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音节第二天,夏雷终于见到了叶驰星。
她看起来气色很好,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与平日不同,她把染成灰紫色的头发烫出一些好看的弧度。夏雷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太暧昧了,结果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她。
“小芽~小卢~小熊~”叶驰星背着小书包一路跑来集合地点,和来诊所打工的三个年轻人一一击掌。而到了夏雷面前,她没有朝他举起手,只是坏笑着凑到他跟前小声招呼:
“哈喽黄浦区木村拓哉~”
“我靠……”夏雷羞红了耳朵,尴尬地用手遮住双眼,苦笑着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快忘掉!!”
黄浦区木村拓哉,是初中时候夏雷自封的。那次他们俩正好在整理屋子,翻出了夏雷外婆当年珍藏的木村拓哉海报。见叶驰星冲着海报大呼“帅哥”,夏雷凭借自己优越的直男自信叉腰道:“这长得不是和我一样吗?那我就是黄浦区木村拓哉!”
“哈哈哈哈我也是突然想起这个,所以就想叫叫看嘛。”见好就收的叶驰星没有继续再捉弄下去,她转身招呼边上那三个带着迷之笑容的年轻人:“好啦咱们进去吧!”
叶驰星同八百屋若叶并肩走在最前面,卢清远和熊礼赞走在后面,而夏雷则像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一样走在叶驰星的身边,时不时要插嘴说两句企图加入她们的话题。如果可以,其实他只想带她一个人来,这样就能和她两个人单独说说话。可惜他需要去给朋友的乐队帮忙,也不放心她独自呆着。他倒不是害怕这么大的姑娘会走丢,只是担心会有人来跟她搭讪。
于是他特意带了诊所里的年轻人来,一方面他的确把大家纯粹当朋友,有机会就一起出去“团建”;另一方面,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叮嘱了八百屋若叶,让她看着叶驰星,如果有人要叶驰星微信一定要让她拒绝,这个日本小姑娘便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意识到自己很在意她后,夏雷甚至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势。他不会乐器,不会玩滑板,只会做点审美独特的小东西,拍照也基本是在拍风景,几乎没有一个能讨女孩子欢心的技能。他的前女友们甚至还组了一个群来吐槽他:
“太无聊了,整天就想着赚钱和拍片,根本不懂怎么哄我。”
“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去做什么副业,说不定出去约了也有可能,虽然他车技是真的很好。”
“姐妹,车技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说分手就分手,完全不挽留,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反正我觉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心不在我这里,不喜欢我干嘛还跟我在一起?渣男!!!”
他知道自己的风评很差,也知道她们到底为什么冲着他来。可是这一切在叶驰星那里就不管用,其他姑娘喜欢的外貌,她早就看腻了。他甚至和住在他家的灵器仓木决抱怨过自己不够好,而那个异族人竟收起平日里有些欠打的表情,拍肩安慰道:“兄弟,我觉得你作为人类已经很不错了。”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占有欲会把她吓跑,也害怕她会像那些姑娘一样逐渐厌烦自己。他害怕让她不高兴,害怕闹到最后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可他还是不想把她让给别人,甚至旁敲侧击问她的喜好。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绞尽脑汁思考应该怎样得到她,一旦见到她笑嘻嘻的样子,却什么阴谋诡计都忘了。
就像现在这样,光是走在她身边,听她同别人叽叽喳喳地讲话他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音乐节在露天举办,四周满是来参加活动的人群,表演的乐队则是从另一个门进场。表演还未开始,音响里播放着炒热气氛的电子乐。舞台外圈的小摊贩卖着烤肉披萨等香气扑鼻的食物,无限量畅饮的酒水饮料则摆放在一个四面穿风的红色帐篷里。大家拿了饮料,叶驰星又请大家吃了东西,彼此笑着聊着,夜色渐渐降下,表演也随舞台闪耀的射灯开始了。
夏雷望着随音乐轻轻摇摆身子的叶驰星,露出了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看她还是像之前一样开心,他就放松不少。但他也知道,那天让她流泪的事不会很快就结束。他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苦衷。
叶驰星有着表面圆满的家庭,比起夏雷这样两边不管,不断撕扯她神经的原生家庭让她过得更为痛苦。
叶驰星小学四年级起,父母的关系就逐渐产生裂痕。争吵与暴力产生的阴影,像乌云笼盖在这个家中,她不止一次听到“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离婚了”这种话。在这样低气压的家庭环境下,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她知道怎样说话怎样做事,能让父母高兴的同时又不得罪他们任何一人。用她的话来说,她的父母就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却被婚姻绑在了一起。
父母的关系让她知道,成年人并不是有了孩子就会变得成熟可靠,因此她学会了独立思考。对自己的人生她总有自己的主张,即便会因为“不听话”而吃苦头。夏雷后来听同学聊起过她,她为了能说服父母让她出国学习,不惜给顽固的父亲下跪。父亲同意后,又靠自己办理了几乎所有的手续流程。同学说她其实挺疯的,但他却感到心疼。为了能逃离那个家,骨子里就叛逆的她做了许多违心的事。
即使如此,无论她多么坚强,家庭给她带来的压力与痛苦依旧让她无所遁形。她不敢在家里落泪,她知道性格阴晴不定的母亲若是看到她哭,一定又会像孩子一样发脾气。少女时期的她只有在夏雷的身边才感到安全,可以放心地落泪。他什么也不会说,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听她说完难过的事,再递上纸巾给她擦掉眼泪。
如今她29岁,在父母眼里早就是“孩子都应该生好的年纪”,她却拒绝了前男友的求婚,只因对方希望她能够当一个贤妻良母,认为“小提琴只是让女人锦上添花的饰品”。经历父母无数次逼婚与争吵后,只有那间牙科诊所才是最令她安心的庇护所。只要和他一起说说话,和若叶一起挤在前台看剧,看小卢小熊两个男生聊天,和门口的“特摄战士”一起发传单,去附近小公园练一下午的琴,或是和广场上的人一起切磋滑板技术,她就是自由的。在下一次逃离牢笼之前,这样就足够了。
但她却不合时宜地喜欢上了他。
她这次回国,是因为家里老人时日不多。她本计划在合适的时间再次启程,却没想到竟有人打乱了她的计划。
察觉到夏雷投来的目光,叶驰星转头回望向他,只是眼睛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夏雷问。
“你不是要去给朋友帮忙吗?”叶驰星越过喧闹的音乐大声问。
“还没到时间啊。哦~我懂了,你是嫌我站你边上想赶我走?”夏雷故意坏笑着问。
这下却让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叶驰星徒生怨气,于是半是玩笑半是嗔怒地道:“是啊,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也不知道是想干嘛,烦死了。”
虽然夏雷知道她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但还是不由收起笑容。他低头俯在她耳边,一脸认真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想看见我吗?”
“啊?”叶驰星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周围的音乐太吵,他的话听不真切,但他眼里的光却透着一丝近乎乞求的味道。她本以为他也会打趣糊弄过去,但没想到他却一脸认真,反而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一边的小卢则探出脑袋,以为大哥有事吩咐:“夏雷哥咋啦?”
夏雷直起身,笑着捏起胸前的工作证挥挥手:“我去帮忙了,你们好好玩。有情况电话联系。”
“好啊拜拜先。”八百屋若叶和熊礼赞相继朝夏雷挥了挥手。
只有叶驰星什么也没说,愣愣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我说夏雷啊,你真不打算出道吗?”光头贝斯手坐在板凳上吐出一口烟圈。
“出个毛线,没兴趣。”夏雷眼都不抬,只管给气球打气。
一个咖色头发的男人从夏雷手里接来刚吹好的气球道:“不是,我觉得你唱歌其实还不错,你要是来当主唱我觉得他们还是有前途的。”
“老陆你他妈什么意思?觉得我唱得不行吗?”一个脾气火爆的短发女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老陆的折叠小马扎,把他直接踹到了地上。
“放心吧姐,我不会来当主唱的。老陆你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主唱在夏雷身边坐了下来:“小雷,其实话说回来,我也总觉得你有点可惜。你真不用那么在意自己身份的。”
“我也觉得,”老陆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咱们都认识七八年了,作为兄弟我说实话,你其实真的可以试试看,倒不是说做普通人不好吧,就觉得有些浪费。”
“是的,如果你真想试试看,我这里可以帮你介绍。”光头应和道。
被众人这样劝说,夏雷沉默了一会。当大家期待着他的答案时,他却开口道:“这些气球差不多了吧。”
见他刻意回避了话题,大伙也不好再说什么。
夏雷完成手里的工作,抬头望向舞台上灯光中表演的乐队。他对舞台从来就没有任何期待与奢望,但如果只要站在上面就能吸引到她的目光,也许也不赖。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做一个能她共同眺望同一远方的人。那个圈子会有多少麻烦,他可是吃尽了苦头。
就在此时,会场上的所有灯光突然熄灭,寂静几秒后音响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夏雷只觉得空气在震动,仿佛地震一般让人恐惧与不适。目之所及都是慌乱的人群与惊恐的尖叫。
“咚!”舞台灯被震下,沿着钢筋框架一路滚下来。夏雷闻声,抬头见那东西在黑暗中高高落下,直朝主唱冲去,便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将主唱推开,虽然舞台灯没有砸到主唱脑袋,掉落在地后却毫无怜悯地冲老陆的脚趾撞去。
“草你妈啊——————!!!!”老陆跌坐在地,吃痛大叫缩作一团。
仅仅过了十秒,舞台灯光却霎时照亮会场,音响里的唢呐声也停了下来,之前表演所用的伴奏自顾自地继续播放着,现场气氛异常诡异。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一切却恢复如初。
“叶驰星”是夏雷第一个想到的名字。他见朋友们没有什么大碍,甩下一句“我去找人”后便飞速跑了出去。他拼命跑着,在离开现场的人群中逆行而上,打算回到他们之前看表演的地点。观众数量似乎突然翻了几倍,他一边往回跑,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的身影,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任何熟悉的人。他掏出手机拨打叶驰星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他挂掉再打,打了十多个电话,依旧没有接通。他骂了句“操”,转而拨打熊礼赞的电话,但依旧无人接听。
他丝毫不敢停下脚步,直到休息区附近找到了他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大家没事吧?”他喘息着问。
叶驰星迎着他声音望去,见他朝自己跑来,只觉恍惚。
“没事,我们都很好。你没事吧大哥?”卢清远率先一步起身回答。
“刚刚那是什么啊?地震吗?”熊礼赞问。
“不知道,我在后台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夏雷回答,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叶驰星的身上。
叶驰星紧搂着八百屋若叶的肩膀,脸上和双手却沾了些尘土。但她神情平静,似乎并没有收到惊吓。
“你怎么了?”他走到她跟前:“打你手机你也没接。”
叶驰星愣了一下,连忙掏出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未接来电的提示,反而原本显示日期时间的地方却是一片乱码。
“我根本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而且我们四个人的手机都变成这样的一片乱码。”
“是的,我的也都是乱码。”八百屋若叶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夏雷看。
夏雷看了一圈大家的手机大为怪异:“怎么会这样?难怪我刚打你们电话没一个通的。算了,大家没事就好。”
叶驰星再次抬头望向夏雷时,却发现他脑门上有一条流着血的伤口。她噌地站起,撩开他落在脸边的金发,皱眉道:“你受伤了?”
“啊?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估计是刚被舞台灯刮到的吧?”
“舞台灯那么高怎么会刮到你?难道它掉下来了吗?”
“嗯,被刚才的地震震下来了。”夏雷说着还想摸摸额头上的伤口,就被叶驰星一手打掉。
“不要摸!你不怕细菌感染吗?跟我来。”叶驰星让三个年轻人在这里稍等片刻,不由分说就拉着夏雷的手就朝着洗手池的方向快步走去。
洗手池边,叶驰星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纸巾,在水边沾湿后给夏雷清理伤口。
“没事,又不怎么疼。”夏雷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自动乖乖坐在长椅上。
她借着路灯的光轻轻擦掉了伤口周围血迹,又从包里掏出酒精棉片给他消毒。夏雷本打算问她包里怎么什么都有,酒精却让他疼得直抽气。
“伤口又不深哪有那么疼?”叶驰星嘀咕,像哄孩子一般凑上去朝他的伤口吹气。
夏雷意识到,从她拉着自己清洗伤口到现在,她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发颤。虽然她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但她的身体却记住了那种恐惧与无助,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缓和下来。
“好了回去吧。”
叶驰星给他贴上创可贴后就算大功告成,正打算起身,却被拉入一个怀抱中,铺面而来的是他身上温暖的木质香气,是香根草的味道。
“你没发现你自己在发抖吗还急着跑?”夏雷拥着她小声呵斥,转而柔下声音说道:“没事,别怕,我在这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她意识到曾经的朋友已经变成一个成年男性时,她依旧有些不适应。但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他的体温与心跳确实舒缓了她的神经,但她的肌肉仍然像条件反射一样轻微颤抖。
“你刚刚是摔跤了吗?”
“嗯,被人撞了,帽子都不知丢哪去了。”她的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来。
“帽子丢了再买一顶就好了。”
“夏雷。”
“嗯?”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不过刚刚找不到你时我真的差点都吓死了。”
“我不是还活着嘛。”
怀里的她依旧轻颤,夏雷不由叹了口气。他把环抱着她的双臂从腰间挪到了背部,一手环绕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如愿以偿地梳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来,跟我一起深呼吸。”
“这是什么专业治疗法吗?”
“你都被吓成这样了怎么话还是那么多?”夏雷气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做提示:“来,跟我一起,吸气……呼气……吸气……”
十来个回合之后,她的肌肉才逐渐放松,颤抖也慢慢停止了。但她没有想挣脱怀抱的意思,他也继续这样抱着她。只是她原本垂在前方的手,不知何时勾到了他的腰间,甚至有些挽留的意思。
“你等下还要去帮忙吗?”
“不去了,等下我和他们说一声就送你回去。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嗯。”
他低头闻到了她脖颈间传出的木樨花香,喜出望外:“你今天是不是用了之前生日我送你的香水?”
“是啊,挺好闻的。”
“怎么样?我比你前男友有品味吧?”
话音刚落,夏雷却立刻惊醒,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拿自己和前男友比,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关系发展得太快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他需要更谨慎一些。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只是借着吊桥效应让对方喜欢自己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更希望是在双方清醒的状态下再确认彼此的心意,现在还不急,他还没有准备好。
“既然你好些了那就回去吧。他们还在等我们。”他松开她,扶起她的肩膀让她坐正。
她点点头,颇有默契地什么也没有问,站起身来走在他身边。其实刚才他的提问,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总觉得这个问题下面隐藏着一个非常危险的答案。幸好他及时刹车,要不然接下去可能会发展成无法收尾的状况。她还没有准备好。
“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房源吗?”沉默走着的夏雷突然开口。
“是啊,你有什么消息吗?”叶驰星眼睛一亮。
“我住的那个小区有人要卖房,户型跟我住的是一样的。虽然是两年前建好的新小区,不过我不知道你接不接受二手房,你要是有兴趣就跟我说,我帮你联系。顺便你也可以过来看看发财和那个笔。”
“行啊,那就麻烦你帮我约时间了。”
“你跟我客气啥,咱们不是老同学嘛。”夏雷笑着伸出大手朝她后背拍去。
叶驰星也不甘示弱,用足力气朝他使出一掌:“行行行,就靠你了,黄浦区木村拓哉!”
“都说了不要叫我这个!!!”
这个cp自动取名机还是蛮妙的
查了一下下一次哈雷彗星出现的时间是2061年,而且这是在他们生命中唯一会出现的一次。虽然与彗星失之交臂,但祝愿他们不要再错过彼此。
【序】命运一定会伴随疼痛而来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796/
【一(上)】月亮与柚子树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12/
【一(下)】木樨花与香根草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526/
【二(上)】VENTO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889043/
【二(下)】PLACEBO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7714/
【三(上)】有些话一辈子只会说一次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7924/
【三(下)】临与别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2092/
====================
【番外1】成年人的恋爱就是互相勾引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738/
【手书】ORION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237/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驰星了。
夏雷这么想着,有些焦躁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轮轮复习着消息记录。虽然他们每天都在聊天,但见到面是上上周的事。上上周,算起来却已经快20天了。
她有演出需要参加和排练,他也有诊所和民宿的事要处理。他知道他们彼此都很忙,但出来见一面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虽然叶驰星也提过一起去新开的餐厅,但夏雷却找借口拒绝了。他在思考,他对她是真的有浪漫情感在,还是只是单纯精神依赖。他不想闹到最后伤害了她,所以他选择冷静一段时间。他暗暗期待着她能不请自来,可她似乎也颇有默契地一次也没来过诊所。
他像一个戒毒的瘾君子一样,坚定却痛苦地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不去看她的照片与朋友圈,只是每天都等着她发消息过来,从不主动问候。但20天下来,想见她的念头更强了。虽然工作的时候他依旧能保持专心,一旦空下来,他就忍不住要去翻看他们的微信对话。
“上次你给我带的那个蛋糕太甜了!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最近在看房子,我想从家里搬出来,快被烦死了。所以你知道什么房源吗?”
“你记得我们初中化学老师吗?就绰号是老烟头的那个。他在人民广场相亲角贴女儿的信息刚刚被我看到了,笑死了,他都没认出我来。”
“哎,真的,我觉得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我真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人在上海。”
“我觉得你这阶段有点奇怪,话好多哦。怎么啦谈恋爱了吗?”
……
她就这样每天都把生活里零零碎碎的东西丢在他的眼前,或喜悦或苦涩,像一个永不会被填满的装着星星的瓶子,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他明白她每天这样跟他絮絮叨叨并不是没话找话,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可以聊天,只是像如此这般细碎的东西,却不是可以同任何一个人随时分享的。
而他也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似乎只有参与进这些细枝末节里,他才能成为她生活里的一部分。为了了解自己的内心,他久违地重新登上了探探,匹配了不少漂亮姑娘。但几番对话下来,他总是兴致缺缺,于是连话题都懒得礼貌结束,直接解除了匹配,然后又开始看和她的消息记录。
在这20天里,他回归了往常一个人的生活。上班下班,学习,打扫,做饭,洗衣,去一趟自己开的民宿,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饭。而第20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他准备去民宿整理一下房间,明天就有外国客人要住在这儿。
这座民宿原本是外婆留给他的房子,离诊所太远,但地理位置好,交通便捷,于是他贷款改成了民宿,那年他24岁。当然,民宿的债务已经还清,去年起他开始还自己公寓的贷款了。
外婆的家是联排房屋中的一间,两层楼高。门前是马路,屋后有个十来平的小院子,种着一棵柚子树,周边是日月光商场还有游客爱去的田子坊。房子不算大,上下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平。外婆原本的实木家具都留着,房子墙面该打通的打通,装修再翻新成日系风格,看起来比原来要敞亮舒适许多。以至于夏雷的朋友曾笑他怎么把家设计成无印良品,夏雷却得意地道:“爷还是蛮屌的。”
夏雷进了屋子,在门边把鞋换了。他走进玄关,抬头望向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在这座屋子里度过的少年时代。
三岁时,夏雷的父母——这对娱乐圈的模范夫妇终于协议离婚。此后他过着一会跟父亲去日本一会又随母亲去上海的日子。父亲那边,他总被给予厚望,希望他能继承父亲的音乐细胞,被逼着去学毫无天赋的钢琴;而母亲那边,他则被她当做营销手段,在摄像机前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既能让她树立好母亲的形象,又能维持明星的热度。因此即便到今天,他也极度厌恶“星二代”的身份。他隐去父亲“深山”的姓氏,抛弃父母可以为他带来的人际与资源,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默默无闻地活着。
在夏雷七岁准备上小学时,已然再婚的母亲便把他丢到上海的外婆身边。外婆是个严厉刻板的人,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不会把他当成明星的小孩来娇生惯养”。纵使夏雷天资聪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他也从未有过喘息的时候。只要成绩掉出全校前十,就避免不了要挨板子。甚至在情感上他也不敢太过流露,因为外婆认为“哭哭啼啼地不像个男人”。即便如此,他都无法带着任何负面情绪去回忆外婆,因为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确实爱着他的人。外婆教会他很多东西,甚至连他烤饼干做蛋糕的手艺也是她传授的。外婆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而“善于分享的人总能得到朋友。”
果不其然,在他初中第一天开学时就用自己做的小饼干赢来了友谊,只是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个饿得低血糖的同桌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初中时期的叶驰星,一直留着男孩一样的短发,性格大方又热心,运动神经也非常出色。做男生的兄弟,做女生的铁T,几乎很难有讨厌她的人。夏雷和叶驰星这对同桌的关系则好到离谱,每天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据说连下课伸懒腰的时机都是同步的,班上同学一开始还以为他俩是一对。而被同学当面这么问时,两人同时弯下腰做呕吐状态,好似两个被误会成情侣的直男。更古怪的是,外班也传着荒谬的八卦,例如“篮球场上金发傲娇受又给黑发元气攻递水”,或是“金发受和黑发攻因为没买到限量商品拌了一路的嘴”。甚至叶驰星还在朋友那看过在外班女生之间疯传的本子,看完末了一脸震撼:“她们不知道我是女的吗?!”
夏雷外婆家,叶驰星也来过很多次。那时他们两家住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两人经常在一起写作业,上补习班,或者瞒着双方家长去网吧开黑。而每次叶驰星来,外婆都会招待她留下来吃饭,甚至还特意加了叶驰星喜欢的菜。
……
夏雷每次到民宿来,都不可避地想起以前的事,只是现在的回忆里多了一个可以触碰的人。他坐在饭厅桌边,抬手轻抚这张有些老旧的实木方桌。在这桌旁,他能与最亲近的人一起吃饭,也能与最好的朋友一起念书。它承载了他能得到的所有亲情与友情,还有他最稚嫩的十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希望此刻叶驰星就在身边。什么都不做,只要像以前一样坐在桌子对过,一起望着月亮从院内柚子树的树梢上升起,然后对她说:“吃饭吧。”
他望着柚子树,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叶驰星的情景。那天,她突发奇想点名要吃某家网红烤鸡店,但苦于没时间去排队,一定要让他给她送来。夏雷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仍是排了一个小时买了送到她家。他拎着吃的找到她住的公寓楼。消息刚发出去,感觉没过几秒就见她冲下了楼,速度快得能去参加奥运会。她穿着小狗印花的卫衣,没有化妆,泛红的眼睛里是湿漉漉的水气。
他皱着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急忙从他手上抢来还热乎乎的烤鸡,自顾自带他走到小区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大快朵颐。她轻轻抽着鼻子,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来连连说着“好吃”。她掰了一半给他让他一起吃,但他吃了几口见她突然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他连忙摘掉塑料手套,伸手帮她把眼泪抹去。从初中起他就知道,在人前嘻嘻哈哈特别乐天的她,其实背地里是个哭包。考试失误了要哭,例假疼要哭,被狗追要哭,最后一片饼干被他吃掉了也要哭。他曾问过她怎么只在他面前掉眼泪,她嘴巴一瘪委屈地道:“因为你不会骂我也不会嘲笑我,我只敢在你这里哭啊。”
他本想问她原因,可她却先行一步,抓着他还落在她脸颊边的替她擦眼泪的手指,把自己小半张脸埋在他温暖的掌心里面。而他不敢挪动半分,任由她的眼泪沿着手的弧度淌下,滚落在袖子里面,但耳朵却红得发烫。似乎过了很久,她松开他,用依然泛红的眼睛朝他笑着说:“好啦!我满血复活啦!”
直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问,心里暗自有了预感。他望着她蹦跳着回到单元楼里的背影,只想给她一个拥抱。
他应该给她一个拥抱的。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其他关系,她需要他,正如他也需要着她。这是他在戒断20日的尾声里忽然想明白的。在世界上生活了28年又5个月,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消息:“五月的电音节去吗?我有票。”
再不搞序章来不及了(匆匆忙忙写得很仓促)
——————————————————————————
2065年1月18号下午3点半,一个染着灰紫色短发的女人推开牙医诊所的玻璃门。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也不错,但她却像是走在暴风雪中一般行动缓慢。
她静静地,丢了魂似地的踱步到了前台。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的八百屋若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有,”女人声音小小的:“叶驰星。”
前台姑娘望着对方惨白着一张脸,关切地问:“牙很疼吗?你先坐一会,夏医生马上就出来了,稍等一下哦。”
轻轻应了一声后,这个叫叶驰星的女人就势缓缓滑坐在前台边的沙发上,而前台姑娘连忙从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女人接过水杯,生怕烫着自己龋齿似地小心地喝着。一抬头,却见那小姑娘还站在原地,似乎想和她搭话。
“怎么了吗?”喝下一些温水后,叶驰星明显恢复了一些元气,微笑着问。
“啊……就是,我想问,您是微博上的那个博主‘进击的小行星’吗?”
“诶?”
“我之前在微博上看见你的视频,你表演了小提琴版的《watermelon》那首歌!感觉比原版听起来还要悲伤,所以忍不住关注了。我应该没认错吧?”
“没有认错,就是我。”叶驰星两眼发光,很惊喜的样子,一下子就忘了龋齿的痛:“谢谢你的喜欢,我还以为我戴了墨镜别人就认不出了呢。”
“主要是你的耳环很别致,所以……”
两人正聊得高兴,一个穿白大褂的金发高个男人从诊室出来,吸引了叶驰星的目光。
“八百屋,我这边还有病人吗?”男人问道。
“还有一个,这位就是。”前台姑娘伸手示意。
“行,跟我来吧。”男人看了叶驰星一眼,打算转身就回诊室。但余光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怎么了?”
灰紫色短发的女人愣愣地望着牙医,突然绽放出一个惊喜且激动的笑容,完全没有刚刚萎靡不振的模样。她不顾牙疼快步上前,兴奋得差点扑在对方怀里。
“夏雷!?是你吗?”
“啊?你是……”名为夏雷的男人皱起眉头,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女人的信息。
没想到对方踮起脚,摘下他的平光镜,又给自己带上。这个无法预料的举动莫名让他红了耳朵。
“还记得我吗?我是叶驰星啊。”
夏雷望着对方的笑容,瞬间有些恍惚。十二年没见了,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夏雷和叶驰星,既是初中三年同桌,也是当时彼此最好的异性朋友。初中毕业后两人逐渐疏远,一个去了美国,一个留在国内。虽然上了高中也偶尔有联系,可时间与距离依旧是客观的障碍。
初中时候的叶驰星是一个标准的假小子,留着女生几乎不会剪的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穿着宽大的校服,总喜欢抱着篮球往男生堆里钻。但此刻的她染了头发摘了眼镜,身着裙装,虽然还是偏中性的打扮,但三岁的小孩都能认出这是一个女孩子。夏雷记得初中毕业时做了一个闪电形状的项链送给她,此刻她却把那个金属闪电挂坠拆下来,单独做成了一个耳环。
这个时候,他非常想抬手去摸一下那个挂坠,但这样就太过暧昧了。对于她的出现,他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她的变化一下扩大了他们之间的性别差异,让他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而她让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能坦诚相待说心里话的朋友了。作为人类的本能,他想拥抱一下这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但他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怎么了?吓到了吗?”叶驰星笑着问。
夏雷有太多的问题,但他定了定神,最终挑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初,一月三号。”叶驰星说着把眼镜还给他:“老斯文了,还戴眼镜,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装装样子的,”夏雷笑道:“你变化这么大我也没认出来啊。”
“真的吗?”
“嗯,变好看很多。”
“切,我这是天生丽质,只是小时候没打扮。”
“所以你怎么会找到这边来的?”
“我舅妈介绍的,说这里的夏医生技术很好,没想到结果一看是你。还夏医生,笑死我了。所以作为老同学有没有打折啊?”
“你先躺下让我看看再说。”
夏雷说着把叶驰星引到治疗床上。叶驰星一躺下,心里就悔得不行。她觉得在这病床上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猪,而老同学注视的目光让她更加紧张,况且还让他把手伸进自己嘴里什么的,这也太奇怪了吧。再说,小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这家伙眼睫毛真长啊,认真的时候眼睛也非常好看。他的呼吸隔着口罩隐隐约约地吹来,周围除了医疗消毒水的气味以外,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是那种辛香东方调与沉稳木质调混合的味道。要是换做别的场景,这已经是妥妥的勾引了吧!她这才意识到,现在的他们早不是当年的小男孩小女孩了。
“你这里面都烂掉了,细菌还跑到隔壁的牙上,一补就要补一个半了。”
夏雷刚说完,叶驰星便红着脸推开他捏着工具的手:“我不要你看了。”
“啊?”
“我找别的医生好了。”
“为什么啊?”
“我就是不要你看嘛!”
叶驰星像泥鳅一样从治疗床上滑下来,抓起自己的包包跑出诊室躲到前台。八百屋若叶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叶驰星通红的脸,满眼迷茫。
“小姐姐我问你哦,现在还有哪个医生有空?”
若叶翻看记录本道:“顾医生手上这个结束了就行,但是你没有和她预约,我不知道她接不接。你要等一下,我去问问看。”
“没事,我可以等,加钱都行!”
若叶偷瞄了一眼屋里开始收拾工具的夏雷:“怎么啦?你们发生什么啦?”
“没什么,就是让同学帮我看牙怪不好意思的。”
“会吗?”若叶歪头道,实在有些不理解哪里会有不好意思的:“那我就帮你去问下顾医生好了。你先坐一下喔。”
等一个多小时后,叶驰星从顾医生的诊室里出来,却看见那个金毛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说想跟她叙叙旧。于是两个人去隔壁商场随便逛了逛,看了部电影,吃了点东西,但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讲完,便在工作日的晚上到清吧坐了坐。到了约莫十一点半的样子,夏雷才把叶驰星送上的士。
他目送出租车走远,抬头望向夜空。今天天气很好,夜空很澄澈,冬季的猎户座升上头顶,能看得很明晰,空气清洁,连呼吸都特别爽快。他不想打破这种很干净的感觉,于是便决定走回去。午夜的行人很少,但他心里是满的。
他曾经喜欢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姐姐,在知道她有恋人的情况下足足喜欢了七年。那时他的心里也曾感到满足,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只要看到她的恋人,他盛满胸腔的感情就泄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焦灼与郁闷。但此刻不同,他觉得很安定,宛如山野间雪松的清冽的味道,让他不愿去想其他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手机翻看她的朋友圈,她设置了三个月可见。他看着她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和奇奇怪怪的文字,他试图琢磨着字里行间的意义。他发现她的生日是2月28日,又像小女生一样去查星座。当看到占星网站上说他俩星座是绝配后,他被自己的行为气笑了,骂了一句“傻逼”将手机收起。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明明只是阔别重逢的同学,况且那么久没见面大家肯定都变了,不一定能像以前那样了。但他还是想见她。于是他又掏出手机,确认她还没有给他发到家的信息,又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哪有这么快”。
夏雷再次望向夜空中闪耀的猎户座,开始期待明天。
【瞎写的,来不及画进人设卡的内容。如果不嫌弃垃圾文笔欢迎阅读。但在此之前需要说明:
1. 有刀
2. oc三观不代表荔枝人三观
3. 千万不要觉得夏洛特是好人,千万别,她不正常起来我压根拦不住她(
4. 这是一个充满个人xp的奇妙oc(?)】
=========
好温暖。
我靠在男人的胸膛中,贪婪地紧贴他每一寸肌肤,生怕他有一丝体温不属于自己。我们浑身赤裸,四肢交缠,宛如热恋中的情侣,虽然与他相识才不过四小时。
此刻我的内心非常满足,如胸腔中藏了一只即将破壳的雏鸟,快乐到我甚至忍不住要吹口哨。虽然我的体质并不惧怕寒冷,毕竟那是我的姓名,但我无可救药地贪恋着人类的体温,渴求着这份我无法自给自足的安逸与欢愉。如鸦片之于人类。
说到人类,我敢打赌恐怕无法找出第二个家精能像我这般热爱他们。我并不是钟情于某一个人,而是人类整体,无论男女老幼,我全部都爱。我爱他们的良善,爱他们的智慧,爱他们的勇气,我无法从地球上寻找到能与他们并驾的生物。说得夸张一些,我愿意为他们塑造一座永世不败的神像,用我绵长的岁月不断向他们祈福供奉,以我的眼泪洗去所有细缝的灰尘与蛛网,我不允许任何事物去玷污他们。
是人类创造了我,给予我生命与灵魂,尽管他们没有给我与他们一样的体温,但他们赐予我与他们相似的外貌。也正因我深爱着人类,就像园丁修剪枝桠,母亲教育子女,我会为他们清除这伟大群体中所有的蛀虫与杂草,去构建一座现世的乌托邦作为回报。我想我这单纯的心愿人类也一定能理解。毕竟这是我对小格蕾塔许下的誓言。
想到我的小格蕾塔,我不禁泛起温柔的笑意。
格蕾塔比纽约的一般七岁女孩要矮上那么几英寸,发黄的小脸是她酒鬼母亲疏于照料所犯下的罪行。但是格蕾塔灿烂的笑容和忽闪的绿眼睛却是那么可爱无暇。乌木般的鬈发总是恰到好处地垂在肩上,是一位标准的德国美人。格蕾塔虽是农户之女,但她的爱美之心可一点也不比城里姑娘要弱。哪怕上一秒她的父亲还抓着她的脑袋向墙上撞,只要她看见我,定会满脸泪痕地朝我扑来,请我用木梳将她漂亮的黑发梳理整齐,并绑上从野间采来的蒲公英花。
“如果格蕾塔还在世的话,她今年也应该有72岁了吧。”我低声喃喃。
枕旁的男人一声不吭,丝毫不在意我所说的。同样,我也不在乎他的冷漠,只要他漂亮的躯体是温暖的就好。
格蕾塔死去的那年,是1863年。她被选去做了黑弥撒的祭品。虽然我去救她的时候,她赤身裸体,奄奄一息。她见我来了,还是努力笑了起来。
“夏洛特,这是你第三次救我,格蕾塔真的好开心。我向神许的愿望实现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小鹿一般灵动的双眼暗了下去。
对于格蕾塔所说的“神”,我一直不太理解。既然神的确存在,祂也应知虔诚的格蕾塔每晚都会祷告。既是如此,为何祂舍得让年仅十岁的格蕾塔去下那种人间炼狱。如果这就是所谓“神的安排”,那祂的目的仅是为了让格蕾塔用短暂的一生去尝遍苦难?可格蕾塔又做错了什么?
我抱着格蕾塔逐渐冷却的身体,向她许下誓言。我水做的长裙以极快的速度向整个黑弥撒会场扩散开来,所到之处皆化寒冰。那些肮脏的猪猡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叫喊,就已经被尖锐的冰锥刺破了喉咙。
我毫不在意背后牲畜的死活,我只是轻轻合上了格蕾塔的双眼,梳理好她漂亮的鬈发,给她穿上我替她准备的新裙子,那天是格蕾塔十岁的生日。
格蕾塔的死让我意识到,我如此渴求的“人类的温暖”一直就藏在我的眼眶之中。
……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直直射入掉漆的窗框中。
我被那金色的阳光吸引,毫无留恋地离开那具全然冷掉的起了薄霜的尸体从床上下来,走向窗边。此时一群白鸽扑啦啦地飞过不远处教堂金色的尖顶,让我心情大好。
我踢开脚边一袋毒品,提起桌上的水瓶直直朝肩上灌下。瓶中的水如藤蔓在我身上游走蔓延交织成型,最终包裹出一条白色长裙的模样。我将长发扎成一个松散的麻花,又在白色发带上束上几支昨日从路边采来的蒲公英花。我满意地照照镜子,转身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出租屋,留下一摊水渍。
今天下午甚至更快的时候,那些警察或清净师就定会知道,“冰结夏洛特”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