能被称为是人的身体,但是它让教学楼封闭了,拉上了黄色的警戒条,期末测试取消了,所有人为我的死亡由衷地高兴。
并非如此。心理咨询师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阳锐锋问。所有的红眼睛一齐看向比尔·布莱克。乌鸦呱呱地奋力示威,猫弓起背部发出声音以示威胁。比尔·布莱克看到另一个阳锐锋站在下着暴雨的十字街心,他十六岁,还很年轻。
别说出来。那个阳锐锋说,这里会毁掉的。求求你,别说出来。
对不起。比尔·布莱克推了推眼镜,我坚信并非如此。
i试图用自己的发明将自己在这黑灯瞎火仅有一小瓶磷火的潮湿办公室送到家中的方法被外面冷酷的电闪雷鸣阻止了。
黑暗,没有尽头。阳锐锋淡然地对他说,你走不出去。
屁。没有我拉文克劳走不出去的。i说,老板和长谷川今晚涮火锅。火锅是不分麻瓜与巫师的。
格林德沃都喜欢。阳锐锋同意道。
找你的阿不思和阿莉安娜去。i甩给阳锐锋一个信号接收器,你个懒蛋,再这样下去就是失踪人口了。
黑猫跳上了他的手。他的皮毛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他拨通了理查德·沃德的号码。
Fin。
¹利兰·冈特:斯蒂芬·金所著《必需品专卖店》中撒旦的名字。
²:歌词。选自拿不拿的《剧场爱歌》和《首发车与卡夫卡》
³:歌剧《浮士德》的剧本台词。
⁴洛夫古德:Lovegood。《哈利波特》中拉文克劳学生卢娜的姓氏。
⁵伽倪墨得斯:古希腊的美少年。
º:Rhythm of the Rain-The Cascades
™:致敬乙一的《暗黑童话·眼的记忆》
℡罗伊娜:这里指罗伊娜·拉文克劳,拉文克劳学院的创始人。
*
做了过去的梦——是令人怀念而又苦涩的,难过的梦。
我曾经想要这么断言,但却比谁都更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梦,每每我这么试图欺骗自己时总会被不合时宜地打断。
比如现在。
“..你——”
当我推开千鵺树病房的大门时,伴随着空气就连消毒水刺得人无所适从的气味也弥漫开来了,但我能够确信那沉浮在半空中冰冷、生硬的氛围并不是来自空气,更不是来自那些用于维持人生命的滴答作响的大型设备。
言归正传吧,在我推开病房纯白色的门扉时,驹崎辽的视线和我相对。
我想自己是害怕面对驹崎辽的,这种害怕可能没有过多言之凿凿的缘由。最早时是难以接近的、兔子坐在马匹旁边无所适从的感觉,但现在反而变成一种难以承受的愧疚和自责了。我曾经时常会想象假如那一天我的确向前走去,在希望之峰学院向驹崎辽伸出手去会变成什么结果,不知不觉就难过起来,因此后来我连这个想法都不再有了,想得太多总会令人难熬——直到我看向他,好似看着任何一个十三队的成员一样,在他颜色淡薄的双眼中我看到自己。那是多拙劣的玩笑呀,我看到了直到现在也依旧心心念念想要转身逃跑的自己,就连这个事实都几乎要将我击垮了。
“华节奏”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呆立在原地,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该哭还是该笑,话到嘴边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就连世界树、白色房间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见踪迹了。我依旧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好像是唯一一个旧日的幽灵按部就班地模仿生前的作息,就连活着都已经成为一种无法想象的事情了,但是,我该如何回答他呢?可能我清楚这只是他刚醒来以后记忆在游荡中变得繁乱——我的确应该知道的——依旧觉得自己被毫不留情地打败了。
直到现在我也在给人带来困扰,就是这样子的我,还在奢求什么呢。
也许不应该一直站在这里吧,原本就是奇怪的行为,如果变得更奇怪就不好了,一遍遍这么想的我坐在探望的靠背椅上,好像刚从兔子窝里钻出来一样惶惑地撇开视线。
“你还好吗?”是我的声音,说话的人是我。
他靠在床沿上,点了点头。
再没人开口说话。
我一次次在空荡荡的世界中寻寻觅觅,临到头来坐在这里的时候却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宁静,回忆因思绪无情的力量,好像活人一般在两个人的病房中游荡。这也并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我回想那短暂的同学生涯中我们也常常这样,各做各的事情好像互不相干,但终归会比独自一人宽慰一些。旧事重提,好像时间兜兜转转走回原点。
但我们不是,也不再是。我再也不会清楚一年中他经历了什么,也无法让日历翻回我们站在护栏前而兔子围在四周的时候了。一切总在变化,不间断地,不留情面地,将旧事物碾压而过。
想到这里我已经感觉想哭了,是酸涩疼痛的感觉漫过心头,然而始终无法感染空虚无物的泪腺。已经都结束了,没有什么好哭的,依靠哭泣来祈祷不属于自己的愿望的时间也已经离开了。因而我无助地看向他,但越看越会清楚地明白自己早已经搞砸一切,进而更加心怀怨恨而已,即使这样。
我知道我不合适,我不应该来这里,或许他也并不想看到我,我想,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事情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安排妥当了,我又该尝试拒绝吗?这又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而且,我原本应当有话想说。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被我刻意忘记的事情成千上万滚雪球一样愈演愈烈,我感觉被压垮了似的,垂下头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会努力,所以。”
“……别抛下我可以吗?”
好像自暴自弃了,索性把从前藏得一干二净的事情全部讲出来如何,会感到难堪也没有关系。他会理解我在说什么吗?然而会不会已经都不重要了——我曾经有多么想要跟上去,没有边境可言的一望无际的世界、明明说好了但临到头来又自私地放弃了!爬起来时他已经走远了,即使如此就要这样退缩吗?我应该怎么办、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那么说到底,我活下来就真的是正确的吗?我应该怎么办,我又还能怎么办?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苍白又令人厌烦地这么对他说。真的,真的很抱歉。
然后终于不堪重负地流下泪来,泪水划过苍白的面颊一路向下,在流过了十七年、流过了两个世界线以后,终于一拥而上把心绪搅得一团糟。我想象自己此刻的表情,在他看起来该有多么难堪啊,我又是多么地、多么地——
他拨开床单伸出手来,然后搭在我的手背上。
“那一切都过去了。”他重复了一遍,都过去了。
好像达成了和解一样。是我和他的吗?还是我和我自己的?手传来冰凉的触觉,但感觉起来真实得不像真实。我还是想哭,但却是为了别的——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已经过了那么久。却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固执地、不可抗拒地守在原地,忘记了时间已经匆忙走过。故事翻开下一卷,我的手指却依旧搭在上面,只有那个阅读者,依然在梦中。
应该振作起来了。我看向他,没有再试图躲开目光,这时候才惊觉自己熟悉的脸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瘢痕,伤疤早已结痂,只留下最后一道淡淡的痕迹,提醒着他也告诉着我,他早已经不是我印象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咬着盒装牛奶吸管的驹崎同学了。但这样就真的不好吗?
之前被我遗忘的问题,不知不觉已经想起来了。明明想法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但却反反复复地擦肩而过,错过了那么久。
“——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好像是回忆的结束。
*
“你也被希望之峰学院录取了吗?”
“…那是当然的。”
十一月的秋日,学校道路两侧的银杏早已经被明黄染得格外烂漫,落叶纷纷扬扬,还未等来他人的清扫便已经铺就绵密的叶毯。放课后钟声敲响的时候天色早已接近傍晚,夕阳与杏叶交相映衬,就连我们的表情也在晚风中变得模糊。
“倒是你,不是超高校级的兔子饲养员,而是艺人呢。”驹崎辽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因为他的下一句话而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来。
“那么在希望之峰学院再见吧。”
“好啊。”我微笑着,好像是因为自己的愿望成为现实而单纯地感到喜悦似的,然后向他道别,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离开。
“——明天,再见。”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故事。
也是全部夏日的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