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水的铲了一个没头没尾的东西
*OOC致歉
在列车上顺利入睡向来是一种挑战。大部分的方法是蜷缩在座位上,脸冲着椅背和厢体的缝隙之间,尽量让自己避开光线和细小的噪音,但那说不上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外面不时有人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交谈透过车厢的门缝传进耳朵里,然后就是到站时冰冷且无情地电子女声广播。而当人把自己贴在火车上时,车轮与铁轨间的摩擦,换轨时带来的颤动则会顺着车厢透过皮肤传到脑子里,被迫让人从刚刚步入的梦境中醒来。
Feb.24就是被这震颤吵醒的,坐在他对面的旅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他看向窗外,深夜的列车刺破重重浓雾,偶尔有轨道旁的树稀稀拉拉地向后掠过,重新隐入那团乳白色之中。他把目光收回车厢里,捡起先前飘到地上的信,上面已经留下他睡着时钢笔渗水的墨点。Feb.24深思熟虑片刻,重新找出一张干净的纸,提笔写到:
“亲爱的……”
他坐在那,膝盖折叠,尽可能地调整出一个舒适的位置。刚从梦里醒来,Feb.24只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而肩颈处带来的酸痛则是他之前的糟糕睡姿的报复。Feb.24抬手按了按,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有一些变本加厉地趋势。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呢?
电力系统早已恢复,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来,Feb.24盯着自己膝盖上那一小块的光亮心想到。似乎是为了不告而别。他想起卢卡斯,那个先前跟他待在一块热忱而又健谈的警探,他们在一块找他的养女来着。而当他们见到那个小女孩的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地,Feb.24放慢脚步。然后,在某个拐角处,他让自己掉队,像个幽灵一般离开了团聚的父女。
就像是报应般的,在他独自搜索走廊寻找到别的通路时,他的病痛带着脱力和麻木无声无息地袭击了他。至于之后他自己怎么挪到这个柜子里,又怎么从短暂的恐慌和急促中平复下来最后陷入昏睡时,Feb.24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盯着自己的左手,先前的麻木感依旧未消散,像个崩断的弹簧一样回旋着从指尖传来。就像是那个短促而沉静的梦,久久难以从他脑海里散去。
他想写信的那家伙是谁?
梦里的名字像是蒙上一层雾霭,Feb.24挣扎了一会,最终放弃回忆。准确来说,从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费了一些力气,从柜子里爬出来,起身时他似乎碰落了什么东西,Feb.24将它捡起,是几份病历本,其中一本上面熟悉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卡斯福·肯布瑞恩。这本病历本隶属于他在图书室找到的那一本日记的主人。Feb.24快速翻过,与他推测的一致,卡斯福·肯布瑞恩的确是在十年前第一批被确诊天使病的患者,并且被这间研究所收治观察。
“所以这里确实是研究天使病的研究所。”他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却无人响应,话音只是落在安静的房间里。“噢。”
这是你自找的,Feb.24。
一个声音用讥讽的语调在脑子里说。
“闭嘴吧。”Feb.24脱口而出。
怎么,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先离开的?那声音反问到,现在失落的也是你,都是你自找的。
不,我只是——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将Feb.24的思绪打断了,常年躲避社交让他的感官格外敏感,更何况这脚步声实在是过于沉重,并且越来越近了——毫无疑问,脚步声的主人正朝这房间走来。
Feb.24小心翼翼地站在虚掩的门后,从地上模糊的影子来看,来者是两个人。也许是病患,我可以试着帮帮忙。Feb.24心想,然而,下一秒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立刻把他所有的乐于助人的勇气给赶跑了,他只是把门一开,跟对面连直接的视线接触都没有,尽可能用他最快的速度逃开了。
真是毫不意外。
在他离开那个可能给他带来任何“社交危机”的走廊后,那声音再一次恼人地出现了。
我就没打算跟他们有太多接触。
Feb.24反驳到,并且觉得荒谬至极,他居然在脑子里跟自己的脑子吵架。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跑,还跑得那么快,只是单纯的帮忙显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自己的惊慌失措更像是出于某种本能。也许是刚刚那个唐突的诘问,又或者是门口那个形影不离的身影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让他头皮发麻,于是,那个选择就成了唯一的答案。
在一片胡思乱想中,饥饿感驱使他来到食堂。桌椅排列有序,Feb.24看见一些同样来避难的乘客稀稀拉拉地坐着,并未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他独自花了一些时间搜索,最终在仓库里找到两个肉罐头。确认过上面的保质日期尚且还不会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后,Feb.24撬开了罐头,映入他眼前的便是已经凝结一层厚厚的猪油。他挖了一勺,猪油滑溜溜地化在喉咙间,只留下无尽的咸腥与油腻。
Feb.24把罐头放下了,与其说这肉罐头缓解了他的饥饿,更不如说是彻底摧毁了他的味觉和食欲。简直和行军吃的那些没什么区别,就是鼻涕与肉的混合体,腻得让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失去生的勇气,要么就拼死到底把对面好吃的罐头抢过来。他心想,随即因自己的吐槽惊讶,他从未亲历过战场,却不记得自己对军用罐头口味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好像有人曾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过那般。
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Feb.24抬眼,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发女孩。也许是因为她有一双淡薄的眼睛,Feb.24难以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只觉得她自带着一股疏离的气场。
出乎意料的,对面突然开了口。“你不吃吗?”
“?”相当陌生的语言,Feb.24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耳朵,表示自己听不懂。
“啊。”对方又指了指他的罐头,“你不吃吗?”
这一次他听懂了。“不好吃。”Feb.24回答说,“肉太油腻了,说实话,有点恶心。”
“了解了。”女孩了然地点点头,“食堂是都挺难吃的。”
“确实。”Feb.24应和,即使离开学校多年,他回想起学校食堂的口味还是感到一阵恶寒。而这种感慨在与某个陌生人达成共识之后,Feb.24多少也觉得对面没那么疏离了。
但他还没热情到因为一个普遍的感慨就能跟人认一些血缘和法律上都不存在的亲,所以他并不打算继续话题,只是低头搅和着罐头里的肉,而它的样子在Feb.24的摧残下,愈发让人这辈子都不会想进食了。
“对了。”那女孩又开口到,“我在找人,你有看见——诺亚吗?大概十五六岁的学生,蓝头发,看起来很拽的样子。”
“没有。”Feb.24回答得相当干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同伴,每一个人都可能需要帮助。那个声音幽幽地开口,你可以提供帮助,与他们同行,Feb.24,不过你不敢,不是吗?
“好吧。”对方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翻涌着的内心活动,“如果你看到诺亚,就告诉他我在找他。我的名字是赵融雪。”
“我会留意的。”Feb.24深吸一口气,“或者我可以暂时跟你一起找他。”
赵融雪思考片刻,“也行,那小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遇到了也很麻烦。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Feb.24。你要叫24也行。”他说。
你简直无可救药透顶。
脑子里的声音对他说,而Feb.24发现自己毫无任何理由辩驳。
*E站怎么不能文插图啊
*I'm流水账废话大王
*如果有ooc我自动滑轨
Feb.24用他的伞杖点了点地板,扶手上的显示屏随着他的动作亮起来,随即便黑了屏幕。
“Parasol。”他呼唤到,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手里的动作也没闲着,再次试着通过晃动来把他那个脾气向来好不到哪去的人工智能“搭档”叫醒。电子屏幕再次闪烁,并发出沙哑的哔哔声,上面没有显示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信息。
看起来伴随尘雪天带来的辐射和信号屏蔽的影响一时半会解决不了。Feb.24心想。
他瞥了一眼已经先他一步坦然坐在卡座沙发里的“Nov.11”——这是卢卡斯·盖尔森在他们认识十分钟内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他们大约是在半小时前在地下停车场里相遇的,彼时卢卡斯正焦头烂额地找他带上飞船却弄丢的小女孩,而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从飞船紧急迫降跋涉到这个废弃无人的研究所躲避尘雪,然后在这迷宫般的地下停车场寻找出口几个小时一无所获,疲惫不堪的Feb.24非常确信今天的运动量已经是他一年的运动量了。
总之,卢卡斯先向他搭话,对方有一双看起来温和的蓝眼睛,语气也彬彬有礼。长期以来Feb.24对大部分人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因此记人样貌的能力成了一大短板。他听完对方的问题仔细又慎重地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的印象里并无卢卡斯所描述的小女孩,然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对方点点头,转身离去,很快又折返回来自告奋勇地要当他的同行搭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中,Feb.24得知了与他年龄相仿的卢卡斯是个警探,而他正在找的海蒂是他的养女。然后就是生日,警探表现得相当健谈,在得知Feb.24名字由来之后便擅作主张把自己改成了Nov.11,并且打算让海蒂也这么称呼自己。
“这可真不错。”Feb.24不置可否,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我们的组合可以叫生日兄弟了。呃,大概是吧。”他还不怎么习惯跟认识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现在应该算是队友——讲笑话。
“用生日当名字挺酷的,大家都变酷了。”卢卡斯说,“生日兄弟?酷得不能再酷了!”
他们从地下停车场碾转来到图书馆。卢卡斯查看了一下楼梯,门似乎是被堵上了,消停了一会的尘雪再度从空中飘扬,“我们恐怕只能在这待着了。”他得出一个结论。
“没关系,”Feb.24探身朝大厅里望了望,看到里面的卡座,“至少我们可以坐着休息。”
回到现在,两个人坐在卡座里面面相觑,突然没了话题让空气凝结一层尴尬。“我们可以看看随身携带的物品有什么能用的。”还是卢卡斯先起了话头,“飞船迫降需要维修一段时日,事出意外,加上这鬼天气,补给多半是不会给我们送的。话说回来,你喜欢枪吗?”
“哇噢。”Feb.24发出一声赞叹,“这么说你带枪了。”
“我是警探嘛,当然有警用配枪。”卢卡斯对上男人像少年般期待的眼神,如同魔术师般从外套内侧摸出一把枪来。Feb.24小心翼翼地凑近打量,这把枪磨损不少,看得出来是经年累月跟随它的主人出生入死。
“太酷啦。”他说,“它一定有很多故事。”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故事嘛,倒确实很多。”卢卡斯瞥了一眼他的腿,“你没摸过真的?我以为你的腿……”
“我没法入伍,唯一接触枪也就打打FPS。”
“抱歉。”
“早在战争之前的事了。”Feb.24说得轻快又坦然,但并不打算把话题进行下去。他拉开背包,“我没有武器,不过有一个便携工具包。”
“里面有什么?”
“读卡器、钳子、扳手、螺丝刀、多功能折叠刀和绷带,应该用得上。”Feb.24有点颇为得意地拿起一个像是轴承一样的东西,“这是我自己打印的零件匹配万用头,可以对不同尺寸的螺丝。”
“不错,都是很实用的工具。”
“除此之外我带了压缩食物营养条和水,省着吃大概能坚持一周,两个人的话应该也够撑三四天。如果顺利找到海蒂的话,可能还得再紧缩一下资源。”Feb.24清点着自己的物资,眉头突然皱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怎么数量有点对不上?那可能还得再省省了。没想到会遇上这档子事,不然我应该上船时带个随身小冰箱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不吃。”卢卡斯打断他的碎碎念,“没想到你带的东西这么周全。但我想补给应该不至于短缺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你是说在这等到物资送过来?还是说,”Feb.24狐疑地朝四周书架张望,“你打算啃这边的书,我是说,物理意义上的。”
卢卡斯被他的想法逗乐了,“也不是不行。”他说,“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虽然这里现在看起来废弃无人的状态,但我们在停车场时,那里停放的车身灰尘并不像废弃很久的样子,应该不久前有人用过。”
Feb.24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刚刚在停车场的所见,点点头:“有道理。说明这里还是有人活动,仔细搜索一下说不定能在办公室之类的地方找到吃的。”
“再说了,飞船下来的人这么多,总会有人和你一样带吃的,我们也可以抢别人的物资嘛。”
卢卡斯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因此在Feb.24听来恶劣程度加倍,他正要表达反对,卢卡斯就宽慰到:“开玩笑啦,你不用太紧张。”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谨慎行事。不能明抢,应该埋伏起来偷袭。”Feb.24说,他指了指自己的瘸腿,揶揄到,“拜它所赐,直接抢劫我可打不过,也跑不起来。”
卢卡斯眨眨眼,“告诉我你怎么想出来的。”他嘴角扬了一下,“关于腿的那部分。”
经过简单休整之后,Feb.24和卢卡斯决定按他们讨论的思路,在建筑里搜寻可能的物资并找到海蒂汇合。卢卡斯用手指戳了戳萝丝,蜂鸟从休眠中惊醒,发出不甚愉快的鸟鸣。
“萝丝,可以试试扫描图书馆的活动轨迹了吗?我要找海蒂。”
“当然——”萝丝摆了摆尾羽,昂起头,“不可以了!”人工智能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都告诉过你一直处于强辐射环境下会扫描功能出现严重的干扰和信息误差,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外面这是什么天气?”
“尘雪!尘雪!”先前罢工的Parasol这时也罕见地尖叫起来,声音沙哑又粗粝,“消灭(Exterminate)!消灭(Exterminate)——*”Feb.24手忙脚乱地捂住伞杖把手上的发声孔,对卢卡斯露出窘迫的苦笑。
“Parasol触发了关键词。”他笨拙地解释到,“尘雪天问天气就会这样。”
卢卡斯咧了一下嘴角,“真是特别。我们还是靠自己吧。”
他们把一楼的阅览大厅从头逛到尾,零零散散地遇到其他几个一同来此避难的乘客,但唯独没有海蒂。他们回到一开始待的那个卡座,卢卡斯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拨弄着他那只因信号问题而陷入短暂休眠的智能蜂鸟的喙。
“我可不记得海蒂是什么捉迷藏高手。”他嘟囔着。
“但根据你的自述,你已经在二十四小时内第二次弄丢了海蒂。”Feb.24随手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份报纸,一边寻找填字游戏版块一边不带感情地陈述事实,“所以要么你是一个不合格的监护人,要么就是海蒂确实是捉迷藏高手。我建议你还是承认后者比较合适。”
卢卡斯向他投来略带恼怒的目光,Feb.24没有理他,而是对报纸上没填写的填字游戏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但很快就发现上面的似曾相识。他翻到版头查看报纸的时间——2088年。
“真没劲。”这下轮到Feb.24抱怨了,“他们为什么不把报纸好好归档?这属实不应该。”
卢卡斯对Feb.24的话不置可否,他用余光瞥见茶几玻璃底下的几本图册,他从半瘫在沙发上的状态中弹了起来,伸手去拿压在最上面的《火星旅游观光手册》,开始翻阅。他在中签前确实没做什么功课,现在看一看也不赖。
没有字谜填,Feb.24也百无聊赖起来,他抽出底下第二本图册。说是图册,更像印刷精致的折页物料,里面还夹着一张名片。
“银色黄昏(Sliver Dusk),‘离暗就光,罪得赦免。’——”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话,对面的卢卡斯猛地抬起头:
“银色黄昏?”
“你是说这个?从这里掉出来的。”Feb.24扬了扬指尖的名片,快速地扫了一眼手上那张折页物料,“这张也是,上面写了一堆‘神爱人’‘环’‘赎罪’之类的话。看起来是什么三流传教手册。”
卢卡斯飞快地从他手中把名片和折页册夺了过去,一直面无表情的他此时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银色黄昏是最近新兴不久活跃频繁的宗教组织,至少他们是这么自称的。海蒂的父母的死亡跟这个教会有所关联。”
“你这么说倒是,我在论坛上看到一些相关的帖子。它们活动确实声势浩大,但银色黄昏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什么专门搞宗教类世界观的同人社团,下一步打算进军漫展。”Feb.24说,“原来是邪教吗?”
“我掌握的线索也不多,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银色黄昏的宣传手册。”卢卡斯看着手册和名片深吸了一口气,“天啊,海蒂……她最好是别接触这个。不不不,接触到也没事,她一定看不懂的,唔,应该……看不懂吧……”
Feb.24不擅社交,安抚他人的艺术基本算是无从得知,和安慰水平与之相反的则是对他人脸色的察觉。虽然卢卡斯的脸在碎碎念时没多少明显的表情变化,碎碎念的语气也不带起伏,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手上的宣传册和名片上,抿起的嘴唇表示事情肯定不容乐观。Feb.24非常确信自己从警探脸上看出一丝帕德梅*的神韵。
我该怎么做?Feb.24朝自己贫瘠的同理心发问,我是不是应该靠近一些?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握住他的手?
“会没事的。”他最后干巴巴地说。他永远只能抛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
出乎他的预料,卢卡斯把名片和宣传册放下了。“你说得对,她会没事的。”他扬起嘴角,将所有的担忧全数收进淡漠的面孔里,重新回归那个游刃有余的警探角色,“我得相信小海蒂。”
话虽如此,卢卡斯也没有了任何继续悠哉看旅游手册的心情。“还是得去找她。”他松了松领带,制止了正打算起身的Feb.24。“你可以不用跟上来,Feb.24。腿脚不好还是别做太多运动了,这是我的事情。”
Feb.24摇头,“不是,我是要去报刊阅览室。”他把手里那沓报纸叠起来,“把这些被乱扔的报纸都放回去。”
卢卡斯耸耸肩,他本来也没太多劝阻的资格,再说这理由确实无可反驳。
大概是由于前面的小插曲,卢卡斯不像一开始那么侃侃而谈了,而Feb.24本就不是一个随意开启话题的家伙。在前往报刊阅览室的路上,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里。这会逐渐步入夜晚,透过长廊玻璃朝外望去,尘雪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下着,幽深的树林在昏暗的天色下更显诡谲。Feb.24看了看表,上面的日期时间告诉他他们在这研究所待了接近一天的时间。
“天气还是没好转。”一番斟酌之下,这次是Feb.24先打破了沉默。当然,他并不指望这句话能帮到自己多少,只是警探突如其来的安静令他感到不适应,这不适应为他增添了不安。Feb.24发现自己开始怀念先前卢卡斯时不时冒出的不合时宜的讥讽嘲弄和地狱笑话了。
“是啊。”卢卡斯随口应着,语气懒散,“拜它所赐,萝丝现在一点用都没有。哎哟!”
卢卡斯吃痛地捂住耳朵,一直在他肩上沉睡的小鸟此时醒来,这会正因为主人刚刚的诋毁上蹿下跳。卢卡斯伸手去抓,却被萝丝灵活躲过。他压低声音说了句脏话,不幸地又被叨了几口。
就在这场“人类大战人工智能”的闹剧要永无止境下去时,他们抵达了报刊阅览室。这地方显然有段时间没人造访,一推开门,Feb.24就被扬起的灰尘呛出眼泪,卢卡斯早有预料,非常识趣地躲到他身后。这会外面的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Feb.24摸摸墙上的开关,并没有预想中的光亮到来。看来整个园区的供电系统非常统一的出了故障。Feb.24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尘埃在刺目的灯光下漫舞,报刊架和书架安静地伫立在地面上,投下棱角分明的阴影。
卢卡斯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他看着Feb.24走上前,一一拍掉名牌上的灰尘,仔细核对着上面的时间,又或是突然从报刊架上抽出一份别的,放到另一个架子里。纵使卢卡斯再有耐心,他这会儿也开始对Feb.24的整理感到乏味。
“我以为你只是放下就走。”他抱怨到。
“耐心些,卢卡斯。”
“图书馆管理员都没你这么认真。再说了,这里已经废弃了,没人会看这些过时新闻的。”
Feb.24手里的动作一顿,“过时?”他问,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你觉得它们过时吗?”
“不然呢?”经过和萝丝的打闹,卢卡斯已经完全恢复活力,因此变得有些飘飘然,“这些新闻早就发生了,谁会在意过去的事情?这不就是过时。”
Feb.24转过头,神情严肃,“这不是过时。”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蛇一般冰冷的竖瞳和脸上鳞片状的皮肤在手电筒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郁可怖,“数据记录可以人为地篡改,但已印刷出来的报纸会用文字忠实地记录当时的事件并承载撰稿人的舆论观点。新闻会随着时间流动而变成漫长的历史。”
卢卡斯显然被Feb.24突如起来的认真震慑到了,“是我浅薄了。”他沉默几秒后举手投降,嘴上却不忘讥讽,“你应该看看你刚刚的表情有多吓人,你真的不是什么隐藏的连环杀手吗,Feb.24?还是天生有恐吓人的天赋?”
Feb.24一下关掉手电,试图用黑暗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难堪。“抱歉。”他生硬地说,“是我太较真了。”
“不,是我的问题,毕竟是我冒犯在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和观点。”卢卡斯的道歉听起来有多诚恳,动作就有多恶劣。他打开自己手里手电筒的开关,朝Feb.24的方向晃了晃,“黑灯瞎火可整理不好报纸,我还是帮帮你吧。”
卢卡斯明显还在寻他开心,难怪这家伙会弄丢自己的养女。Feb.24在心里嘀嘀咕咕,他背过身去,重新开始自己对报刊架的检查工作,以便把警探的戏弄抛之脑后。见Feb.24打算直接晾着他不管,卢卡斯自然没了继续捉弄的兴趣,也不想继续无聊的等待,更何况他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
“我去找海蒂,你如果整理完了就回老位置汇合。”卢卡斯简短地嘱咐到。
“等等。”Feb.24叫住他,带着迟疑,“报架夹层里有别的东西,你过来看看。”
“什么?是老鼠还是蟑螂?”卢卡斯摩拳擦掌,“需要我大显身手吗?”
“确实是需要你大显身手,警探。”Feb.24瞥了他一眼,声音重新塞满嘲弄。“说正经的,我在报架夹层里发现的这个。像是特意塞在这的。”他向卢卡斯展示手上的档案袋,封口已经被磨得破破烂烂,明显拆封过的痕迹。Feb.24掂了掂档案袋,“没什么重量。”
“你为什么不直接拆开看看?”卢卡斯上前,在Feb.24“这不好吧”的嘟囔声中一把拿走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他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文字,突然像是摸到呕吐物一般把文件甩到地上。
“怎么了?”Feb.24疑惑于卢卡斯的反应,他蹲下去一一拾起散在地上的文件,在手电筒的光亮下辨认着上面的内容,“‘卡斯福·肯布瑞恩’……这不是前两年闹得很大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吗?”
“杀害数十人并伪造自杀现场,这混账犯下的罪行几乎说是纯粹的恶魔都不为过。”卢卡斯毫不掩饰眼底的阴翳和厌恶,“这是他的一审记录,‘无直接犯罪证据’,哼。”
“没有直接证据?”Feb.24更迷惑了,“找不到凶器?还是有不在场证明?”
“我没直接接触这个案子,只是内部培训的时候有所耳闻。这案子到现在还没二审,本身影响太过恶劣,在彻底尘埃落定前是不会公布太多细节的。”卢卡斯努力回忆着,“凶器好像是有涉及枪支,其他细节我也不记得了。话说回来,这份庭审记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有人专门带到这里的,可能跟研究所有关联。”Feb.24艰难地起身,手上除了重新整理好的文件,还多了一本脏兮兮的笔记本,“这里还有一本日记本,我刚刚看了一眼,从内容上看应该属于这里的研究员或者,至少跟这里研究项目有关联的人。”
“里面说了什么?”
“唔,提到‘战争’、‘真相’、还有好多‘玛琳娜’。看来玛琳娜小姐应该对这位F先生——他的名字看起来也很酷——比较重要呢。大部分内容都挺谜语人的。”Feb.24随手翻动着,最后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这里还有点意思,提到了‘肉芽’。”
“‘肉芽’?”
“准确来说,背上的肉芽。”Feb.24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迅速滑动着,而回应他的只有空白的信号格和空转的加载图标。Feb.24“啧”了一声,把手机收起来,“那个表述让我想起当初第一例天使症患者被发现的视频,那个人好像也是在背上长肉芽。”他解释说,“但这个……偏远的地方没电没信号根本查不了任何信息。”
“你是怀疑这位F是第一例天使症患者?”
“一个无聊的猜测罢了。从这本日记的时间线来看,他是在这研究所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出现症状的,说不定和这有关呢。”Feb.24耸耸肩,板着指头数着,“被迫滞留在一间废弃荒凉的研究所,没信号没电力,却莫名其妙的发现了宗教宣传手册、连环杀手庭审记录还有一个谜语人日记,几乎把‘这里藏着秘密和阴谋’写在每一个我们能看到的地方了。所以如果这间研究所牵扯到天使病的根源我也不会意外。”
“这么一说,这间研究所确实比我们想象得有趣得多。”卢卡斯若有所思,“那么你想调查这间研究所的谜题吗?”
“可以当做消遣的支线任务。”Feb.24将档案袋和日记本塞回原位,“反正现在还有大把时间。”
*出自《神秘博士》中Dalek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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