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北风 </p><p> </p><p> </p><p> </p><p> </p><p> </p><p>  1、战栗 </p><p> </p><p>厨房里的银壶咕噜作响，索菲亚从卧室赤脚跑出来，飞扬的头发带着浓烈玫瑰香气，我斜倚在沙发上看她哼着小曲，提起银壶给我泡一杯热茶。 </p><p> </p><p>电视喧喧嚷嚷令人心烦意乱，我只好转了台——莫比国王的飞艇正要经过这片区上空，建议群众出门观望这艘难得一见的全金属飞艇是如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再转，洛普丽斯的花海被两名游客摧毁，原因是该二人多年有仇，在赏花时意外遇见于是大打出手，目前执法队已将二人逮捕并估算损失；还是很无聊，再转，标题是阿道苏国家公园巡林员消失时恐怖录像曝光—— </p><p> </p><p>“哥哥，这个，看一下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双眼紧盯着屏幕。 </p><p> </p><p>我也顺势拉她坐下。 </p><p> </p><p>有旁白在述说，似乎该新闻刚开始：“……1月29日，阿道苏国家公园因连日暴雨而进入闭园期。巡林员迪奇与同事凯克值班一星期。根据凯克口述，当日下午5时左右，迪奇在监控内发现似乎有游客擅自入内，于56号熔岩池旁逗留，于是提议外出将其遣返。以下是户外监控摄像头中的记录。” </p><p> </p><p>我有些心神不宁，似乎看下去就会有什么令我不适的东西出现。但无奈索菲亚仍抱着我的手臂，只能陪她看下去。 </p><p> </p><p>    屏幕里出现了滂沱大雨，茫茫雨幕里山和地面都融成一片。两个男人撑着红伞的背影往前走。远处出现了一个灰色的人形，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偷渡游客。巡林员们指着那个背景说了几句话，大意是那个人很奇怪，这么大的雨他竟然没有撑伞，是想自杀吗？ </p><p> </p><p>    他们离灰影越来越近了。大概是附近正好有一个监控器，我们总算能看清两人的样貌：迪奇比较壮硕，长了一把乱糟糟的红胡子；凯克瘦高，目光阴沉。矮壮的迪奇独自向灰影走去，呼喝着让对方离开池边。但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像一棵死去的树，伫立不动。 </p><p> </p><p>很难说在那一刻我身体上的直接反应——每一寸皮肤的毛孔都仿佛即将窒息般，拼命挣扎呼吸，索菲亚马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连连摇着我的手，但很快她也感觉到了： </p><p> </p><p>镜头里，迪奇上前伸手去拍对方，他离得这么近，恐怕也还未能在暴雨里看清那东西的实质。他的手从灰色的形体上陷下去，接着褪色，从手臂，到衣服，到他撑着的鲜红的伞，都在一瞬间被同化成极度恶心的深灰色。那样的颜色是无法描述的，比贫民窟的水沟、战争的雾霾、太平间的角落还要恶心一百倍的颜色，直击所有人的眼睛和灵魂。 </p><p> </p><p>我几乎是同时捂着头倒下去，索菲亚跳起来冲进洗手间，她再也顾不上我了，我的小妹妹，在她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恶意。我勉力抬头继续看往屏幕，耳边充斥着凯克狂乱的尖叫。他很勇敢，马上就冲到迪奇身边，但太迟了，一切都消失了，成了疯狂的暴雨里一滴深灰色的水，归于大地。 </p><p> </p><p>在意识消失之前，凯克跪在雨中的姿势仍烙印在我脑中。 </p><p> </p><p> </p><p> </p><p>2、暴雨 </p><p> </p><p>我们的城市也进入了雨季。关于迪奇和灰影，我与朋友们讨论过，但没有任何收获，他们甚至没有与我们相似的反应。另外，类似的新闻再没出现过，但我暗地里收集了近期失踪者的信息，其中有好几件都发生在暴雨天。这个发现令我更加恐惧。 </p><p> </p><p>事发后的一个月，我与索菲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令我们安心的小屋子里。她仍然会在早上给我煮一壶茶，但再没有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了。 </p><p> </p><p>又一个暗沉沉的早晨，我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还未睁开，就听见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p><p> </p><p>索菲亚敲我的门，笃笃声紧促着我赶紧下床。她披散长发，瞳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并且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握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向客厅的落地窗旁。 </p><p> </p><p>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想让我看什么，洁白纤细的手指指向远方，指向虚无。我顺着指尖看去，视网膜里慢慢浮现了一点灰色。 </p><p> </p><p>令我恶心不已的疼痛和眩晕感又侵袭而来，这一次我选择用手撑着玻璃，我们互相搀扶着，看倾盆大雨里，灰色随着雨水降落地面，凝聚成人影。 </p><p> </p><p>“它是活的吗？”我的妹妹怯生生地问，嗓音全是颤抖。我不敢转脸去看她，怕那东西会立刻消失。 </p><p> </p><p>“很难说……很难说，我不知道，”它就停在那里没有移动：“或许不是活的，只是一种……什么烟雾，有毒的烟雾，化学物质，所以才会褪色。” </p><p> </p><p>她呜咽一声，腿慢慢开始发软，我也一样。她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哥哥？等雨停了，它还在吗？” </p><p> </p><p>我依然无法回答她，或许现在可以选择报警，但怎么跟执法队说呢，这里有一个灰影，请你们马上过来逮捕它吗？ </p><p> </p><p>索菲亚低声念起祷词，她祈祷在雨停之前，灰影消失前，不要有人经过这里。我也一样。在此刻无边的恐惧里，唯有祈祷让我能稍微安心。 </p><p> </p><p> </p><p> </p><p>- TBC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