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笑着,赤裸着双脚走在沙滩纸上,不适合她的白裙贴合着小腿,被风轻轻扬了起来。伊芙洛维亚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女儿笑得这么开心,或者说——如此的像个女人,丝毫不抑制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在黄昏下勾勒得清晰的身体曲线,被海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后颈,菲菲娜的手上扣着手枪,却笑得灿烂。
正如她说伊芙洛维亚难以取悦一样,她也是个难以取悦的女人,以至于伊芙洛维亚就算身处在对方面前,也不明白如何她现在会如此开心。而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与别人在应酬场合碰杯的他突然意识到了,或许菲菲娜就是像将自己这样刻在他的脑子里,毕竟——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的菲菲娜带着手枪来敲门,伊芙洛维亚没有注意到人的裙摆沾着血迹,只是被她吓了一跳,半响询问出一句你是想来杀我吗?菲菲娜翻了个白眼,和往常一样不讨人喜欢,自顾自说着借用总裁大人一些时间,把自己的养父几乎是强拽着的拉了出去。
伊芙洛维亚不知道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干了些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去逛街?谈情说爱?买衣服?噢,对着普通小姑娘刚见面也不会蹦出这家伙是来杀自己的想法。那么菲菲娜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干些什么呢?她干练的办完了所有的工作,自然也会肩负起清理道路上一切垃圾的责任。
然后时间再回到几天后,在法庭上失去理智而暴跳如雷的男人一般控诉着自己没有做任何奸杀的事情,而更不应该因此让自己对一具污蔑自己的尸体做赔偿。“她想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和前途!她还对我开了枪!”伊芙洛维亚坐在旁听座上,他自然不相信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可怜的大儿子能干出这些事情,甚至他能够想象出菲菲娜充满余裕地对着人脚开了一枪,漂亮的脸上几乎除了笑容以外没有任何表情,血溅在她的白色裙子上,突然她突然捂住脸颤抖着身子弯下了腰,刻意发出了一声尖叫跑出了那栋房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在菲菲娜来找自己的时候还真应该好好说一下人,用几乎自毁的方式去毁了另一个人是不值得的。
菲菲娜几乎准备好了所有证据,甚至拥有着目击者,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大哥对最后收养的妹妹动了手,但那天跑出去的少女狼狈得甚至丢掉了自己的鞋。在休堂时男人来找自己,他看上去无助地像是要哭出来,为我证明,父亲,为我证明,我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做,把公司收回去吧,把房子收回去吧。而伊芙洛维亚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好自己被人扯乱的衣服,而绕过了人的身子。
菲菲娜死了,甚至尸体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视频留言与遗书,经过被煽动的兄弟姐妹们的添油加醋,这场审判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分好了。伊芙洛维亚始终没有参与在其中,他靠步行走回了家,甚至与自己的妻子擦身而过,那个女人揽着一个法庭上勾搭的男人对自己点头,菲菲娜是个好姑娘,对吧?——不,她从来不是。伊芙洛维亚没有说出来,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接下来还有着后续工程需要来操办,菲菲娜为了自己收回一切而铺好了路,自己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这是她设计好了的,菲菲娜绝对会因为自己按照她的计划走而眉飞色舞。
难以取悦又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他没有回到海边的家中,到了市中心的某栋房子里,与人情味气息完全不同的现代化气息,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人——静悄悄的,唯有灯光感应到进屋的人而自动亮起,伊芙洛维亚在玄关处换好了写,走向厨房,从里面取出了一些冷冻的鱼和虾贝,在房间深处按下几个密码,将密码门解开后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与外面对比稍微显得有些黑暗,但是依旧是眼睛能够适应的程度,在楼梯的最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平静的水面却深邃得无法看清里面,伊芙洛维亚坐在了水池边上,一只白皙的手腕就这样顺势握住了他的脚。伊芙洛维亚挑了一下眉,大概认为这是对方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力的恶作剧,将鱼肉举起抛向了空中
“吃饭了,菲菲娜。”
那本应该是死者的名字,难以取悦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一下子跃起的什么生物,滴下了几滴水珠,在偏暗环境中依旧似乎闪烁着光芒的鱼尾,她蓝色的头发被打湿了,贴在脸颊上,脖颈处,有一瞬间她与伊芙洛维亚对视了。
那是菲菲娜。
02.
菲菲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也不知道,不过对于伊芙洛维亚来讲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偶尔他也会怀疑,比起菲菲娜死后变成了这个样子,或许更有可能是人鱼变成了菲菲娜的样子更有可能。
而落下叼住鱼没入水中的人鱼再一次浮起来靠近了他——人鱼比菲菲娜本身似乎更要亲近着他,而始终也是沉默着不说话的态度,看上去并不是能够交流的样子,比曾经水族馆里的孩子更加沉默寡言。但是、姑且要乖巧一些吧。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人鱼的头,再一次思考这真的是那个难办姑娘吗。
“……真的变成这副模样了吗,菲菲娜。”
人鱼似乎在抗拒人摸头,而转过脑袋,把嚼了一半的鱼吐在了他的裤子上。
……是这个兔崽子没错了。
“菲!菲!娜!”伴随着伊芙洛维亚的震怒,人鱼发出了一震轻快的咯咯咯的声音,一下子又一次潜入了水中,甚至故意的激起了一点水花来挑衅这个男人。伊芙洛维亚皱着眉头把这条只能微妙看出形状的生鱼从自己裤子上拿起来丢到了一边,无奈的叹口气思考着果然不能给人喂鱼。他只好重新拿起一只虾,逗着人鱼过来。一个脑袋重新浮出水面,似乎在盯着人手里的东西警觉到底是什么。
“不是鱼了,我可不想我的裤子再被吐一些啥奇怪的东西。”伊芙洛维亚也会心痛裤子上的血丝唾液和水渍弄上的污迹的,被这样说了的菲菲娜像是放心一般,才慢悠悠的游过来,咬住虾的同时故意咬了咬人手指。
(没有后续了)
从对方的指尖传来的是微微的弹火味,他的老师带着平和的微笑,将自己护在了身后。对面的男人在吼着什么,手中握着闪光的金属利器,锋利,轻而易举就能够割开一个人的血肉,然后将疼痛的刺激传递到大脑,让大脑给予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你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为止。那个男人吼着,然后哭着,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刮胡子,用醉醺醺的姿态摇摇晃晃,阿九祈祷着人不要踩到脚边的啤酒瓶而摔伤——阿九拽紧了尹昼白的大褂,嗅着他衣服上的医用药水味与指尖的火药味。
尹昼白注意到了孩子的动作,他忽略了不友好的成年男人,低下头对人微笑。老师说了什么,但阿九只注意到当时他的笑容从容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不,他在意的仅仅只是他的老师现在是在安慰自己。尹昼白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手枪?这就是火药味的来源吗,男人蹲了下来,将手枪放在了阿九的手心里,用手去矫正人的动作,手指和他的手指重叠,放在了扳机上。
然后便是这段记忆里唯一清楚的话语。
“再见,爸爸,再见。”他的声音发怯,却掩盖了所有的响声:枪响,男人的哭喊,身体与地面的撞击,啤酒瓶的滚动。“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他也哭了,为了不让父亲痛苦太久而又连开了三枪,这次没有让老师帮忙——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尹初九睁开了眸子,他再一次在办公室里睡着了。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该死的打盹魅力,而几乎每一次都是让人生厌的梦。整个办公室中只有他一个人,其实在墙边有一张用于休息的小床,但已经在叠好的被子上积累起了薄薄的灰尘。头上的灯毫无慈悲的照亮任何房间内的东西,不封昼夜的光亮让人产生疲惫,这也许是阿九会睡着的原因吧,他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将已经放凉的咖啡一饮而尽,又吞下了两颗胶囊来保持自己的精神力。苦涩的咖啡没有丝毫香味,还未褪去涩味的舌尖又接触到胶囊的口感,涌上来的生理厌恶反而使他头脑明晰了些。所以事实是,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睡着了,梦见了和老师初次见面的时候。
他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因为那个可怜的男人希望和自己一起去死,即便被打骂使唤的孩子依然想要活着,所以他在老师的温柔鼓励下开了枪。尹初九身体上的伤口早就不会再疼痛,曾经的淤青伤痕也几乎消失不见,但是啊,尹初九,为什么你还是像是活在地狱里呢?
大脑阻止了他的思考,也许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他低下头去看自己桌面的文件,关于妖怪的血液样本和人类区别,如何通过外力改造达到切换效果。好好笑,阿九觉得自己在看什么可笑的玄幻小说,如果是老师的话,一定会研究一些更加厉害的东西,而不是现在过家家一样的,只是通过大量的实验来得到规律——再称之为结论。
所以这就是老师不回来的原因吗?他开始拿起红笔在报告上勾画,对于一些结论刻薄的批评了。他会回来的,即使他们的实验还没有公开,但是要是哪一天真的被这个世界所接纳,在闪闪发光的拍照镜头面前,争先恐后来采访的记者询问着无趣的问题,阿九会依然穿着白大褂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在无意识的一瞥中看见了尹昼白的出现。他会丢下记者,飞奔过去,白色的衣摆扬起,尹昼白穿着什么?便服?他失踪那天穿的衣服?——那件和自己几乎无异的白色大褂,上衣的第二颗纽扣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在左上方的口袋处别着一支钢笔,衣服的右下摆有些泛黄,阿九全部都记得,然后尹昼白手揣在兜里,对自己说着:“阿九。”——“阿九。”就和现在一样,他会拥抱住老师,不让他再到什么地方去。
尹初九的笔迹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因为停留过久在纸张上晕染出了墨水的痕迹。不,不会的,老师不会希望这些事情公开的,那样太张扬了。也许是某一天,当他彻底能够取悦对方而交出成绩的时候,尹昼白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抬手摸了摸阿九的头,说到你已经很辛苦了,就很以前一样。尹初九突然感到有些喉咙发紧,他曾经会避开人的手,有些闷声闷气的说到希望不要被老师当做晚辈对待,尹昼白哈哈一笑,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到了现在,他却希望人能够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即使是用着看当初因为家庭暴力而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孩子的眼神和态度也好。
尹昼白对于阿九似乎始终带着一些可怜,像是对待捡回来的小狗或者猫咪一样。这个教唆孩子杀掉父亲的男人甚至出资举办了那个可怜男人的葬礼,显而易见的,一个与社会脱节的男人的葬礼没有一个人来,阿九站在尹昼白的身边,询问着他什么时候回去,尹昼白就摸摸他的头,回答道马上。——他除了那次之后还去过一次父亲的墓地,有个女人站在那里,是个漂亮得有些刺眼的女人,她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只是低低的看着墓碑,没有带祭品,也没有带鲜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阿九就突然明白了尹昼白对于自己眼神的意义,对于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同情。而尹昼白失踪了,大家都传言所长是搞实验把自己弄死了,但是阿九并不相信,他没有见过尹昼白的尸体和墓地,他也不是被老师留在这个世界的人。
“阿九,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呢?等我达到了我的目标以后,这里大概会更热闹吧。”他的老师笑着,眼神却注视着很远的地方,没有将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人映入眼底。那是谈论着永远不可能的远大未来的晴天。
头顶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而下一秒就是一声轰鸣,开始下雨了,看上去是场难得的大雷雨,让这个本来不是温暖的地方变得更加阴冷了起来。尹初九放下了笔,只是直直的看着面前而已。
“现在这里谁也不在了呢。”
——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啊啊,是啊。”
整个小木屋里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味,一种微苦却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不知道是草药的副作用,还是这蒸腾的水汽的缘故,总是让人有些止不住的想要打哈欠。他的孩子站在大锅前,即使被模糊了容颜他也能猜到对方现在也是一副木头脸,只听到饰品的叮叮铃铃透过厚厚的水雾传了过来。他还记得第一次将这些东西作为姑娘成年礼送给对方的时候,站起身的美丽姑娘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你就全身上下带着这些东西活了几百年?
大概无声的在抗诉这样的事情。 毕竟恶魔曾经的风格也是如此的华丽,闪闪发光。
恶魔微笑,给人整理了一下帽子上的坠饰。“是哦,活了几百年哦……不要摆出一副脑袋沉不会走路的样子啦。”他拍拍对方的背,让女孩挺直了腰“这样才像魔女哦。”——魔女,美丽的生物,诱人的生物,倾注自己的欲望于一生,超越了诅咒。但是与现在美丽的姿态不同,他最初见到这个姑娘是在对方极其狼狈的时候。
恶魔的创造者们让他们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而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和人类打交道的家伙,或者说……他们中的一个同伴对人类过于热情,相比之下就反而不想成为那样的恶魔了。笑眯眯的珠宝店老板送走了一个手腕上带着不少宝石的贵妇人,一边清点着收下的头发,用手指勾了勾从中似乎抽出了什么一般的放进了空瓶里,而静置了几分钟瓶中就散发出了暖黄色的光芒,老板便吹了个口哨说真是不错的品质。
当时的他坐在珠宝店柜台的一侧,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同伴打扮成赔笑角色送走了一帮又一帮粗俗的家伙,他们将宝石系在任何自己裸露的皮肤处,在阳光下刺眼。“真不知道那种灵魂有什么好品质呢?”“哈——也许善良女人也有虚荣心吧~”对于他的苛刻,老板只是笑着用布料包裹好瓶子存放了起来“你应该不清楚人类现在处于什么情况吧。”
玩着从木质柜台中抽出了一块红玛瑙的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对方说话,“你知道锁链吧,为了不让自己的所有物逃到其他地方去的产物,对于女人他们也如此,但要是给可怜的小女孩套上锁链也太不人道了——所以就简化了。”他手中的红玛瑙被对方拿走,顺着轨迹扬起头,他看见了对方笑着的脸,而下一秒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条项链。“像这样。要知道,要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到处乱跑的女人,可是会很容易被当成魔女的哦——因为她们并不是谁的所有物。”
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在推销人类的有趣之处而已。但确实被勾起兴趣的他抱着收集一颗原石打磨的心态,去了人类所创造的裁判场——这件事在很久以后被他的孩子知道的时候,那个姑娘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吐出了恶劣这两个字。的确,他的原石确实很少流露出表情,那时只是在看到自己凭空出现在牢笼里的时候微微抬了下眉。
然后——她用饿得快没力气般声音盘问了一通他的来历,或者说确认了一番死期。那个时候还是粉发的恶魔歪了歪头,可以听到因为动作摇晃而轻响的小铃铛,他微微漂浮着——事实上,只是嫌弃那老鼠爬过的地面肮脏而已,反而在这个环境干净得仿佛发光一样的恶魔回答着姑娘的问题,想着这大概还算不了是女人只是个小孩吧,在最后优哉游哉的答了一句现在轮到我问你啦。
她想活着,这是她的肯定;她是无罪,这是她的否定。她的世界好像通透得一切都明明白白,即使她现在快要死了,稍微觉得有点有趣的他询问了一句那你想要成为魔女吗。
那个脸部肌肉像死掉一样的不哭不笑的不可爱孩子有着澄澈的眼神,她甚至歪了歪头像是在做判断一样,最后点了点头。——那我给予你力量来复仇吧?不、她打断了恶魔的话,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复仇。
然后,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终于轻轻笑了起来。
“把这个村子的所有人全部杀了。”
他把他的原石带回家,几乎恨不得把人内脏也洗一次——最后碍于人类的构造,没有实现。于是恶魔只是轻轻把姑娘的头发散下,给人擦干水渍。“你很漂亮呢。”没有任何征兆的对方开了口“那个时候太黑了没有看清,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你就像太阳一样呢。”
“明明是恶魔,而且你现在可是在和我交易策划杀人哦。”
“但是还是很漂亮呢,大姐姐。”
“……如果你喜欢那样叫的话也无所谓啦,不过要是叫父亲也可以哦?”
这交易策划杀人的过程似乎过于温馨日常了,虽然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缺根筋的人类姑娘——现在是魔女,和恶魔都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些事情。魔女是一个说到就会做到的孩子,纯粹,作为原石来打磨再好不过,她居然真真正正的开始学习一些关于魔法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只是借助恶魔的力量,但很快也开始调节自身与魔法的感应。
“……我想的话,还是降下瘟疫吧……毕竟他们那个时候说我是用的那个魔法。”咬着笔杆的魔女思考着。“还是尽量快一点吧。”
她其实真的应该快一点。
很尴尬的事情便是,当她学习好了关于瘟疫的魔法,稍微有些反社会的兴致勃勃准备去将下诅咒而看到已经荒废了的村庄——她的家乡的时候,很难得的,她呆滞在了原地很久。虽然不太好,但是那个状态着实有点好笑,一场精心准备的复仇就这样泡汤了,恶魔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所以、所以——”他笑得弯下了腰,去看着废弃的村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看上去不需要你的复仇,他们好像自己就发动了一场小小的内部矛盾而自取灭亡呢,根本不需要你来动手。”
“哈……真是可悲呀。”恶魔站直了身子,他曾经也来过这里,也明白这里是那个姑娘一直想要摧毁的家乡,石板路,小摊贩,被圈养的牛羊在村边缘的牧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教会,裁判场,她所生活的地方,抛弃了她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灭亡,也许是因为魔女逃走的人心惶惶?也许是因为什么时期的饥荒大家都逃离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想要复仇的对象已经不在了。像是有些可怜这个姑娘了,恶魔抬起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那么现在你想要做什么呢?”
——现在的她仍然在学习,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魔女,将星月披在头上,冷清而美丽的姑娘。而他?似乎总算对稍显华丽的装饰腻味了,况且有眼前的人欣赏就足够了,反而走起了人类男孩的风格,烧得火红的头发,比以前的柔美添上了一些热烈,坐在桌子上摇晃着腿,看着他的孩子(即便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个孩子)熬着草药。
“说起来,现在的话你应该怎么样称呼我呢?”在人歇下来的空档,他总算抓住了时间开口。愣了一下,魔女歪歪头思考着,走过来俯下身子,额头轻碰在坐在桌子上的他的额头上——同时她用手指整理了自己垂下的发撩在耳后,好让他们更直观的注视对方的眸子。于是,这样一副奇特的小男孩和大姐姐的画面正式构成了。
“所以呢…?”女人的声音放得很轻。“你希望我像以前一样叫你…姐姐、还是——父亲呢?”
End。
那个男人遮住自己的脸,却蹲下来仿佛对自己笑。那条小溪流里的水被岸边的石子打碎,溅在他的身上,对于初春的天气来说太凉了,但他仍然是警惕的缩在岸石边缘,小小的老虎爪子拍在石头上,只是这样趴着露出眼睛看人的。那个男人开了口,真的是带着笑意,说着什么才刚刚出生,又说着什么还没有化形——最后他再一次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像是更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让人怀疑那副面具下的脸会不会只是一片空洞。
他抬起了手,用和人类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为纤细的手指去推了推地上那个和自己脑袋更相似的球状物体,地上的头颅滚了一圈掉进了溪流之中,扩散出的一丝殷红马上被急促的水流冲淡——穷奇的早饭也这样被冲走了。看上去像小老虎崽子的家伙生气了,张开了翅膀想要咬下这个人的脑袋,却被轻轻松松的像是抓小鸟一样的逮住了翅膀。
“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东西怎么样?”
他一边自说自的话,踩在碎碎的石滩上,不难想象这个新捡到的孩子吃相难看。被染红的石子、已经混进泥头的碎肉末与一开始吸引自己来这里的随便啃咬几口后丢在原地的脖颈的一圈都布满撕扯咬痕的失去脑袋的农夫。男人挥着袖子调整这个孩子的姿势转为抱在了怀中,听着从溪流下游传来几声尖叫,轻松的拍拍怀中的小崽子——“那么走回家吧。”
意外很朴素的小屋,在绕上个几个时辰后穷奇晕晕乎乎的被带到了男人所谓的家里。听到了脚步声后里面啪嗒啪嗒小碎步跑来的小姑娘扑了过来,仿佛只会念这两个字一样的喊着混沌,一边用着一种很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等待回来之人手中拿着的东西。很多年后穷奇回想起那个眼神都会不禁毛骨悚然,喝下一杯酒来安慰自己还活着真好。
“不行哦,这个是新的孩子。”混沌说着一边笑着从人嘴边挪出几步,一边进到家中一边感慨着明明出门前给人准备了很多,怎么没过几个时辰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时穷奇才闻到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让人喜爱的香甜,催促着自己快一点进食。
“我以为饕餮能剩一点还是没想到啊,那还是先吃这个吧。”
他把手中的孩子放下,随手的扯碎麻布袋倒在地上,是撕碎的四肢,却没有他最喜欢的脑袋,穷奇嗷呜嗷呜的表示不满,却反而被人顺着毛安抚下来。与普通的尸体不同,那是第一次穷奇尝到了甜美的滋味,混沌一直带着笑——或许只是他面具的作用,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然后仍然用着那不知道从哪里发声的轻飘飘的声音,说着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了。
这么说来的话,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对大哥产生崇敬了吧。
又不知道过去多少年,穷奇每一次都在混沌出远门的时间里在饕餮的口中苟延残喘,逃窜在门口,却撞上了另一个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小鬼头,混沌正跟在身后。……这可比当年自己被逮回来神气多了啊,纵使刚才还在饕餮的口中逃命,穷奇仍然是故作潇洒的笑了抱着手臂,伸出一只手去戳了戳眼前这个被新捡来的孩子的脑袋。
“现在我们是一家了啊。”
“叫大哥。”
End
尚且年幼的他被自己呼作乳娘的那个人抱在怀中,那个时候他为了扑捉一只蝴蝶差点跌下台阶——其实那个台阶,也只是几步的高度,蝴蝶在他的手中被捏成了粉尘与肉浆混合的物体,只剩下半只翅膀扑腾在外。他晃神中松了手,看着蝴蝶这样坠下,于是他的视线顺着向下,看见了这个家里的仆人们因为惊慌打碎了茶碗,又一时不知所措的干脆双腿下跪,伏在自己的身前。那个时候他在想,也许他们并不是害怕自己摔倒,只是害怕自己踏出这个家门而已。
但是他仍然爱着这个家,爱着这个门所锁上的一方天地。其实“童年时期”也不能算作无聊,若和大哥一起的话,娘也会允许自己出门。随后自己便被那个少年牵着跑过农田,到集市之中,总会碰上很多稀有的小玩意。大哥是个健康的孩子,爱笑,也活泼好动,没有一个人想过大少爷会去世,除了他知道这件事。但是没关系,他是麒麟,是祈求祝福的存在。于是他只是笑着被人拉到到处去走,却没有理解一件事情就是祈求祝福的存在也不得不遵照天命这个词。
明明麒麟不会很容易被掳走,或者明明大少爷的阳寿本不应该在那一日断绝。但是他就是在另一个地方苏醒,而那一天的大少爷为了寻他便一个人溜出了宅院。麒麟在很多年后的城市中思考着这件事,突然勾起嘴角看向天空,故弄玄虚的感叹了一句造化弄人呢。如今他已经离开了那束缚着自己的家庭,如果真的有什么阎罗簿,上面大概还会写着什么独占祥兽——为了得到好运而强行留下,但是麒麟是真的沉浸于那场大梦之中,他深知父亲的严慈,母亲的温柔,他记得那一日母亲把他唤进房中,将大哥的衣服拿出折叠整齐递给了自己。
凤会有些顽劣的说着大概你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扭曲的,竟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地方坏掉了,现在还深陷于这些过去里。他不介意,其他的四祥也是嫌他过于不合群而把他随便打发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偶尔这样的会面也不会带来什么温馨感。麒麟耸了耸肩,转过去对凤说陈规守旧的家伙到底是谁呢,现在也有两个人自焚的爱好吗?然后就是一段你被人类文学还真是影响得太深了的嘲讽,加上搞出一个种群非要把自己身份弄得掉价的家伙总是嘻嘻哈哈,说实在,这样的聚会真的是烂到了极点。但是外面的天气依然很好,太阳永远照耀着这片大地,与高高在上的神一起。一只蝴蝶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拍打着它的翅膀,在空中划过轨迹——他向来运气很好,于是他只是轻轻的伸出了手将那只蝴蝶捉在手中,任由那翅膀挣扎着然后变成碎渣。
麒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嫌弃自己刚才手上的脏东西,将它扔在了地上,却依然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过去。
“啊,不过我最近似乎找到什么,比较有趣的事情了。”
很多年没有对所谓的“现在”提起兴趣的他,轻笑起来。
End。
在老师失踪过后的很多天,在那个女人离开的前几天。她曾经来找过阿九,那个时候的阿九还是有些没有办法承受老师不在了的打击的少年,只是刷刷的翻着几页文件,泡上一杯新的咖啡灌进喉咙里。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发呆直到对方的手指轻轻划过了自己的黑眼圈,那带着凉意的体温才让自己回过神来。阿九不喜欢这个女人,无论是她不带温度的笑还是所谓甜蜜的温柔,略带烦躁的用文件轻轻挥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叫了一声姐姐。
那个女人和自己说了很多事情,关于工作规划,关于妖怪们何去何从。阿九觉得她并不是真的想要问这些,所以回答带着敷衍。直到那个女人坐在了桌子上,轻轻点点他面前的文件,说着那两个不成形的妖怪是情侣吧?甚至有过他们繁衍的记录,为什么要分开呢?阿九嗤笑,说那只是繁衍本能吧。
于是那个女人就笑,看着阿九。阿九好像在那一瞬间也对她的厌烦总算达到了一个极点,刚开口说要请她出去的,却被对方打断了。
“不对哦,小九,不对哦。”她的声音让他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那是你对他也抱有的感情吧?”
说实在阿九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死后做“情敌宣言”,也许真的只是那个女人的恶趣味吧。在几天后她自杀了,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但是在很多年后,真的是很多年后,当阿九注射妖怪血液打算同化的时候,却又想起了这番对话。
伴随着血液流入血管之中,他的脑子轰的炸开,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在那个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羞辱感。这算是什么?——她从那个时候就料想到自己会注射血液成为妖怪吗?而拥有妖怪本是兽类而无法摆脱的兽性?产生被自己唾弃厌恶并且狠狠踩在脚下的情感,他也分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是因为变化而疼痛还是整个人因为兴奋而肌肉绷紧,只是迷迷糊糊的意识到那份情感的对象。
“……老师。”
这样意识到的他却稍微带上了泣音。
那是一种侮辱,一种玷污,一种惩罚,阿九想着。阿九在一个人后做过很多梦,梦见自己沉溺于深海之中,梦见自己失重被撕扯致死,梦见自己一点一点消失,他已经习惯做噩梦,也不需要用咖啡来逃避睡眠。但是他从来没有梦见过这样的事情:老师的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了额头上,从指尖传来对方皮肤的热度温暖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的触碰摩擦导致的意识模糊,但在阿九最深处的脑中却无比的清醒。
你看,你的对象是你的老师,他已经不在了。你到底是多下流才会想着这样的事情呢?不同于怀念,不同于纯爱,这样的想法会被谴责吧。他一边这样想着,却熟练的低下身子亲吻对方的脖颈,舔舐掉对方流下的汗珠,加重吐息的沉重,在梦境的晕晕乎乎中恍然间想起一个词语。自己以前是怎么说的……繁衍本能?他又笑,想着老师又不会怀孕,一边这样紧扣住对方的手指,再一次带着一丝沙哑的呼唤了对方。
“老师。”
end
我听到无法分辨救赎还是诅咒的歌声盘旋于森林的上方,久久不愿离去。赤着足的少年踩过溪水,溅起了水花,又踩在柔软的泥土上,掠过了树林。受惊的野兔跳入灌木,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飞鸟,因为运动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双眼亮亮的,如果忽略掉脸颊上的细碎黑鳞,像是个普通的孩子。他闯进了森林里最深的建筑,去摇晃在床上的我——“有人进来啦!”
那大概是一切的开始,进来的是与我所熟知人类不同的姑娘,挥舞着畸形的手臂,一边很开朗的说着自大的话……但仍然脆弱得像个人,轻而易举就会死。无论是因为饥饿还是疾病,所以那个孩子提出了接纳对方,我同意了,他便开始在他的小小生态缸里饲养一些畸形人类的生活了。有个玩伴也不错,对于他那样的孩子:少年有些腼腆的笑着,抬手稍微挠了挠自己的颈侧,将覆盖在斗篷之下的爪子露了出来,黑色的鳞片一直从指间蔓延到手臂,甚至在肩处还有着细微的青鳞。他在以前是一个哽咽着会说自己难看的孩子,但现在也能对其他人说一些话了。
那个姑娘带来了更多这样的人,根据他们的说法大概称为“异变体”,是因为地面灾难而出现一些异常状态的人——而普通的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会像是什么人类文学作品或者游戏动画中的人一样成为世界的救世主,人们把他们从避难区中赶了出来。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装模作样的接受这样的设定在活动着,我托着腮帮子,但是实际上很不幸,他们的脆弱大于力量。
和所有的人类一样,只能依附着什么而活着的他们从那个孩子的结界中汲取力量,在这里扎根生活,偶尔把他当做是同伴的一员——长鳞片的症状,更多时候是没有在意这个孩子。编号叫做1073的那个姑娘倒是时不时来找他,一边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去梳理他的头发,趁机触碰一下对方头上的角,动作像小鸟一样轻盈着的恶作剧。
他依旧抿抿嘴笑了,弯起了眼眸丝毫不介意的流露出喜悦,我应该发现这些事的——白皙到透明感的皮肤下血液在血管中流淌,支撑着这具身体的魔法分给更多的东西到底会导致什么。我把他抱在膝盖上,他的体重很轻,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当手指抚过脸颊的时候,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瘙痒感,却没读懂这些动作意思的询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很糟——这明明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事情——然后、我希望他将那群家伙驱逐出去。我的口气软了下来,当然,如果你想留下那个小姑娘也可以,但不要太把她的话听进去,可以吗?他却始终咬着下嘴唇,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甚至有些慌乱的抓住了我的袖子,拜托我不要将这些事告诉其他人。
我遵守我的承诺,但是我依旧有着与另一个人交流的权利。这个地方的阳光一直很好,抖掉了始终窝在建筑物内的灰尘,我看见1073在不远处对那个孩子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什么。我没有看什么所谓的气氛走了过去,向她提出了希望能把其他人带走的事情,少年显得不知所措,他试图安抚那个其实比他想象的更要坚强到扭曲的“人类”。
“没事的呀,应该我们都活不长的呢。天使大人和……”她甚至再说这些话中笑着戳戳身旁孩子的脸颊“和他都是,寿命很长的吧?我们会死掉的。”
她的声音很甜美,也带着一股子爽朗的气息,但说出话的内容却让我感到了一种没有由来的恶心感。
“异变体是不允许生孩子的哦,所以,等我们都死光了,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啊……抱歉抱歉,寂寞了吗,我会努力活更长的了!”
转去安慰那个孩子的1073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意义吧,甚至连我都愣住了半响,莫名其妙的询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嗯……像我们这样的,要是生孩子的话,会变成什么呢?正常人吗?还是也是异变体呢?如果也是异变体的话,只是延续不幸嘛。”那个姑娘不断地反问,她大概受过相应的教育吧。对,只要人类都死掉的话,其实也挺好的,我应该冷静的接受……
“你觉得你的存在是不幸吗。”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
“人类”抬起了头,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觉得你的存在,包括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不幸吗?”
风吹过了森林,有着草地的气息钻进了肺中,花朵轻轻摇曳着,阳光依然很好。
于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被对方压在了身下,冰凉的地板磕得他脑袋疼,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推不动身上那个完全把脑袋埋进自己脖颈处的家伙。哦豁,他想着,这家伙发情了。——这样的词似乎有些侮辱性质,但是很完美的呈现了现在的状况。
布料的摩擦传来热度,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脖颈,伴随着一些略显沉重的喘息,不老实的手上下游走着……他翻了个白眼,只是看着被湿气锈掉的斑驳天花板,更不要说自己的不远处还放着一袋收拾好暂时没有扔的垃圾。于是他抬起手啪的打在人背上,让那个粉色家伙抬起头,自顾自进入状态的对方迷离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来。”
“不要嘛——不要。”
于是布兰希萨尔反而摆出一副委屈透顶的表情,又再一次埋了下来。他感觉到有着温润的湿度触碰到自己的锁骨处,突兀的恶寒让他用力的推了一把对方。“你他妈这是在舔吗!?”对方不动,像个橡皮糖。
“不是会很舒服吗?会的吧?”绯红着脸的家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一些唾液残留在嘴角,他的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我也很喜欢哦……”
完了,自己铁定要被侵犯了。
介于秋冬交接的天气却意外的寒冷,无论是在街道上还是这个房子里都只有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与他们的声音,除了他没有人会到这里,与其说家不如说是租的小房子,甚至连小偷都不愿意光顾的偏僻地。那个粉色家伙带着灿烂的笑,提着一盒小点心,说是要去自己家一起吃,于是死缠烂打的黏了过来。……结果点心也没有吃,他突然想着,抬眼看着被电脑和器具杂乱摆满的桌子那盒被打开的小点心,是桃子口味的,粉红色的外包装格外可爱。倒是挺适合这个家伙,自己面前便是一团毛茸茸的粉发,被梳得平整,优等生。
这个优等生现在正在不知道倒腾什么玩意。他们本来是应该一边吃小点心,一边看会儿电影之类的,是对方选的影片,用他的电脑。因为这个房子过于拥挤,所以他们两个人只能一起挤在床上,布兰希萨尔笑眯眯的抱着膝盖轻轻晃着身体,在一个大幅度准备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他挪了挪身子。于是倒在不算柔软床上的对方小声哀嚎了一声,他的心情意外也好了起来,欺负对方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他不知道和对方这样相处,妥协的到底是自己多一点,还是对方多一点,说实在,他们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类型。
有人对布兰希萨尔告白,一个短发齐耳垂的女孩子,因为害羞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对方。的确,品学兼优,脸也不算差,受欢迎是很正常的。他靠在社团的门内,那两个人在社团门外,他没有听清那个家伙的回答,却听到女孩子的啜泣由小变大。过了一会儿,对方开门回来了,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也只是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什么。
挺好的,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就算他品学兼优受欢迎又有钱又怎么样,布兰希萨尔也只是一个只能对恶魔产生性欲的变态,还只能被自己欺负。
电影是爱情片,过于无聊让他打起哈欠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布兰希萨尔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在动情之处开始抽纸巾抹眼泪。没有这么夸张吧,他盯着对方,注意到自己视线的人也回以了视线,突然用手擦擦眼泪凑了过来。
“我……想试试。”“诶?”
伴随着对方的凑近他稍微后仰了一下,和人一起抓着被子滚在了地上,电影的声音依然在持续着,是主角们的亲吻缠绵,听上去怪恶心的。布兰希萨尔压在自己的身上,俯下身子。
棕色头发的男性手中抱着一个孩子,踉踉跄跄的从自己的家中跑出去。我们的主人公——菲特先生,身穿着奢华的服饰,精巧的链条牵着单片眼镜到了耳旁,现在却无比狼狈的冒着冷汗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狂奔着。
怀中的孩子试着拽紧他的衣服,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对人露出笑容,气喘吁吁的对人承诺了一句没事的。咔滋的电流声让街道旁的路灯忽明忽暗,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虫鸣与男人奔跑打破了这夜晚的宁静,纵使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却只是拼命的将自己原来的家甩在身后。
艾里克——被抱着的那个孩子——他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体能这么好过,只是努力的抓紧菲特不让自己被甩下,从而若有若无的触碰到对方的胸口,感受到那胸腔中跳动着的器官。扑通、扑通……将温热的血液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夜中,他们将房子丢下,将一个城区丢下,在郊区近荒野的地方。菲特把艾里克放下,他的手臂肌肉因为持续性的动作不能控制的颤抖着,不得不依靠艾里克的帮助才能把口袋里的钥匙串拿出来、插进锁眼中。与门被打开同时扬起的尘埃呛得艾里克咳嗽了几声,菲特挥了挥手把扬尘散走,将艾里克拉进来的同时立刻把月光关在了门外。
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艾里克的视线适应了黑暗,他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被翻开的抽屉,扣下的相册,掉落下来的画像……如同刚刚被洗劫过一样。菲特摸索着,熟练地从柜子上取下了烛台,顺手摸下一旁放着的火柴盒,受潮的火柴不容易被点燃,他尝试了几次,总算是让房子重见光明。
这也许是这么多年它再一次看见光,排除掉白天的太阳的话,艾里克微微眯起眼睛,思考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点燃蜡烛后,菲特吹灭火柴丢进垃圾桶里,他将手轻轻搭在艾里克身上,似乎想要安抚对方一样,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暂时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居住一下了呢……不过没关系,整理一下的话,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他笑了起来,艾里克看见因为奔跑的缘故,菲特的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但依旧不能盖住他带笑的眸子。“哎……还真是狼狈的逃亡不是吗?”
“……对不起,关于父……”“啊,不过把大扫除留在明天,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没有等艾里克说完他的话,菲特便起身自顾自的决定了。他放下了一开始的紧张,稍微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嘟囔着希望冰箱里的冰激凌没有过期之类的话,一边熟练地溜进了大概是厨房的地方。艾里克只能咽下他原本准备说的话,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像猫咪一样窜去另一个地方。
自己现在的养育者似乎不太喜欢谈论关于前任养育者的事情,如果放在普通的孩子身上,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或许简单来说,关于我们现在这个废弃小屋里的孩子的故事,只是一个争夺养育权的故事也说不定。
但艾里克挥了挥手,在一瞬间中房间里的东西开始挪动,尘土聚集塞到壁炉中成为炉灰,凌乱丢在外面的东西飞回抽屉后自己合上。为故事增添了几分魔法色彩的孩子在转过头对上拿着两个冰激凌的男人略显惊讶的视线后,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与此同时魔法被打断,一切又落在地上——但是已经比一开始好了不少了。
艾里克的身体肌肉绷直,甚至有一瞬间不愿注视着人的眼睛。下一秒却立刻被对方抱在怀中,冰激凌凉凉的气体掠过自己的脸颊,然后感受到的是对方的体温。菲特半跪下来笑着把香草味的一盒塞在人手里,又把轻轻蹭了蹭孩子的脸,说明明都说了大扫除应该明天再来的。怀中僵硬着的孩子才稍微放松起来的笑起来,而抱着人的男人却收敛起了笑,他轻轻拍拍对方的身体,对于人为何有这样的反应的原因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这个微表情没有被人察觉到,当艾里克捡起刚好掉在地上的相框递给人时,菲特又换上了自己的笑容。那是一个木质的相簿,在看到的时候菲特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但是将它反过来后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嵌入照片。菲特松开了艾里克,一言不发的把相框放回了它本应该在的地方。他拍拍艾里克的头,坐在沙发上将冰激凌的盖子打开,用自带的小勺子吃起巧克力味的那一盒,而艾里克坐在人的身边,因为身高原因双腿悬空轻轻晃着,在他的旁边吃起香草味的冰激凌。
随着甜蜜的味道在舌尖上扩散开来,艾里克听见菲特开口了。
“这个地方也算是,我曾经住的地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歪了歪头看着艾里克。“既然、小艾里克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和我说啦,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也告诉小艾里克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呢?”有些时候,他的问句看上去更像是在与自己讨论一样。作为回应,艾里克轻轻靠在了菲特身上,男人有些惊讶,又马上弯起了眸子,摸摸孩子的头。
他看上去还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将告诉这个孩子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一个也许讲出来后……他也能够从中摆脱出来,真正重新开始的故事。菲特有些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镜片,抬头看向墙面、看向一个更远的地方。
“那个是关于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镇子里……一个孩子与他的母亲在一起所开始的故事,如同每一个故事的开头一样,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TBC
那个女孩子坐在病床旁边削着水果,她的头发被自己简简单单的束起来,刘海也被随意的找了一个发卡别上。她在上午的太阳爬满整个窗格的时候,准时穿着运动装拿着饭盒到了医院。
当时菲特看见人的瞬间稍微惊呼了一声,绑着石膏的那只手的手指似乎也轻轻动了一下,他努力的坐起身,第一句反而是询问对方怎么没有穿上次买的新衣服。小姑娘没有任何反应,将饭盒放在了病床的床头柜上,自然而然的坐下后才随口回答了一句因为要做饭所以太麻烦了。
“但是小淑女的话,至少也要把发型给整理好啦。”
他用完整的那只手摘下了对方的发卡,拨弄了一下女孩子的刘海,与此同时艾丽丝一直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她将饭盒打开后拿出了两层方形容器,上层放着一些时蔬与动物肝脏的小炒,下层则是将蔬菜煮到融化入味到粥中的米粥。她夹起了一块动物肝脏,面向菲特。
菲特别过了视线。
“……啊,我不想吃那个。”“对长骨头好。”
他的小淑女在这方面尤其严格,这就像是什么严肃的管教着你的营养师一样,说实在他也不怎么能想象到这个姑娘面无表情的处理着动物内脏的样子,呃,头疼。菲特深知自己抵抗并不能倔过对方,也只有视死如归的咬下了那块动物脏器。其实味道不错,更像是用东方手法处理过的,带着一丝微辛刺激着味蕾。
看着父亲没有再像平时一样闹别扭,艾丽丝觉得十分的欣慰,以至于她在放下小菜的勺子端起菜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笑意。菜粥仍然散发着热气,夹杂着蔬菜的鲜甜味,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似乎对蔬菜粥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执念——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自己询问其到底要用什么蔬菜的时候,父亲又会笑着揉揉自己脑袋,说着没关系之类的话。
所以尝试各种各样的蔬菜粥也成为了她的爱好,或许有一天能还原父亲所喜爱的味道也说不定。那个时候在家中围着围裙的少女听着锅中咕噜咕噜的发出诱人的声音,在尝了尝味道后关掉了火,一边想着“啊,今天也很好吃。”一边却又想着或许父亲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自己那蔬菜粥到底是什么吧。
回到医院之中,没有办法自己吃饭的绑着一只手外加一只脚的男人却十分快乐的笑着,甚至偶尔因为动作起伏有些大而被人制止住。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着真希望快点好起来呀。
艾丽丝收着碗筷,似乎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一句那就不要去那家赌场了。
菲特笑着,他始终很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甚至双肩有些轻轻颤抖的,艾丽丝怀疑人是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装出来的笑——她知道父亲会骗人,但是很遗憾,如果什么时候她察觉到了父亲是在骗人的话,那只可能是菲特希望自己察觉。菲特想耸耸肩膀,但现在的自己只能摆出一个滑稽的动作。
“瑟先生是一个好人了,但是稍微有些粗暴了一点。我呢,是不会反省的。”听听,最后一句话还带着一丝自豪感,削着水果的女孩子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下一秒将一个完整去皮的苹果便递给了人站起身子。
“我先把碗筷带回去收拾了。”
菲特眨眨眼睛,不明白自己哪一句话让自己的乖孩子生气了,叨念了几句女孩子到了青春期就是让人不懂啊,直到几分钟后他啃着苹果,瞟了一眼门外确认对方已经没有再守在外面后才恢复了沉默。
苹果很甜,果肉被牙划破后渗透出了果汁充斥到整个口腔之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果酸味,果肉落在了舌尖上,被咀嚼之后咽下。不愧是伊甸园中的禁忌之果吗,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被蛇缠绕着的果实,在这纯白色的房间之中。
……自己的小淑女的确是生气了,晚上的菜品明显变得寒酸了一些,就连他撒娇一样说了一句明天想吃冰激凌也被马上驳回了,本来艾丽丝会在医院守夜,今天却有些赌气的回了家。那个孩子,虽然比起同龄人要成熟一些,但是还是有着孩子的性子呢。菲特思考着明天自己到底该怎么赔礼认错,然后说服对方让自己继续去那个地方。
被蛇缠绕着的果实,很适合自己。
也许坠入恶魔的怀抱,更加适合自己。
但是那个孩子却更加圣洁得像个天使一般,这点着实让他感觉意外。被圣洁的恶魔所饶恕的话——毕竟自己只有和恶魔交谈的资格——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稍微能得到点安慰呢。艾丽丝是个好孩子,有着这样一个名字的姑娘似乎都是被纯洁眷爱的孩子,如果自己得到安慰之后,是不是能更好的作为一个“家庭”的“父亲”呢。
菲特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想着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感觉到了风吹过了自己的脸颊,回过神才发现今天早上打开的窗户还没有被关上。不愿意吵醒护士,他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有些困难的抚着边缘挪到了窗边。风吹起他的碎发,他将手放在了窗沿上看向这座已经睡着的城市。
不知道哪里计时的钟楼敲响了,菲特感觉腿部的疼痛让他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他,被人扔掉了鞋子,为了护着药而被人踩着小腿,踹着肚子。迟到了几个小时回家的他,只有赤着脚拖着身体抱紧怀中的药。不知道哪里的钟楼敲响了,他能看见自己家的小房子,母亲微笑着。
……或者,随便是谁,对自己微笑着。
在夜风之中,他走神了。
政客其实并不经常会到这样的场所。
穿着神职人员服饰的男人用橄榄枝轻轻触碰在祈祷着的人的肩上,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刚刚踏入教堂的人,他一开始因为那个人的装束有些失神,但回过神的他立刻调整回了状态。
于是他依旧垂着眸子,在脑中回忆着那个刚刚到来的家伙到底是谁,表面上仍然耐着性子的将声音放轻柔,吐出了一些对祈祷者的祝福。
不、不,为什么刚好赶在这个时候。如果那家伙走掉的话,下次再碰到这样的大鱼又会到什么时候呢。他用余光去瞥那位先生,一边琢磨着既然是来教会的家伙,又是上流层次,估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吧。
他的目光回到了眼前的人身上,收起橄榄枝拍拍对方的肩膀,说到你想说的话已经传达给上帝了,没有什么过多的祝福,他便将视线转向了苏维尔——这片土地的领主大人。
自己不能表现过于急切,但是一定要亲切……在他的记忆里,苏维尔对于宗教这边的投资意外的很大手,如果自己能让对方上钩……
他微笑着走向对方,向对方伸出了手,动作熟练并且自然。苏维尔失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他能看见对方袖口上的金链轻轻晃动了一下,在光照射下有些刺眼。
“领主大人。”但是他还是很平和的笑了,微微点头后在胸口划下一个十字架。“祝福您,今天来到教堂有什么事情吗?”
“啊……只是来看看而已。”苏维尔的口吻轻松,甚至把玩起教会里放着的一些类似烛台或者小塑像这样的小玩意,看上去着实不像是虔诚之人。“与其说我想倾诉什么,不如说我想来听听主教大人讲故事吧?”
“想要了解什么?关于我们的神明吗。”
“哎呀,那可真是听起来不错。”
苏维尔的态度始终不温不火,他深知道自己说出的书上记载着的故事并不是对方想听到的事情,却始终不愿意放走着难得的机会。随着钟声敲响,夕阳的光也铺满了教会的地面,玻璃上的彩绘发出光彩,苏维尔抬起头,去倾听那钟声的回响。
“啊,不知不觉教会只剩下我们了呢。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真是抱歉啊,主教大人。”对方站起了身子,他几乎是要放弃摸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了,也许真的只是贵族无事可做的打发时间?苏维尔轻轻抚摸着长椅椅背的边缘,含着笑,计算好一般的在第二声钟声敲响时开了口。
“……要煽动人心将杀人正当化,很不容易吧。”
“……哈。”他突然笑了起来,甚至没有什么被发现的担忧,有些轻松的踱着步子重新站在人的面前。“领主大人是,发现了什么魔女吗?”
“不、不,我可没有想杀的人呢。我想做的是……”苏维尔抬起手,这是他这一个下午唯一一次展现出情绪波动的时候,但男人马上抑制住了自己的话,只是盯着神父大人的眼睛。
“我想让你帮忙。”
这是他和苏维尔的第一次见面,在越发深入后,他便觉得这个领主大人的脑子更加的让人无法理解。在他第一次到苏维尔家时,对方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对着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挑了一下眉。
“您大概应该知道神职人员不能饮酒吧。”
“红酒啊,可是耶稣之血呢。我们也是畅饮过神之血的人,不是很符合你的身份吗?”
分不清是嘲弄还是陈述的话,他愣了一下,却在下一秒笑到弯下身子,或许这只是因为他骨子里一丝为了应和上流的谄媚作祟,但不得不承认,这亵神的笑话很让他快乐。于是他自然的走到人身边,从柜中拿出一个酒杯和对方的酒瓶轻碰了一下。
“那么,愿神爱着你我。”
“但愿如此。”
苏维尔要让他做的事情很简单,帮忙收集一些关于有着神相关传说的小饰品,如果可以的话,做出简单的替代品更好。在他们聊到这个话题时,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走了进来,他闭上了嘴,但苏维尔只是笑了笑。
“他会帮你把替代品变成真的。”
他听见孩子小小的哼了一声,便匆匆的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苏维尔摇着杯子,并没有在意那一声轻微的抗议。在他看来,这只是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小小的涟漪而已。苏维尔继续说下去,提到了他的煽动人心,甚至聊到了两人的相似性。
“但这些信息下面的人应该更清楚吧?况且……你就像我的左手吧。”
那个男人就连说着这些话时都是一副优雅的样子。
“帮我去做些肮脏的事吧,我的手?”
苏维尔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着无数就如同他袖口上一样的金链的东西,就像什么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这对他来讲充满了诱惑力。他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当然,先生。愿神爱着你我。”
他用着他从未在祈祷时用过的虔诚口吻说了。
End。
“……为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跟你的话会更建立一种共情吧?”
于是怀中的女性嘻嘻笑着,娇嗔着轻轻用脚踹了踹男性的小腿,将被单蹭出一些褶皱,被拉起的窗帘将阳光阻挡在了外面,让房间里面的人无法分清昼夜。也没有关系啦,菲特再一次俯下身子用亲吻堵住了对方的娇笑,手中所及的温暖让人的脑子也变得无法思考,恰到好处的昏厥感。
没有人在意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也许和肌肤重叠时在耳边的爱语一样,甚至比其拙劣没有办法引起人的动情。房间被灯光渲染成了暖色调的昏黄,厨房的水槽里放着两人份的餐盘,也许在什么时候也被拧紧的水龙头中一滴砸中发出一声轻响,接下来就被整个房间吞噬恢复寂静,发不了任何声音。
女性的金色鬈发懒散散的披在肩上,用手指把褪到脚踝的吊带袜向上勾起一直到大腿处,让袜子贴合了腿部的轮廓,她对着镜子微笑,抿了抿唇让口红在嘴唇上晕开。那个从镜子里能看见的男人弯起眸子带着笑,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烟味,她本来想在结束后点上一支,却被人塞入了一颗巧克力球,让甜蜜的味道扩散在了舌尖上。男人比起烟草更喜欢一些小零嘴,他一边在自己身后整理着着装一边又吃下一个巧克力球,转过身又是一副绅士的模样,带上单片眼镜遮住了他眼底的笑。女性过去勾住人的脖子,似乎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我的绅士,菲特便及其配合的挑了挑眉,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的回复了一句我的女士。
整个房间仍然出了人造的光线外没有任何阳光,木质的地板让赤脚走在上面也没有任何不适感,菲特和这位女士可以算是有较长的交往时间了,大概是……四天左右,在他们最后分开的时候,女性趴在鱼缸边,里面水草被气泡附着轻轻摇晃,金鱼呆滞着目光,在微微张合着嘴几下后翻出鱼肚,仍然盯着整个房间,让人恶心。她突然回过头,叨念了一句晦气后低下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用两只手指夹起一根烟点上放在唇上。
菲特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窗户,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留下零零散散的光芒在地板上。他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有吆喝着的小贩,有热恋的情侣,有牵着手回家的母子……很热闹呢,但是太过遥远了,根本没有办法触及到温度,只是阳光洒在身上感觉并不坏,他眯起眼睛。
“那个时候你说什么共情,但是你根本没把你的心交出来,德里克先生。”但是她没有等菲特有什么回答,就又挥了挥手“啊,当然,你只是想找一个夜晚温存的对象,只需要互相安慰就可以了。”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性,这也是菲特能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吧。但是也结束了的,菲特也只是眨眨眼,没有对对方有什么挽留——或者说,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他没有办法回应那些所谓的“爱情”。
于是在女性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又再一次游荡在街道上,在美好的猎艳后不知道为何他还是回了家,一般来讲——如果家里没人的话,他基本上不会回来的,死鱼的眼球仍然注视着一切,恶心,太寂寞了。菲特捉摸着什么时候得去把鱼处理掉,一边走到窗边剥开一个巧克力球放入口中。
所以,甜食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