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苑竹
免责声明:笑语
由于作者有独立世界观和故事,本篇部分内容与该连载世界观相关,但不影响故事的阅读阅读,且与后续其他作品无关,除非作者特别声明。(连载故事会单独发在作者主页,客官不如赏光一看)
作品中任何人名、地点、三观等皆为虚构,仅为故事本身服务,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本篇打磨不够,观看建议:不要带脑子,当乐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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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她在做梦,毕竟着实有点迷糊,仿佛隔着水眺望天空一般不清不楚。
面前一片白亮亮的,看不见棱角和光影,抬头往上也是均匀地一片白。脚用力踏了两下,姑且能够感觉到实在的地面,她缓了一口气,低头看面前的小孩。
“……”
一大一小两个面面相觑,脸色也一个赛一个的面无表情。她眨眨眼,不想和小孩犟劲,于是开口问道:“这是哪?”
小孩答道:“我也不知道。”
“……”行。她在心里悄悄无语。
小孩反问道:“你是谁啊?”
她想了想,没用家乡话说自己的名字:“白秋夜。”
小孩思索了两秒,用十分抱歉地眼神看着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了。”
她“嗯”了一声,无所谓道:“没事。”看了看四周,又提出新问题:“你在这干什么?”
小孩回答:“找东西。”
“什么东西?”
“一扇门,一扇没有锁的、很重的门。”
白秋夜环顾四周,茫茫白色略有扎眼,但并没有任何除了他们以外的东西存在。
她面露不解。
小孩对她摇摇头,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却见白色里不知不觉已经浮现了数扇不同的门,如同阳光照下才被捕捉到的尘粒。它们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甚至有些飘在空中,是这个小孩一定够不到的高度。不等她思考,小孩便就近走向一扇老旧的木门,用双手艰难地推开它:
门后,是一间客厅模样的小屋子,水泥和木板是它的主要构成部分,天花板上坠下一只巴掌大的灯泡,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下面的八仙桌。
一点雪花从门外飘进来——当然不是这个白色空间里的,而是木门之外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雪花落在水泥地上,而角落里躺着一只死老鼠。
白秋夜看到小孩走进去,把死老鼠丢去外面,似乎是在照顾她这个女孩子,接着对她点点头,意思是可以进来了。
她迈过水泥地上门板刮蹭出来的弧形痕迹,问道:“这是哪?”
“我家。”小孩的回答没什么情绪,他熟练地从桌子底下拖出长凳,先将一头往后拉,接着使劲让整条长凳从桌下抽出来,然后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摆上。
两副碗筷,与那些门一样,不知不觉就出现了温热的食物。
小孩看向她,她摇摇头,于是他就一个人安静地喝着碗里稀薄的粥。
白秋夜在另一张长凳上坐下,小孩三两口就喝完了,他抬抬眼皮:“那是我母亲的位置。”
白秋夜立刻起身道歉:“抱歉。”
“没事,她已经死了,你坐着吧。”小孩无悲无喜地告诉她,白秋夜站在一旁沉默。
小孩收拾了碗筷,洗过手,擦干,向木门外走去:“走吧,不是这扇门。”
“它没锁啊?”
“它太脆了。”
用青布门帘拦住的厨房内吹出一阵冷风,她看到一具穿着脱色白衣的骸骨站在后面,泛着一点黄色的骨头从白衣下露出,枯萎的黑发从肩颈散下来,丝丝缕缕被风吹动,露出下面空洞漆黑的眼窝和森白的头骨。
骸骨捧着破败的小碗,脊椎微微弯曲,双手将碗递出,下半身体却朝向灶台,看着不算干净的灶台上锅盖开着斜靠着铁锅。
里面空空如也。
白秋夜收回目光,出门的瞬间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骸骨的头颅动起来,好像关节锈住的人偶,从向前下方看,挣扎着向正前方、接着是上方看去。
砰。门在她背后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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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刻挑选后,小孩又推开了一扇白色的门。
门后是一个手术室,一些瘦而高的黑影望着手术台一动不动。小孩立刻关上它,走向下一扇门,没看见白秋夜皱起眉头又忽然松开的神情。
第三扇门的背后是一个卧室,有些窄小,大部分空间都被床占了去,一张书桌在床头,书桌旁边是一个衣柜,桌子上的东西很少,但乱糟糟的摆着。
小孩进了去,躺在床上尝试睡觉。
白秋夜观察了一下垃圾桶:纸灰、火柴、纸巾团、美工刀和一些像是剃须刀的刀片。
门因为关不严而划开一条缝隙,缝隙里长出两只眼睛,它们时不时便向房间里望来,那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从遮蔽缝隙的黑暗里传来试图支配和享受权利的味道。
她心里有了数,行动也放松了些,双手摸着自己的手肘,靠坐在飘窗边端详小孩。
半晌后,她有些好笑地问道:“睡着了吗?”
小孩睁开眼,第一次露出了些鲜活的情绪,他叹了口气歪头看她:“没有,一点都睡不着。”
白秋夜指了指飘窗外:太阳高照。
小孩摇摇头:“和时间没关系的,但我什么时候睡着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想尝试一下主动入睡的感觉?”
“嗯……”
小孩泄了气,从床边跳下,这是准备走了。
“这扇门也不是?”
“它有锁,但被拆坏了。”
“为什么要拆坏它?”
“因为我总是在里面睡觉,锁着门,不吃饭也不说话,他们生气了,在一个白天,在我面前用螺丝刀将它拆坏了。”
“哦…你应该不好受。”
“是的,从这个时候我开始不喜欢他们了。”
“那可真难过。”白秋夜在他身后,看到蔓出血丝的两只眼睛在他握住门把时消散在黑暗里,几乎露出嘲笑:“你不会迁就他们的。”
小孩回答的语气不起波澜:“是的。”
…………
小孩挑挑拣拣,白秋夜在他身后跟着,眼里略过一扇扇门。
这里的门,背后是手术室的门出现的次数偏多,她已经看见四五次了,小孩每次都会打开,但立即就关上了,而高处更多,几乎占据了总数的四分之一。
她注视着高处的门,发呆似的与小孩闲聊。
“你进去过吗?手术室。”
“我不想进去。”
“就是说进去过。”
“……嗯。”
“感觉不好?”
“嗯,很坏,心脏会跳到嗓子眼里。”说着,小孩捏紧了自己胸口的布料:“之前进去的时候,都有很多白衣服的人在周围乱转,还有一个长得很恐怖的家伙,我看到它就动不了了,只能被绑去手术台上。”
“它对你做什么?”
小孩搓了搓双臂,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那种、电锯、小刀……我不想回忆。”
“这样。那就别回忆了。”白秋夜不擅长安慰人,听到回答时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拍拍小孩的脑袋,眸子一闪,嗅到了些熟悉的灼烧感。
小孩沉默下来,只专注于寻找下一扇门,够不着的门连一眼都不瞟。白秋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忽然将他从地上抱到怀里。
他明显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两只手在空中无措地晃了晃,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搂着我的脖子、抓着肩膀都可以。”白秋夜好笑地看着他,小孩现在就像被抱起来的大型犬,因为很少经历这种情况而大脑宕机了。
他回过神之后,也带着犹豫的神色不敢把手放下,没办法,她只好出声允许他对自己的触碰。
“我们去上面看看。”
小孩小心把手放好,揪着一点她的外套帽子,面露紧张,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往天空看去。
白秋夜屈膝蓄力,轻巧稳重地跃上半空,一块光板在脚下凝聚而成,她借力继续跳跃,数次借力后,她在最高处的一扇门面前停下。
“到了。”她没忍住笑了。
小孩在第一次跳跃的时候就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脸埋在手臂里,不敢睁眼。虽然他总是一副大小孩的样子,对高空和坠落的恐惧倒是十分诚实。
直到白秋夜开口,他才缓慢而紧张地抬头,黑色的毛绒脑袋上搭着几缕她的白发,小孩小心弄掉它们,动作很轻。然后他才看向面前的不规则的纯黑色块。
“这也是门吗?”他疑惑地问道。
“嗯,是门,但你还没有见过它,所以它现在是这个样子。”
小孩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它。
白秋夜享受了几秒这个亲密的怀抱,小孩子柔软的躯体抱起来很舒服。她将小孩从怀里放下,接着指了指那个不规则色块,笑容浅淡柔和:“你看那里,在下面。”
小孩探头去望。
一片黑色里,一扇飘逸着白光的门正在那里怡静地矗立。
他惊讶地回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门?”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试试。”白秋夜并膝坐下,表情平静而柔和:“但你知道我能找到。”
小孩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没听懂她的意思,但很努力地在理解后半句话。
他向着黑色色块里的光门看了又看,双手已经揪紧了衣角,第三次扭头时,黑发下稀有的纯黑眼瞳里带着犹豫和征求:“我该下去吗?”
白秋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反问道:“为什么不下去?难道你回去下面就能找到了?”
“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小孩舔了舔嘴唇,显然是被说服了。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前踏一步,抱住了白秋夜。
“可能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但谢谢你。”
他得到了一个回抱。
于是小孩松开手,在那抹浅淡而耀眼的笑容消失前,走入了黑色色块,向着小小一扇的光门坠落而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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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遥旭的额头撞上桌子,迷糊和眩晕一起上来,他一下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等他回过神来,第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任务报告已经粘到了一滴口水,吓得他手忙脚乱一通乱擦——他不想重写一页报告!
“怎么了?”白秋夜从房间外进来,应该是听到了清脆的一声过来看看情况。
“没!没什么!”夏遥旭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噌地站起来,对着她尴尬地笑笑。
总不能说他写报告睡着了不仅头磕了桌子还把口水滴报告上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
“哦、哦……这样。”白秋夜显然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唬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一小会后,从手里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两只包子:“给,早饭,我刚买的,用的你的钱。”
倒也不必加上最后一句。夏遥旭半无奈半感激地接过包子。
这时候,刚刚的梦这时才从一堆乱线般的情绪里浮上来,他忽然有些迟疑。
“怎么了?”白秋夜见他拿着包子,表情一点点变得深沉,不明所以。
难道这家的包子不好吃吗?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鼻子。
“那倒不是。”夏遥旭摇摇头,笑了,又将包子放下,上前一步,在白秋夜懵懂地表情里将她揽进怀里。
一触即分。这是一个很轻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拥抱,只是单纯地受情绪驱使的动作。
他肩膀总算垮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提起,眉眼微弯,露出一个极开朗的笑容:“谢谢你。”
白秋夜先是惊讶了一下,又看到了他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直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他已经放松了下来,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便也不去操心试探了,用不明所以的表情和他开了个玩笑:“用的是你的钱,应该我谢你才对。”
“你用多少都行,月底都得交给债主。”
两人同步啃了一口包子。
“嗯……既然都要还债,那为什么不能吃点好的。”
“哦……你说的太对了,亲爱的秋夜姐姐,那么今天出去下馆子吧。”
漆黑的夜幕上,一轮满月高悬,白秋夜行走在这片黑夜中,神情冰冷,水波似的纹路随着她的脚步向外震荡。在星河消失之后,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寂静现在来到了她身边,以一种她并不接受的方式。
月光垂落,如同虚幻的丝线般缠住白秋夜的手腕,她闭目感受,感知在空间的边缘处“看”到了一枚灰暗的星点。
她略微疑惑了一秒,如此灰暗的信仰,不值得宣使特地给她提醒,随后便想起自己不久前继承的记忆——被母神落下恩赐的青年。
是他啊。白秋夜恍然,她记得那圈已经解放的文字环,在这个地方十分稀罕,也难怪母神额外为他维持生命。记忆接连浮现,她略微思考后,感知轻柔地接触那枚星点,一幅画面从黑暗中荡漾显露。
只见青年躺在病床上,身边是各种医疗仪器,呼吸平缓、心跳稳定,只是与神明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差别:泛红的长发与一些人类不该拥有的鳞片。
画面很清晰,灰暗信仰者距离她很近,很快,她明确了地点:金发灰眸的医生在画面的一角出现。
感知抽离,黑暗层层叠叠将逐渐模糊的画面遮蔽。白秋夜抽离自己的意识,身体后倒——
她掀开被褥坐起身子,将腰腹的绷带拆下,摸了摸留下的一道小疤痕,赤脚走向房门之外。
在梦镜之外的地方寻找一个浅信徒很难,在距离够近的情况下却又很简单,她很快就在一扇门后看到了昏睡的青年。
白秋夜将手附于青年的额头,一点白光在她手心逸散,而缓缓抬起的同时,一枚残缺的新月印记从青年的额头凝聚出现。
母神借身降下的恩赐哪怕再薄弱,也会残留一些影响在被恩赐者的意识里,恩赐的力量消耗的越彻底,印记之月越残缺,没有其他人的干涉,不久后就会自然消失。而新月印记是残留最薄弱的印记,它甚至不是完成的新月,代表这人几乎将恩赐消耗完毕,可见他当时已经大半身子进了墓地,又被恩赐与那位医生抢了回来。
她曲指轻敲,那印记便碎成光点汇聚于她的指尖,白秋夜以光为墨,迅速描绘了两句符文。完成之后,她再次敲碎符文,混入自身的一点能量,将其凝聚为一枚新的印记——新月内部多出了一轮下弦月。
白秋夜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手心倒转,将印记放回青年的识海里:从现在起,残留印记正式被她修改成了祝福。
如果这个人有足够的天赋,她刻入的两道符文术式应该不需要任何解读就能学会了,能够如本能般使用。
“请不要对我的患者乱动手脚。白小姐。”声音从后方传来,白秋夜转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灰眸的医生。
“你在一分钟前就到了门外,现在才来阻止我?”白秋夜漠然回应道。
早在第一次见到这位医生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人有点与众不同。就像一缸红金鱼里混进来一只金红鳞的,倒也并没有多明显,只是会有一股违和感,迟钝的人可能一无所觉,敏锐的人没法想太深,但作为“异常”的医院,白秋夜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医生有问题。
一分钟前,她光着脚在走廊里寻找这个房间,并没有刻意压制声音,只要听力正常,几乎都能发现有人在走动,而费奥多尔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等到她完成了印记重修后才出声阻止,很显然这一句阻止也只是做做样子,她并不在意这个患者怎么样。
白秋夜记得这个恩赐的效果,扭头用手指勾开青年的病服,果然在心口处看到了一点未愈合的痕迹,触摸着仔细感知,确实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在慢慢强劲起来,不再是记忆里那种虚弱犹如风中烛火那样微弱。
“相信了?”费奥多尔抱臂,微微歪头。
“我信不信对你没有影响。”白秋夜将衣服扣回去,接下来的质问却忽然停了停,改了口:“有什么事,你原本应该是朝我病房走的。”
“不愧是月狼,哪怕力量尽失,仍然保留着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和身体素质,穿腹伤仅一天就能下床走动了。”费奥多尔笑得亲切,她长得好看,看上去相当无害,美中不足的就是那股显于脸色的疲惫,叫人怀疑她随时会倒下。
白秋夜没说话,她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从哪知道自己的种族名字,追问这个问题会暴露她对现在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事实。她真正转过身来,微微抬起下巴,等待费奥多尔提出要求。
“白小姐应该知道,这位先生欠了我很多钱,”医生笑着拉开陪床的椅子坐下,态度亲切的像是在闲聊。
“而如果说您能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我会很乐意削减一部分债务,”女人身体前倾,将手覆盖在对面白发的上面。
很冷。白秋夜下意识后仰了些微,却没有躲开——女人的身体素质不能够对她造成伤害,她只是不习惯肢体接触。
也是,青年的身体状况称得上病入膏肓,几乎随时都会死去,而不会被任何人怀疑。这位医生从死亡手边抢回了他,自然能够索取代价。即使在她看来这种“病症”有些蹊跷,在实力尚未恢复的现在,她无力改变任何事。
更重要的是,她的计划让她确实没法眼睁睁看着青年死在病床上。
白秋夜的喉咙有些干涩,她眼神幽幽的瞥向费奥多尔关节有些变形的手——代价,这位医生又会索取怎样的代价?
“说来听听。”稍稍犹豫后,白秋夜出声询问。
费奥多尔被她逗笑了,拍了拍手示意一早等在门外的伊娃进来,月狼瞄到孩子的手上端着托盘,而托盘上的玻璃匣子里有什么东西闪烁着奇异的光。在看清拿东西的同时白秋夜的脊背绷紧了——细小的月光色晶体,以一种奇怪的频率微微振动着,就像是曾经包裹这具身躯的晶棺。
“没事,只是一块普通晶体。手术没有风险,只是睡一觉的时间,醒来之后你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我可以打包票。
“但是,”
费奥多尔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
“如果你不同意……本人将不得不停止对于夏先生的所有治疗手段,毕竟诊所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外界的资助,白小姐单方面解除合作关系的话,在我上司那里可不好交代呢。”
哦,他姓夏。白秋夜对自己找到的重点感到好笑和无奈。
滋滋的电流声偶尔响起,这间病房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白秋夜垂下眼睑,夏遥旭的红发纠缠在洁白的病床上,氧气面罩里规律消长的雾气仍昭示着这家伙生命的顽强。
咚,咚,咚……
是微弱却清晰的心跳声。
让这个异物扎根在灰质与皮层之下,以换取夏遥旭生命的维系,这笔交易是否值得?
克莱尔身上刺出的结晶每时每刻都会带来痛苦,血管、神经、肌肉被挤压,皮肤被刺破,从中长出淡红色的石头……但这块结晶并非如此。
包裹着她的晶馆从未侵犯她的躯体,她在其中沉睡的原因尚且未知,却能够明确这个行为的目的并非源自恶意。或许是保护、或许是封印,无论如何,她都已经离开了那具透明剔透的棺材。
她又记起一些事,在遥远的童年,这具身体曾被婴儿手臂粗的半透明长钉刺穿胸腔,执行者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让她觉得不服又必须承认的一个事实?
她闭了闭眼睛,将记忆放在一旁,望向托盘:“容我询问这晶体的用处。”
“监测。”费奥多尔大方地向她介绍玻璃匣子中晶体的作用:“它能让我知道你的生理状态、使用能力时的身体变化……仅此而已。
“我没有对你说谎的必要,我们各取所需。”
白秋夜看着她眼下的疲惫,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终于应允了医生有些无礼的条件。
费奥多尔此时才从椅子上起身,她绕过白秋夜径直走向上面满是仪表和按键的箱型显示器,几声“咔哒咔哒”的动静过后那股爆鸣一样的电流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缓的呼吸声与液体在狭窄管道中穿行的声音
“这就是夏先生目前胸腔内的循环环境,一切正常,恢复良好,不用担心。”
“至于您…白小姐,您或许有兴趣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医生凑近了她,白秋夜感到有温热的吐息落在颈侧,“我们可以多聊聊那个漂泊的国度和困顿于时间中的历史……您一定感兴趣。
“盖林西斯,的确是个好名字。”
白秋夜离开时天色已晚,在云层之上月亮正散发着光芒,微光透过云层,让她看得见面前的路。
在费奥多尔那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说实话,她感到了疲惫。
这个医生知道的东西很多,比她想象的多,她一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消息来源不会是本土世界的生物,选择合作目前看来十分正确。
不过那些试探或探究的讨论让白秋夜察觉了两件事:
一、她记忆里有许多陌生的画面,它们发布的十分混乱,但可以被整理成完整的记忆。这大约不是臆想症或记忆修改,而是有谁故意为之,只是原因与目的全都未知。
二、这个世界被费奥多尔以及某些“外来生物”称为灾继,似乎是因为天灾末日不断,本土居民又鲜有觉醒之人,世界本身还只许进不许出,让一些生物心生怨念才起了个坏名。
这么看来,被她修改印记的青年确实是个稀有玩意,放他过去,再想找到一个空隙化世界环拥有者可不容易。
赞美母神。她至少不用东奔西走寻找离开灾继的门钥匙。
寻着费奥多尔告诉她的方向走,以白秋夜的脚力,找到克莱尔的小屋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她伏在一棵灌木后,没看到屋子里有光。
出门了?白秋夜听着周围的虫鸣,忽然一声狗吠让她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老猎人提着两只兔子开门进了屋子,接着打开了灯。
白秋夜站直身体,微微皱眉,她曾告诉过克莱尔,最近不要开灯,她那时肯定也听见了,是没放心上吗?
她绕过灌木,敲响了木门。
猎人开了门,脚边的狗狗轻轻晃着尾巴,吐着舌头与主人一起来到门口,她长着皱纹的脸上露出惊疑,试探地问道:
“你好?”
“啊……”
“请问你是?”
“……抱歉,找错人了。”
白秋夜在第三个问题前转身离开,背后泄出暖黄光芒的木门犹豫了一会后,慢慢关上。她安静地踩着月光和草地离开,比来时慢了许多。
哼,怪不得费奥多尔询问治疗费的对象是患者,而不是请求治疗的人。
费奥多尔的诊所里,方片显示的时间是五月二号,克莱尔的小屋里,方片显示的却是四月二十八号,时间倒流,此前的三天内发生的事情全都不作数。
好吧,既然如此,先去找个能住的地方吧,距离这里应该有个废弃村庄,食物马上就能解决,让我找找——
嗯……东边偏北。
白秋夜她踢了踢触碰脚腕的野草,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双臂放下时,胸口沉闷的情绪也一并消解而去。她环顾四周,寻了一根又直又长的木枝,掰断一部分让一头变得尖锐,勉强能够当个武器。
根据她第一次四月二十八号感受到的血腥臭味,这附近有一头受了伤正在游荡的野兽。先前她用常规认知告诉克莱尔用火焰保护自己,但并不确定这对灾继的野兽能够管用。
原本她打算将那头野兽交给克莱尔处理,自己再去狩猎其他用于献祭的祭品,现在克莱尔不认识自己,也不用顾虑仪式需要避人耳目,省了她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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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一头受伤的野兽并不困难,白秋夜循着痕迹与气味,很快就看到一头趴卧在溪流边舔舐伤口的雄狮子。
它的鬃毛几乎全部晶化,脊椎到尾尖覆盖着一层甲壳般的晶体,牙齿与四爪同样晶化,已经不能收回,锋利的爪子常年外露。在它后腿处有一片焦黑,皮肉翻卷,毛发被烧焦,后爪几乎全部断裂,只剩短小的一截藏在肉里。
白秋夜拉伸了一下身体,感受着自己现在的孱弱,面无表情地举起木枝作投掷姿势——她没心情和一头狮子缠斗,只想快点解除身上的限制。
深吸一口气,白秋夜手臂肌肉绷紧,一步踏实,在那狮子警觉回头时,木枝宛若离弦之箭般飞出!
噗!
狮子痛叫起来。木枝刺入了它的胸口,只没入三分之一。白秋夜毫不意外,毕竟那只是她临时折下形成的尖端,没有经过打磨,锐利度不够很正常。
她垂下双臂,走出藏身的灌木,十指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而坚硬,平静地看晶狮子发出咆哮向自己冲来,与人类头部相同大小的前爪往她头部拍来!
这一下若是拍实了,整个头骨都会碎掉,可惜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白秋夜忽然停步矮身,狮子的前爪擦着她的头皮过去,带起几缕白色发丝,几乎是下一瞬,她下肢发力向上跃起,来到了狮子稍上方,在空中拧腰甩出一腿,带着极大的力道抽在狮子的头上。
伴随着令人不适的骨折声音,晶狮子整个被她抽飞数米,砸在地上翻滚几圈才停下,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呼——”白秋夜轻轻落地,扭了扭脚腕,叹出舒畅的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确认晶狮子死透,她拔出木枝,就着它还温热的血开始画起仪式阵。
实在太过熟练,她只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将晶狮子放在仪式中,她将十指交握,拇指指根抵在额头,开始念起神明的伟名:
“白金的狼群母亲;
星空的引路指针;
虚灵月的护佑者啊。
您的子女祈求您降下赐福,打开‘四锁其一’,让此身获得解放。”
一片黑暗的视野中,浮现出天空中的皎洁白月,她似乎穿过了厚重的云层,漂浮在了这轮半月面前,而后,半月开始“转变”,白金的满月替代了它,温暖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体上。
「您仍然如此慈爱。」
伴随着赐福的给予,白秋夜衣袍下心脏处浮现出一片纹身般的疤痕,它从心脏处一直覆盖了整个左肩,又从胸口向下,覆盖了左腹部。
整片疤痕实际上就是月狼的神化形态,狼相似的生物。
在疤痕的眼、头、腰、尾部分有四处涡眼,疤痕仿佛旋涡般聚集、纠缠,这就是“锁”,而母神的赐福便是在治愈和消解疤痕与“锁”。
狼尾处的“锁”迅速消失,疤痕的的四分之一消失,白秋夜很快感觉到一股暖流充盈身体,身边的光元素也终于能够与之交流——她对光元素的亲和力回来了。
赐福结束,她也打算结束仪式,唐突地,宛如平静的湖中坠入飞鸟,不算强烈的波动扩散开来,她稍有诧异的回头:
红发的青年正在下沉。
并且很危险的没有提出任何请求。
茫茫荒野上,阴云密布,阳光透不过一丝一毫,分明是正午时分,却湖昏暗得如同临夜七时。雷声闷沉,细碎的光随着闪电一起闪烁,新一轮的降雨即将来临。
少女自树荫下醒来,草叶随风晃动,一次又一次飘过她裸露的皮肤,带来些许痒意。
风一刻不停地跑过,带来泥土和水的腥味,耳边是自然的白噪音。即使腹部的伤口仍然在身体里扩散出一阵一阵的剧痛,她也抿紧了嘴唇不发出声音,只是不想打扰许久不曾体验的安宁。
她感觉到渴,她感觉到饿,她感觉到虚弱,她感觉到不安。血液仍然在缓慢渗出,她在这里倒下之后便感觉到无力起身,或许是失血过多,或许更糟一些,某次攻击伤到了她的腰椎。
可她感觉到自己活着,从深海般寂静的黑暗中醒来,从无法自觉的沉睡中醒来,少女呼吸着,仰起头,清冷的脸上淡淡地溢出情绪,似哭似笑,那是混杂着解脱与遗憾,还有那么点埋怨的表情,很快她闭目梳理了情绪,重新睁开眼睛,思索从眼中流露。
雷雨快要到来,至少要避免直接淋雨,不致命的伤口再被雨水浇一下必然会恶化。
她尝试挪动身体,尖锐的疼痛将肌肉都绷紧,女孩努力放松身体,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抓住一簇草植——
沙……
有踩过草叶的声音传来,少女如一头警惕的孤狼般别过头,她的白袍染了血,或许是有野兽寻着血腥味而来——她捏了一块锋利石片在手中,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凶狠的望向来者:
提着猎物的老猎人带着她忠诚的猎犬,错愕的看着荒野上凭空出现的女孩。
少女微微瞪大眼睛,不知该庆幸还是警告。
饥饿如风吹过的火般灼烧她的胃,她的目光被老猎人腿上的突出晶体吸引,又被死去的兔子夺去视线。
猎犬乖巧地在老猎人脚边转了两圈,然后晃着尾巴坐下。老猎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白袍上的血迹,稍稍犹豫后,她从腰包里取出两块肉干,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少女,手指捏着探出去——那猎犬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少女怀疑地看了看肉干,又怀疑地看了看猎人,随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她对着猎犬,唇缝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汪!”猎犬突然叫了一声,漆黑溜圆的眼睛看着女孩。这一声吓得老猎人手一抖,险些没掏出猎枪。
少女紧紧皱着的眉松开了些,她看了眼紧张的老猎人,伸手取走了肉干,没碰到老猎人的手指,也没有说任何话。
野兽的孩子?老猎人猜测着,想起来家中有几篇讲述这类特殊人群的故事书。她又掏出几片肉干,这女孩看上去真的很饿,又硬又柴的肉干被她几口就吃完,她甚至还想再要。
几乎把身上的所有食物和水都给了这女孩,老猎人才记起今天的狩猎计划:她接了订单,要打两只兔子回去交差。
就当她提起猎物和枪,准备招呼猎犬离开时,少女忽然开了口,那声音就像秋天絮状卷云或剔透的水流,发言带着些生疏和确实的谢意:“谢谢。”
老猎人差点把脖子闪了。
扭过头,那女孩漂亮的琥珀眸子清亮,似乎隐约散发着微光,正注视着她,而她的猎犬正用鼻子蹭嗅女孩的脸颊。看着女孩伸手抚摸猎犬的脑袋,浅浅的微笑在那张年轻而精致的脸上晕散。
或许是年过五旬人老心软,老猎人思来想去,决定把这女孩带回去,反正交单时间是一周后,客户不急她也不急。
这个时节正是猎物生息繁衍的时候,一周内有很多机会捕猎它们。
于是老猎人第二次蹲下,这次她不再带着戒备,而是轻声问道:“你需要住所吗?”
少女点点头,意思是需要,很快她又补上一句:“我会付报酬。”
老猎人失笑,她可不觉得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二十的白白净净小姑娘能付出什么报酬,这个年纪的城里人还在念奇怪的数字公式呢。
哦,看这发色,她是个异能者,伤好了打猎都不用自己那么麻烦。
“走吧,快下雨了。”克莱尔背起她,把雨衣盖在两人身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变大,碎雨和水汽很快隐没了两人一兽的身影与这片小树林。
残留在草地上的血迹很快也变得模糊,随着雨水融入土壤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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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吗?”
宋柳城向玻璃门后的大厅探了探头,眼睛一瞟便收回,看向面色不善的绿眸小女孩。
“……”伊娃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又看看身后的玻璃门。
经过一番心里建设后宋柳城还是推开了那扇毛玻璃门,这时他能看到门后大厅的全貌了。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像是普通医院的样子。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浅淡的木质气味,他抽抽鼻子,看向了从进入地下设施起就一言不发的女孩。
“女士不在这里,”伊娃小声道,她眼睛匆匆扫过昏暗的厅室,“你要找她,我带你去。”
宋柳城点点头,顺从的由绿眼睛的孩子拉过袖口,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继续深入。
谢天谢地有人带路,这破地方简直是个迷宫,而他是个没记得带上线团的倒霉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走过一扇一扇制式统一的门,伊娃的步伐就愈加轻快,鞋底踏地的响声伴随着偶尔会有的仪器运作声回荡在走廊中,宋柳城默默计算着步数,25,33,97……他没能继续数下去,转角过后是又一个熟悉的转角,连接一段相似的走廊,在几乎不曾变化的景色里,时间和数字很快会失去意义。
就在宋柳城走的几乎麻木时,伊娃停下了。
女孩示意他站到一边,自己则轻轻拧动门把手——
“女士,有人找您。”
少女清亮的音色撞进了这间沉默的屋子,宋柳城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结构碰撞声,随即目睹了半透明三方晶系组成的一对镰足退入门后死角,愕然间他将头缓缓抬起,与一双灰眼睛对上了视线。
“别来无恙,宋先生。”
女人同上次见面比起来脸色差了些许,她挥挥手示意伊娃过去,然后从桌上抽出一份盖了红戳的文件。
“如果是问夏先生的状况的话,尽管需要继续服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类药物,他再过三天就能彻底脱离呼吸机和维稳针剂……
“另外,虽然我不觉得你会闲到有空探病,但至少不该空着手过来,宋。”
宋柳城被费奥多尔盯的不自在,仿佛女性正用眼神责问着他。年轻的职员抓了抓头发,还是将彼此拜访的目的和盘托出:“抱歉……伏先生让我接夏遥旭离开诊所。鉴于接下来可能会有政府的人来,如果他被带走,我们将无法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以及……”
宋柳城闭嘴了,他注意到女人渐渐蹙起的眉头,年轻人有些尴尬的立在办公桌与房门之间那段走道上,他的确不清楚这样的诉求到底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他递给费奥多尔一个小心翼翼且富含疑惑的眼神,希望这位医生能够理解。
“伏虺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为你们放行,”医生用圆珠笔敲敲桌面,把宋柳城的思绪拉回一些:“我并不反对你们将夏遥旭转移,但我同样需要考量莫尔科什的抗压能力,
“如果伏虺能保证政府和‘北边’不会借此联手来找麻烦,我当然乐于为同僚分忧。”
她这时没在看宋柳城了,直往职员右侧腰包的地方盯,那双灰眼睛眯起,在顶灯的照射下泛出些光色,接下来费奥多尔十指交叠撑在桌面,她问话的声音和走廊空气一样的温度:
“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去?”
腰包传来处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接下来是纸页的窸窣。
宋柳城愣了愣,崩溃说道:“老板,你监听我!?”
“别说的这么难听,出这个主意的可是小熙。”带着电流声,不算清晰的声音从腰包里传出,名叫伏虺的男人正靠在沙发上倒垂着脑袋睡眼惺忪,他似乎永远都睡不醒,总是哑着声音说话。
宋柳城只庆幸自己一路上规规矩矩的,没说什么怪话。
“别来无恙啊,女士。”伏虺笑吟吟地在那头说话,语气语调有点贱有点装,“这确实不太礼貌,所以这次超额的资金申请我不也给你过了么。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向夏家小孩收取手术费的事儿呢。”
费奥多尔沉默地望着腰包,好似透过那黑色布料看到了一双不带笑意的紫色眸子。这人总有自己的方式拿着情报,这事儿她还只是做了个账单,那夏家小孩也根本没醒,她连说都没说过,就被伏虺拆穿了计划。
空气一下沉重起来,宋柳城站得挺拔,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心里在想工资会不会完蛋。
伏虺顿了数秒,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忽然睡着了:“嗯…这事稍后再说。第一,关于政府和‘北边’,我确实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来找你麻烦。
女士,你知道我的。”
费奥多尔换了个姿势,圆珠笔又开始敲击桌面,一些记忆浮出海面,于是她点头认同:“小孩长大就不乐意吃亏了。”
“您那是贪。”伏虺乐呵呵地怼她。
“第二,夏遥旭的债权给我三分之二。”伏虺紧接着说道:“女士,你恐怕必须答应。那些超额的资源申请和私人小实验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你过分了些,他还不起你那添油加醋的账单,而我需要他帮我做事。”
费奥多尔浅笑一声,在她显出疲惫的面孔下看不出来一点温度:“呵,只是换了个人牵着拴狗的绳子,你还是那么会感动自己。”
“去准备一下药剂。”她对伊娃说道,再次转向那黑色的腰包:“还有事吗?大金主?”
“没啦!”伏虺微微扬起声调:“下次我会换个礼貌的方式与你洽谈的,女士。”
一阵杂音后,腰包里再无动静。
而伊娃已经带着准备好的药剂回来,又凑去费奥多尔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这位女士慢慢站起,灰眸看了宋柳城一眼:“你还在这干什么?本诊所不提供住宿服务。”
“我三天后再来!”宋柳城立刻转身,带着还没缓下来的心脏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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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夜从短暂昏迷中醒来,她先看到了不认识的天花板,灯没亮,窗帘也拉着遮光。
种族给她的强健身体让她不至于因腹部的重伤威胁性命,却也逃不了残疾和病痛,如果不是克莱尔,她或许必须要向神明祈祷赐福才能活过感染和并发症,而且大概率逃不了半身不遂。
腰腹的痛感已经减去一点,掀开被子,闻到一股药味,她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原本的白袍已经被脱掉,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简单的衣裤,宽松了些,半个肩膀都在外面。
她把被子盖好,细细听了听——树叶在响,但不像被风刮过;草叶被踩过的声音,四只脚,不一样的重量,接着有人说话:
“您来的真快,我才把无线电发出去没多久。”
“人在这里面?”
“对的医生。”
对话简短,没什么信息。白秋夜下意识想装睡,想了想,最后把脸偏过去看着门。
克莱尔首先推门进来,身上已经脱下了猎户装备,一身布衣宽松简朴。看到她醒过来十分惊讶,转念一想,这姑娘是异能者,他们恢复的快,于是便了然,说道:“你已经醒了?医生来了。”
身后跟着的“医生”越过老猎人,掀开她身上的被子衣服,又解开绷带,一对灰眸打量了伤口一会儿,便放下手中的箱子。
白秋夜顺从地任她摆弄观察,看着这人打开取出一支注射器,颠倒着看了看里面的液体,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就要按她的手:“克莱尔…女士。”
她生硬地遣词造句,声音低而虚弱,却叫人注目。
克莱尔带着惊奇看过来,很少有人会对猎户称呼“女士”,她上前几步问道:“怎么了?哦,这是医生,你放心吧。”
白秋夜安静地注视了她几秒,金眸里的情绪变了三变,叫人心慌疑惑,又很快将视线移开,望向窗户:“最近,要小心。晚上,不要点灯,没办法的话,用火。”
老猎人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窗户,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应道:“好。”
白秋夜听她答应,眼睛才逐渐闭上,老猎人扭头一看,果然是医生将药剂推了进去:“医生……”
费奥多尔一边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说道:“她得到我的诊所去,这里条件不够。”
“那拜托您了医生。”
“嗯。”
作者:苑竹
免责声明:笑语
由于作者有独立世界观和故事,本篇部分内容与该连载世界观相关,但不影响故事的阅读,且与后续其他作品无关,除非作者特别声明。(连载故事会单独发在作者主页,客官不如赏光一看)
作品中任何人名、地点、三观等皆为虚构,仅为故事本身服务,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本篇打磨不够,观看建议:不要带脑子,当乐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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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刚下过雨,阴沉的天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个上午,临近下午时又是一阵小雨,现在,灰蓝的云又低低地压下来,漏几滴无伤大雅的水点下来徒增紧迫。
宽阔的客厅里只有一个人,白秋夜半躺在摇椅上,手上捧着平板终端,纤长的手指快速点击着屏幕各处,白发从脖颈两侧披下,两条白线连接着平板终端和她的双耳,琥珀色的双眼似乎专注地看着屏幕,指尖的点划戳也保持着精准度,意识却飘飞的厉害。
她面前还放着一杯凉茶,它在一小时前,它还是热的。
一局令人眼花缭乱的谱面结束,白秋夜摘下耳机,用力向后伸了伸脖子,第三次看向阴沉天光下的别墅花园——塞维斯身影在果实植株里若隐若现。
一小时前:
“瑟琳娜小姐,欢迎。”看上去很年轻的管家对她弯腰颔首,两鬓的白发从打理整洁的黑紫色发丝露出些许,音色偏低偏老,白秋夜还能从他身上闻到刻意喷洒的淡香水味,那是一款名为“满月”的香水,在几年前就停产,市面上并不多见,而在这里被她闻到,显然不只是因为富人的讲究。
“鄙人名叫阿尔瓦▪莱斯文,担任安迪▪塞维斯老爷的管家。老爷已经将事情告诉过我,请往里来。”
白秋夜微微颔首,这就算打过招呼了,她原本打算弯腰回礼,但既然阿瓦尔身负“满月”,态度又如此恭敬,那她就以月之神女的身份走这一趟。
她惊讶于阿尔瓦的谦逊态度,虽说她已经向安迪▪塞维斯坦白了身份背景,却没想到他如此信任这位管家,不过猜想一下就能知道,阿瓦尔▪莱斯文这个管家,恐怕也是与塞维斯一样的界外来客。
白秋夜抬步向宅邸里走去,她本身就是被请来这里听一个故事的,有关安迪▪塞维斯为何希望合作,以及他的归乡是否为谎言。
宅邸很大,却没有到离谱的程度,装修简单干净,甚至有数个房间盖着防尘布,清冷的不似住所,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对这里太过上心,连伪装都懒得做。
不过在穿过客厅时,她看到了宅邸的花园,里面种着许多果树和果植,远处甚至能看到疑似作物的植物们,这令她感到了新奇——
一般会有人把花园种成果园吗?这就是有钱人?
阿尔瓦管家领着她来到了二楼深处的主卧,白秋夜实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塞维斯总喜欢当甩手掌柜,无论是他名下的二反六芒星,还是黑火十字研究所,他都只当了个名义上的管理者。
就算是白秋夜这般厌恶工作,当年撇下教堂出逃游玩时,都是把属于自己的工作全部做完了才跑的。
阿尔瓦轻轻敲了敲门,指节在门板上叩第一下时,白秋夜感知到了一些怪异的异能波动。
“进。”
安迪▪塞维斯的声音比她在二反六芒星的办公室里听到的要低沉很多,带着些慵懒和疲惫,而阿瓦尔只是按下门把,在白秋夜略带诧异的目光里,以堪称无礼姿态闯了进去,并以一种老父亲的语气教训道:“分明是您发出的邀请函,却还要客人走入您的卧室谈话,您最近未免太过失态了!”
一身黑紫色正装的安迪▪塞维斯满脸无奈地掩住耳朵,黑蓝色的发丝披肩垂下,发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星空般带着粘稠感的状态,在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里显得十分梦幻。
那难道是,记忆的质感……白秋夜表情未变,心中一瞬做出了判断。
阿瓦尔并未直接开灯,而是娴熟地绕过床与桌子,将房间最厚重的窗帘拉了开,下午的阳光洒在阳台上,照耀着花盆里生长状态良好的番茄株,顺便照亮了整个房间。
“唉……”安迪▪塞维斯眯起眼,发梢的异样在阳光出现前便消退干净,他干脆转过身,看向了白秋夜,又露出了他那好看的假笑:“见笑了。”
白秋夜嗤笑一声,笑容明媚:“哪里,谈正事前需要一些娱乐节目活跃气氛不是吗。”
“呵呵,神女所言极是。”安迪▪塞维斯转头吩咐道,“阿尔瓦,帮我收拾好,再准备一间客房。”
“已经准备完毕了,老爷。”
言毕,安迪▪塞维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还是假笑:“我们移步吧?”
真是演技不错的一对主仆。白秋夜转身走出几步,跟在后头的塞维斯配合地加快步伐来到前头领路。
——
一间装修极为朴素可以简称没有的房间:
“我来这里不是看你演戏的,塞维斯先生。”白秋夜用颇为无奈的语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耐烦,“如果你不打算坦白,请让阿尔瓦先生送客吧。”
安迪▪塞维斯挑起眉头,十分惊讶的样子:“我以为你是更加温和的人,毕竟那个疯龙崽子那么信任你,就对你一个人软硬皆吃,他可不会被尖刺和威胁驯服。”
白秋夜微微歪头,神色自然,还带着这言论的疑惑:“我对他只是偏爱而已。
况且如果你没有浪费我的时间,在这时候还带着那副不合脸的笑容套话的话,我一向和颜悦色。”
“好吧,”安迪▪塞维斯终于收起笑容,语气语调也不再带着揉搓进去的情绪,当那双眼睛终于不再伪装笑意时,他才真正露出本来面目。
安迪▪塞维斯将手指点在墙壁上,以手指为原点,周围直径三分米如同水波般荡漾出了繁复的线条和符文,或许是塞维斯本土的符文术,白秋夜并不能立刻辨认它们的意义。
“此次特意招待你来到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只有我的宅邸才有完整的屏蔽措施,”他松开手指,钴蓝色眼眸冷漠地看着她,随后上移,穿透了天花板,意有所指,“我不是那种会拿着自己的过去到处乱说的人。”
白秋夜明白他的意思:“祂不会有那种行为。”
安迪▪塞维斯并未反驳,他脚底的阴影涌动,一点影子凝聚成团,仿佛水滴般悬浮在两人之间。他双手虚托着影团,将其往白秋夜的方向送了送:
“触碰它。”
“……”
“……”安迪▪塞维斯叹了口气,无奈而疲惫地说道:“我不擅长讲故事,所以直接让你看我的记忆。”
这就是在主卧里,他发梢呈现那种奇怪状态的原因吧。白秋夜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指尖接近影团。
就在她即将接触到影团时,她的手忽然被安迪▪塞维斯扣住,瞬间她条件反射将手腕一转一扭,反扣住安迪▪塞维斯的手腕后又立刻甩开,脚下后退,要与他拉开距离——
“唔!”
仿佛一根针刺入大脑,从额头开始蔓延向整个脑袋的尖锐痛感在刹那熔断了她的精神,白秋夜眼前一黑,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安迪▪塞维斯上前一步接住了她后倒的身体,神色冷静,眼底幽暗——哪怕幼年与神为伴,失去加护后一次灌入他人数十年的记忆还是会触发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呢。
“……恐怕不会是愉快的梦。”他对着白秋夜最后一点意识说道。
安迪▪塞维斯将白秋夜轻柔地放置在临时铺软的硬板床上,影团静静漂浮在空中,它的主人托着客人的后脑与腰,单手握拳,没有逾越一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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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与一个无名的村落,他们刚刚熬过一场瘟疫,新领主的成年礼即将到来。
但故事需要向后挪动一些才能讲起。
主人公是个天生的异能者,数年前,他满身尘土血泥,在这个村落的小教堂醒来,成为了教堂收留的孩子们里最大的一个。
修女们为他取了名:奥斯卡特。之后他便在村落里生活,和所有的孩子们一样,等待成年,并用劳动赚取吃穿用度。
村落无法在没有领主的状态下生存,商人不会来到这种没有名字的小村落,于是这个小村落在不久后并入了一位领主名下,并交给了他的一位落魄远亲管理。
奥斯卡特在这天爬上了教堂顶端,坐在屋顶看所谓“黑暗的来临”,星空升起的时候他看到新领主来到教堂祷告,太阳并未完全落下,新领主不可能在这个贫穷的村落过夜。他从屋顶滑下又惊险地落在在干草堆上,娴熟地拍掉身上的草根和枯叶,从破碎的玻璃窗中看到修女与领主正在交谈。
内容意外的良善,这位所谓的落魄远亲实际上确实拥有管理领地的能力,她将自己打理很很好,虽然穿着不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奢华,但同村民发白的布衫、修女洗得脱色的神仆装束比起来,显得干净体面。
浅金的过肩长发在脑后辫成团,一顶纱帽掩住了她的眸子与鼻梁,深蓝的简装长裙在跪下祈祷时露出些许白色里衬,祈祷的姿势正确虔诚,与修女们的相处也以姐妹相称,与奥斯卡特这样并无信仰的人不同,修女们对于祈祷的姿势要求堪称严苛,足见这位新领主的信仰纯正。
他不再观察,挥开从影子里冒出的无面人,和以往一样离开了教堂,一直走到村落之外。在村落门口,他看到了马车和护卫,几个不算高大也不健壮的成年人打着盹,车夫则在安抚马匹,完全没有一点警惕的意思。
像往常一样,奥斯卡特在村落周边游荡了几圈便回了教堂,夜晚并不安全,他也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夜游行动。
最小的孩子睡了又醒,很快有踢了踢被子陷入梦乡。在梦话里,蜡烛灯晃晃悠悠地熄灭。
又过去一年,落后的情报终于传到村落,不知是国王还是领民,莱恩薇尔的亲族失去领主地位,被吊上了绞刑架,而亲族被领民们打死。作为第一个成年的孩子,奥斯卡特接受修女和孩子们的请求,前去寻来莱恩薇尔,将其带入了教堂藏了起来。
暴怒又愚蠢的领民入侵村落,而在奥斯卡特布满冷漠和杀意的注视下,没人敢进入教堂在神的注视下宣泄“正义”。
有人认出他是操纵影子屠杀前往落魄领主队伍的黑发人,很快,外强中干的领民们便高喊着“革命”随着一个体面人离开村落,而那股气焰和怒火还带走了一些人同他们一起“执行正义”。
事情平息后,莱恩薇尔将名改成姓,作为修女生活在教堂。领主死去后,来自其他地区的交流越来越少,听得到的消息都零碎夸张,一边成了桌上谈资,一边变得更加夸张然后接着传播。
这之后的几年,事情没有变化,莱恩薇尔既没有带来好处也没有带来压迫。不过奥斯卡特时常趁人不注意爬上屋顶的事情败露了,发现者是莱恩薇尔。
三番两次规劝无果后,样貌可人的修女小姐被同化成功,也加入了看“星空升起”“黑暗来临”的队伍里。孩子们偶尔会从她那得到甜果,用来保守她与奥斯卡特夜游秘密。
他们早就不是朋友,事实上在奥斯卡特因为好奇乘上马车来到女领主的宅邸,因为宅邸的破小震惊,脚滑摔下车顶时,莱恩薇尔就记住了他的脸,她邀请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进屋处理膝盖和手肘的伤口时,他还试图用装傻说自己只是路过的旅人。
“哪有旅人会爬上教堂的屋顶?还从马车上摔下来?”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翻滚落地十分完美,但每次莱恩薇尔拿这件事揶揄他时,他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截至莱恩薇尔藏入教堂的几年里,奥斯卡特去过137次她的破小宅邸,从树上摔下来21次,控制影子打理她的小果园22次,听故事睡着31次,聊天聊过头差点来不及赶回教堂103次,以及带无聊的领主夜游61次。
奥斯卡特时常疑惑为什么自己在日记里记得这么清楚。
众所周知,莱恩薇尔拥有一个小果园,而奥斯卡特不让孩子们进去捣乱也众所周知。修女们对此见怪不怪,孩子们对此表示习惯就好,下次还去偷吃,反正他们嘴硬心软的奥斯卡特哥哥一定会允许他们小小偷吃一下。
孩子们嬉皮笑脸地往他口袋里塞着“宝物”,而奥斯卡特瞪了他们一眼,比出五根手指,意思是只许摘五个。
“赞美莱恩修女,她慷慨给予我们甜美的果实。”
日子过的很快,人们的生活好像蜡烛熄灭后的灰烟,普通、忙碌,对不幸熟视无睹。
——————
“卡特……帮我剥……”浅金发的年轻修女躺在少年的大腿上,橘红的果实被她凑到少年的脸边,在他俊俏的脸上挤来挤去。
曾经清秀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俊俏的青年人,黑色的发丝里透着些深蓝,泛蓝的眸子在一次秋日的丰收里彻底变化为了美丽的钴蓝,别着干花的蜡烛灯映亮了漆黑如影的瞳孔。
奥斯卡特接过果实,白了她一眼,在少女得逞的笑声中戳穿果实的皮,将它与金黄的果肉分开,很快,一个干干净净的果实凑到了莱恩薇尔的嘴边,她牙齿轻轻一合,咬住果肉卷入口中,柔软的嘴唇蹭过奥斯卡特的指尖。
他缩回手,装作正常地拿起下一个。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莱恩薇尔伸长了手去捏他的鼻子,脸上带着揶揄的笑,然后看着他的脸被自己揉捏成各种滑稽模样。
“……要你管……”奥斯卡特被戳穿心思,臭着脸小声回了一句,却因为脸颊被揉捏,发音都含糊了许多。
蜡烛灯默默地燃烧着,桌上的橘红色果皮慢慢增多,而一声遥远的尖叫似乎突兀地打破黑暗,又像雨水落入溪流,很快又被夜色融合。
两人都听到了修女们出门的声音。
莱恩薇尔放下了手,将圆润如黑珠般的果核吐出,放入一片完美剥下的果皮里。
而奥斯卡特顿了顿手,将正巧剥好的果实放入自己口中,并未开始咀嚼。
“杰西的妈妈要伤心了。”莱恩薇尔垂眸说道,她在沉默后望向桌上的果壳和果实,指甲尖碰着那果核:“杰西马上就要成年了,她想成为一个母亲,像她的母亲那样把孩子抚养长大。”
“嗯。”奥斯卡特回应她:“她向修女们请教过分娩的各种事,我有看到她害怕过。那天她回去为母亲做了一顿饭,我帮她猎到的肉。”
他在沉默中咬到柔软的果肉,一秒的犹豫后,齿列切开柔软的果肉,甜水溢满了口腔,说道:“明天要准备葬礼了。”
“我以为今晚会平安无事。”莱恩薇尔的蓝眸里带着些麻木与遗憾,“今天可是刚刚收货了好果子。”
但更多的果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烂掉或是被鸟儿偷走了。
——————
奥斯卡特和后来成年的孩子们不同,他不打算离开教堂,为了报答修女们的养育,他接手一位老护卫的工作,有了正当理由在入夜后出门游荡的权利。他还有了一间单人房,不想自己走路的时候,影子里的无面人会帮他巡游村落附近。偶尔,他门前会留下一盏蜡烛灯,底下是一些可食用甜花或是一些果子。第二天,他会去把灯还给莱恩薇尔。
夜晚并不安全,村落里虽然有守卫巡游,但是不是就会有人被带走,在原地留下一道夹杂着五指抓地的拖拽痕迹,一直通往村落远处的荒野,偶尔,修女们能够带回一个被带走的人,但更多的则是失踪,最后只能在教堂后立一块墓碑。
杰西最后也没被找到,她的母亲在第二天的夜晚自杀身亡了。
莱恩薇尔说她们就像果实,杰西是杰西母亲结出的果,也是杰西母亲生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与依靠,在这个勉强自洽的村落,只有这么一点甜蜜能够支撑着人继续挣扎活着。
奥斯卡特隐约感觉到她在隐喻什么,但他并未感到所谓悲伤。他在教堂长大,已经见惯了这种事。在葬礼上只是平静地念着祷词,那特意捏造出来的语气起伏能够很好地混入悲伤的村民里,,如果每个死者他都要悲痛一番,现在站在墓园里主持葬礼的早就换人了。
每一个劳动力的损失都在为秋季的收获增加压力,而秋季短暂,很快冬天就要到来。或许奥斯卡特能够远行狩猎野兽,但他不能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力量。从以前开始,他就只会偶尔打猎,都用来给幼小的孩子们加餐补身。
冬天来临的很快,秋日收获的粮食勉强足够人们熬过下雪天,在满地白色的夜晚,村落从来没受到过攻击。
失踪还在发生,但人们脸上的悲伤里已经开始混入侥幸。大家都心照不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期待过能够少一张吃饭的嘴。
奥斯卡特照常出门巡游,他回头,看到在下着小雪的日子,偷偷从床上爬起在窗户上探头探脑的小孩子。
他看到那个稚嫩面孔身后亮起的烛光了:有小孩要哭了。
奥斯卡特嘴角上扬,一脚踩入积雪里。
雪花飘的慢,偶尔有风刮过,几片雪花停在他的睫毛和脸上。直到回程时,他的心情仍然很好。
事实上,村落里没人想过,除了夜晚不知名的“偷人鬼”以外,还有其他东西能够杀人。
毕竟,这是个勉强自洽的村落,因为粮食不足,人口也总是增加不了,连教堂的修女们都需要下田干活,除了莱恩薇尔,甚至没有多少人接受过正经教育。
土地贫瘠,不会有什么旅人路过,而因为缺少商队和其他通讯方式,消息传播到这里往往已经不在应时,所以当火烧起来,刀砍在身上前,他们都不知道今年冬季的其他地方正是饥荒。
火焰烧化了雪,脆弱的房子塌或倒,奥斯卡特被逃出来的村民扯着,迷茫地看着自己常坐着的屋顶也亮起火光。教堂里总是有些值钱的,它们可以用来和其他教堂换取钱财和粮食,但里面的人却必须要杀掉。
他看到夜空被火照亮的样子,莱恩薇尔带着几个孩子从教堂墓园绕出来——顶上就是倒下的木板和梁子。
奥斯卡特猛地挣脱了村民,耳边听见村民大喊着他的名字,说着“着火”和“危险”。
但他并不在乎,他只觉得心脏里有根线崩直了,快要断裂。
他分明在跑,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动,钴蓝的眸子睁大,只能看着那些被熏黑的木头砸下来,把几个小小的身影埋在下面。
这次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呼啸的风和狂暴的影子仿佛忠实的仆人般跟随着他冲向雪中的火光。
——————
涌动的影子抬起熄灭、积了些雪的木头,村民们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一片焦黑与白色中,影子纯黑的颜色显得刺眼而不自然。
有人想到了夜晚,开始与旁人说出猜想:有人想要上前,却犹豫着该不该做第一个。
很快,奥斯卡特看到了修女统一穿着的洗的脱色的神仆装束,他愣愣地看到金发女孩沾着焦黑的脸,影子帮他抬走重物,他还看到她臂弯下昏迷的孩子。
终于有人上前了,他们试探着影子,小心翼翼抱走了还活着的孩子们。
人们看着他身边可怕的影子一点点变回普通的影子,终于有人出声叫他的名字。
奥斯卡特颤着手,他从未如此害怕触碰莱恩薇尔。
他的指尖碰着了双目紧闭地金发修女,随后便是指腹,接着是整个手掌。
他意识到,那双温暖的蓝色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人群在等待他的指挥,奥斯卡特抱起莱恩薇尔,感觉不到在说话的是自己。
他说:
“他们需要葬礼。”
——————
他与莱恩薇尔走入一片混乱的果园,大部分植株都被胡乱折断,橙红的果实不剩多少,几乎全被抢走。
奥斯卡特在空白过后思考着如果,眼眶通红,却一滴眼泪都无法流出。
看着努力对抗风雪的绿叶,他无理由地想道:失去了果实的母株会悲伤吗?
他不知道,莱恩薇尔说万物有灵,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只剩了一具皮囊。
奥斯卡特将脸贴上莱恩薇尔冰冷的额头,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容从他嘴角扯出:
“其实那果子的皮也能吃的哦……你肯定知道,我看到过你吃它的……”
“太浪费了,薇尔……修女会说教的……”
…………
奥斯卡特在这几天里,第二次走入墓园。那疯狂混乱的火焰也烧到了墓园里,有几个老旧的看不清名字的墓碑断裂塌掉,不过里面没有遗体,记得他们的人也不多。
尸体被村民们搬运至此,所有人都默契地铲开积雪和泥土,直到快要黄昏,奥斯卡特能够才站在人群面前。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祷词,熟悉到发着呆都能背出来的词句里终于失去了捏造的情绪起伏,语气平静地仿佛莱恩薇尔还站在人群中祈祷死去魂灵的安宁。
葬礼结束的很快,人群散的也很快,大家都想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孩子们被各自分配了家庭,醒来前都被小心翼翼维持着那副睡着的模样。
莱恩薇尔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金发打理地干干净净,而身上的焦黑痕迹也已经被擦拭干净,她似乎只是睡着了,表情安详,宁静恬宜。
奥斯卡特一个人填上了泥土,为她立了墓碑。影子缠绕在指尖,他一点一点,无比认真虔诚地刻上莱恩薇尔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笔,他左手死掐着右臂,咬紧了牙,周身的影子起伏不定,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
他挣扎着,不想刻下最后一笔。这时悲伤的感情才从他胸口喷涌出来,不甘和痛苦决堤般冲刷着他的精神,低低的怒音从喉咙里溢出——
奥斯卡特将那一笔在屏住的呼吸中稳稳刻下。
随后,无人的墓园里,有压抑着的哭吼响起,好像是悲鸣,却无法响亮宣告,仿佛是嘶吼,却没有一点愤怒。
村落平静下来,无人照看的孩子回到了教堂,奥斯卡特将他们照料到成年。孩子们对他的叫法各有所爱,昵称和揶揄称呼层出不穷:“猎人”“从不祷告的神父”…最多的则是“奥斯卡特先生”,但没人被允许叫他的名字,那个名被他刻在墓园里,等着主人有朝一日取回它,或是带着它一起在留在泥土里。
直到饥荒蔓延到这个村落,毁灭了所有的生存选项后,空村的小教堂里,奥斯卡特最后一次打扫完教堂,慢慢将门锁好。
他最后一次前往了莱恩薇尔的果园。
“塞维斯少爷。”
阿瓦尔▪莱斯文已经等候多时,按照他们的约定,他该履行自己的责任了。
“走吧。”
安迪▪塞维斯越过阿瓦尔,将一颗浅青的果实放入口中——
太酸了。
影子接住果核,将其包裹,形成了一团半透明的晶体,随后便沉入他的影子里。
————————
她从昏迷中醒来,这是一种已经让她熟悉到厌烦的体验。
眩晕与幻痛一点点消退,白秋夜抬手摸了摸额头,又闭目缓了缓,这才听到雨滴敲打窗户的响动。
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安迪▪塞维斯静静地注视着她,钴蓝色的眸子里幽深黯淡,声音平静,像是熄灭的烛火,:“我已将理由告知于你。”
白秋夜坐起,将衣服递还给他,他看到这位神女外露的些许愤怒与警戒,却没有解释一字——
如果是普通人,有极大概率会被自己的记忆搅乱人格认知,或许崩溃成疯子,或许成为第二个塞维斯然后被他杀掉,又或许记忆会融合,行为处事透着塞维斯的影子,然后被阿瓦尔杀掉。
但白秋夜不同,她认知与灵魂的锚点是他们的族群之神,自己塞进去的数十年记忆连撼动都不可能。
不过记忆与情感捆绑,恐怕她还在努力消化那极端痛苦和死灰一般的汹涌情感。
“呼……”白秋夜脸上的情绪退去,她不需要质疑记忆的真实性,虽然人会因为负罪感或是其他情感自动美化甚至修改记忆,记忆里所谓“大火”、“倒塌的木架”、“偷人鬼”大约是一种隐喻,塞维斯不会将故乡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展现给她看,她也不需要这些信息。
真正有价值的是记忆捆绑的感情,塞维斯再怎么带上面具,在神明加护的眼睛下,他的情感绝对真实。
“解开术式。”她看了看墙壁。
安迪▪塞维斯曲指敲敲虚空,肉眼不可见的波动在这个房间打开了一道缺口。
白秋夜站起身,双手摊开,吟诵道:“白金月光的狼母啊,借用您的名讳,您的孩子在此与……”
琥珀般的眼睛看向安迪▪塞维斯。
安迪同样起身,带着敬畏接道:“塞维斯家的长子、役影人奥斯卡特。”
“缔结盟约,互助互利。
“请您见证。”
————————
“给。时节不太对,但别有一番风味。”
安迪将一个竹编篮子放在茶杯旁,里面是橘红有些泛青的果子,不等白秋夜发问,他就抢先回答道:“这是规矩。”
阿瓦尔▪莱斯文补充道:“见过奥斯卡特的客人都会被赠送的果实。
“您不是第一个,但希望您是最后一个。”
“阿瓦尔。”安迪瞥了他一眼。
管家微微鞠躬,接着后退两步。
白秋夜了然,看着着一篮果实,上面还沾着清洗过后的水迹,她接过篮子,从中取了一颗扔进嘴里,感受着酸甜的汁水从果皮下爆开、铺洒在舌苔,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吃。”
安迪勾了勾嘴角,自嘲道:“可惜晚了。”
他最想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秋夜无情道:“与我无关,但葬礼我会参加。”
“想做一次白事知宾吗?”
“喜葬?”
“嗯。”
“行。”
“知道你是谁吗?”
“夏……夏遥旭。”
“你的家人是?”
“夏溦霖,我的义妹。”
“你今年几岁?”
“十……二十一。”
“看电子屏,现在几点?”
“五月二号,阳时九点。”
眼前似乎是医生的女性在手中的纸上写写画画,夏遥旭打量她:金发,眼睛是灰色,穿着白大褂,上面夹着个大发卡,没有身份牌,衣服兜有揉成一团的手套和笔,手和手腕之间的颜色有点不一样。
鉴于他仍然被绑在这张床上,夏遥旭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并耐心地等待着后续。
虽然疑似被抓到了私人研究所,但他并不急。首先,急也没用,所以,放宽心态。
“好好好……目前自我认知清晰,没有出现记忆混淆和人格分裂,情绪稳定没有胡言乱语……”她指尖的笔晃来晃去,歪着头看夏遥旭已经开始放空的眼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摁了摁。
“嗯……皮肤表面的裂痕正常痊愈,心脏运作正常,心音正常,各器官初步判断正常……结合实、咳,患者精神状态稳定,可以撤掉束缚带。”
你刚刚想说实验体对吧!夏遥旭瞥了她一眼,从床上坐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首先,恭喜你,你不是人了。”金发女性敷衍地鼓起掌,她淡定冷漠的表情就像刚刚在说哪个异能者在荒野上暴毙了一样。
见夏遥旭一脸错愕,她点点头:“情绪反馈正常。但我没开玩笑,你确实不是人了。
“给,镜子。”
什么东西?虽然是不是人都无所谓但这么突然的吗?还有我不是快死了吗??
夏遥旭眨眨眼,又看了眼金发女。接过镜子,他见鬼似的瞪大眼睛:
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没什么变化,但发色变得暗红,长度至少到了尾椎;原本只是瞳孔周围有些许泛红的眼睛变得非人,眼球边缘有一圈黑色向里渐变成为赤红,瞳孔不是人类的原型,而是如同米粒那样的椭圆,他改变聚焦,瞳孔也随之变得尖锐或圆滑;他张开嘴,看见自己尖锐的犬牙,连相邻的几颗牙也有些许变尖。
真假啊……夏遥旭扒拉了会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脸,习惯性将手摸到了脖颈,然后他发现手感不对劲,拿起镜子一看,在后脖颈处居然有几片薄薄的鳞片。
它们透明地几乎看不到,可以透过鳞片感受到体温,但以人手指的敏感程度摸就能察觉。
夏遥旭忍不住扣了扣,有些算不上痛的感觉,就是随手在皮肤上抓了两下,一些皮屑会出现的程度,持续了一小会就消失了。
仔细观察的话,好像两边眼角下也有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鳞片。
他又想起先前遍布全身的痛感,还有那些血和咳嗽,毫无疑问,他在救出夏溦霖的时候就已经油灯枯竭,就算当场进重症室也救不回来,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双手摊开,镜子噗地陷进薄薄的被子里。发呆似的冷静了几秒,夏遥旭选择放弃思考直接翻答案:“那么,怎么绘事呢?”
金发女性早就在他床边坐下,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会持续一段时间。她微微笑着,里面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好奇,总之看的夏遥旭相当不舒服。
“简单地讲,在你的心脏彻底停止运作几秒后,有位大佬制作了一个拟似心脏,代替你的原装心脏保证了你最低限度的存活,足够让我的助手——哦,就是那个绿眼睛的女孩,她叫伊娃——把你和你妹妹带到我的诊所进行治疗。在我这样那样的操作下,你活了。”
看来溦霖没事,她应该也在这:“她没事吧。”
“比你好千万倍,只有一些擦伤和几处骨裂。最严重的是精神力量的影响,不需要治疗。结果上还促进了她异能的发展。”
“谢谢。”
“还有什么问题?”金发女性没有回应这一句道谢。
夏遥旭眼珠往上转了下,皱眉歪头道:“什么叫这样那样的操作?”
难不成你把我全身的器官都换了个遍?你这诊所是正经诊所吗?
“没什么,就是重新给你捏了个心脏,这可是好东西,你运气好得很,拔得头筹。”金发女人掰着手指,语调变高了点:“放心吧,里面有你的基因,不会出现排他性。成分也不杂,是很早以前出土的标本晶体,在‘全知之书’上,它叫‘明伐’,被我洗去了所有属性……说多了你也听不懂,总之这算私人定制呢,很贵的。”
夏遥旭表情微妙起来: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缺少实验体连临床都做不了对吧。
“全知之书”这个他知道,作为常识被放在课本上过。
异能物品又叫超凡物品,指的就是从晶体内开采出来的奇异物品,有些拥有自我意识,有些只根据自身的规则行动,大部分都具有一定的规则,但基本都被官方收容。除非确认无害有用的超凡物品,否则大部分都是不公开的。
而“全知之书”说是“书”,其实只是一页有些厚的纸而已,宽约半米,没有页尾,其上用各种语言撰写着从异物矿内开采出来的异能物品,并会随着异物的使用更新相关的情报,是尤其好用的异能物品。
如果有机会使用任何一样异能物品的话,夏遥旭的首选是“人面狮子标本”,据说是可以回答世间所有问题的动物标本,但必须先回答出它的问题才能得到提问的资格。
以前因为死亡迫在眉睫,导致他忽视了不少东西,现在时间充裕,他有些东西需要调查清楚。
“更换了这些,我需要付出什么?还有,我还不知道你贵姓?”
金发女性一下子坐直身体,灰色的眼睛亮了亮,满脸写着“就等你问呢!”,接着便是略有亢奋的语调:“付出把你拆了也凑不出来的钱。哦,我叫费奥多尔·索科洛夫。”
很明显能听出,她更关心巨额的医疗费,后面的自我介绍尤其敷衍。
器官买卖是很值钱的生意,只不过它在联邦不合法,哪怕是相对混乱的西域也鲜少出现相关新闻。
有个叫塞维斯的地区里经常流传着一句话:联邦的法典里写的都是暴富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前半句骗了进了牢狱,它的后半句叫:有命干没命拿。
费奥多尔亮出了一份账单,写了许多专业名词和专业术语,一个字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像是另一种语言。最后总和的数字更是夏遥旭生平未见,他盯着那串数字,表情像是见了鬼:“……既然,呼……”
也许他应该正常的表现出不可置信和拒绝现实,可他没能控制自己受到冲击的精神,最后只能忍不住深呼吸,把视线从账单上挪开——它光是竖在那,就好像有千斤,不,百万吨的压力从头上压下来。
“既然它,呃它们如此贵重,为什么要用在我身上?”夏遥旭有端联想到费奥多尔说漏嘴的那句“实验体”,而眸子往账单上瞥了又瞥,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后颈。
费奥多尔将手放下,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实验体,所以就拿你试试。”
“……”他猜对了,感觉还不如没猜对。
几秒的沉默后,费奥多尔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纸张叠起,走向门口,平底鞋偶尔因为速度过快蹭到地板,她显得不耐烦与步履匆匆:“我没空给你一一解答,你的问题会有其他人为你解释,但能不能出院仍然是我说了算,之后配合体检就行了。”
夏遥旭一句饱含疑惑的啊?还没出声,她就将门一甩带上,发出不重不响的一声,只听见平底鞋的脚步没有一丝留恋的走远,坐在病床上的夏遥旭越发混乱地将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空白了两秒,夏遥旭收回目光,盯着洁白的被单慢慢收拢思绪。
四月二十八日,他在黎升城门醒来,下午乘坐列车回到了广丽城,列车入站后,袭击立刻发生。
费奥多尔说,是伊娃将濒死的他带到了诊所,那么在列车上病情发作时他看到的那个绿眼睛女孩就是伊娃不会错,她在当时跟着似乎是武警的人物身边,应该是来接应列车上的某个货物的。
夏遥旭回顾了一下在这之前的经历,慢慢皱起眉头。
自己的体检报告很显然不会正常,那时自己应该已经处于一种回光返照的时期,那作为检查医师的戴子黎就是个有问题的人,他应该动了点手脚,比如将部分身体数据修改成了偏正常的数据,将这份动了手脚但比较正常的体检报告上交给了上层……至于章行文,他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演戏,有限的眼界揣测不出什么理由让这群检察官陪自己演这一出戏。
体谅一个时间认知错乱的将死之人?夏遥旭想到这嗤笑一声。
假设他的身体检查报告并不正常,而戴子黎医师将这份报告发送给了费奥多尔或者其他什么人,那很可能她要接应的货物就是自己——一个因不明原因衰弱致死的实验体。
袭击爆发后的事情他不记得,只记得热风和火焰包裹着他将他吹飞出去,醒来后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闪烁了一下,只弹出来一条消息就彻底坏掉,在病房里也没有找到它的“遗体”,大概是被费奥多尔摘下扔掉了。
想到自己的随身物品,夏遥旭忽然想起那把扔不掉的诡异长刀。
抬眼环顾四周,在一片白中,竖着一道黑:长刀静静靠在墙角,仿佛一个靠坐着的人在安静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不声不响就出现在这里的,诡异的很。
他拿起长刀,光滑的刀身上映照着他与以往不同的脸,只觉得荒唐与不真实。
费奥多尔走前也没告诉他手术的细节,那份天价账单上写的东西他只能看懂几个词句,但他确实活下来了。本该死去的他不仅见到了妹妹,还完好地站在这里,而不该死去的人却和地底太阳升了天。一股没有由来的愧疚和遗憾在胸口盘旋,又很快像是风旋一样消散了。
“后来……”夏遥旭喃喃着,将自己从情绪的死胡同里扯出来。
他想起自己在弥留之际的记忆,两种截然不同的哭声重叠在一起,好像在他心上敲了一锤,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夏溦霖不会受到什么心理创伤吧……她虽然从小就胆大心细,遭遇了强盗也没有诊断出什么心理问题,但和他不一样,溦霖对死人没有抗性,希望不要影响到她的心理健康……
在差点歪到心理创伤如何治疗前,他将思绪扯了回来。
费奥多尔口中的“大佬”,说的大概就是那个神奇的女孩。完全白发的人在西域也并不多见,更不要说她出现的时机精准,给夏遥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仅仅只是瞥视,他还是记住了那女孩的五官和特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这个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出手救了他,但出于道德良心,他还是十指交叉,将手抵在额头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谢谢你!”
……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这破房间连个电视都没有。
夏遥旭摸了摸后颈,轻轻自嘲了一下。可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既然没有电视,那他刚刚醒来时听到的新闻播报是哪来的?
又一次检查了房间,连床底都探头去看了,他还是没发现任何能够播报新闻的设备。
夏遥旭尝试回忆刚刚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播报,在主持人冷静、严肃的一句句播报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火焰噼啪声……
他更摸不着头脑了,这里可是病房,怎么可能有火堆。
就在他仍然疑惑不解时,房门外忽然有沉重的脚步声接近,随后就是响亮的破门和大喊——
“开门!调查组!”
异能分划:
1.元素类-创造类-火属性
2.异化类-生物-龙心
3.???
描述:
1.火属性异能使用时表现为火星、火焰的凝聚,可以制作成各类武器或器具,最粗糙的应用则是凝聚成“球状火焰”,包括火焰的压缩、温度高低、燃烧快慢等。
由于夏遥旭因■■■■导致了火焰的变异,表现为火焰颜色改变为深红,火焰性质从“燃烧”变为了“侵蚀”和“同化”,火焰无法轻易熄灭去除,被指定为“薪柴”的人或物质将不断同化为火焰继续燃烧,最后甚至不会留下灰烬。
由于龙心的侵蚀,夏遥旭对于外在火焰的掌控更上一层,能够做到蛰伏火焰,在特定时机让其爆发的行为。
2.龙心同化了夏遥旭的身体,将其改造为了半龙半人的生物,同时赋予了他更强的身体素质和一定的再生能力,同时对于火焰的感知操控也不再局限于人类的天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跨越距离感知到巨大的火源。
而对于龙心的来历,他始终抱有疑惑和警惕。
3.???
暂不公开的情报。
————
种族:半龙
基本介绍:
因更换异族心脏造成的生物同化,让夏遥旭从原本的人类成为了半龙半人的存在。
表现为眼瞳、发色、骨骼等有一定改变,身体素质强化、获得再生能力等。
同时他仍然保持着“夏遥旭”的自我认知,并没有出现自我认知偏差和另外的精神疾病。
————
角色介绍:
在人类时期似乎就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而经历“落星”事件后他失踪三年后又回归,回归的同时就发生的另外的大型袭击事件……或许他也是一个暴风眼,围绕着某些存在聚集丝线。
王庭体系:
简述:对于“属性”的控制力、造成的破坏、使用的多样性等多方面集合。
从小到大分为八个阶段:
残-正-亏-盈-反-断-弥-新
“残-正-亏-盈-反-断”六个阶段的晋升方式为:猎杀、战胜、击败相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此敌人并不仅指生物上的敌人。)
“断-望-朔”三个阶段的晋升方式为:接触因果、法则、宏大真相,在其中维持自我,并做出选择。
(或大或小的因果、法则都可以,而真相可以不真,假象也可以不假。)
基础技能:
元素凝聚:各类元素都可以形成物件或能量团。
元素附着:各类元素都能够附着在武器上。
身体能力强化:随着阶段上升,锻炼和战斗的厮杀都将潜移默化地强化身体的各种属性,以及根据个人,不同程度提升身体潜能。
全抗性:随着阶段上升,身体、精神、灵魂、命运等方面的抗性将逐渐增加,对手更加不容易造成伤害。
祖为兽:随着阶段上升,强化直觉,对于来自视线之外的攻击、杀意、注视等,都有一定程度的感知,同时对于强敌的实力估算将更加精准。
绝命契约:到达“断”阶后,仅限死战,可以向虚灵神签订契约,预支生命力等,暂时获得极大幅度的全方面强化,若胜利,可将敌人作为代价等价赎回预支的生命力。
——————————
神阶体系:
简述:对种族神“虚灵月”的了解、信仰、认知等更多使用神力的途径。
从浅到深分为四个阶段:
望-弦-曲-晦
四阶段的晋升方式为:祷告、破解历史、解析神权、神术熟练度等。
由于方式不同,晋升时机也不同,能力的方向也不同,所以神阶体系之间并没有可比性,仅使用四阶级进行分级。
基础技能:
额外属性赋予:根据钻研神术不同,可以将额外的属性赋予给他人、武器、物件等。
额外强化赋予:根据四个阶段不同,可以将额外的强化赋予给他人、武器、物件等。
神秘学强化:根据四个阶段不同,对于占卜、指向、负面状态施加将有更高位格加成。
反指向追踪:根据四个阶段不同,对于占卜、指向、诅咒等能力拥有更高的抗性。
神明污染抗性:作虚灵月神的眷属,对于其他神明无意识的污染拥有一定的免疫。
————————
神子:
简述:在不同时期不同时间出现的拥有虚灵月祝福的孩子,大多没有“虚灵”时期。
天生权能:
每个神子天生拥有一项神权的“雏形”,随着权能深入,更多神权的雏形将被虚灵月赋予。
黑袍人无声地念诵着仪式词,本应该应当站着“资格者”的位置却放置着几块染血的石块,那是袭击者留下的血液。它们周围刻出了一圈符文,布置成了内嵌的小仪式场,用于精准指向血液的主人。
符文学是一门“象征学问”,几乎每个词语都有其象征的意义,而象征背后的“指向”更是其作为万物语言的决定性优势。
使用血液毛发等原本是主体一部分的物品可以较为精准的指向主体,效果根据仪式者与主体间的实力、位格差距不定。相差太多或指引物品不足的情况下,结果从模糊到失败都有可能。
假如袭击者是个一级异能者,那么邱秋云的指向很可能被干扰,无法准确指向袭击者。这是另一关键概念“命定起伏”的影响:越强大的个体,命定起伏中的“起”更高,指向越模糊,而“伏”到一定低度则可能从指向仪式中消失。
初学者常用“占卜”来比喻“指向”,但指向的精准度更多取决于构成符文的简洁与描述的精准性。
用更短的词句限定范围;用更准确的象征构造符文才是作为一个优秀符文师的基本素质。
短暂的修复后,仪式再次进行,在邱秋云的默许下,这次的被选者就是那个鲁莽闯入扰乱仪式的袭击者。
符文与仪式物品再次亮起微光,小仪式场也运行起来,邱秋云冷漠地注视着被选者的位置。她倒是希望仪式失败,让那个杀死同胞的袭击者死于世界环解构的认知崩溃,但理智也告诉她,成功才是最好的结果。
抱着自己两个极端的想法,她关注着结果,接着瞪大了眼睛——一枚直径三米的文字环自空中浮现。
这怎么可能!?
略后于她的黑袍人已经惊讶地喊出了声:“空隙化的世界环?这怎么可能!”
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散发着漂亮的微光,排列整齐的文字们按照各自的规则移动着,它不同与之前的被选者,相比起拥挤而紧凑的失败者们,它更加宽松、游刃有余。
它向晶体飘去,瞬息间便化为光点融入晶体,或者说,晶体中的少女体内。
不等他们嘈杂讨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自那白布下传出。
邱秋云惊出一身冷汗,灵感预警好似要刺穿她的精神:资格者出现了,仪式成功了。但,成功的太彻底了,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什么布置、什么后备计划!祂会毁掉一切!
记忆短暂地闪烁,她不由得瞥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天空中只有地下太阳带来的光芒,被称为月亮的天体隐没在黑云之后。没有坠落的尸体,没有撕裂的大地,也没有猩红的柔光。
“终止仪式!快!”邱秋云感到冷汗在脊背滑落,她一把抓起三生圈坠,双手握住,用符文语念诵道:“无垠星间的启示,世间万物的轨迹,裁剪命运的主宰!万万名的神啊,我,在此请求您,将——”
不等她说出愿望,一道灰白色的锁链便锁住了她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求。
而远处,太阳、吹拂的热风、倾倒的建筑物突然全部静止!三生圈坠咔一声,裂开数道伤口,金属外壳内竟然流出夹杂着“金沙”的猩红液体。
三生圈坠的效果消失,人群不再盲目坚定,而是茫然地四处张望:世界仿佛被灰色覆盖,唯独在这仪式场内,尚有色彩留存。
啪咔!啪咔!
愈发频繁的破碎声从白布下传出,那块巨大的晶体正在破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侵袭着每个人,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颤抖着身体紧闭双眼,迎接一位伟大存在的降临!
咔!哗啦——
白布被吹飞,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抓住了它,指尖勾住,又将它披在了身上,而随着白金光芒的覆盖,它被改造了存在,成为了一件白色袍子,遮蔽了少女的身躯。
沉睡在晶体中的少女漂浮在空中,头颅微微低下,双目仍然紧闭。白金光芒在她额头前方汇聚,勾勒出一枚眼睛样子的纹章,其中如同白金满月的眼珠转动,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压扫过了整个仪式场,最后定格在内嵌仪式场的血渍石上。
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白发少女在所有人的跪伏礼中消失,停止一切的灰色如海啸般浸入这处仪式场,让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哪怕有如何的恐惧与懊悔,都已经定格在了停止的时间中。
————————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她看到这样的画面:
女性身影温柔的注视着自己蜷缩酣睡的身影,光芒组成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就像一位美丽的母亲。
祂面前,白光身影向祂展示了镜面中的画面:那是爆发的光芒、异化的生命、崩溃的文明,是一副炼狱的画卷。
“#&*%正在逼近这个厄运缠身的世界,您的眷属同样危在旦夕,祂的#¥#@没有我们。”
她没有看到两位存在有任何发声的动作,却奇妙地听到了话语,层层叠叠、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她脑中直接响起,她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如遭重压,仿佛被人拽着甩了十几圈。可她努力睁开眼,还能看得清梦中的画面:女性身影月般的眸子低垂,笑容仍然恬静而充满神性祂说:
“神明眷顾信徒,也放任孩子的任性。
“新生者无法保持中立,她不会责怪你的作为。但,低下头,看看你的民,不要以为他们不堪一击。”
祂向着她瞥去一眼,精神便瞬间到达极限。她眼前逐渐被混乱闪烁的光影填满,下坠、下坠,她不断落下,最后狠狠砸在黑暗里,好像整个人摔碎了——那似乎是祂的记忆,它们灌入了她的脑海,与她的碎片组成了新的她。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奇妙的暖流在身体里扩散,像是温热的水流过全身的舒适感,冲散了她在沉睡前就习以为常的冰冷,又像是粘合剂,她认知到自己是谁——白秋夜。
她再度成为自己。
来不及解读,在黑暗淹没意识前,她只记得那一瞥温和而溺爱。
————————
灰色的世界中,万物静止,只有锁链声隐约回响。
白发少女被白金的光芒围绕,灰白色的锁链如蛇般跟随于其身后,她背后正逐渐显现出一轮十二月相,每有一个月相完整显现,锁链就越发靠近她。
她来到了一片废墟,额前的眼睛半睁半闭,定在了某个方向,仅仅是一次呼吸,她便来到了被静止的两个年轻人身边:
女孩抱着兄长痛苦哭泣,她怀中的青年已是弥留之际:黑色的血从七窍流出,染红他的脸和发丝,皮肤上布满裂痕,仿佛缺水的土壤。他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却机缘巧合活到了现在。身体的崩坏让生命力不断流失,内脏衰竭、造血障碍,甚至偶尔的心脏停跳,它们仿佛诅咒一般缠绕着他。
祂不准备让这个孩子死去,祂的孩子需要一个选择,她不能仅仅向着终点前进。祂还希望她在完成使命后,好好活着,祂的神国永远留着她的位置。
何况正是因为这名青年早早完成了世界环空隙化,她才能在这个异地他乡活下去。
一根灰白色的锁链上前,轻柔环绕着青年,他从灰色的世界中脱离,可心脏已经崩溃,不再跳动。白发少女抬手,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在其掌中浮现,随着她微微前推,那漂亮而自有运转规律的世界环便回到了青年的身体。
祂的眼注视着青年,祂的手经由她的手触及他的额头。月相闪烁微光,青年额头一枚新月浮现消失,满身血迹消失,身体的损伤愈合大半——这是感谢。
十二月相已经浮现了其十,身后的灰色锁链已经围绕在了她身边,仿佛灰色的漩涡。它们警惕、蓄势待发:必须在十二月相全部浮现之前行动。
少女好似知晓到了锁链的想法般轻轻颔首。却是不急不慢地,手中有白金的光芒汇聚,形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她覆手虚按,光芒心脏没入已经死去的心脏中,代替它暂时跳动起来,几乎是下一秒,接近死亡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少女身穿白袍、双目紧闭的身影映入他眼中。背后的月相神圣而冰冷,额前的纹章眼睛带着无可颠覆的威严,却带着明显的温和,他从其中感受到注视。灰白色的锁链在她身旁环绕穿行,对他的短暂打量没有反应。
他不被允许看到太多,灰色浸染,青年失去意识,被纳入了静止的世界。
十二月相最后的满月即将浮现,少女额前的纹章在几秒的注视后,化为细碎的光电闭合。灰白色的锁链立刻收紧了范围,却在即将接触少女身体时穿透了血肉。
少女在锁链的扶托下缓缓落地,而被锁链束缚脱离她身躯的,却是白金色的一轮满月。
光芒仿佛流水般聚合成了那轮满月,缓慢脱离少女身体时留恋她一般附着,却又被收束着回到满月边缘。而有星点白金留了下来,融入少女的身躯。
锁链带着它越升越高,直到灰色世界的天空中多了一轮满月。而月光仿佛不舍,丝丝入缕缕,洁白柔和的光芒落下,短暂地照耀着白发少女。
少女双眼动了动,终于睁开双眼,她听到了神明落下的启示与应许,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和无力,也终于感受到自己活着。
她搀扶着锁链,跪坐在废墟之上,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抵着眉心,哪怕沉睡过久的身体还无法说话与行动,哪怕现在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而短粗。
这是祈祷,更是感谢:神明实现了她的愿望,甚至为她考虑了许多,偿还了她欠的人情。
何况,无论如何,祂的孩子会永远爱着祂。
灰色淡去,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剑——
——————
伏虺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麻掉的胳膊,他十分不满地看着时钟,盯着那似慢实快的秒针,好像刚刚服役一分钟的它已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哀声叹气地回到办公桌。
一封信件打开在他的桌上,是相当复古的手写邮件,熙霆——他的义弟兼秘书刚将它从阴影中取出。
信件用倾斜的优雅字体写着通用语组成的问候,中间的数个词句特意替换成了印刷字,而信纸左下角则印着一枚特殊的纹章:它棱角分明,又不乏柔软,中心是状若三角的门,向外展开则是互相分离、尖锐如刀锋般的羽翼,黑色的实线在背后勾勒出漩涡般向下互相缠绕的两条线,它平稳了上下,让纹章成为一个整体。
寄信人没有署名,但对方委婉地要求了将信的复印件交给一位“女士” ,并说明了此信件同样作为身份证明使用,仅有一年的使用权,持有人的名字是:夏念瑾。
伏虺又大声的哀叹一声,把信纸往旁边一丢,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翘起腿,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欣赏天上的两轮月亮。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也不是您逃避工作的理由。”
“唉!!!”
“四月二十八日,临昼十二点零三分,广丽城晶能列车站遭遇原阳教大型献祭仪式的袭击,截至临昼十点十二分地区搜救,死亡人数总计1782人,失踪人数302人……
“……期间,经过多国确认,天空中多出了一轮‘月亮’,目钱已确认其形成原因并非原阳教的‘太阳’,且有第三方参与并进行仪式的痕迹,多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
隐隐约约的新闻播报声钻入夏遥旭的耳朵,他艰难地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咚!”
这一声撞击是因为他猛地坐起,却被束缚着,猛地弹回去,于是后脑勺猛地撞在并不柔软的床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一听就是好瓜。
夏遥旭被这一下弄得头痛眼晕,多少清醒了些。
呼吸有些困难。他冷静下来,看来不是自己瞎了,而是这个房间没开灯啊。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让他能够从一片黑里分辨出比较显眼的色块,比如说:白色的墙皮,白色的灯罩,白色的床单,铁吊杆和挂水……这里是医院吗?我还拿了个单人病房?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察觉到胸口、腰部、小腿处各绑着一根绑带,把他和床板固定在了一起,怪不得他没起得来。
夏遥旭稍感惊喜的发现,遍布身体的剧烈疼痛与虚弱感已经不见,除了还有些无力和呼吸困难外,他几乎没什么不适,比之前要健康千百倍。最多最多,周围温度似乎有些高?
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当他想要挣脱束缚带时,头顶的灯忽然亮了,突兀的光芒让他眯起眼睛,眼球传来些许刺痛。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传来,夏遥旭勉强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名黑发的女孩,正抱着板子书写什么,偶尔还向他看两眼。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但绿色的眼睛里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一板一眼反而像刻板印象里的研究者。
夏遥旭刚要开口,那女孩就登登跑了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一句话卡在嘴里,配着尴尬默默咽回去。
“?”
黑袍人无声地念诵着仪式词,本应该应当站着“资格者”的位置却放置着几块染血的石块,那是袭击者留下的血液。它们周围刻出了一圈符文,布置成了内嵌的小仪式场,用于精准指向血液的主人。
符文学是一门“象征学问”,几乎每个词语都有其象征的意义,而象征背后的“指向”更是其作为万物语言的决定性优势。
使用血液毛发等原本是主体一部分的物品可以较为精准的指向主体,效果根据仪式者与主体间的实力、位格差距不定。相差太多或指引物品不足的情况下,结果从模糊到失败都有可能。
假如袭击者是个一级异能者,那么邱秋云的指向很可能被干扰,无法准确指向袭击者。这是另一关键概念“命定起伏”的影响:越强大的个体,命定起伏中的“起”更高,指向越模糊,而“伏”到一定低度则可能从指向仪式中消失。
初学者常用“占卜”来比喻“指向”,但指向的精准度更多取决于构成符文的简洁与描述的精准性。
用更短的词句限定范围;用更准确的象征构造符文才是作为一个优秀符文师的基本素质。
短暂的修复后,仪式再次进行,在邱秋云的默许下,这次的被选者就是那个鲁莽闯入扰乱仪式的袭击者。
符文与仪式物品再次亮起微光,小仪式场也运行起来,邱秋云冷漠地注视着被选者的位置。她倒是希望仪式失败,让那个杀死同胞的袭击者死于世界环解构的认知崩溃,但理智也告诉她,成功才是最好的结果。
抱着自己两个极端的想法,她关注着结果,接着瞪大了眼睛——一枚直径三米的文字环自空中浮现。
这怎么可能!?
略后于她的黑袍人已经惊讶地喊出了声:“空隙化的世界环?这怎么可能!”
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散发着漂亮的微光,排列整齐的文字们按照各自的规则移动着,它不同与之前的被选者,相比起拥挤而紧凑的失败者们,它更加宽松、游刃有余。
它向晶体飘去,瞬息间便化为光点融入晶体,或者说,晶体中的少女体内。
不等他们嘈杂讨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自那白布下传出。
邱秋云惊出一身冷汗,灵感预警好似要刺穿她的精神:资格者出现了,仪式成功了。但,成功的太彻底了,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什么布置、什么后备计划!祂会毁掉一切!
记忆短暂地闪烁,她不由得瞥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天空中只有地下太阳带来的光芒,被称为月亮的天体隐没在黑云之后。没有坠落的尸体,没有撕裂的大地,也没有猩红的柔光。
“终止仪式!快!”邱秋云感到冷汗在脊背滑落,她一把抓起三生圈坠,双手握住,用符文语念诵道:“无垠星间的启示,世间万物的轨迹,裁剪命运的主宰!万万名的神啊,我,在此请求您,将——”
不等她说出愿望,一道灰白色的锁链便锁住了她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求。
而远处,太阳、吹拂的热风、倾倒的建筑物突然全部静止!三生圈坠咔一声,裂开数道伤口,金属外壳内竟然流出夹杂着“金沙”的猩红液体。
三生圈坠的效果消失,人群不再盲目坚定,而是茫然地四处张望:世界仿佛被灰色覆盖,唯独在这仪式场内,尚有色彩留存。
啪咔!啪咔!
愈发频繁的破碎声从白布下传出,那块巨大的晶体正在破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侵袭着每个人,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颤抖着身体紧闭双眼,迎接一位伟大存在的降临!
咔!哗啦——
白布被吹飞,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抓住了它,指尖勾住,又将它披在了身上,而随着白金光芒的覆盖,它被改造了存在,成为了一件白色袍子,遮蔽了少女的身躯。
沉睡在晶体中的少女漂浮在空中,头颅微微低下,双目仍然紧闭。白金光芒在她额头前方汇聚,勾勒出一枚眼睛样子的纹章,其中如同白金满月的眼珠转动,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压扫过了整个仪式场,最后定格在内嵌仪式场的血渍石上。
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白发少女在所有人的跪伏礼中消失,停止一切的灰色如海啸般浸入这处仪式场,让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哪怕有如何的恐惧与懊悔,都已经定格在了停止的时间中。
————————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她看到这样的画面:
女性身影温柔的注视着自己蜷缩酣睡的身影,光芒组成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就像一位美丽的母亲。
祂面前,白光身影向祂展示了镜面中的画面:那是爆发的光芒、异化的生命、崩溃的文明,是一副炼狱的画卷。
“#&*%正在逼近这个厄运缠身的世界,您的眷属同样危在旦夕,祂的#¥#@没有我们。”
她没有看到两位存在有任何发声的动作,却奇妙地听到了话语,层层叠叠、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她脑中直接响起,她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如遭重压,仿佛被人拽着甩了十几圈。可她努力睁开眼,还能看得清梦中的画面:女性身影月般的眸子低垂,笑容仍然恬静而充满神性祂说:
“神明眷顾信徒,也放任孩子的任性。
“新生者无法保持中立,她不会责怪你的作为。但,低下头,看看你的民,不要以为他们不堪一击。”
祂向着她瞥去一眼,精神便瞬间到达极限。她眼前逐渐被混乱闪烁的光影填满,下坠、下坠,她不断落下,最后狠狠砸在黑暗里,好像整个人摔碎了——那似乎是祂的记忆,它们灌入了她的脑海,与她的碎片组成了新的她。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奇妙的暖流在身体里扩散,像是温热的水流过全身的舒适感,冲散了她在沉睡前就习以为常的冰冷,又像是粘合剂,她认知到自己是谁——白秋夜。
她再度成为自己。
来不及解读,在黑暗淹没意识前,她只记得那一瞥温和而溺爱。
————————
灰色的世界中,万物静止,只有锁链声隐约回响。
白发少女被白金的光芒围绕,灰白色的锁链如蛇般跟随于其身后,她背后正逐渐显现出一轮十二月相,每有一个月相完整显现,锁链就越发靠近她。
她来到了一片废墟,额前的眼睛半睁半闭,定在了某个方向,仅仅是一次呼吸,她便来到了被静止的两个年轻人身边:
女孩抱着兄长痛苦哭泣,她怀中的青年已是弥留之际:黑色的血从七窍流出,染红他的脸和发丝,皮肤上布满裂痕,仿佛缺水的土壤。他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却机缘巧合活到了现在。身体的崩坏让生命力不断流失,内脏衰竭、造血障碍,甚至偶尔的心脏停跳,它们仿佛诅咒一般缠绕着他。
祂不准备让这个孩子死去,祂的孩子需要一个选择,她不能仅仅向着终点前进。祂还希望她在完成使命后,好好活着,祂的神国永远留着她的位置。
何况正是因为这名青年早早完成了世界环空隙化,她才能在这个异地他乡活下去。
一根灰白色的锁链上前,轻柔环绕着青年,他从灰色的世界中脱离,可心脏已经崩溃,不再跳动。白发少女抬手,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在其掌中浮现,随着她微微前推,那漂亮而自有运转规律的世界环便回到了青年的身体。
祂的眼注视着青年,祂的手经由她的手触及他的额头。月相闪烁微光,青年额头一枚新月浮现消失,满身血迹消失,身体的损伤愈合大半——这是感谢。
十二月相已经浮现了其十,身后的灰色锁链已经围绕在了她身边,仿佛灰色的漩涡。它们警惕、蓄势待发:必须在十二月相全部浮现之前行动。
少女好似知晓到了锁链的想法般轻轻颔首。却是不急不慢地,手中有白金的光芒汇聚,形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她覆手虚按,光芒心脏没入已经死去的心脏中,代替它暂时跳动起来,几乎是下一秒,接近死亡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少女身穿白袍、双目紧闭的身影映入他眼中。背后的月相神圣而冰冷,额前的纹章眼睛带着无可颠覆的威严,却带着明显的温和,他从其中感受到注视。灰白色的锁链在她身旁环绕穿行,对他的短暂打量没有反应。
他不被允许看到太多,灰色浸染,青年失去意识,被纳入了静止的世界。
十二月相最后的满月即将浮现,少女额前的纹章在几秒的注视后,化为细碎的光电闭合。灰白色的锁链立刻收紧了范围,却在即将接触少女身体时穿透了血肉。
少女在锁链的扶托下缓缓落地,而被锁链束缚脱离她身躯的,却是白金色的一轮满月。
光芒仿佛流水般聚合成了那轮满月,缓慢脱离少女身体时留恋她一般附着,却又被收束着回到满月边缘。而有星点白金留了下来,融入少女的身躯。
锁链带着它越升越高,直到灰色世界的天空中多了一轮满月。而月光仿佛不舍,丝丝入缕缕,洁白柔和的光芒落下,短暂地照耀着白发少女。
少女双眼动了动,终于睁开双眼,她听到了神明落下的启示与应许,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和无力,也终于感受到自己活着。
她搀扶着锁链,跪坐在废墟之上,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抵着眉心,哪怕沉睡过久的身体还无法说话与行动,哪怕现在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而短粗。
这是祈祷,更是感谢:神明实现了她的愿望,甚至为她考虑了许多,偿还了她欠的人情。
何况,无论如何,祂的孩子会永远爱着祂。
灰色淡去,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剑——
——————
伏虺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麻掉的胳膊,他十分不满地看着时钟,盯着那似慢实快的秒针,好像刚刚服役一分钟的它已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哀声叹气地回到办公桌。
一封信件打开在他的桌上,是相当复古的手写邮件,熙霆——他的义弟兼秘书刚将它从阴影中取出。
信件用倾斜的优雅字体写着通用语组成的问候,中间的数个词句特意替换成了印刷字,而信纸左下角则印着一枚特殊的纹章:它棱角分明,又不乏柔软,中心是状若三角的门,向外展开则是互相分离、尖锐如刀锋般的羽翼,黑色的实线在背后勾勒出漩涡般向下互相缠绕的两条线,它平稳了上下,让纹章成为一个整体。
寄信人没有署名,但对方委婉地要求了将信的复印件交给一位“女士” ,并说明了此信件同样作为身份证明使用,仅有一年的使用权,持有人的名字是:夏念瑾。
伏虺又大声的哀叹一声,把信纸往旁边一丢,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翘起腿,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欣赏天上的两轮月亮。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也不是您逃避工作的理由。”
“唉!!!”
“四月二十八日,临昼十二点零三分,广丽城晶能列车站遭遇原阳教大型献祭仪式的袭击,截至临昼十点十二分地区搜救,死亡人数总计1782人,失踪人数302人……
“……期间,经过多国确认,天空中多出了一轮‘月亮’,目钱已确认其形成原因并非原阳教的‘太阳’,且有第三方参与并进行仪式的痕迹,多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
隐隐约约的新闻播报声钻入夏遥旭的耳朵,他艰难地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咚!”
这一声撞击是因为他猛地坐起,却被束缚着,猛地弹回去,于是后脑勺猛地撞在并不柔软的床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一听就是好瓜。
夏遥旭被这一下弄得头痛眼晕,多少清醒了些。
呼吸有些困难。他冷静下来,看来不是自己瞎了,而是这个房间没开灯啊。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让他能够从一片黑里分辨出比较显眼的色块,比如说:白色的墙皮,白色的灯罩,白色的床单,铁吊杆和挂水……这里是医院吗?我还拿了个单人病房?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察觉到胸口、腰部、小腿处各绑着一根绑带,把他和床板固定在了一起,怪不得他没起得来。
夏遥旭稍感惊喜的发现,遍布身体的剧烈疼痛与虚弱感已经不见,除了还有些无力和呼吸困难外,他几乎没什么不适,比之前要健康千百倍。最多最多,周围温度似乎有些高?
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当他想要挣脱束缚带时,头顶的灯忽然亮了,突兀的光芒让他眯起眼睛,眼球传来些许刺痛。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传来,夏遥旭勉强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名黑发的女孩,正抱着板子书写什么,偶尔还向他看两眼。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但绿色的眼睛里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一板一眼反而像刻板印象里的研究者。
夏遥旭刚要开口,那女孩就登登跑了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一句话卡在嘴里,配着尴尬默默咽回去。
“?”
黑袍人无声地念诵着仪式词,本应该应当站着“资格者”的位置却放置着几块染血的石块,那是袭击者留下的血液。它们周围刻出了一圈符文,布置成了内嵌的小仪式场,用于精准指向血液的主人。
符文学是一门“象征学问”,几乎每个词语都有其象征的意义,而象征背后的“指向”更是其作为万物语言的决定性优势。
使用血液毛发等原本是主体一部分的物品可以较为精准的指向主体,效果根据仪式者与主体间的实力、位格差距不定。相差太多或指引物品不足的情况下,结果从模糊到失败都有可能。
假如袭击者是个一级异能者,那么邱秋云的指向很可能被干扰,无法准确指向袭击者。这是另一关键概念“命定起伏”的影响:越强大的个体,命定起伏中的“起”更高,指向越模糊,而“伏”到一定低度则可能从指向仪式中消失。
初学者常用“占卜”来比喻“指向”,但指向的精准度更多取决于构成符文的简洁与描述的精准性。
用更短的词句限定范围;用更准确的象征构造符文才是作为一个优秀符文师的基本素质。
短暂的修复后,仪式再次进行,在邱秋云的默许下,这次的被选者就是那个鲁莽闯入扰乱仪式的袭击者。
符文与仪式物品再次亮起微光,小仪式场也运行起来,邱秋云冷漠地注视着被选者的位置。她倒是希望仪式失败,让那个杀死同胞的袭击者死于世界环解构的认知崩溃,但理智也告诉她,成功才是最好的结果。
抱着自己两个极端的想法,她关注着结果,接着瞪大了眼睛——一枚直径三米的文字环自空中浮现。
这怎么可能!?
略后于她的黑袍人已经惊讶地喊出了声:“空隙化的世界环?这怎么可能!”
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散发着漂亮的微光,排列整齐的文字们按照各自的规则移动着,它不同与之前的被选者,相比起拥挤而紧凑的失败者们,它更加宽松、游刃有余。
它向晶体飘去,瞬息间便化为光点融入晶体,或者说,晶体中的少女体内。
不等他们嘈杂讨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自那白布下传出。
邱秋云惊出一身冷汗,灵感预警好似要刺穿她的精神:资格者出现了,仪式成功了。但,成功的太彻底了,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什么布置、什么后备计划!祂会毁掉一切!
记忆短暂地闪烁,她不由得瞥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天空中只有地下太阳带来的光芒,被称为月亮的天体隐没在黑云之后。没有坠落的尸体,没有撕裂的大地,也没有猩红的柔光。
“终止仪式!快!”邱秋云感到冷汗在脊背滑落,她一把抓起三生圈坠,双手握住,用符文语念诵道:“无垠星间的启示,世间万物的轨迹,裁剪命运的主宰!万万名的神啊,我,在此请求您,将——”
不等她说出愿望,一道灰白色的锁链便锁住了她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求。
而远处,太阳、吹拂的热风、倾倒的建筑物突然全部静止!三生圈坠咔一声,裂开数道伤口,金属外壳内竟然流出夹杂着“金沙”的猩红液体。
三生圈坠的效果消失,人群不再盲目坚定,而是茫然地四处张望:世界仿佛被灰色覆盖,唯独在这仪式场内,尚有色彩留存。
啪咔!啪咔!
愈发频繁的破碎声从白布下传出,那块巨大的晶体正在破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侵袭着每个人,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颤抖着身体紧闭双眼,迎接一位伟大存在的降临!
咔!哗啦——
白布被吹飞,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抓住了它,指尖勾住,又将它披在了身上,而随着白金光芒的覆盖,它被改造了存在,成为了一件白色袍子,遮蔽了少女的身躯。
沉睡在晶体中的少女漂浮在空中,头颅微微低下,双目仍然紧闭。白金光芒在她额头前方汇聚,勾勒出一枚眼睛样子的纹章,其中如同白金满月的眼珠转动,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压扫过了整个仪式场,最后定格在内嵌仪式场的血渍石上。
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白发少女在所有人的跪伏礼中消失,停止一切的灰色如海啸般浸入这处仪式场,让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哪怕有如何的恐惧与懊悔,都已经定格在了停止的时间中。
————————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她看到这样的画面:
女性身影温柔的注视着自己蜷缩酣睡的身影,光芒组成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就像一位美丽的母亲。
祂面前,白光身影向祂展示了镜面中的画面:那是爆发的光芒、异化的生命、崩溃的文明,是一副炼狱的画卷。
“#&*%正在逼近这个厄运缠身的世界,您的眷属同样危在旦夕,祂的#¥#@没有我们。”
她没有看到两位存在有任何发声的动作,却奇妙地听到了话语,层层叠叠、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她脑中直接响起,她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如遭重压,仿佛被人拽着甩了十几圈。可她努力睁开眼,还能看得清梦中的画面:女性身影月般的眸子低垂,笑容仍然恬静而充满神性祂说:
“神明眷顾信徒,也放任孩子的任性。
“新生者无法保持中立,她不会责怪你的作为。但,低下头,看看你的民,不要以为他们不堪一击。”
祂向着她瞥去一眼,精神便瞬间到达极限。她眼前逐渐被混乱闪烁的光影填满,下坠、下坠,她不断落下,最后狠狠砸在黑暗里,好像整个人摔碎了——那似乎是祂的记忆,它们灌入了她的脑海,与她的碎片组成了新的她。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奇妙的暖流在身体里扩散,像是温热的水流过全身的舒适感,冲散了她在沉睡前就习以为常的冰冷,又像是粘合剂,她认知到自己是谁——白秋夜。
她再度成为自己。
来不及解读,在黑暗淹没意识前,她只记得那一瞥温和而溺爱。
————————
灰色的世界中,万物静止,只有锁链声隐约回响。
白发少女被白金的光芒围绕,灰白色的锁链如蛇般跟随于其身后,她背后正逐渐显现出一轮十二月相,每有一个月相完整显现,锁链就越发靠近她。
她来到了一片废墟,额前的眼睛半睁半闭,定在了某个方向,仅仅是一次呼吸,她便来到了被静止的两个年轻人身边:
女孩抱着兄长痛苦哭泣,她怀中的青年已是弥留之际:黑色的血从七窍流出,染红他的脸和发丝,皮肤上布满裂痕,仿佛缺水的土壤。他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却机缘巧合活到了现在。身体的崩坏让生命力不断流失,内脏衰竭、造血障碍,甚至偶尔的心脏停跳,它们仿佛诅咒一般缠绕着他。
祂不准备让这个孩子死去,祂的孩子需要一个选择,她不能仅仅向着终点前进。祂还希望她在完成使命后,好好活着,祂的神国永远留着她的位置。
何况正是因为这名青年早早完成了世界环空隙化,她才能在这个异地他乡活下去。
一根灰白色的锁链上前,轻柔环绕着青年,他从灰色的世界中脱离,可心脏已经崩溃,不再跳动。白发少女抬手,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在其掌中浮现,随着她微微前推,那漂亮而自有运转规律的世界环便回到了青年的身体。
祂的眼注视着青年,祂的手经由她的手触及他的额头。月相闪烁微光,青年额头一枚新月浮现消失,满身血迹消失,身体的损伤愈合大半——这是感谢。
十二月相已经浮现了其十,身后的灰色锁链已经围绕在了她身边,仿佛灰色的漩涡。它们警惕、蓄势待发:必须在十二月相全部浮现之前行动。
少女好似知晓到了锁链的想法般轻轻颔首。却是不急不慢地,手中有白金的光芒汇聚,形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她覆手虚按,光芒心脏没入已经死去的心脏中,代替它暂时跳动起来,几乎是下一秒,接近死亡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少女身穿白袍、双目紧闭的身影映入他眼中。背后的月相神圣而冰冷,额前的纹章眼睛带着无可颠覆的威严,却带着明显的温和,他从其中感受到注视。灰白色的锁链在她身旁环绕穿行,对他的短暂打量没有反应。
他不被允许看到太多,灰色浸染,青年失去意识,被纳入了静止的世界。
十二月相最后的满月即将浮现,少女额前的纹章在几秒的注视后,化为细碎的光电闭合。灰白色的锁链立刻收紧了范围,却在即将接触少女身体时穿透了血肉。
少女在锁链的扶托下缓缓落地,而被锁链束缚脱离她身躯的,却是白金色的一轮满月。
光芒仿佛流水般聚合成了那轮满月,缓慢脱离少女身体时留恋她一般附着,却又被收束着回到满月边缘。而有星点白金留了下来,融入少女的身躯。
锁链带着它越升越高,直到灰色世界的天空中多了一轮满月。而月光仿佛不舍,丝丝入缕缕,洁白柔和的光芒落下,短暂地照耀着白发少女。
少女双眼动了动,终于睁开双眼,她听到了神明落下的启示与应许,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和无力,也终于感受到自己活着。
她搀扶着锁链,跪坐在废墟之上,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抵着眉心,哪怕沉睡过久的身体还无法说话与行动,哪怕现在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而短粗。
这是祈祷,更是感谢:神明实现了她的愿望,甚至为她考虑了许多,偿还了她欠的人情。
何况,无论如何,祂的孩子会永远爱着祂。
灰色淡去,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剑——
——————
伏虺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麻掉的胳膊,他十分不满地看着时钟,盯着那似慢实快的秒针,好像刚刚服役一分钟的它已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哀声叹气地回到办公桌。
一封信件打开在他的桌上,是相当复古的手写邮件,熙霆——他的义弟兼秘书刚将它从阴影中取出。
信件用倾斜的优雅字体写着通用语组成的问候,中间的数个词句特意替换成了印刷字,而信纸左下角则印着一枚特殊的纹章:它棱角分明,又不乏柔软,中心是状若三角的门,向外展开则是互相分离、尖锐如刀锋般的羽翼,黑色的实线在背后勾勒出漩涡般向下互相缠绕的两条线,它平稳了上下,让纹章成为一个整体。
寄信人没有署名,但对方委婉地要求了将信的复印件交给一位“女士” ,并说明了此信件同样作为身份证明使用,仅有一年的使用权,持有人的名字是:夏念瑾。
伏虺又大声的哀叹一声,把信纸往旁边一丢,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翘起腿,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欣赏天上的两轮月亮。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也不是您逃避工作的理由。”
“唉!!!”
“四月二十八日,临昼十二点零三分,广丽城晶能列车站遭遇原阳教大型献祭仪式的袭击,截至临昼十点十二分地区搜救,死亡人数总计1782人,失踪人数302人……
“……期间,经过多国确认,天空中多出了一轮‘月亮’,目钱已确认其形成原因并非原阳教的‘太阳’,且有第三方参与并进行仪式的痕迹,多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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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的新闻播报声钻入夏遥旭的耳朵,他艰难地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咚!”
这一声撞击是因为他猛地坐起,却被束缚着,猛地弹回去,于是后脑勺猛地撞在并不柔软的床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一听就是好瓜。
夏遥旭被这一下弄得头痛眼晕,多少清醒了些。
呼吸有些困难。他冷静下来,看来不是自己瞎了,而是这个房间没开灯啊。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让他能够从一片黑里分辨出比较显眼的色块,比如说:白色的墙皮,白色的灯罩,白色的床单,铁吊杆和挂水……这里是医院吗?我还拿了个单人病房?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察觉到胸口、腰部、小腿处各绑着一根绑带,把他和床板固定在了一起,怪不得他没起得来。
夏遥旭稍感惊喜的发现,遍布身体的剧烈疼痛与虚弱感已经不见,除了还有些无力和呼吸困难外,他几乎没什么不适,比之前要健康千百倍。最多最多,周围温度似乎有些高?
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当他想要挣脱束缚带时,头顶的灯忽然亮了,突兀的光芒让他眯起眼睛,眼球传来些许刺痛。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传来,夏遥旭勉强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名黑发的女孩,正抱着板子书写什么,偶尔还向他看两眼。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但绿色的眼睛里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一板一眼反而像刻板印象里的研究者。
夏遥旭刚要开口,那女孩就登登跑了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一句话卡在嘴里,配着尴尬默默咽回去。
“?”
黑袍人无声地念诵着仪式词,本应该应当站着“资格者”的位置却放置着几块染血的石块,那是袭击者留下的血液。它们周围刻出了一圈符文,布置成了内嵌的小仪式场,用于精准指向血液的主人。
符文学是一门“象征学问”,几乎每个词语都有其象征的意义,而象征背后的“指向”更是其作为万物语言的决定性优势。
使用血液毛发等原本是主体一部分的物品可以较为精准的指向主体,效果根据仪式者与主体间的实力、位格差距不定。相差太多或指引物品不足的情况下,结果从模糊到失败都有可能。
假如袭击者是个一级异能者,那么邱秋云的指向很可能被干扰,无法准确指向袭击者。这是另一关键概念“命定起伏”的影响:越强大的个体,命定起伏中的“起”更高,指向越模糊,而“伏”到一定低度则可能从指向仪式中消失。
初学者常用“占卜”来比喻“指向”,但指向的精准度更多取决于构成符文的简洁与描述的精准性。
用更短的词句限定范围;用更准确的象征构造符文才是作为一个优秀符文师的基本素质。
短暂的修复后,仪式再次进行,在邱秋云的默许下,这次的被选者就是那个鲁莽闯入扰乱仪式的袭击者。
符文与仪式物品再次亮起微光,小仪式场也运行起来,邱秋云冷漠地注视着被选者的位置。她倒是希望仪式失败,让那个杀死同胞的袭击者死于世界环解构的认知崩溃,但理智也告诉她,成功才是最好的结果。
抱着自己两个极端的想法,她关注着结果,接着瞪大了眼睛——一枚直径三米的文字环自空中浮现。
这怎么可能!?
略后于她的黑袍人已经惊讶地喊出了声:“空隙化的世界环?这怎么可能!”
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散发着漂亮的微光,排列整齐的文字们按照各自的规则移动着,它不同与之前的被选者,相比起拥挤而紧凑的失败者们,它更加宽松、游刃有余。
它向晶体飘去,瞬息间便化为光点融入晶体,或者说,晶体中的少女体内。
不等他们嘈杂讨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自那白布下传出。
邱秋云惊出一身冷汗,灵感预警好似要刺穿她的精神:资格者出现了,仪式成功了。但,成功的太彻底了,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什么布置、什么后备计划!祂会毁掉一切!
记忆短暂地闪烁,她不由得瞥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天空中只有地下太阳带来的光芒,被称为月亮的天体隐没在黑云之后。没有坠落的尸体,没有撕裂的大地,也没有猩红的柔光。
“终止仪式!快!”邱秋云感到冷汗在脊背滑落,她一把抓起三生圈坠,双手握住,用符文语念诵道:“无垠星间的启示,世间万物的轨迹,裁剪命运的主宰!万万名的神啊,我,在此请求您,将——”
不等她说出愿望,一道灰白色的锁链便锁住了她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求。
而远处,太阳、吹拂的热风、倾倒的建筑物突然全部静止!三生圈坠咔一声,裂开数道伤口,金属外壳内竟然流出夹杂着“金沙”的猩红液体。
三生圈坠的效果消失,人群不再盲目坚定,而是茫然地四处张望:世界仿佛被灰色覆盖,唯独在这仪式场内,尚有色彩留存。
啪咔!啪咔!
愈发频繁的破碎声从白布下传出,那块巨大的晶体正在破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侵袭着每个人,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颤抖着身体紧闭双眼,迎接一位伟大存在的降临!
咔!哗啦——
白布被吹飞,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抓住了它,指尖勾住,又将它披在了身上,而随着白金光芒的覆盖,它被改造了存在,成为了一件白色袍子,遮蔽了少女的身躯。
沉睡在晶体中的少女漂浮在空中,头颅微微低下,双目仍然紧闭。白金光芒在她额头前方汇聚,勾勒出一枚眼睛样子的纹章,其中如同白金满月的眼珠转动,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压扫过了整个仪式场,最后定格在内嵌仪式场的血渍石上。
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白发少女在所有人的跪伏礼中消失,停止一切的灰色如海啸般浸入这处仪式场,让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哪怕有如何的恐惧与懊悔,都已经定格在了停止的时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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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她看到这样的画面:
女性身影温柔的注视着自己蜷缩酣睡的身影,光芒组成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就像一位美丽的母亲。
祂面前,白光身影向祂展示了镜面中的画面:那是爆发的光芒、异化的生命、崩溃的文明,是一副炼狱的画卷。
“#&*%正在逼近这个厄运缠身的世界,您的眷属同样危在旦夕,祂的#¥#@没有我们。”
她没有看到两位存在有任何发声的动作,却奇妙地听到了话语,层层叠叠、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她脑中直接响起,她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如遭重压,仿佛被人拽着甩了十几圈。可她努力睁开眼,还能看得清梦中的画面:女性身影月般的眸子低垂,笑容仍然恬静而充满神性祂说:
“神明眷顾信徒,也放任孩子的任性。
“新生者无法保持中立,她不会责怪你的作为。但,低下头,看看你的民,不要以为他们不堪一击。”
祂向着她瞥去一眼,精神便瞬间到达极限。她眼前逐渐被混乱闪烁的光影填满,下坠、下坠,她不断落下,最后狠狠砸在黑暗里,好像整个人摔碎了——那似乎是祂的记忆,它们灌入了她的脑海,与她的碎片组成了新的她。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奇妙的暖流在身体里扩散,像是温热的水流过全身的舒适感,冲散了她在沉睡前就习以为常的冰冷,又像是粘合剂,她认知到自己是谁——白秋夜。
她再度成为自己。
来不及解读,在黑暗淹没意识前,她只记得那一瞥温和而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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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世界中,万物静止,只有锁链声隐约回响。
白发少女被白金的光芒围绕,灰白色的锁链如蛇般跟随于其身后,她背后正逐渐显现出一轮十二月相,每有一个月相完整显现,锁链就越发靠近她。
她来到了一片废墟,额前的眼睛半睁半闭,定在了某个方向,仅仅是一次呼吸,她便来到了被静止的两个年轻人身边:
女孩抱着兄长痛苦哭泣,她怀中的青年已是弥留之际:黑色的血从七窍流出,染红他的脸和发丝,皮肤上布满裂痕,仿佛缺水的土壤。他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却机缘巧合活到了现在。身体的崩坏让生命力不断流失,内脏衰竭、造血障碍,甚至偶尔的心脏停跳,它们仿佛诅咒一般缠绕着他。
祂不准备让这个孩子死去,祂的孩子需要一个选择,她不能仅仅向着终点前进。祂还希望她在完成使命后,好好活着,祂的神国永远留着她的位置。
何况正是因为这名青年早早完成了世界环空隙化,她才能在这个异地他乡活下去。
一根灰白色的锁链上前,轻柔环绕着青年,他从灰色的世界中脱离,可心脏已经崩溃,不再跳动。白发少女抬手,那直径三米的世界环在其掌中浮现,随着她微微前推,那漂亮而自有运转规律的世界环便回到了青年的身体。
祂的眼注视着青年,祂的手经由她的手触及他的额头。月相闪烁微光,青年额头一枚新月浮现消失,满身血迹消失,身体的损伤愈合大半——这是感谢。
十二月相已经浮现了其十,身后的灰色锁链已经围绕在了她身边,仿佛灰色的漩涡。它们警惕、蓄势待发:必须在十二月相全部浮现之前行动。
少女好似知晓到了锁链的想法般轻轻颔首。却是不急不慢地,手中有白金的光芒汇聚,形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她覆手虚按,光芒心脏没入已经死去的心脏中,代替它暂时跳动起来,几乎是下一秒,接近死亡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少女身穿白袍、双目紧闭的身影映入他眼中。背后的月相神圣而冰冷,额前的纹章眼睛带着无可颠覆的威严,却带着明显的温和,他从其中感受到注视。灰白色的锁链在她身旁环绕穿行,对他的短暂打量没有反应。
他不被允许看到太多,灰色浸染,青年失去意识,被纳入了静止的世界。
十二月相最后的满月即将浮现,少女额前的纹章在几秒的注视后,化为细碎的光电闭合。灰白色的锁链立刻收紧了范围,却在即将接触少女身体时穿透了血肉。
少女在锁链的扶托下缓缓落地,而被锁链束缚脱离她身躯的,却是白金色的一轮满月。
光芒仿佛流水般聚合成了那轮满月,缓慢脱离少女身体时留恋她一般附着,却又被收束着回到满月边缘。而有星点白金留了下来,融入少女的身躯。
锁链带着它越升越高,直到灰色世界的天空中多了一轮满月。而月光仿佛不舍,丝丝入缕缕,洁白柔和的光芒落下,短暂地照耀着白发少女。
少女双眼动了动,终于睁开双眼,她听到了神明落下的启示与应许,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和无力,也终于感受到自己活着。
她搀扶着锁链,跪坐在废墟之上,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抵着眉心,哪怕沉睡过久的身体还无法说话与行动,哪怕现在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而短粗。
这是祈祷,更是感谢:神明实现了她的愿望,甚至为她考虑了许多,偿还了她欠的人情。
何况,无论如何,祂的孩子会永远爱着祂。
灰色淡去,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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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虺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麻掉的胳膊,他十分不满地看着时钟,盯着那似慢实快的秒针,好像刚刚服役一分钟的它已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哀声叹气地回到办公桌。
一封信件打开在他的桌上,是相当复古的手写邮件,熙霆——他的义弟兼秘书刚将它从阴影中取出。
信件用倾斜的优雅字体写着通用语组成的问候,中间的数个词句特意替换成了印刷字,而信纸左下角则印着一枚特殊的纹章:它棱角分明,又不乏柔软,中心是状若三角的门,向外展开则是互相分离、尖锐如刀锋般的羽翼,黑色的实线在背后勾勒出漩涡般向下互相缠绕的两条线,它平稳了上下,让纹章成为一个整体。
寄信人没有署名,但对方委婉地要求了将信的复印件交给一位“女士” ,并说明了此信件同样作为身份证明使用,仅有一年的使用权,持有人的名字是:夏念瑾。
伏虺又大声的哀叹一声,把信纸往旁边一丢,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翘起腿,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欣赏天上的两轮月亮。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也不是您逃避工作的理由。”
“唉!!!”
“四月二十八日,临昼十二点零三分,广丽城晶能列车站遭遇原阳教大型献祭仪式的袭击,截至临昼十点十二分地区搜救,死亡人数总计1782人,失踪人数302人……
“……期间,经过多国确认,天空中多出了一轮‘月亮’,目钱已确认其形成原因并非原阳教的‘太阳’,且有第三方参与并进行仪式的痕迹,多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
隐隐约约的新闻播报声钻入夏遥旭的耳朵,他艰难地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咚!”
这一声撞击是因为他猛地坐起,却被束缚着,猛地弹回去,于是后脑勺猛地撞在并不柔软的床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一听就是好瓜。
夏遥旭被这一下弄得头痛眼晕,多少清醒了些。
呼吸有些困难。他冷静下来,看来不是自己瞎了,而是这个房间没开灯啊。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让他能够从一片黑里分辨出比较显眼的色块,比如说:白色的墙皮,白色的灯罩,白色的床单,铁吊杆和挂水……这里是医院吗?我还拿了个单人病房?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察觉到胸口、腰部、小腿处各绑着一根绑带,把他和床板固定在了一起,怪不得他没起得来。
夏遥旭稍感惊喜的发现,遍布身体的剧烈疼痛与虚弱感已经不见,除了还有些无力和呼吸困难外,他几乎没什么不适,比之前要健康千百倍。最多最多,周围温度似乎有些高?
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当他想要挣脱束缚带时,头顶的灯忽然亮了,突兀的光芒让他眯起眼睛,眼球传来些许刺痛。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传来,夏遥旭勉强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名黑发的女孩,正抱着板子书写什么,偶尔还向他看两眼。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但绿色的眼睛里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一板一眼反而像刻板印象里的研究者。
夏遥旭刚要开口,那女孩就登登跑了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一句话卡在嘴里,配着尴尬默默咽回去。
“?”
异能分划:
1.元素类-创造类-光属性
2.概念类-赋予类-属性“锋利”
描述:
1.光属性异能使用时表现为微光或细碎光点的凝聚,可以制作成各类武器或器具,最粗糙的应用则是凝聚成“固体光”,不受重力影响可以悬浮在空中作为临时踏板等。
凝聚成的造物根据注入精神力的不同,其存在时间、造物强度、受法则影响程度也不同。造物损毁时能够回收50%消耗精神力。
2.“锋利”异能可以直接“赋予”某个物体、造物、生物等。赋予后在一定时间内,被赋予物将获得锋利特性,不具备锋利特性的物品,例:棍棒,将造成切割伤包括自身的打击伤;具备锋利的物品,例:刀剑,将加倍造成的伤害。赋予时的精神力消耗与赋予后的加成成正比。
3.修篡预设可以将短时间内的部分行为“增加”或“减少”,以此修篡原本造成的结果。
但必须是所在场景、人物、条件达到,能够实现的结果,且不可被证明为不可能结果。
例:
前提为携带毒药、使用利器、进行攻击行为。
原本的结果为:划伤/刺伤/割伤等。
修篡预设:原本没有带毒的利器在战斗开始前就涂上了毒药。
修篡结果:划伤/刺伤/割伤,变成了由带毒利器划伤。
失败例:
敌人思考/说出武器在战斗前没有涂抹毒药、战斗中没有时间涂抹毒药等确定言论并成功证明,此时“原本没有带毒的利器在战斗开始前就涂上了毒药”的修篡预设不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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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族:月狼
基本介绍:
月狼的成长阶段分为“虚灵”-“诞灵”-“成年”。
“虚灵”阶段,每个自然诞生的月狼都会经历作为“兽”的幼年期,大约3个月~6个月后,兽身和本能完成发育,就会进入“诞灵”阶段。
“诞灵”阶段,即幼崽可以承受“思考”带来的矛盾,进行世界观完善逐渐成熟到“人”的阶段。一般此阶段仅需要1个月以下,完成后幼崽即可化人,家中则会举行“完年礼”宣布幼崽真正拥有了智慧与灵魂。
“成年”阶段,即月狼到达一定年岁或战绩后,宣布“独立”的阶段。通常年岁为60~150岁即可成年(月狼族在无重伤情况下寿命可有三千岁以上)。战绩成年礼则需要银白王庭授予,否则不予认证。
月神:月狼族的守护神。
名讳:原初月相,虚灵的护佑神、命运的道标、星空的指针、白金的狼之母、篡改世界的神圣者……
继任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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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介绍:
白秋夜并没有过“虚灵”期,回归族群后,被认为“绝对天资”和“神女”,事实上的确如此。她就任神明继任者时可以调动的神力为历代最高,但受神性侵蚀也最为严重,加上成长环境影响,导致了她天生冷漠、无法理解部分感情、无视生命。好在有王庭大王女的教育引导下,情况有所好转,却也因此在继任者中饱受质疑,但其本人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