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和我交朋友啊:旁友们,首说求扩!
我真的不姓罗:我说赫尔恪斯,你一天到晚都在玩些什么?
来和我交朋友啊:扩列啊扩列!现在空间可流行玩这个啦!
我真的不姓罗: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_(:_」∠)_
暗杀接单:……碧水龙王。
来和我交朋友啊:啥?
暗杀接单:我点进你空间去看了一下,发现你的画画水平跟池奇差不多。
暗杀接单:你这样能扩得到列才有鬼。
今天池奇睡沙发了吗:这个我知道,阿奇画画水平是真不好,反正我是从来不知道他画的那些龙啊,头到底在哪里hhhh
暗杀接单:是啊。
来和我交朋友啊:沃日!?
今天媳妇大人没有让我睡沙发:靠,卡西亚吉你不要人身攻击!
暗杀接单:不吹不黑。
莱特耐塔:抱歉打断一下……你们都谁啊?
莱特耐塔:说好昵称就是本名的呢?
一个妻控:是啊……你们都是谁啊……
莱特耐塔:你没资格说别人吧?
一个妻控:???
一个妻控:诶!谁改我群名片了?
莱特耐塔:@今天媳妇大人没有让我睡沙发 出来说话
陆忠律:算了,我自己改回来就好。
没有算数题做我要死了:很显然是池奇改的,我们群就他和莱特耐塔是管理员
赞美罗袈:啧,管理员迟迟不出现
赞美罗袈:这背后一定有着
赞美罗袈:不可告人的
再开淘宝我就剁翅膀:夜牙闭嘴!
一个妻控:夜牙闭嘴!
赞美罗袈:干嘛干嘛,不就是个黄段子吗?
刷完下一周目我就不干了:夜牙,你是不是不知道罗袈也在群里?@我真的不姓罗
我真的不姓罗:_(:_」∠)_哎呀现在的孩子真是的……
赞美罗袈:尴尬.jpg
赞美罗袈:我神你听我解释——
来和我交朋友啊:@暗杀接单 刚才有人加我好友了!谁说我扩不到列的!哈哈哈哈哈——
来和我交朋友啊:还有谁不服气!
来和我交朋友啊:还!有!谁!
莱特耐塔:额……赫尔恪斯,刚才加你的那个人是我……
来和我交朋友啊:莱特耐塔你你你……
红发的重甲黑骑士: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不姓罗:hhhhhh
因格勒斯:啧。
暗杀接单:(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jpg
今天媳妇大人没有让我睡沙发:(满分.jpg
来和我交朋友啊:(感觉人生充满绝望.jpg
自由历1447年,自从白光龙王高举叛旗,魔妖的议会兼军事学府,坐落于旸谷之内的凰桐林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不停地有大队大队的魔妖涌入谷中,他们护送着学生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大人物,直奔凰桐林最高的议会塔——扶桑。
作为凰桐林校长涅埃尔的学生,凰鸣火也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那帮子议员老爷讲究排场得很,随便开个会都跟举办大型晚宴似的,糕点水果和美酒,一样都少不了。校长涅埃尔虽然也是议员之一,但他对某些瞎讲究的贵族老爷们颇有微词,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乱七八糟的准备工作全丢给学生去张罗。
凰鸣火也是奉命干活的倒霉学生之一,她做得有些不情不愿。因为她是真不知道这些一天到晚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路上的贵族老爷们,到底有什么权力代表整个魔妖族群,代表整个灵魔联盟?
然而比起老师吹胡子瞪眼睛的可怕表情,凰鸣火觉得她即将放上会议桌的精致糕点更可爱一些。
凰鸣火这个名字在诸多魔妖里算是个怪异的存在。在魔妖们热爱用灵族语言取名的时代里,她却偏偏顶着一个人类语的名字。
若非自恸哭亡灵年代开始,魔妖们的地名沿用了人类对这些地名的叫法,这个名字看起来会更加怪异。
不过凰鸣火从未考虑更改它——如果换了一个名字,那家伙肯定再也认不出她了。
事实上,她已经收到那家伙发出的邀请函,并准备跟自己的老师请假,去参加一场为了正义的战争。
在会场摆好各位议员大佬的名牌,凰鸣火立马抽了张椅子就坐上去,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搞定!”
“凰鸣火。”
这声喊惊得凰鸣火直接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立正站好:“老师好!”
来者正是涅埃尔,凰鸣火的老师,凰桐林军事学院的院长。
他是蓝色狂潮年代的恐鳄将军,灵魔联军最强的将领之一。哪怕是在同他签订契约的灵族死去之后,他的战功依然显赫,太过耀眼的表现导致他现在只能待在学校里磨他的嘴皮子,但那身军人的铁骨和粗鲁的脾气早已融入到骨子里去了,无论如何也消磨不掉。
凰鸣火特别害怕导师生气,军人发怒的神情于她而言宛若末日。她赶紧把凳子踢回原处,尽量让自己布置的会场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这一次的会议,你作为我成绩最好的学生,被议会指派了任务。”梳了个大背头的恐鳄并不是来检查工作的,反而传达了一个令凰鸣火有些惊讶的消息。
指派任务?
尽管在凰桐林就读的学生毕业之后将直接效命于扶桑议会,完成议会所布置的任务,可从没有出现过在校学生接受任务的情况呀!
“我知道你跟斯奇家有些交情,所以这个任务只有你合适。”涅埃尔的表情并不好看,凰鸣火对涅埃尔的一举一动都很熟悉,她知道这是军人即将爆发的模样。果然,恐鳄将军下一句话里就开始飙起了粗口:“尽管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操蛋决定,但无能的议会确实需要一个人挺身而出。”
斯奇家?
“老师,事实上,我正想跟您请假呢。我打算回应斯奇拉克奇的邀请,参加战争。”凰鸣火马上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嗯,准假。赶巧了,垃圾议会指派你去做的,正好就和这场战役有关。”涅埃尔将手里的瓶子和写着任务的羊皮纸交给凰鸣火,长叹一口气:“既然你自己也乐意去做,那就最好——你自己看。”
涅埃尔丢完东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妈的议院这群乌龟王八蛋。”
凰鸣火低头扫了一眼任务,原本开心的面容一下子垮了:“这个议院……乌龟王八蛋么?”
自由历1448年,为阻止逆反的龙王将战火蔓延至整个自由圣域,龙帝站了出来。他甘愿让龙城独力承担战争所带来的创伤,让世界的其他角落不受硝烟的荼毒。
可区区一个城邦,终究不能同志在天下的龙王军队抗衡。于是斯奇拉克奇广发邀请函,恳请诸位冒险者们助他一臂之力。
莉丝特便收到了龙帝的邀请,她毫不犹豫地收拾行装,立即动身前往龙城,此刻她已经在龙城的冒险者登记处排队了。
金发蓝瞳的漂亮灵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队伍,和各式各样的冒险者。同她签订契约的穷奇岚纹被她留在龙城外面休息,孤身一人的莉丝特望着前方陌生的景色,心中未免忐忑不安,反复抚摸着印在信封上的红色龙蝶徽记。
这位小姑娘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她不是在外抛头露面,持兵器与魔法战斗的冒险者,她只是一个刚修习完医术的普通灵族罢了,就连她的兽行导师都还不怎么会说话呢。
“龙帝叫斯奇拉克奇……他姓斯奇呢。”她喃喃自语:“不知道他会不会认识叔父呀。”
“在本子上留下你的名字就好,漂亮的灵族姑娘。”接待她的是个琥珀色瞳孔的男人,笑得很温和。他虽是个人类,却说得一口流利的灵语,轻巧的弹舌音让莉丝特倍感亲切。
“你的钥匙在袋子里。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随时翻阅袋子里的手册。”男人递给莉丝特一个纸袋,又瞥了一眼她写下的灵族花体字。
莉丝特·迦喃诺德。
唐宏梁皱了皱眉头,左右环视一番,恰好看见陆忠律将军从旁边的街道路过。
“陆哥,帮个忙!”他忽然用人类的语言喊:“你带这姑娘去一下冒险者的宿舍。”
陆忠律哦了一声,提着枪便走了过来。
“让你带着她,是为了不让她碰上阿奇。”唐宏梁下巴扬了一下,示意陆忠律看登记簿:“喏,看见没,迦喃诺德。”
“啊?”陆忠律一愣。
“啧,阿奇他三姐的未婚夫就是迦喃诺德家出来的。”唐宏梁不得不给这个木讷的家伙解释清楚:“你也知道,阿奇非让我过来给冒险者登记,自己一个人处理其他要务,昨晚熬到三点才忙完。要是让他知道他姐夫的侄女来了,按他那个混蛋脾气,晚上肯定要找人过去再叙个旧——我就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陆忠律焕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又夸赞道:“还是你考虑周到。”
“去吧去吧,我还忙着呢。”说完,唐宏梁马上换回灵语,同莉丝特交代:“这位陆先生会带你去宿舍的。”
莉丝特轻轻点头,跟了上去。其实这些话根本不用唐宏梁特意跟她翻译,她的叔父李·迦喃诺德就是人类与灵族的混血儿,所以莉丝特打小就会说人类的语言。
虽然唐宏梁在讲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避着她,话语内容隐隐约约听得不真切,但是这足够莉丝特断定龙帝应该是认识李的。
不过莉丝特向来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既然龙帝那么忙,她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向他打听叔父的下落好了。
“你、你好。”这位叫陆忠律的棕发人类的灵语显然没有刚才登记的那位流利,硬着头皮蹦出来的结巴音节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笨拙。
灵族笑了,她摇头道:“说自由圣域通用语就可以,我听得懂。”
陆忠律明显松了一口气,换上明显更为熟练的通用语:“这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想一会该怎么办呢,我就只会说一句你好。”
莉丝特略微安下心来,因为会主动同你说这种话的人,多半是性格老实的家伙,他们也都很好相处。
“你是士兵吗?”莉丝特试探性地发问,毕竟一般负责这种琐碎事情的,都是小角色。
“是的,我擅长用枪。”
“那你……见过龙帝吗?”
“嗯,见过很多次了。”
莉丝特长叹道:“真希望他能够有空来见见我们这些冒险者呀。”
“他会的——我们到了。”眼见着宿舍就在前面,陆忠律站住脚步,停了下来。
莉丝特见他表情好像在纠结什么,于是也不急着进楼找自己的房间,耐心地等陆忠律做决定。
最后这位木讷的人类还是开了口:“刚才小唐跟我说,你是迦喃诺德家的人。其实……龙帝有一位姐姐,她曾经和你们家族的人订过婚。现在那位姐姐就住在龙城的西城区,我想,如果你过去找她,她应该会很开心。”
莉丝特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谢谢你。”
当不亢再次醒来,眼前的景象已然变成了星网。这条金黄色的光带在漆黑的混沌里繁杂交汇,无数光点流动其上。
他面前站着黑肤的巨人。那巨人浑身生满魔纹,金眸微张,头发根根竖立,飘荡于混沌。
不亢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病痛的折磨一扫而空,宛若新生般轻松。可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抱歉,亚贤,我还是没能说服龙帝。”
“我明明已经把因果关系全都告诉他了!可是他不相信我!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用那种对待陌生人的表情怀疑我!”
“不亢,保持冷静。”贤者的声音穿越混沌,仿佛从远古深渊之中传来,稳定深沉,又有说不出的宏大。
“我……”不亢刚想说点什么,星网的另一边忽然吵闹起来。
“我不要再做唤灵者了!”
有个模样精致漂亮的晶灵女孩哭闹起来,尖锐的声音刺得不亢直皱眉头。
于是亚贤冲不亢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劝道:“小玛琳,你从前跟莱特耐塔的关系不是很好么?”
“可他现在专注于自己所谓的理想,根本不理我!而且他居然从没有告诉过我,他有个女儿,还有个养子!”
金发的晶灵抹了一把脸,鼻涕眼泪混在一处。亚贤看不过去,心疼地哄着:“若不然,你再跟你的附灵莱特耐塔说说话?”
玛琳忽然不哭了,她神经崩溃一样笑起来,将一把刀送入自己腹部搅动着,因为疼痛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龙王从未重视过我,我倒不如回去,回濒临毁灭的群英唤灵年代,永远和我的附灵在一起!那时候的他只有我,只有我!”
追随亚贤的唤灵者们都被贤者赋予了近乎无限的寿命,他们因此不再是生物,也不会流血。
玛琳的身躯从刀的创口开始渐渐消散,最后变为一团混沌,永远消失在星网之间。
亚贤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然还是太小了,不懂得坚持。”
这疯狂的一幕让无数看见现场的唤灵者面色难看。
他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即便是再英雄的壮举,也会因为缺乏他人的鼓励而褪色,热情逐渐消融,紧接着到来的是失败的烦躁和再次开启轮回的不耐烦。唤灵者们甚至还要面对曾经最相信他们的搭档怀疑的目光。
不亢甚至怀疑,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被无尽轮回给逼疯了。
他又回想起龙帝淡漠的神态,开什么玩笑,不亢可是附灵斯奇拉克奇带大的孩子!那一位灵体的龙帝真真正正视他为己出!
可为什么尚且活着的龙帝,连个敌对阵营的同族都不可以为他杀一次呢?
“亚贤。”不亢声音颤抖:“能不能让我……见见师父?”
“且莫论他是否愿意见你。”亚贤顿上一顿:“灵体显形于此,必将回归星网。见面的机会只有一次,用完便没有了。”
“你若想清楚了,站在星网上呼唤他便是。”贤者逐渐隐没于混沌,诸多唤灵者赶紧离开,生怕自己又染上什么极端的情绪。
只留不亢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早就看腻味的漫天星网是是多么美丽,流动的光斑将他吸引,时间和画面仿佛可以停滞到永恒的尽头。
如果一直这样维持下去该多好。
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他必须做出决定。
“师父。”他踏出一步,在星网的末端对着混沌轻唤:“我想见您。”
话音刚落,星网之中的光点逆流而上,一人从斑驳陆离之中一步踏出。
“小子,你不行啊,这么快就想我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和一如既往的挪揄语气,不亢竟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灵体把双手插在袖子里,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扑上来呢,手都做好推开你的准备了。”
唤灵者抽了抽鼻子,然后缓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正当龙帝以为这小子伤心过度,需要安慰的时候,不亢却立即朝面前的灵体竖起了中指。
“你个混小子,如果没事求我,我可走了啊。”斯奇拉克奇嘴角尴尬的抽了一下。
不亢这才收敛笑容,正色道:“师父,如果我让以前的你杀个人,你肯吗?”
“我杀的人还少吗?”斯奇拉克奇反问。
“可是那个人叫玛尔斯马提克。”
不亢感觉自己面前的灵体忽然收敛了一身吊儿郎当的痞气,安静下来,反复打量他。
“你知道,马提克是我童年为数不多的玩伴吗?”灵体眯起眼睛的时候,那种不信任的神态和略显冷漠的口气,跟之前他见过的所有斯奇拉克奇一模一样。
没有丝毫改变,也意味着事情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不亢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师父,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这个家伙就算是投身龙王阵营,也对我十分重要。即便如此,你也要让我杀了他?”龙帝逼问着,星网的光点在流经他们附近时,竟无规则地抖动起来,布满二人周身。
“是的,师父,我要杀他。”不亢抬起头来,同帝王对视:“如果太过于顾及别人的想法,唤灵者们终将一事无成。”
见龙帝冷笑着,他硬着头皮继续高声讲:“我们需要的,只是得到一个自由圣域再也不会因魔粒子耗尽而毁灭的结局。历史、荣誉、英雄的胜负,这些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无关。”
二人如同针尖麦芒般相对,和表面冷静不同的是,不亢紧张得冷汗直淌。他清楚龙帝到底有多强,如果动起手来,他甚至连一成的赢面也没有。
不料那些飞扬的光粒却安静下来,绚烂的光景再次重归混沌的沉寂。
“好啊。”斯奇拉克奇忽然说。
不亢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错愕。
“既然你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那就去做吧。你要是能说服那时的我,也算你有本事。”灵体摊手,作无辜状:“干嘛干嘛?瞪我干嘛?莫不是要我跟你打一架?我拒绝,我从不欺负后辈。”
尽管不亢已经习惯了龙帝跳跃的思维方式,此刻还是翻了个白眼:“没事别吓唬我!”
斯奇拉克奇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又重回严肃:“马提克是我很好的朋友,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活下来。诚然,如你所说,我的情谊同唤灵者无关。所以我将选择权交给你,和那个还活着的我。”
不亢沉沉应了一声。
既然灵体的龙帝敢将选择权放手交予过去的他,那必然是笃定曾经的他绝不会杀死龙君。
任务艰巨啊。
“别那副表情。”灵体伸出手去,欲将不亢的头发弄乱,虚像般的手指却从发间穿过:“我这个人呢,这一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若能有个狠心点的家伙从旁辅佐,说不定能改改这个臭毛病。”
不亢继续翻白眼:“你少拐弯抹角的夸自己。”
“切。”斯奇拉克奇把手收回来:“本来我还想夸夸你,说不定你能成为龙城的栋梁呢,可是你居然用这个态度对待你师父——我不夸了啊。”
“谁稀罕。”不知不觉,原本满面愁容的不亢渐渐扬起嘴角:“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啦。”
龙帝露出释然的微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唤灵者这才注意到,附灵的形象已经很淡了,星网的金色光线正沿着灵体的脚跟向上蔓延,意图将龙帝整个吞噬殆尽。
被星网捕捉到的灵体最终会送往归墟,在那里,巨大的磨盘将会把灵魂碾碎,重新聚合成新的个体。
灵体毫无惧色,占满他面容情绪叫做担心:“儿子,我这次可是真的走了,永远都回不来。你可千万要长大了,毕竟下回你再哭的时候,我可没法再帮你抹眼泪了。”
不亢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嫌弃道:“你管谁叫儿子呢?”
“诶诶诶,你不是师父师父叫得挺顺口的吗?'师父'那也是'父'的一种啊。”光点已然缓慢攀爬到灵体的胸口:“我不管,你打小就跟着我长大的,我教你那么多东西,救你那么多次命,叫一声你儿子怎么了。”
斯奇拉克奇哼了一声,居然开始耍起横来:“儿子儿子儿子儿子,不亢儿子!”
不亢挠挠脑袋,本想拒绝,却看见光点缓慢爬上龙帝的面庞,将灵体侵蚀殆尽。
他最后还是无奈地应了一声:“哎。”
顽劣了一辈子的龙帝心满意足地笑了:“放手去做吧,如果是你的话,就一定没问题。”
灵体还是消失于绚烂的光芒之中。
“当然了,父亲。”
寂静的混沌虚空里,不亢的声音却坚定无比。
凭借对历史的熟悉,不亢顺利地帮助龙帝做出了几个重大且正确的决策,让龙帝开始相信他的谋略。
不亢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对亚贤感激无比——若不是亚贤带着他浏览了一遍叛逆晨曦的详细历史,不亢根本就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件事,更别提为龙帝出谋划策了。
群英唤灵的年代,魔粒子耗尽,自由圣域即将因混沌的不断侵蚀而瓦解崩离。那时候的水和食物等资源宝贵无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争夺资源和生存上,哪有人顾得上学历史?
亚贤便是让他回到过去的人。
当然,回到过去的并非仅有不亢一位。
在群英唤灵的年代,贤者将无数历史上的英雄豪杰唤醒,以灵体的形式重现自由圣域。英雄们附身于那个年代的普通人身上,被称为附灵。而那些被附身的人,便叫做唤灵者。
贤者筛选了很多唤灵者,并传达了他让英雄们复活的目的:让唤灵者回到自己附灵尚且存活的年代,引导他们做出与历史不同的决定,通过这些决定因果叠加,最终避开自由圣域毁灭的结局。
跟随亚贤成为历史引导者的人,总共有两万。他们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跟在那位黑肤巨人的身后,穿越混沌,跨过星网,与附灵一同切碎了编织历史的命运丝线,并准备将它重铸。
如果一次不行,那么就重来第二次。在成功避免自由圣域被毁灭之前,唤灵者将永远在历史的轮回之中徘徊。
他们是最伟大的引导者,也注定是不被历史记录的渺小者。
但不亢并不介意。
他觉得自己能够亲眼目睹龙帝创造历史,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很快,叛逆晨曦的战争进入尾声。白光龙王颓势渐显,龙帝打算乘胜追击。
龙王麾下的龙君玛尔斯马提克却单枪匹马闯入龙帝大营,企图刺杀龙帝。
不料龙帝比他更加强大,反而将龙君本人给擒获了去。
这是个关键的因果节点。
无数唤灵者在混沌之中不休不眠地模拟推演,最终得出他们需要在叛逆晨曦年代改变的几个事实。
杀死龙君便是其中之一。
可不亢已经在这里失败好几次了,无论如何改变战争走向,龙君总是会提剑独自前来刺杀龙帝,而斯奇拉克奇每一次都不愿意杀死玛尔斯马提克。
此刻,不亢再次站在城主府内,对面的龙帝正愁眉苦脸地面对城内诸多事务的报告。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颤抖,朗声对斯奇拉克奇说:“阿奇,你得杀了他。”
“啊?你说什么!?杀了他?他可是玛尔斯马提克诶!”斯奇拉克奇从成山的公文里抬起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亢,你如果想逗我开心,最好换个别的笑话。”
又是这个反应,和龙帝前几次听见不亢的建议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和神态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带着浓浓的惊讶和不屑。
“可是……”
“好啦,我的谋士大人,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真的——如果你知道我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就不会有杀他的想法了。”斯奇拉克奇神情严肃,并且立即高声朝房间外巡逻的夜牙喊道:“夜牙!等莱特耐塔的势力溃败得差不多了,就放马提克走!”
不亢皱眉,平日好说话又没架子的年轻帝王在这个问题上却表现得意外强硬,连杀龙君的理由都拒绝去听。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就是一个敌对势力的同族吗,难道龙帝在打仗的时候用手中铁剑杀的龙族还算少么?多一个龙君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亢咬了咬牙,朝斯奇拉克奇吼道:“阿奇,你就不能往远一些看吗?”
“在见识过你无法超越的剑术之后,龙君就丧失了提高自我实力的兴趣,转而开始研究外力。”
“自由历2327年,玛尔斯马提克研制出了用魔粒子驱动的简单机械。”
“自由历2330年,玛尔斯家族正式开始研究魔导机械,并于2335年发布了首款成品。”
“但魔导机械将会导致整个自由圣域的魔粒子消耗殆尽,从而被混沌吞噬——这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不杀了龙君,总有一日自由圣域将会迎来终结!”
斯奇拉克奇看着这位以冷静著称的人类谋士忽然上前,爆发出不该有的力量,砸烂楠木的桌子。
整个书房中文件飞扬。
年轻帝王眼神漠然。
不亢抬头看见斯奇拉克奇淡然的神色,心已然凉了大半。
他不信。
为什么不信任我啊,师父?
难道一定要等到你的灵体再次出现于龙城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时,你才会意识到你自己到底犯下了多么重要的错误吗?
不亢看着斯奇拉克奇,眼神从恼怒变成了哀求。
求你了,杀了他。
“不亢,你一定是累了。”年轻帝王主动移开视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夜牙,带我们的谋士大人去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恕晚辈告辞。”不亢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书房,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去。
出了城主府,从未来而至的唤灵者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犹豫许久后,放入口中。
“亚贤,抱歉,我又失败了。”
不亢服下的,是混有大量菌类的药物。那种药能让人的身体迅速染上无可治愈的顽疾,为唤灵者从历史上忽然消失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头疼伴随着发热让不亢变得嗜睡,肺泡开始腐烂,带出血渍的频繁咳嗽让晕沉人偏偏无法安眠。
但是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当灵魂被病痛折磨到意识迷离之时,亚贤便会将唤灵者召回,留下的肉体不过是混沌捏造出来的虚假躯壳而已。
自由历1426年,龙城最伟大的谋士不亢病逝。
终于,到了大婚的前夜。
那扇差点让斯奇拉克奇敲破的门终于自己从里面打开。
神色有些苍白的克里沫莉雅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物。
看见被莉丝特忽然拉到她门口的斯奇拉克奇,克里沫莉雅狡黠地笑了笑,把手中的东西轻轻交给他。
斯奇拉克奇接过,轻抖开来,赫然是一件红色新郎袍。她知道他是饱受人类思想影响的,因此就连新郎装都为他特意做了一件符合人类风俗的。
那是件刺绣华丽的红袍,象征斯奇拉克奇本体的金色应龙绣花像活物一样,随衣服的抖动而穿行在挑花做的云里。
为保证绣龙的立体感,每片鳞片都至少用了五种颜色的丝线。
精致漂亮。
这件原料是晶灵丝的衣服由住在龙城的灵族巧匠赶制,然后交到克里沫莉雅手里。即便是打小就练习刺绣的她,也花了足足两个月时间才玩命将那条龙完好地绣在衣服上面。
可斯奇拉克奇只是看了两眼那可以堪称杰作的衣服,就毫不犹豫地将它摔在地上。
莉丝特轻轻“啊”了一声,出声劝道:“阿奇,那是克里好不容易给你做的呢。”
“她就为了这么个玩意,硬是两个月没理我?”斯奇拉克奇哼哼着,脸上很明显地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直接把双手插在袖子里,压根没有把衣服捡起来的打算。
哎,这死熊孩子。
眼看着这剧情就要往吵架的方向发展,结果克里沫莉雅朝他一瞪眼,就把事态给拉了回来:“老娘花了两个月时间给你做的衣服你也敢扔?赶紧捡起来!”
于是斯奇拉克奇飞快地把衣服捡起来拍了拍,光捡还不够,雌龙的咆哮怂得他直接把衣服往身上裹。
莉丝特掩嘴轻笑,这可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人靠衣装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这个年轻男人本就俊朗,生得一双好看的丹凤眸子,有一头长长的黑发。配上绣龙大红袍,好一个英姿勃发。
克里沫莉雅眨眨眼,撩起头发,也不知是在看自己做的衣服,还是在打量她的未婚夫。最后她满意地微笑起来。这世上有些人穿华袍,顶多是穿出一股贵气,但这个家伙啊,似乎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那双眼线细长的眸微微眯起,男人嘴角上挑,问:“好看吗?”
于是克里沫莉雅恍然,这家伙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不是别人的未婚夫呀。
自由历1396年。
自碧水龙王被封印于蓝水湖,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
和平回归得很快,尽管碧水龙王一度威胁到了整个自由圣域的安危,但战争肆虐的时间不长,重兴的工作甚至在一年内就基本完成。
更何况地下龙域根本不受战争影响,除了接纳一部分战败的龙族之外,蓝色狂潮年代基本没他们什么事。
此刻,龙族依旧在地底维持不为人知的繁荣。幼崽们开始学习如何运用自己的翅膀,熔岩河一亮起来,就能看见无数幼龙在空中拍打翅膀。
家长们一点也不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任由他们四处乱跑。在地下龙域里,龙族傲立于食物链顶端,根本不会有生物威胁到幼崽们。
即便是孩子飞得太远,暂时回不了家,那也无所谓,总有同胞会好客地收留自家孩子。
龙族十分重视自己的领地,如果有哪条成年龙族在尚未接受邀请的情况下,擅自踏入别人的领地,那么他必将遭到主人的攻击。
可每一条龙族,都对幼崽无比宽容。
在幼龙学习飞行的日子里,整个地下龙域,对他们完全敞开怀抱。
玛尔斯马提克也不例外。
他今年已经84岁了,这个年纪的龙族已经能够初步掌握飞行。
但这个年幼的孩子今年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六年前,克里一族选拔祭司的候选者,玛尔斯马提克因为性子跳脱,坐不住而落选。不过龙祭司们是仁慈的,他们给予了失败者第二次机会。六祭束大祭司克里道尔顿却亲自将一个幼崽交给他,称这是龙族的祭祀圣女。这位祭司的领头人希望马提克能够成为圣女的守护者,与圣女一同长大。
作为圣女的守护者,他将在圣女走上祭坛的那一刻获得无上荣耀,成为众龙的领路者,克里一族。
马提克当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而如今,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只要能够跟圣女一同长大,就能成为一位高贵的克里了。
因为这个圣女,太调皮了。
年幼的龙崽对万事万物好奇无比,精力充沛的圣女更是从学会飞行的那一刻就一直没有降落过。
眼看着就要飞过大半地下龙域,一直跟在那孩子身后的马提克连忙喊:“圣女,圣女,快停一停!”
蓝色鳞片的幼龙咯咯笑道:“马提克哥哥,怎么连你也叫我圣女呀!如果你叫了我的名字,我就降落。”
“好啦,克里沫莉雅,快停下吧,你已经快要飞出龙域了。”马提克无奈地哄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孩子。
听见这句话,克里沫莉雅才满意地降低高度,降落在地上。
结果这熊孩子刚碰到地面,就立即开口问:“马提克哥哥,这是哪啊?”
这一片地区远离了熔岩河,温度要比龙域中心低上一些。竟然有小草和灌木在这里生存,这些植物身上微微亮起淡蓝色的荧光,照亮被阳光所遗弃的地方。
没见过的地形,没见过的植物。
玛尔斯马提克神情严肃地环视四周,最后得出自己的结论:“我也不知道。”
“我好累,翅膀好酸,我不想动了。”克里沫莉雅趴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朝马提克撒娇:“我刚才飞的时候都没有感觉这么累啊——马提克哥哥,沫莉雅要休息,沫莉雅要睡觉。”
玛尔斯马提克一听就急了:“不可以在这里休息呀,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万一不安全呢!”
“但是马提克哥哥不是会守卫我的吗?”幼龙毫不在乎,肥嘟嘟的爪子在有些泥土化的地上伸了个懒腰:“啊呀,这边的石头真软呢,一定可以做个好梦啦!”
幼小的红龙左右绕着克里沫莉雅走了一圈,发现她竟然真的睡着了。没办法,马提克只好咬起克里沫莉雅的尾巴,把她往附近的树丛里拖动。
“谁在那里?”在隔壁的荧光灌木丛里,有个小小的身子在游走。很快,一条幼龙他向马提克问话,似乎是本地主人家的孩子。淡蓝色的光芒将他金色的鳞片照亮,让整条龙看起来莹润无比。
玛尔斯马提克一听有声音,立即爬了起来:“我是祭祀圣女的守卫者玛尔斯马提克,正在带领圣女学习飞行。因为圣女很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
马提克很奇怪,明明那长条状的金色幼龙没有翅膀,却可以漂浮在空中,慢慢向他们靠近。
“原来是祭司那边的人呀?”金色小龙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珠,邀请道:“我家就在附近,要不然你们去我家休息?”
“那可真是太好了!额……你能帮我背一下圣女吗?我一路跟着她飞过来,也很累了。”
“你们从祭司那边一路飞过来的?好厉害呀,那边可远啦。”幼龙看起来惊讶极了,他的脸上甚至多了一种叫崇拜的表情。
这条长相有些奇怪的小龙听说他们是从祭祀坛附近飞来的之后,立即解除了漂浮的状态,伏低身子。于是马提克就把熟睡的克里沫莉雅放在他的背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马提克问。
“我啊?我是斯奇拉克奇。”
直到晚上桦尔希回到家,连伊格岚德要的药水都准备好了,她才猛然反应过一件要命的事来:今天她们既没有说定“下一次”交换在哪一天,也没有说好下一次见面的地点在哪。
这怎么办?
桦尔希慌乱了一会儿,却很快安下心来。既然她们今天都能碰上,那后日总有一天还能再碰见的。她只要把药水带在身上,随时做好交换的准备便是了。
第二天,她照例大清早就起床,行走于夜露还未散去的黎明。这时候,森林里雾气朦胧,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流萤也还未死去。它们在昏暗的森林里浮游流动,像是在做一副光画。大部分的住民都不会醒这样早,于是万物安静,天气清爽。
桦尔希很享受这段时光,不仅仅因为她需要的有些药材只有这个时段才会开花,还因为这份难得的安全和宁静。
可是今日桦尔希却在雾中发现了一株幼小的荆棘。那玩意缠绕在一截枯枝之上,周围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蹭到了植物身上的尖刺。
醉心于药草研究的桦尔希双眼一亮,一下兴奋了起来。她在苍溪古森生活了两百多年,这两百年来,她踏遍了森林的每个角落,却从见过长成这幅模样的植物。
莫不是变异的物种?因为什么而变异?原种又是什么?它又有什么习性,什么效用?
桦尔希的脑中瞬间被问题所堆满,她连忙在附近留了个小标记,以便日后可以来此观察。
抱着研究狂人的心态,桦尔希每日都要在花附近观察几个小时,这样的状态也许过了几日,又或许是几周,又或者是几个月。桦尔希一旦进入了研究状态,就会忘记时间,她甚至忘记了同伊格岚德换指甲的约定。
“兔子小姐。”直到某一天,伊格岚德竟然在荆棘附近找到了她。
今天,白发的孩子身上依旧一身伤疤,有一些痕迹已经明显到她不得不放下头发,并且穿上高领长袖的衣物来遮挡了。
“不要叫我兔子小姐啦,我叫……”桦尔希刚想向伊格岚德介绍自己,就被孩子打断了。
“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伊格岚德说:“一旦我知道了你的名字,那么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才可以——但是父亲不允许我把名字告诉其他魔妖。”
“好吧好吧……”桦尔希无奈道:“你叫我兔子小姐,那我就叫你狐狸小朋友啦?”
伊格岚德皱了一下眉头,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她还是说:“药水用完了。”
“呀!是啦,我早就把用来交换的药水准备好了,可是一直找不到你。”桦尔希一惊,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她知道自己早就把药水塞到背包里了,可是这几天的研究器械也在包里,乱七八糟地混作一团。兔类的魔妖手忙脚乱翻了好一会儿,这才拿出两瓶早已过期药水来。
药水的颜色已然变成腐败的灰,即便是不懂药理的伊格岚德,也知道这两瓶药不能用了。
年幼的魔妖抬眼看了桦尔希一眼。
“对、对不起,药水过期了。”桦尔希尴尬的解释了两句。她的目光忽然瞥见自己今早采摘的新鲜植物,便连忙补救道:“不然……不然我现场给你配两瓶吧!”
伊格岚德颔首,又催促道:“你快一些,如果父亲发现我不见了,他会生气的。”
“那个,你爸爸他是不是……”桦尔希极为熟练地拿出器械将植物捣碎。她见到伊格岚德衣服下若隐若现的伤痕,有些心疼地问:“是不是虐待你啊?”
闻言,伊格岚德身子一僵,立即转身背对桦尔希,大声吼道:“没有!”
捣药的兔类魔妖一愣,这孩子明明时刻保持警惕,怎么偏在这时候忽然以背示人?
“我的父亲!很好!”伊格岚德竟然直接颤抖起来,声音里混杂着抽泣和哽咽,用手臂挡着脸:“他、他教我怎么打架,还……带我……带我去看妈妈!”
桦尔希看得心疼,壮着胆子走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以示安慰。
伊格岚德却一下子扑到她怀里:“我可以相信你吗,兔子小姐?”
“当然。”桦尔希声音柔和。
“我……害怕我的父亲,可我不恨他……我……”伊格岚德语无伦次地哭泣着:“我害怕他打我,害怕他让我去杀人……可是,可是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我害怕他……真的很害怕,他有时候对我很凶,还动手打我,可有时候他又温柔极了。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害怕极了。”孩子抹了把眼泪,声音和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可是,我又爱他——我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我不愿意看见我的父亲难过,毕竟、毕竟那是我爸爸啊。”
孩子和亲人的羁绊有时候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厚。
桦尔希轻轻安抚着哭泣的伊格岚德,听了孩子的话之后,她能够大致分析出幼年魔妖的情况。
因格勒斯那般护崽的行为,加上他对孩子实行的“时刻警惕一切”的教导,让伊格岚德被孤立起来。孩子没有任何朋友,仅仅是父亲的小道具。
而孩子从小就依赖于自己的父亲,她或许从未知晓什么叫做反抗。
建立在畸形基础上的爱,得到的只能是扭曲。
“嗯……也许你爸爸需要点药剂冷静一下。”桦尔希觉得因格勒斯大概是真的有些疯了。她忽然想起外人教给她的一个配方,那是用于稳定精神的制剂,制作起来倒也不麻烦,如果这玩意能帮助伊格岚德处理好和她父亲纠结的关系,那真是太好不过。
果然,伊格岚德听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不要疗伤的药水了,我拿指甲跟你换那种药!”
自由历1300年,碧水龙王赛赫尔恪斯联合了仍然流落在大陆上的龙族,发动企图统一自由圣域的叛乱。由于响应其号召的龙族潜伏在各地,在他宣布叛乱的瞬间,整个自由圣域都在同一时间陷入混乱。
面对狂潮一般袭来的龙王势力,灵族与魔妖不得不联合起来,组成灵魔联盟。
这股潮流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14年过去,蓝色狂潮年代便接近尾声。
今年,自由历1314年,灵魔联军在李·迦喃诺德的带领之下,一路向北,准备对碧水龙王赛赫尔恪斯的蓝色王军发起反攻。
而地下龙域依旧一片平和,仿佛这些居于地底的龙族尚未知晓自己的同胞们在地上作威作福,重复着和平年代的日常作息。
在熔岩从地底渗出,流淌于群龙居所之前,无数龙族立于祭坛中央。他们的角上挂满暗紫色的麻布,从脑后绕过,缠绕羽翼。布条上则用金色的线条,绣满贤者创造世界的传说。
那年,莱特耐塔214岁,仍是萨贤的祭司。
他走在众祭司之中,六只羽翼伸展开来,披挂祭司的布束。
祭司所要做的,便是每日为龙族祈颂。他们要在天亮之前走过白石专门铺就的圣路,来到金色石坛“贤者足迹”之上,并吟诵整个世界的来历。据说萨贤曾在几万年前吩咐他们的祖先这样做,于是这项古老的习俗穿越了时间长河,流传至今。
祭司们依旧忠实地履行他们的义务,以此感激萨贤创造了她的眷族——龙。
自从天空龙域被毁,龙族被迫转入了地下。在这里,他们无法面见阳光与天空,这意味着龙族无法根据日升日落来调整自己的时间。然而熔岩却成为龙族新的计时工具:当熔岩从龙族挖好的河床渗透而出,地下龙域就明亮了起来,诸多龙族便醒来。熔岩一旦渗入地底,地下龙域失去了光源,龙族便回家休息。
赞美贤者的仁慈,神明从未抛弃她的造物。
祭坛用长方体的岩块堆砌而出,上有无数浮雕,讲贤者创造世界的故事,栩栩如生。
祭司们身旁伴着缓慢在空中悬浮的光粒子,缓步走上祭坛。
“混沌伊始,
生我无贤;
贤者起舞,
才有天与大地。
清气化萨,
浊气为亚;
二贤造物,
有生灵世世不息。”
他们集体吟诵贤者的赞美诗,晦涩繁杂的龙语在地底游走,不断叠加回荡的声音使这场赞美的仪式更加庄严。
光粒子随着歌声的高昂而逐渐升高,最后触碰到龙域的顶穹,再缓缓落下,如同四散的落雪。
“无贤长眠,
万物恸哭;
有十古神,
诞于贤者心脏。
承我哀歌,
载我悲舞;
从此世界,
有法则与万物同行。”
赞美诗的最后一个音节淫灭在空中,光粒子也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熔岩河床却恰好冒出一丝红光,岩浆从地下慢慢渗透出来,往龙族所居的地方扩散。
约好一般。
仿佛燃烧的河流正是听了一曲礼赞,这才躬身将恩惠降下。
熔岩点亮了整个龙族的居所,祭司们沉默于高坛之上,待到目睹了整个地下城市的苏醒之后,便褪下了身上肃穆的紫色祭束。
祭祀仪式结束,莱特耐塔年幼的女儿冲向他:“爸爸!”
六翼的龙宠溺地敲了一下孩子的脑袋,然后将爪放在宽厚的龙吻之上,示意她噤声。
幼小的莱特暝立即安静下来,龙首挺得高高的,翅膀也张开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祭司似的。这孩子还学着退场祭司们的步伐,有模有样地跟在父亲身旁。
领头的克里道尔顿注意到了这孩子,但他并不介意。如果有更多孩子愿意继承祭司公正与奉献的精神,将克里作为他们引以为豪的姓氏,毫无疑问,这将是整个龙族的幸运。
白石铺就的道路走到尽头,仪式就算完满结束了。
这时莱特耐塔才低下头来,好让自家女儿爬上他的头顶。
“暝,你今天怎么起这样早?”他问。
被父亲这样一问,孩子才“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要交代给自家父亲的事:
“今天有个蓝色头发的哥哥来找你了呢。”
“我知道了。”莱特耐塔张开翅膀,往他们所居住的石窟飞去:“那么我去见见那家伙,暝接着回去睡觉吧。”
“好的呀。”趴在父亲头顶的幼龙打了个哈欠。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桦尔希自认是只普通的魔妖,她喜爱自然,也喜欢在丛林里漫步。她对苍溪古森的一切都那么了解,哪怕是森林里小小的草叶,她也能区分出它们的不同,并说出它们不一样的效用。
有时候她很好奇,如果把这些草叶混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她遵从着自己的好奇心,做着这些令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没多少魔妖知道在森林里还有这么一只小小的兔类魔妖,桦尔希也不怎么想搞清楚外面的世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最近这几天,她经常能在森林里捡到魔妖的指甲。
那应该是从某只很强的魔妖身上掉下来的吧,桦尔希用这漆黑的指甲做草药的中合剂,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于是她接连好几天都在附近转悠,她希望能多捡到一些指甲,如果能跟那位魔妖大人当面交涉一下,那就更好。桦尔希有自信,她做出来的疗伤药剂绝对值得那只魔妖用指甲来换。可兔类的魔妖又有点害怕,万一那头魔妖很凶,不允许别的魔妖踏入他的领地怎么办。
桦尔希这样纠结着,始终在外围徘徊而不敢深入。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那个女孩。
那孩子天生一头银白色卷发,五官精致漂亮,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头上的耳朵不停转动,可爱极了。
可是,幼年魔妖独自出现在危险的森林里,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能够在森林之中漫步的魔妖,都是自持有几分本事的家伙,神态可不会像女孩那般紧张。而真正弱小之辈,又绝不敢在黄昏时刻单独出现。
桦尔希取下背上的弓,偷偷跟在孩子后面。
不为达成什么目的,她只是觉得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如果在森林里遇了害,该有多么可惜呀。
所幸一路无事,而更令桦尔希感到幸运的是,那孩子手中捧着一小把黑色指甲,正是她这些天来想要的。
桦尔希右耳上穿着的铃铛轻微地“叮铃”一声,她暗道不好。
风向变了,现在她在上风。很快,那孩子就有可能闻到她的气味。
果然,幼年的魔妖亮出耳朵和尾巴,一蓬蓬纯白的毛团舒展开来,看得人赏心悦目:“谁在那里?”
桦尔希数了数这孩子的尾巴,发现竟有九条之多——难怪她敢独自一人在森林之中晃荡,原来她是九尾狐疯子家的幼崽!
萨贤在上,这苍溪古森里,有谁敢惹上那疯子?
即便是醉心于研究的桦尔希也知道,五十年前,森林里忽然来了条极强的九尾狐,强到没一个森林原住民敢去“教他知道点规矩”。
之所以叫他疯子,是因为那只狐狸不但不同周围邻里来往,还到集市上四处勾搭男人——而那些被他看上的魔妖,无论强弱,没一个能活着回来。
“出来!”孩子又喊了一声。她亮出指甲,脸上带着些许不安。
桦尔希犹豫许久,这才收了弓,从树丛之中走出:“额……你好?”
伊格岚德朝她呲牙,不因为桦尔希看起来是没什么威胁的兔类魔妖而放松警惕:“为什么跟着我?”
桦尔希将手抬起来,以示自己没有恶意。她慢慢靠近幼年的九尾狐,却惊讶的发现孩子浑身上下都有细密的伤痕。有的疤痕很旧了,已然快要消失,有的却还很新。
看来这孩子经常受伤。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立即提出了用疗伤的药水跟她交换指甲的提议。
孩子眼睛一亮,显然是被说动了。不过她依旧没有放松戒备,反而随手在附近捉住一只老鼠,并划伤它:“我要你证明给我看,你手里那个是用来治疗伤口的——谁知道你给我的会不会是毒药?”
真是个警惕的孩子。
不过,在森林里时刻保持警惕,是好事。
幸而涂抹了药剂的老鼠很快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孩子的眼神这才略微放松一些。她用很快的速度从桦尔希这里抢过药瓶,又把指甲放在远一些的石头上。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你做长期的交换。”桦尔希见那孩子准备转身离开了,连忙上前喊道:“我需要这种指甲来做药剂的中和剂。”
“指甲是我父亲的。”伊格岚德看了她许久,方才开口。
桦尔希忽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去找指甲的主人交涉,说不定九尾狐疯子回头就把她给炖了。
“那他为什么给你呀?”她也就是顺口一问。
“反正我弄得到就是了。”伊格岚德眉头皱起来,似乎想起了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不过她很快就离开了,没有给桦尔希太多反应的时间:“下回,这样一捧指甲,换你两瓶药水。不答应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