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看着卷轴上面呈现出来的,名为毕方的生物,伊安·克莱尔的内心毫无疑问是崩溃的。
作为一个还没有完成环游世界这种壮举的人,她对于华西亚这个国家的认知基本等于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在教会学校上课的时候连一个星期都没有上到的历史课罢了。
不过好在和伊安同一个桌子坐下的那人明显是华西亚土生土长的外貌。
“我们都不想考试失败,虽然我可能不是那么擅长于战斗,但在伪装方面的技术应该还是不错的。”
对面人虽然没有丝毫“念”的气息,但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他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比伊安要低的多。
伊安·克莱尔借着酒馆中略有些昏黄的灯光上下打量着此人,略微衡量了一下对方表现出来的气质后点了点头:“我对华西亚的古典文化没什么概念,在这方面,拜托你了。”
入夜时分。
伊安·克莱尔看着镜中映出自己现在的姿态,才真正对那人说的话相信了几分。镜中人一头及腰白发,白色儒衫之外裹件虎皮裘,后腰尾椎处接一条赤红的马尾。
“我依书中鹿蜀的法子与你做了这一身,我原本还担心你撑不起,现在想来,是我多虑了。”
伊安略略垂下眼睑,回忆起那毕方长的颇有特色的部分以转移自己一瞬间产生的把这套衣服买下来的冲动:“那么走吧,考试才是第一位的。”
“萨缪尔!”
看着眼前被自己的短刃切开面纱的人,伊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毕竟按道理来说,猎人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考试里的才对。
满意的看着眼前人一脸的惊诧错愕,萨缪尔笑的要比往日看起来更开心一点:“看起来伊安你又忘记我教过你的东西了。”
这样随意说话的同时,萨缪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地向伊安走过去,在几乎就要撞上的瞬间,转颈侧身,在呆愣着的人脸上落下一个,看似轻浮的吻:“这场结束后,我去酒馆找你。”
和此时二人的装扮正好相反似的,各自露出的神色在窄窄的小巷里被黑暗吞没。
等到伊安再次回过头看向巷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只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街道罢了。
“……考试结束后,萨缪尔你等着瞧吧!”握着拳头一拳捶在墙壁上,伊安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瞬间就消逝下去,只剩下和萨缪尔如出一辙的,浅浅淡淡捉摸不透的笑意。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
伊安克莱尔可喜可贺的失眠了。要说为什么的话,竟然还跟这个镇子客栈的构造有关。
其他国家的酒馆客栈,大多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房间之间的间隔多少还是带着些厚重的感觉。但这个镇子上的客栈,房间与房间之间竟然只有一层薄薄的木墙。
要是这隔墙随便住个什么人于睡惯船舱的伊安倒也无伤大雅,但谁知道这隔壁好巧不巧的就是萨缪尔的房间呢?更何况若是单纯了无声息也就罢了,偏偏伊安的听力向来极是不错,隔着木墙硬是将呼吸起伏声听得一清二楚,不免,一夜无眠。
既然难以入睡,脑中就不免想上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隔壁萨缪尔的呼吸声毫不间断,伊安又能够再想些其他什么呢?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伊安克莱尔就知道萨缪尔此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随着越加熟悉起来就越清楚此人到底有多么捉摸不定。或许就像是伊安等人不可能会归顺政府一样,萨缪尔也无法轻易的,在一个港口上停留太久吧。
她从未开口问过萨缪尔此人任何关于过去的问题,虽说不知如何开口也是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原因不外乎是拉不下那层面子。毕竟当真开口问出之后,自己的气度也好格局也好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些。如今算是顺应着萨缪尔飘忽不定的性格,你不说我也不问的应对方式无疑要比想牢牢掌握对方过去未来要更讨萨缪尔的喜欢。
或许从来,或者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停留过的萨缪尔,也正是因为这种无人管束的自由才能在她身边停留一时半刻也说不定。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先打个卡……】
在无法判断时间的岩洞中度过的日子对伊安克莱尔来说是一次全新的挑战,毕竟相较与大海天空为伍的日子,在岩洞中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如果不是多少还有几个相处起来还算不错的人,伊安真的就不得不睡到考试开始了。
除了早就已经混得相当熟的浅跃之外,和伊安算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中年男人也是相当好的聊天对象。或许真的是近来没有见到父亲的关系,对于伊安克莱尔来说,听这个中年人讲述他或真或假的故事在消解自己无聊的同时让伊安越发真切的感受到对父亲的思念。
“欢迎各位考生参加本次猎人考试,现在请沿着木道前往第一关的考试地点。考官在道路的尽头等着各位。”
随着老妇人声音的响起,伊安身侧的岩壁上突然就出现了一扇大门。
相比伊安克莱尔此时受到的惊吓,她能从人群的眼神中了解早就发现这里有什么古怪的人并不是少数。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的话,就不叫猎人考试了。”在心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安慰自己,伊安克莱尔跟着已经进入木道的人群踏上了前往考场的道路。
令人惊讶的是没过多久,前方的人群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而停了下来,前后的人就像马上要发生踩踏事件似的推挤起来,夹杂着嘈杂的叫嚷和咒骂声慌乱起来。
伊安轻轻侧过身子倚靠在滴水的岩壁上避开人流,站上一块略高的岩石能够隐约看到前方的地面似乎泛着诡异的红色。
“喂喂不是吧……真的是岩浆吗?”
“这怎么可能走过去啊……那可是木板啊!”
听着从前方渐渐蔓延到身边的谈论,伊安克莱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看前面不远似乎消失在人群里但仍旧能够看到一点的浅绿色短发。接着她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放心思,毕竟能不能成为猎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她,对格兰特,甚至可能对萨缪尔来说都是。
前面的人群在不断的减少着,视野中渐渐映入了红色的岩浆之上悬浮着的狭窄木桥。
这是一幅充满了诡异感的画面,它挑战着在场所有人的视觉神经和物理常识,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仅仅只是考试的一个关卡而已。
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句,浅跃依然是凭着直觉就快言快语的开口了:“那么我就过去了,伊安一定不会在这里选择放弃的吧。”
看着浅绿短发的少年在木桥上大大咧咧用着跳跃的方式行进,不少仍然对着岩浆胆怯的人似乎都收到了鼓舞。而伊安也在恍惚中回忆起第一次出海遭遇暴风雨的场景。那时的她约莫是三四岁而已,紧紧地抓着格兰特的上衣,在老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把紧抱的对象换成了摇晃的船体:“要像信任你老子我这样相信自己的船!”
摇摇头甩掉开始干涉现实场景的回忆,伊安克莱尔抬脚走上了木板。既没有特别放轻脚步也没有减慢自己向前的速度,虽说岩浆的炽热还有人群退缩的声音不免干扰到她,但力排众议对于伊安克莱尔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固定的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