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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贩卖机
这是普通的一天。在普通的小区外一家普通的餐馆里,执在吃她普通的午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作为餐厅招牌的咖喱饭今天格外好吃这一点吧。
执漫不经心的结好账,看向窗外。天色虽说有些阴沉,但还不至于马上就下起雨来。于是她安心的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整理缠成一团的耳机,空出一只手把碎发捋到耳后。暗红的发色与她蓝绿异色的眼瞳一样,是在这里并不常见的颜色。
耳机线的杂乱耽误了她一点时间,等执整理完毕,歌单里的音乐也清晰的从耳机传入耳朵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
“呜哇啊——怎么就下雨了,伞,我的伞哪去了?”执不得不慌乱地摸索包里的雨伞,还顺便给正要进门的食客让出门口的通道。经过这一番忙乱终于撑起伞、走下餐馆的台阶,专注想拉好背包拉链,又不得不分心关注手机和路人而完全没在看路的执终于发现一件事情。
这不是她来餐馆的路。
本来这个小区及小区外围区域都完全是现代化的普通水泥地面,现在却变成了踩进去落得一脚水的泥草地,草是完全没有修整过的样子,路更是完全看不出路的样子。说是完全不存在道路也不为过。
执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本以为会踢到台阶边缘的脚却什么都没有碰到。“诶?”她转过头去,刚刚才踏出的餐馆已经不见踪影,面前只有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和……不知名的树木。再四下望去,环绕着她的自然也不是什么住宅楼和商铺,而是杂草石头灌木以及树林。
更准确点来说,执现在正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起,雨已经停了。脚下的草和地面是干的,连下过雨的痕迹也完全消失。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鞋子侧面略微潮湿的感觉让执勉强确定下过雨这件事,不是她吃的太饱而出现的幻觉。
并且突然出现在森林中央的空地也……应该不是。
该怎么办好呢?思考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在还没能完全把握事态的执看来,也只剩下四处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回小区的路这一个选项了。
于是她便自然而然愉快地决定随便沿哪个方向走走看。说不定就找到路了呢?毕竟她的运气一向很好。
执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直到前方毫无预兆的出现一座巨大的建筑。建筑物的围墙年久失修,花园中未曾修剪过的树木从围墙的缺口里伸出头来。屋顶上生长垂挂着的藤蔓爬在墙上伸进房间,甚至有一棵小树顶穿屋顶从某个房间生长出来。一侧高耸的塔楼上竖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避雷针。
等等这避雷针……
然后她才发觉那应当是断掉一截的十字架。
是教堂吗?这可比教堂的占地面积要大太多了。硬要说的话,它更像是城堡。执从并不丰富的中学未毕业水平历史和美术知识里无法猜出它的建筑风格。
在树林里的时候,这个方向……有看到过这个吗?
执第无数次的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和记忆。
沿着脚下破碎到几乎不可见的道路再前进一段,转过围墙遮挡视线的拐角。出现在执眼前的,是随意的搭在两棵树之间的晾衣杆和晾晒在上面的大花裤衩。
难得的出现了点还有活人居住在这里的痕迹。越过品味奇异的大花裤衩,城堡的大门出现在执的面前。
执犹豫着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门,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出乎执意料豪华的宽敞大厅中央突兀的摆放着一张相对于大厅来说显得十分纤细的大型沙发。
“欢迎来到爱染教会。”有着明显异于普通人尖耳的金发少女半坐半瘫占据沙发的一大半空间,手肘撑着一边的扶手向执打招呼。另一边扶手上坐着个约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手里不住地揉搓着一个丸子一样的奇妙生物体。从他的力度来看,那家伙柔韧度和手感都相当不错。
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教堂啊”的同时,执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一种“要被卖掉了”的错觉。
氛围有点不妙。
“迷途的羔羊啊……唔”一直倚着靠背存在感完全被散发着危险人贩子气息的尖耳少女盖过去的黑发男性成功的用一个苹果阻塞住了少女的中二发言。
“请不要介意亚历山德拉,我是豆丁,请随意称呼就好。请问你是?”唯一的正常人类向执发出充满了正常人应当有的成熟理智的问候语。
“我是执。那个,我好像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里?到花园小区该怎么走?”抱了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幻觉的执向这位看起来大概还算是靠谱成年人的豆丁先生发起求助。
“小区?那是什么哟?”戴着眼镜看上去安全度很高的男性适时出现,边说边顺手将门关上。“顺便我是苏诺哟,请多关照哟。”虽说这位眼镜男性带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全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温柔和信赖度极高的气场,但直接靠在门上的动作还是让执感觉有点不安。
不妙的氛围加倍了。
“啊是这样的,我今天看电视刚好看到一个做咖喱饭的节目然后就想吃门口那家的咖喱饭,然后我就……啊啊啊不对”由于一路上到现在为止经历过于令人迷惑而忘记重点在何处的执从出门前的场景开始叙述,讲了一大串毫无关联的废话之后终于想起重点“其实是这样的,我走路的时候看了眼手机结果就迷路到附近来了,但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所以我是到这里来问路的。”
“啊对了,手机。”终于想起借助某万能软件的执拿出手机。无法开机。再按几次电源键结果也都是一样。
在回忆确认过出门时手机电量满格的事实过后,真相只有一个——手机坏掉了。
执不得不放弃拯救手机,又向豆丁叙述了一遍迷路的细节。
“也就是说,你从餐馆里走出来,一眨眼就出现在这里了。是吗?”“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啦……不过也没有一眨眼这么快,起码要有个一分钟吧?”执点头确认,并且在奇怪的地方表达了自己的认真。
“喔。”吃完苹果的亚历山德拉换了个姿势继续瘫着。“也就是说,你是穿越了吧。”
“诶?!”执突然醒悟“对哦!是这样没错!”
随着啊原来是这样啊的后知后觉和豁然开朗,执终于察觉到好像很难回去以及说不定就这样回不去了的事实。
“等等?!”
- TBC -
作者:aikeye
我希望我醒来的话能够逃离一切。
——
我的眼睑就好像花瓣那样轻盈并且浅薄,还没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就已经透过它使脑海中充斥着温柔和熙的光明。我想遮盖住光线的来处,把手抬起放在了那无限遥远的太阳的所在。但这只能遮住少数的阳光,而无法阻挡了那扑面而来的热度。风吹过了我的身体,顺着我的血液让四肢逐渐清醒。
开始是从末端开始抽动,然后随之身体的燥热也顺着散开。“嗯……”最后大脑也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
睁开了眼睛,眼前正是能匹配着柔和阳光的明媚世界。
我起身环顾四周,身下是柔软得好像绿色奶油的草地,周围满是香气扑鼻灿烂的花朵,鸟雀远处的鸣叫声,广阔无垠湛蓝的天空,天上的三个太阳正在缓缓转悠着,世界的一切都仿佛身处童话当中。
“?……”我完全空白的脑子,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色彩和信息,变成了一个彩色的漩涡。
我尝试站起身来,肢体就好像细细的藤条那样可以轻易的挥动,没有任何的酸痛或者不适。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世界。我觉得我这是第一次如此放松以及快乐,禁不住笑出了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就好像夜莺寄宿在喉咙眼里面在代替主人说话,是清脆的鸣啼声。摸着自己的嘴唇,注意到了自我的存在。于是向着身体的方向看去,包裹着肉体灰色鸟羽般的贴身衣物,浮夸的表面衣饰,轻飘飘的裙底,就连自己也是童话般的产物。
一切就是如此的新奇而又不出乎意料不存在一丝的阴霾。就是如此,无知而又轻浮的快乐。
与此同时,在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拍我的肩,但那并不像是人类的手部的质感。转过头一看,真是不得了,居然是一个像人一样非常非常大的一只黄雀。
手上是黄色粗糙的皮,指甲好像猛禽一样,背后有一对巨大的盖着的翅膀,还有一双鸟足,鸟喙就好像那些小麻雀的嘴一样短短粗粗的又很可爱。“你已经醒来了吗?”虽然是鸟嘴但却吐出了人类的话语,带着亲切的语气向我打着招呼,让我心中止不住的鼓动。
就连这世界上的居民也如此可爱吗?真是太棒了!
我也想要像她一样温婉可人的跟别人说话,因为我身上也有鸟羽说不定她是我的同族,所以我一定也可以。
所以我充满憧憬的张开了嘴。
你好!
“啊、啊!”
那是宛如婴儿牙牙学语一般的声音。
啊?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难受而又尴尬的感觉,希望从口中陨落到了泥土中砸成了一个黑坑,我连忙又尝试了好几次,虽然起初听到的声音是没变,但只有不成语句的呢喃而已,不管怎么样我的舌头都无法如我所愿的那般自如的活动,得不到回应的憧憬只能在喉咙里一无济事在那上下翻滚着。
直到最后的结果我也只能发出这样不规律的音节。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比起眼前的黄雀来说我更像一个人类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不会说话,我是个哑巴。
“看起来你还是不会说话呢……”黄雀这样说着,手上拿着笔记本不停的记着东西。她的手虽然皮肤很粗糙但却意外的非常灵巧,在纸上不停的写着。无视着挫败而又焦急的我。
好像说点什么,但是只能这样干着急,我尝试着用手去吸引黄雀的注意,但因为害怕打扰到她而感到困扰,额头分泌出细汗,如果再不说点什么,我是不是会配不上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让我眼前直发黑,马上就要昏倒在地。
幸亏黄雀到了最后还是发现了我的异常。但她只是瞄了我一眼又斜视到了天边,然后继续盯着我看。
我好像一只被关在兽笼里面的小玩意,被人审视着决定下一秒的生死。而我只能不停的在那里颤抖。
我应该说点什么,我该说点什么,但我什么都不会说啊!
“说不定以后就有办法解决所以要继续努力哦。”
感觉已经是思虑之后才慎重说出的言语。说着它把东西给收到了腰间的皮革袋之中转身离开了。
它不在意,不在意,真是太好了。说着又马上陷入飘飘然的状态之中,浑然不知有人把自己拖走了。
“好了,继续继续,还远远没有结束呢!”黄雀伸了个腰扇动着翅膀飞向了远方,当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森林里面。
我被拖着走过了林间小路。直到被放到了森林中的一处吵闹的地方。当我想要回头看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树都很高并且长得太过于茂盛导致一点点阳光也透不下来,但还是很明亮,这里就好像在开一个下午茶派对一样,有着很多特别的人在喝茶并且大声喧闹着。
突然之间,好多人啊。
不管往左看还是往右看都是奇奇怪怪的人。突然到了非常吵的地方来,而且全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到处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动物,长得过于奇怪还会说话的东西,穿着可爱衣服的小姐们,大家要不在大大餐桌那里吃着我从未见过的食物,也会在附近跟着自己的伙伴聊天散步。精致的妆容和糕点是互相映衬的。
在生命充盈的森林里,光鲜的帷幕下,快乐而又愉悦的派对,如果这样自然的进行下去,一定是非常美好的,站在世界门炎边上的我突然又害怕了起来,因为我既不完整也不独特,他们是否会让一个哑巴融入进这个派对呢?繁杂的思绪混在我的脑海中,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第一次来吗?”在门的背后视觉死角处传来一阵声音,有手从地板那里伸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只手,明明是正常的大小但却只能攀附地面,用手掌一点一点的往我这边靠近。
她的头出来了,她整个身体都在地面上没有区别。头发湿乎乎的,但仔细看的话她全身都是湿的。
接着是下半身……
她冰凉湿滑黏稠的双手握住我的手腕,下半身像是蛞蝓那样的软且在不断蠕动的身体盘延在地,全身上下满满的全都是粘液,虽然到处黏黏糊糊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笑容和蔼可亲,头发的颜色也是柔和到不行的亚麻色。
听到声音,周围的人注意到了我,停止手与口,转过头来,把视线都停留我身上。
“来吧,朋友,现在可是茶会时间,快一起来喝茶吧。”
“你不需要害怕哦,不管是什么都不会伤害你的,有王国的骑士们在守护着我们。”
被拉到长长的餐桌旁边,摁在了座椅上,被热情的人们不停的塞桌上的甜点在口中。
这大概只是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而已。在口中就化为浆糊的食物顺着舌头滑了下去。
大家都是好人,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想着真是太好了。衣服上的羽毛被抚摸着,纤细的手,毛绒的爪,有什么东西在吮吸我的手指,用微尖的牙齿研磨着。停下头一看原来桌子下面有个巨狼。
“啊!”
这才是真的吓了一跳。
蛞蝓之前慢悠悠地行进过来,刚好这个时候他来到了我的旁边。“怎么了吗?”
我只能回答不稳的杂音。
“别怕别怕,他可是一只好狗狗呀~”蛞蝓揉搓着巨狼的头,那只巨狼放开手指后舔着蛞蝓的脸,一副毛发光滑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起来完全就是家狼嘛!
“话说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呀?”
我……
我只能点了点头。
然后蛞蝓抚摸着我的脸,就像轻柔地捧着水一样。
“没事,亲爱的,不需要为此感到害羞,你只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而已。”
善意,善意,像梦幻般的善意。我的心里就像是点心的味道。
到了晚上,天空逐渐阴沉了下来,天上的三个明日都落入了地平线之下,人群逐渐散去,我们没有所谓的寝宫,只能在森林里随意找一处地方睡眠,但幸好能够遮风挡雨的树屋以及其他一些地点,有床,但是大家好像都喜欢睡在地上一点。
蛞蝓是被人抱上来的,不然不知道她爬上来要多久,她可能是真的喜欢门后,餐桌下的那只狼蜷缩在了床下。
我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刚醒来到现在,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不用担心未来会如何的甜美梦乡随着一声声互道晚安迎来开始。天上繁星给与迷茫的我们光芒,照亮黑暗中的道路。
晚安啦,世间万物,合上眼,忘记所有的一切,逃离俗世,前向远方。
——
“喂喂!快醒醒!”
有人在用那不是很重但也根本不轻的力度快速拍打我的脸,一边大呼小叫。
我明明睡得很死却被打醒了,醒来一看天还根本没亮呀。
怎么回事呀,我想着看看到底是谁把我叫醒了,结果那个女孩子掐着我的脸颊强行让我们面对着面。
映入眼帘的是她那一双睁大的双眼,她骑在我身上检查我有没有足够清醒,然后往后伸展了身子又整体巡视了一遍。然后就露出了笑容。
“我是来拯救你的桃乐丝!”
她刚开始是这样说的。
- TBC-
作者:舞舞纸
白血
卡米拉将突然找上门来的小不点领到了自己的房子里,这是她模仿镇上的人居住的地方造的,上次见到房子的内在已经很久以前,她有点担心这房子是否符合客人是否习惯。
卡米拉的房子里没有蜡烛也没有灯,只有爬满墙壁的荧光菇散发着冷光。为了方便对话,卡米拉在地上生出了两丛干草,又在干草间变出了一个大树桩。卡米拉用食指在树桩上点了一下,一朵朵白色的小圆伞从她指尖点下的地方漫开膨胀,一下铺满了整个台面。
“这些蘑菇很好吃,我一直都吃这些,没有毒,放心地吃吧,吃了就不会饿了。”
说着,卡米拉在草垛上坐下,掰了一小块蘑菇,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吞下去,告诉小不点这些蘑菇没有毒。
小不点学着卡米拉的样子坐了下来,掰了一块蘑菇塞进嘴里。她嚼了两口,吸下蘑菇破裂后流出的汁液,又嚼了几口,将伞帽彻底嚼烂,吞了下去。
“这样你就不会饿了,以后不吃东西也可以,总之不会再挨饿了。这些蘑菇你可以带回去,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分给其他人,最好留一点埋进木头里,这样就能长出新的蘑菇。我知道现在没有太阳,你们的食物都无法生长了,这些蘑菇不需要阳光,吃了一朵就再也不用吃饭了。”
小不点嘴里塞满了蘑菇,腮帮子鼓鼓的,卡米拉抹干净她的脸,发现这是一个圆脸的大眼睛女孩,她洗干净她身上的泥和血,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头杂乱的长发经过梳理变得通顺,卡米拉学着镇上女孩的模样,给小不点扎了两条麻花。
“这样就好看多了,外面很乱吗?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你是逃来这里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回得去吗?要不要住在这里?至少这里,没有你来的地方那么危险。”
卡米拉给小不点扎上头巾,她的房子里没有镜子,不过不管怎么看小不点都比之前的样子好看。
“外面都是吸血鬼,他们吸人的血,吃人的肉。”小不点咽下嘴里的蘑菇,“人们说这些吸血鬼是你变出来的。因为你们怕光,所以你弄灭了太阳。现在外面都是吸血鬼,他们的味道和你变出的蘑菇一模一样。”
小不点从树桩上摘下一朵完整的蘑菇,掰开它的伞帽。伞帽里渗出一点点的白浆,浓重的血腥随之溢出。
“这,不是我,这些蘑菇是用血种的,但我绝对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我只是种了蘑菇,然后分给快要饿死的人,但熄灭太阳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是,我是惧怕太阳,从一生下来就怕太阳,每当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就和火在烧一样。我被人类遗弃,我被密林收养,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人类,我白天躲在没有阳光的林中,晚上还会去镇上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食物。我不但不怨恨人类,还对人充满了同情和怜悯,让他们远离死亡。”
“我不可能熄灭太阳,真的。”说着,卡米拉伸出刚才点在树桩上的食指,食指上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白色的浆液,“再说了,我的血只能种出这样的蘑菇,再多也只能变出房子和干草来,就算我想弄灭太阳,我也做不到啊。”
“那太阳是怎么熄灭的呢?”小不点没有因为卡米拉眼角渗出的泪水动摇,“我想把太阳变回来,其他人也想把太阳变回来,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太阳变回来。”
“这,我不知道。”
卡米拉低下头,太阳是她的天敌,她从来没想过把太阳变回来。
“什么都可以,是谁弄灭了太阳,有没有其他想让太阳灭掉的人,或者能让太阳变回来的人,我去找他们。”
“我,不知道。人们说太阳是这个世界的眼睛,畏惧太阳就是畏惧世界,畏惧太阳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就不是人这一边的,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卡米拉沉思片刻,“太阳熄灭,如果不是世界闭上了眼睛,就是有人把这只眼睛戳瞎了——如果是前者,你还能等世界把眼睛睁开,如果是后者,那恐怕——太阳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和世界很熟吗?”小不点问。
“世界会注视每一个人,但我惧怕被注视。如果有一个人总是逃离你的视线,那你们注定无法熟络起来。”
“那你知道谁会戳瞎世界的眼睛吗?”
“那应该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不是像我这样只会雕虫小技,是能够与世界为敌的人。”
“雕虫……小技?”
“就是小把戏。”
“好的,我知道了。找到那些比你更厉害的人,让他们把太阳变回来就可以了。谢谢你的蘑菇和裙子,还有头发,谢谢你。”
说完,小不点跳下草垛,整了整卡米拉给她变出的长裙,向房子外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去找谁?”
“像你一样,又比你厉害的人,或者是世界。”
卡米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个小不点好像觉得世界是一个人。
“带上这个吧,你不是要我帮你吗?我也只能给你一些吃的,再多的,我也做不了了。”
卡米拉变出一张布,包起了树桩上没吃完的蘑菇,又变出了一小截树桩,树桩的缝隙藏着一簇簇还没有冒头的蘑菇。卡米拉又变出一根草绳,系在树桩的两端,给小不点斜挎着挂上。
小不点没有拒绝,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我觉得,你还有件事可以帮。”小不点说,“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再出门了,外面都是吸血鬼。”
卡米拉心情复杂地向小不点挥手告别,等小不点不见了身影以后才想起来没有问她的名字。她不打算追上去,因为小不点让她好好待在家里。
她不知道太阳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无法给小不点加油,但她觉得这个小不点应该是比自己厉害的人。
小不点觉得眼前变清晰了。她觉得是那些蘑菇的效果,那些蘑菇能让人在黑暗里看清东西,所以吸血鬼不管在多暗的地方走都不会撞到东西。
她走到镇上一处空旷的好像广场一样的地方,将卡米拉给她的那包吃剩的蘑菇放在地上,用脚踩碎。
不一会儿,闻到血味的吸血鬼一个个冒出了头来。
小不点把吸血鬼都吃了,把踩烂的蘑菇也吃了,满意地搓了搓小手,去找更厉害的人了。
- TBC -
作者:北风
1、战栗
厨房里的银壶咕噜作响,索菲亚从卧室赤脚跑出来,飞扬的头发带着浓烈玫瑰香气,我斜倚在沙发上看她哼着小曲,提起银壶给我泡一杯热茶。
电视喧喧嚷嚷令人心烦意乱,我只好转了台——莫比国王的飞艇正要经过这片区上空,建议群众出门观望这艘难得一见的全金属飞艇是如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再转,洛普丽斯的花海被两名游客摧毁,原因是该二人多年有仇,在赏花时意外遇见于是大打出手,目前执法队已将二人逮捕并估算损失;还是很无聊,再转,标题是阿道苏国家公园巡林员消失时恐怖录像曝光——
“哥哥,这个,看一下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双眼紧盯着屏幕。
我也顺势拉她坐下。
有旁白在述说,似乎该新闻刚开始:“……1月29日,阿道苏国家公园因连日暴雨而进入闭园期。巡林员迪奇与同事凯克值班一星期。根据凯克口述,当日下午5时左右,迪奇在监控内发现似乎有游客擅自入内,于56号熔岩池旁逗留,于是提议外出将其遣返。以下是户外监控摄像头中的记录。”
我有些心神不宁,似乎看下去就会有什么令我不适的东西出现。但无奈索菲亚仍抱着我的手臂,只能陪她看下去。
屏幕里出现了滂沱大雨,茫茫雨幕里山和地面都融成一片。两个男人撑着红伞的背影往前走。远处出现了一个灰色的人形,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偷渡游客。巡林员们指着那个背景说了几句话,大意是那个人很奇怪,这么大的雨他竟然没有撑伞,是想自杀吗?
他们离灰影越来越近了。大概是附近正好有一个监控器,我们总算能看清两人的样貌:迪奇比较壮硕,长了一把乱糟糟的红胡子;凯克瘦高,目光阴沉。矮壮的迪奇独自向灰影走去,呼喝着让对方离开池边。但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像一棵死去的树,伫立不动。
很难说在那一刻我身体上的直接反应——每一寸皮肤的毛孔都仿佛即将窒息般,拼命挣扎呼吸,索菲亚马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连连摇着我的手,但很快她也感觉到了:
镜头里,迪奇上前伸手去拍对方,他离得这么近,恐怕也还未能在暴雨里看清那东西的实质。他的手从灰色的形体上陷下去,接着褪色,从手臂,到衣服,到他撑着的鲜红的伞,都在一瞬间被同化成极度恶心的深灰色。那样的颜色是无法描述的,比贫民窟的水沟、战争的雾霾、太平间的角落还要恶心一百倍的颜色,直击所有人的眼睛和灵魂。
我几乎是同时捂着头倒下去,索菲亚跳起来冲进洗手间,她再也顾不上我了,我的小妹妹,在她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恶意。我勉力抬头继续看往屏幕,耳边充斥着凯克狂乱的尖叫。他很勇敢,马上就冲到迪奇身边,但太迟了,一切都消失了,成了疯狂的暴雨里一滴深灰色的水,归于大地。
在意识消失之前,凯克跪在雨中的姿势仍烙印在我脑中。
2、暴雨
我们的城市也进入了雨季。关于迪奇和灰影,我与朋友们讨论过,但没有任何收获,他们甚至没有与我们相似的反应。另外,类似的新闻再没出现过,但我暗地里收集了近期失踪者的信息,其中有好几件都发生在暴雨天。这个发现令我更加恐惧。
事发后的一个月,我与索菲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令我们安心的小屋子里。她仍然会在早上给我煮一壶茶,但再没有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了。
又一个暗沉沉的早晨,我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还未睁开,就听见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索菲亚敲我的门,笃笃声紧促着我赶紧下床。她披散长发,瞳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并且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握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向客厅的落地窗旁。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想让我看什么,洁白纤细的手指指向远方,指向虚无。我顺着指尖看去,视网膜里慢慢浮现了一点灰色。
令我恶心不已的疼痛和眩晕感又侵袭而来,这一次我选择用手撑着玻璃,我们互相搀扶着,看倾盆大雨里,灰色随着雨水降落地面,凝聚成人影。
“它是活的吗?”我的妹妹怯生生地问,嗓音全是颤抖。我不敢转脸去看她,怕那东西会立刻消失。
“很难说……很难说,我不知道,”它就停在那里没有移动:“或许不是活的,只是一种……什么烟雾,有毒的烟雾,化学物质,所以才会褪色。”
她呜咽一声,腿慢慢开始发软,我也一样。她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哥哥?等雨停了,它还在吗?”
我依然无法回答她,或许现在可以选择报警,但怎么跟执法队说呢,这里有一个灰影,请你们马上过来逮捕它吗?
索菲亚低声念起祷词,她祈祷在雨停之前,灰影消失前,不要有人经过这里。我也一样。在此刻无边的恐惧里,唯有祈祷让我能稍微安心。
- TBC -
作者:语谖
方礼亲手为袁刚系上领口上的最后一颗扣子,然后将领子整理好。
深蓝色的制服上金色的扣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躺在白色床单上的袁刚双手交叠在胸前,棕色的短发支棱着,就像平时一样。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睁开眼睛,边笑着边敬礼,然后用欢快的语调说:“组长,您有什么吩咐?”然而这已经是不可能的,光是把他的身体拼凑起来,就花了法医七个小时的时间。尸体碎得太厉害,又有一些被城市里的野生动物啃食掉了,修修补补也让法医伤透了脑筋。但这是第七行动组组长方礼的意思,法医也只好照办。
方礼退后两步,最后看了袁刚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停尸房。付鸣音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袁刚的验尸报告:有穿刺伤,烧伤和性侵的痕迹,死于溺水,死前被割下部分肢体,享年21岁。
太年轻了。付鸣音在心里暗自叹息。他和自己同岁,自己入职的前一天他刚刚去卧底、。组长刘思琦在做介绍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自己有一个室友,不过去执行任务了,等他回来就能见到,付鸣音没想到自己和这位未曾谋面的室友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
前面的方组长后背挺得笔直,留给付鸣音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他穿着一件考究的卡其色长风衣,脚踩着深棕色的皮靴,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白色的地砖上,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
组长可能会有点内疚,毕竟是他决定让袁刚去执行卧底任务的……付鸣音暗自想道。
“哦呀,鸣音,你是觉得我在内疚吗?”方礼头也不回地问。
付鸣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让他差点把自己绊倒。
“你理解错了,鸣音。”方礼没有等他回答,就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会后悔的人。更何况,袁刚也不是第一个为此献身的。他的牺牲,为我们带来了珍贵的情报,这就够了。与其用眼泪哀悼,不如用胜利告慰。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刻,就算是整个小组包括我在内通通牺牲,只要能揪出对方的狐狸尾巴,我也是不会回头的。”
眼前这个男人该说是心志坚毅呢,还是执迷不悟呢,付鸣音并不知道。付鸣音和袁刚没有任何私交,但是看到本该成为室友的人惨死,说是完全无动于衷,付鸣音做不到。有那么一瞬间,他也的确在迷惘这样的坚持是不是有意义,这起案子到目前为止已经牵扯到了太多人的死亡,连环杀人狂“狐狸”的手法残忍至极,每具尸体都突破了常人所能承受的底线,而且手法成迷。付鸣音不是科班出身,半途加入刑警队伍,还是进入了专门负责重大刑事案件的第七组,全仰仗于前面这个人的慧眼识人,他以前的职业并不光彩,是方礼和他说,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现在,付鸣音开始重新审视他当初的决定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了。
付鸣音深吸了一口气:“在袁刚先生胃部找到的芯片里面的内容已经被破译完毕。袁刚前辈是……为了保护线人才被抓住的。线人的具体情况并不知道,但是袁刚先生提供了一个联络用的电话号码。所有的内容全部以录音形式被记录,我推断最可能的情况是,袁刚前辈用语音记录完这些后,立刻吞掉芯片,然后就被抓住……杀害。”付鸣音提到袁刚时,下意识使用了敬称。
“那么,电话号码是?”方礼停住脚步。
“啧,组长,您真的要亲自出面吗?您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外勤了。”付鸣音鼓起勇气说道,“而且你和我一样,并不是科班出身。我,”他咽了口吐沫,“我调查过您,您是因为一桩黑客相关案件才被调到这里的,并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您亲自出马,这风险太高了。如果真的遭遇不测,整个第七组,还有目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的。”
“我知道了。”方礼打断了付鸣音的话,“然后,电话号码是?”
“080-8528-0080.”付鸣音叹了口气,报出了一串数字。他早该想到,凭借自己的几句话让方组长回心转意,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个男人一意孤行惯了。
“好的,那么之后的一段时间,第七组就拜托你和思绮了。”方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拿出卧底用手机,拨通了电话。
- TBC -
作者:浅间
【一】
青草色的木质挂钟上,橙色的短针停在数字7。
而随着黑色秒针的转动,同为橙色的长针正一秒一秒逐渐接近12。
叶理推开玻璃拉门,走进利用三楼户外平台改建的小巧庭院,一边向坐在花坛边的两桌客人微笑致意,一边按亮了露天小院里暖色的灯盏。
春日将至,似乎连夜晚降临的脚步也变得拖沓了些。天色将暗未暗,马路上的路灯还没点亮,但不远处的居民楼,成片的方形窗口已经透出暖黄。
有客人向叶理搭话,说今天俱乐部三明治的面包烤得软脆合宜——叶理向来喜欢和客人拉拉家常,但抬头看看挂钟,总是热情话多的店主这次却只回应了很节制的简短感谢。
周日的晚上客人来得都挺早,每一桌的菜品都已经上齐,擦干净厨房操作台上的水迹,叶理暗暗想——她差不多,该到了吧?
不远的电梯间传来电梯开门的提示音,然后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映在向外开启的玻璃店门上的身影纤长——她终于踏着他的期待走进门来,身上穿着生成色的衬衫罩针织厚开衫,长及小腿的裙子下摆打着风琴褶,中长的墨色发丝柔软散在肩头上。
“楼上隔间空着么?”她微微笑着提问,既不怯懦拘束,也没有故作熟稔。
叶理熟练地说出每天都要重复N次的“欢迎光临”“有位置的”“您先随便坐”“我待会儿把菜单和水送上来”,然后在目送她上楼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围裙上擦擦手心的汗,把柠檬片和温水倒进水壶,在托盘上摆好餐巾纸和菜单牌,然后从消毒柜底层取出专为她准备的水杯,一边轻轻搁上托盘,一边不自觉地微微笑起来。
真好,她今天也来了呢。
【二】
这是一家开在Loft公寓三楼的私人咖啡馆,主营店主自己烘培的单品咖啡,也有常规的意式咖啡和品种不多的果汁饮料。除了饮品,餐点也供应意面三明治沙拉这类简餐。
一楼进门并排放着三张四人座的方桌,往里是用玻璃拉门隔开的小厨房,再往里,是能放下两张双人桌的小庭院。
二楼有两个布置温馨的大包间,每间可以坐下7、8个人,剩下的空间做成了一个卫生间和两个简洁布置的小隔间——墙面镂空、挂着帘子,内部空间两个人坐都有点紧凑,是专门为独自前来的客人准备的单人空间——她每次来店里,都会选离楼梯更远的那间。
一份蒜香培根意面。
一份土豆芝士沙拉。
一杯热的耶加雪啡。
暂时就这些。
叶理在点单卡上写下她今天的晚餐,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才终于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我今天新烤了芝士蛋糕,配单品咖啡很适合,你每周都过来也算熟客啦,送你一小块尝尝?”
她错愕了一秒,然后落落大方地开心笑起来,她说:“好啊,谢谢店长。”
叶理摆着手说:“不用谢不用谢,店长什么的太夸张了,这家店就我一个人呢……你……叫我叶理就好啦。”
她微微弯着眉眼,说:“好啊叶理。”
想一想,补充道:“你可以叫我阿阳。”
结束点餐走下楼梯的时候,叶理感觉不止膝盖,整个人都发软——真好啊,告诉了她我的名字,被她叫了名字,还知道了怎么叫她。
他尝试在心里喊一声“阿阳”,随即“不行不行不行”到整个耳根都烧红起来。
太亲近了……
根本叫不出口啊喂!!!
【三】
高中毕业叶理就自己拿主意去了沿海。
进专业的西厨培训中心学习了两年,然后到星级酒店做学徒。
在酒吧区和西点后厨里泡了三年,终于出师到别的店里历练。
再过了几年屯够本钱,于是回老家开了自己的店。
叶理性格其实很外向,开朗大方,无论是应付店里形形色色的客人还是咖啡豆或食材的供应商,都能够面面俱到进退得宜——但是,她,不一样。
叶理记得她第一次来的那天,同样是周日的傍晚。
很冷的冬天,咖啡店的淡季,那天晚上店里没有客人,他窝在厨房给自己做意面当晚饭,却忽然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
女生戴着贝雷帽,大半张脸都埋进粗线编织的围巾里,进门“呼哧呼哧”吐着白气解围巾,解到一半嗷嗷叫——“老板你居然没有开暖气!”
他关小了火跳出来开空调,说“请坐请坐,稍等一会儿就暖和了!”
而她一边把围巾重新系好一边哀嚎,“快给我来点吃的吧——什么都好,是热的就行!”
顾客是上帝,叶理果断贡献出了自己的晚饭。
当热腾腾的意面合着餐具端上桌,店里也终于暖和了些。
他看着面前的的女孩子一圈圈解下围巾,露出小巧的脸庞,微红的鼻尖,玫瑰色的嘴唇,搭配明亮的眼睛凑成一张好看的脸。
她手上拿着叉子卷面条,动作利落,像他在酒店里见过的名媛一样优雅,嘴里却连一块配菜都不剩的,把一男人份的加量晚餐吃了个精光。
咖啡店里的暖光灯照着她,整个人都仿佛弥散出暖融的光芒来。
累月积淀的咖啡的香气,黑胡椒混着洋葱培根的意面的味道,空调制热的轻微白噪音仿佛放大了好几倍,连暖风微微扫过头顶的感觉都变得无比清晰——叶理感觉自己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到了这个世界,他一瞬间忽然觉得——如果这一生都能在温暖的地方给这个人做好吃的,每一餐都能看到她这样开心的表情,那,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吧。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甚至不敢动一动,只怕这仿佛不真实的当下会被自己搅碎成冬日傍晚的一个梦。
他看着她搁下叉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说“谢谢你啊”“味道很好”“多少钱呢”。
他想她要走了,就像每一个偶然光临的客人那样——这个念头几乎让他的心脏缩紧一般痛起来。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说:“你是新客人,打个八折——下次一定,要再来哦。”
她扫码付款,裹好围巾,出门前隔着层叠的毛绒,说“一定啦”。
她离开得像到来时那样轻巧。
而叶理看着她消失,讷讷扶着椅背坐下,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四】
后来她真的再来了。
虽然没有做任何约定,但每个周天的傍晚,她都会来店里。
先吃晚饭,然后来杯喝的,一直待到接近打烊。
叶理会每半小时进去添添热水,她大部分时间都一脸认真地对着笔记本屏幕敲敲打打,有时候会撩起刘海用发卡别住,好看的脸就更加清晰地袒露出来——叶理偷偷觉得这样子很居家,比她着装齐整的时候更好看——然后就越发觉得自己没救了。
收走被吃得干干净净的意面和只剩下两块生菜梗的土豆沙拉,小心把装饰着新鲜薄荷叶的芝士蛋糕放到女生面前,叶理拉开房间里聊胜于无的第二把椅子,略显局促地坐下来:“这个是我正在尝试的新甜品,能尝一下,简单说说意见么?”
银色的小勺子从上往下,切下一口量的芝士蛋糕和连带的一小块饼干底,然后舀起送进玫瑰色的嘴唇里。
她不急不缓地品尝,嘴角轻轻扬起来,吃完第一口却默默搁下了勺子。
“你说这个是店里的新品——是骗人的吧?”好看的眼睛直直望过来,里面却完全没有生气或开心的情绪,“重芝士蛋糕这种甜品,基本上全靠材料。这样好的味道,全靠成本来堆——这不是能放在店里常规售卖的东西哦。”
被拆穿了啊。
绕远买回的新鲜牛奶,亲手做成奶油奶酪,连做饼干底的黄油都是手工摇了半小时的产物。
不用香草精,专门买了香草荚,细细剥取出香草籽,来取最天然的香气。
连装饰用的薄荷叶都提前选好了用哪一枝,甚至还选了两片备用。
制作的时候便忍不住笑起来,想象着她也许会很喜欢的样子——那么,事已至此,要怎么才能混过去呢?
叶理正想开口,耳边却响起炸雷——
“你觉得,你喜欢我吧?”
女生虽然在笑,表情却仿佛要哭出来。
“对不起,但那个应该——只是错觉罢了。”
阿阳埋下头,将手伸向眼瞳。
再抬头的时候指尖上多了一只深色的美瞳,而摘下伪装的左眼,是奇异的,带着金色流光的青绿色。
“妖精有的时候,会让人类产生这种,好像恋爱一样的错觉呢……一直没有注意到对你的影响,是我的失误。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谢谢你啊,给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阿阳笑笑,利落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重新戴好隐形眼镜,然后起身凑到已然呆滞的叶理耳畔——
“不要尝试告诉别人哦——没有人会相信的。”
以妖精的灵敏,绝不可能被人随意捉住的手,却忽然被包裹进了暖暖的掌心。
在阿阳面前总是羞怯忍耐的温柔店长,此时笑得无比清朗,甚至带了点痞气。
男生纤长的食指在眼角轻点,墨色的眼瞳渐渐弥散成浅淡的紫色——
“变幻瞳色的法术很简单的——等打烊之后,我教你好了。”
- TBC -
作者:香无妄
永与清溪别,蒙将玉馔俱。
无才逐仙隐,不敢恨庖厨。
乱世轻全物,微声及祸枢。
衣冠兼盗贼,饕餮用斯须。
—————————《麂》杜甫
七月。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
岳州城地处西南,三面环山。这些山险峻挺拔,山顶常年积雪。每当最炎热的季节,积雪便会有所消融,化作无数条山溪从山谷中奔流而下,汇聚至岳州城北面的萃河之中。岳州城内街道以红色角砾岩铺就,旱不飞灰,雨不泥泞,萃河从北面被引进城内,一分为三,三分为九,最后分作一百零六条水渠贯穿整个岳州城。这些山顶下来的雪水流淌奔走在岳州城内,穿街过巷,入墙绕户,使得整个岳州城都带着一股清凉明朗的生机。
岳州人好酒且善酿酒,酒名为西岳,酒水清冽甘醇,若是此时踱步城中,必可以看到各家各户门前的水渠中飘飘荡荡着大大小小的酒瓶,由青色的麻绳制成的网兜搂住。待客时只需去家门前水渠里捞出一瓶,倒出来的酒碧翠莹莹剔透如玉,浸泡过雪水后更是冰凉沁人。
燕隼最是喜爱夏季的岳州。若是识得燕隼之人,就算平日里寻不着,这个月里,总能在岳州城内找到他——燕隼不是醉倒在流云楼里,就是叫流云楼的老板娘丢在了酒楼门口大街上。
连宏岳派的悟禅大师都说,若是不确定燕隼是不是死了,只需看在七月岳州城里寻不寻得见燕隼。
此时的燕隼醉了。
他正躺在流云楼老板娘的大腿上,老板娘正慢条斯理地给他剥葡萄。这西域葡萄甘甜甜多汁,再加上媚眼如丝的老板娘,醇厚浓郁的西岳酒。即使燕隼不想醉,他也必然是醉了的。
流云楼既然有老板娘,那必然也有老板。而流云楼的老板此时正在一楼埋头算账,好像那个大腿上枕着别的男人的老板娘不是自己老婆一样。
花欻欻来的时候就是见到这番景象。他咚咚咚地从二楼又跑回一楼,瞪着老板道:“你居然不生气?"
老板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嘟嘟囔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花欻欻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自己:“我要是你,我非得把他丢出门外去!”
老板闻言抬起头来看了花欻欻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盯着账本,不紧不慢道:”昨日酉时,前日午时,大前日申时,大大前日......我自然都将他丢了出去。“
花欻欻跳了起来:”你为何丢他!“
老板慢条斯理道:”因为他钱不够,付不起帐。不仅我丢他,就算是我老婆也是要将他丢出来的。”说完这句话,老板突然看向了花欻欻的背面,道:"你瞧。"
花欻欻回过身来,就见两个九尺来高的壮汉一人提手一人拉脚,将燕隼从二楼架了下来。不等花欻欻反应过来,燕隼已经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在了酒楼门外。
老板瞧了瞧日头,将账本往后翻了几页,工工整整写下些什么,花欻欻依稀望见未时二字。
花欻欻愣了半天,方才喃喃自语:”我不仅想不到有不怕戴绿帽子的老板,还想不到老板娘的闺房里还藏得下两个这么大的男人。“
老板微微一笑,随即他挥了挥手,叫来一个伙计,问花欻欻道:”客官您是要酒还是要板凳?“
花欻欻奇道:”要酒我倒是懂,要板凳又是什么意思?“
伙计伶俐道:”客官想必是要等燕大爷,但燕大爷不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是醒不来的。若是在小店内喝酒饮茶等燕大爷是再好不过,若是即不饮酒也不喝茶,小店也会提供一条板凳,给客官您坐坐。“
花欻欻摆摆手:”已经醉了一个,难道我也要喝醉不成?至于茶那劳什子,喝起来最是没味。”话虽是这么说,花欻欻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退了回来,“既然跟着燕隼都到了这里,尝上一坛也不会醉。还是给老子上酒!”
话音刚落,就见着美丽的老板娘手里拎着一小坛子酒过来,风姿绰约,袅袅婷婷,那举手投足的风情连花欻欻见了也忍不住发呆。谁料这老板娘把酒坛往桌上一顿,原本笑靥如花的神情一收,并狠狠瞪了花欻欻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身就走,活似看到了一个采花大盗!
“直他娘!我未必不比燕隼那花花小子看起来纯良得多?”花欻欻气得直哼哼。身边的伙计则一边麻利地替花欻欻倒酒一边笑道:“小店酒水管够,客官还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小的!”
店里的伙计够热情,西岳酒又是香醇诱人,花欻欻叫酒香一引,一时之间顿时将老板娘忽喜忽怒的坏脾气抛之脑后。
等到花欻欻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一双黑亮亮的眼睛。这眼睛正带着笑意,朝他眨了又眨。花欻欻一个受惊从地上坐起,才发现是燕隼正坐在一条竹制矮椅上,右手撑着膝盖托着下巴瞧着他。见他醒了,才笑道:“怎么样,西岳酒是不是名不虚传。”
花欻欻一时不知道身在何方,茫然四顾,才发觉自己也正躺在西岳酒楼门口的石地上。
“这西岳酒后劲也太足了!"花欻欻指着天边微亮的月亮道,”我这一醉竟是睡到了夜里。“
燕隼抬眼瞧了一眼天上,微微笑道:”那是太阳。“燕隼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见你正巧被丢出来,我便去北城的赌坊里赌了一个时辰,赢够了酒钱,又去酒楼里喝了一宿,直到老板要关店,我见你还未醒,只得讨了一条椅子,坐在这里等你。”
花欻欻大怒道:“难道你就不能给我开个房间,扶我去躺一躺?“
燕隼微微笑道:”第一我不喜欢背男人,第二付完了酒钱,我也没有钱去开房间。“
花欻欻道:“你赢了多少银子?”
燕隼道:“六百两。”
花欻欻从地上跳了起来:“这流云楼的酒莫不是金子做的,你我一共也不过喝了十来坛。”
燕隼慢条斯理道:“流云楼的酒虽然贵,但也就一两左右一坛罢了。”
花欻欻道:“那剩下的钱呢。”
燕隼盯着花欻欻笑:“你喝醉了酒,砸碎了老板最心爱的一盏琉璃灯树,两台玉盆景,七十六坛西岳酒,还有老板娘最喜欢的红木雕花床。你还拎着老板的衣领大骂人家是个窝囊废。若不是我拦着他们,你怕是叫酒楼的人用菜刀砍作了花泥。“
花欻欻大惊失色,望着燕隼只觉得他面上的笑意背后不怀好意。他那嚣张的气焰呲地一下就灭了,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燕隼,半点声都不敢作。清晨的岳州城很安静,偶有几个豆花面摊正在架摊子。燕隼指挥着花欻欻跑腿买单,很是威风凛凛。
吃过早餐,燕隼又带着花欻欻到了一家药堂,取了几大包药,花欻欻虽不懂医术,也认得出这些药材专治外伤,心下更是以为自己将那老板揍得不轻,当下噤口不言,如一只待宰的鹌鹑。燕隼叫他给钱他给钱,叫他提药他提药。燕隼还拿了一支百年的老山参,价钱贵得花欻欻牙疼心梗。
两人拿了药往回走的路上,花欻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他,还活得成吗?“
燕隼微微笑着也不答话,只是停下了步子瞅着花欻欻。花欻欻背脊一凉,再次老实闭上了嘴巴。
原本以为燕隼提着药必然是去流云楼找那老板替他治伤,谁知燕隼领着花欻欻过流云楼而不入,却又沿着门前的水渠连续翻过了五六座石桥,七弯八拐地进了一条暗窄的巷子里,又走了一阵才到一户人家门口停住。花欻欻瞧着那摇摇欲坠的木板门,裂纹都快交织成蛛网的围墙,心中叹道这流云楼定是叫燕隼这种喝酒不给钱的客人祸祸多了,才连个像样的住宅都住不起。
花欻欻朝门内探头望去,地面倒是洒扫地干净,整个院子一共才三间屋子,狭小的很。许是那破门声响够大,正前方的屋子便有婆子闻声挑了帘子出来,见是燕隼,老皱的面上带了点喜色。燕隼和气地问道:"醒了没?"
那婆子摇摇手,又比划了几下,竟是个哑的。
燕隼将手里的药递给了婆子,又迈步朝那屋子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这小屋内却仍是昏暗的很,但花歘欻毕竟是习武之人,一眼便瞧见床上躺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这少年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也难怪燕隼诈了花欻欻一根老山参来吊命。
燕隼边替那少年把着脉,边问花欻欻:"听说你在锦州城过得逍遥自在,为何又在着西岳城冒出头来了。"正说话间却听得叮当一声,见着一个圆滚滚的玩意从床上滚了下来。
"确实有事找你。"花欻欻下意识地去瞧地上那玩意,下一句话就给噎在了喉咙上。
燕隼见着花欻欻那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瞧了瞧自己,又去瞧了瞧床上那个少年,喃喃道:"我不是找你,我是找他。"
见燕隼面上疑惑,花欻欻又忙忙改口:"不不不,我是来找你。"
似是越说越乱,花欻欻忙伸手抹了一把脸,试图捋清道:“我是来找你,但是我是受人之托,找到你来去找他!”
见燕隼还是不明所以,花欻欻忍不住抓起地上那玩意扑到燕隼面前,一边扬着一边大声道:"阳城的乌家,就、就那个号称蜀中第一世家的,灭门了!"
燕隼总算把目光移到了那个东西上———是一个黑铁造的牌子,牌子上刻着些繁复的花纹,正中心有个大大的乌字。
- TBC -
作者:回音壁
“为什么会这样呢……第一次在死后转生到异界,第一次获得上位种族的强力天赋,两件快乐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应该带来更多更多的快乐……为什么会这样呢……”
天蓝忧伤地蜷缩着,触碰着自己的身体。
一个清亮的女性的声音说道:“别在那儿碎碎念了,快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声音中带着一些期待和一丝不耐烦。
天蓝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回去。
说话的女人个子不算高,身材很好,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袍子,乍看上去像是只有二十来岁,不过仔细看就会感觉实际上要大得多。
天蓝叹口气站起身来。察觉自己没有穿衣服,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团混杂蓝色与绿色的萤光粉末像烟雾般把他覆盖,然后变成了一套朴素的T恤牛仔裤套装。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甚至是他第一次使用超凡力量,但他却用得无比自然,甚至在用之前都没过过脑子。直到这套衣服成型,他才猛地察觉自己做了什么。
“好厉害!”他突然兴奋。
“厉害吧。”那女人洋洋得意地说,“感谢我把你的种族设定为侍宴魔吧,要是别的法师,多半会设定成深渊牛头怪或者猪面魔呢。”
天蓝看向她,迷惑地眨眨眼睛。
那女人伸出一只手,食指在天蓝面前摇了摇:
“对了,你刚才说了转生啊什么的,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可不是什么转生者魂穿者之类的。毕竟,你的肉身和灵魂都是我刚刚亲手创造出来的嘛,我的使魔。”
天蓝略感头疼的捂住头。
回忆起来,这都是那个自称女神的生物的陷阱。
那一天,晚上接近十点,天蓝刚刚下班。实际上他七点半就可以走了,但为了蹭公司的加班车补,他硬是磨到了九点半钟才动身。
十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他在楼下便利店里遇到了一起纠纷。前因后果天蓝闹得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有个逃家来打工的妹子被父母指婚的丈夫追到打工的便利店里来,双方吵了起来然后动手吧。天蓝见丈夫这边人多,就偷偷地打电话报警,结果被后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文艺复兴仿古希腊风格的殿堂建筑里。
汉白玉筑造的高大殿堂正中,摆着一张巴洛克时代风格的写字台,两边是发绿的铁皮文件柜,柜中摆满了撑得满满的塑料文件夹。写字台上摆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设备,设备的正上方是一个凭空投影出来 的显示器画面,从界面来看似乎是个类似论坛的东西。
“怎么样?这套‘人类公务机构年代混搭风主题包’?”
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白衣少年将手在写字台上一撑,越过桌面,就势在桌子上坐下,两腿垂来下来一晃一晃的。
天蓝好险没把“不就是把素材随便一摆吗”说出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年说,“你已经死了。”
天蓝低头摸了摸 自己身上,没发现有要爆炸的迹象,松了口气。
“你【已经】死了。”少年强调了逻辑重音,“这是个陈述句,had been dead,过去完成时态——你的母语可能不太重视这个——而不是说你被我用暗杀拳点中了秘孔。刚才你被人从背后一刀扎穿了心脏,当场去世,救无可救了。而好心的我呢,为了奖赏你见义勇为未半而中道崩跙,不对没有后半句,总之就是决定送你一场大富贵。”
天蓝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吃惊?也不害怕或者恐惧什么的。”
“因为你现在已经没有身体了,也就没有那些腺体让你产生情绪 。 ”少年摆摆手,“你可能听不出来不过我上面那句话是大写黑体字的。”
“你玩梗很溜啊……虽然都是些小众的老梗。”天蓝很快就适应了这场对话,开始没大没小。少年倒是不以为忤,反倒耐心解释了一句:
“在你的已知、未知、非知但可知的一切领域内,我都是全知全能的,这也包含了一切小众梗的全知和一切玩梗的全能。正如吉祥院丽华无双也包含了拉面无双。”
天蓝无视了这个更加小众和冷门的梗:“全知全能……也就是说,所谓的神?”
“没错。”少年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瞬间变成了一个有银色长发、身材很好的女子,慵懒地斜坐在办公桌上,“用这个姿态,你比较好理解吧?”
“过时了。”天蓝淡淡地说,“现在流行的是高耸的石柱和宽广的穹顶组成恢弘的巨人王殿,青铜的长桌,然后你要坐在长桌的上首,笼罩在灰白的雾气里,看不清面目。”
“你莫要骗我,那个还不是真神呢。”银发女子撇了撇嘴,又恢复了少年的姿态,“算了,不玩了,说正事。”
天蓝立刻摆出一份恭敬且洗耳恭听的态度。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立刻浮现出三个方框来。方框中有线条勾勒出复杂规则的装饰性图案和一个含义不明的logo——简单来说就是类似卡牌游戏的卡背的东西。
“在你所知的范围内,这可以被称为穿越,或者是转生。你可以做出选择——
“一开始就拥有强大的力量,面对艰难的挑战,并有可能以凡人之身踏 入超凡。
“一开始非常弱小,面对弱小并逐步升级的挑战,并有可能逐步进化为超凡。
“或者,一开始非常弱小,面对并不艰难但复杂的挑战,但一开始就是超凡之身。”
天蓝打量着三张卡牌,开始沉思。
“来,做出选择吧。无论哪一种,你都绝对会进入刺激、愉快、写成小说大概不会进入月票榜或畅销榜但至少可以签约的精彩人生。”
“是我的错觉吗……”天蓝的手微微抬起,好像要指向第三张卡牌,但生怕不小心误触,又立刻收了回去,“第三个选项好像被异常华丽的金光特效包围,这个金光还像呼吸灯一样闪啊闪的感觉让人特别想点下去的样子。”
少年笑而不语。
天蓝叹口气,伸手,点中了第三张卡牌。
少年的笑音更浓了:“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我有一个小小的人生经验——”天蓝皱着眉,有点拿不准的样子,“如果你对游戏内容和游戏玩法一无所知,那至少不要违抗新手引导。”
说完这句话,他的灵魂就被时空的裂隙吸了进去,再醒过来时,就变成了眼下的状况。
如果违抗一下就好了——天蓝有些后悔地想。
不见天日的密林深处,可疑的血红色魔法阵,不远处样式古怪而危险、一看就没经过安全审核的违建小屋,还有面前的女人——
一个看起来既稳重又成熟、却会制造深渊魔族当作使魔的人类女魔法师。
还有天蓝自己——有着俊秀少年的外表,却从后腰处延伸出四片柔软翅膀和一条细长、鞭子般的、尖端还带有毒针的尾巴,种族是“侍宴魔”——一种名义上算是中级魔族,但实力却只在低级魔族中上水平、主要工作是在恶魔领主和大君的宴会上充当服务员和活跃气氛(偶尔也兼职食物)。而且正好是面前这个女魔法师制造的使魔。
艰难不艰难不知道,不过这个情况似乎真的很复杂。
面前的女魔法师完全不了解使魔内心的纠葛,笑莹莹地向他身出手来(顺便一提,手心向上):
“我是克莉丝汀娜,姓氏不重要。你可以称呼我为女主人、美丽而尊贵的女士,或者长公主殿下。”
“住在密林深处的疯狂魔女长公主殿下啊……”天蓝很懂气氛地单膝跪下,将自己的手放在女魔法师的手上,“该不会正好有四个魔法学徒参加试炼,准备前来拜访这个地方吧?”
“你似乎意有所指,不过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女魔法师看似很开心地笑道,“来吧,开始工作了。”
虽然新的人生刚刚开始,天蓝已经开始怀念能够玩梗的少年神明了。
- TBC -
作者:贩卖机
冬日小镇的夜晚格外寒冷,尤其是在这个天空阴沉,还不时有风吹过的天气里。
旧的积雪铺展在角落尚未融化,新的雪花已开始飘落。
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
无论是背负着沉重工作的成年人还是玩耍嬉戏的儿童,早就借着天黑前最后一点微乎其微的光亮回家去了。只有从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的昏暗摇动着的烛光映着积雪,照出道路昏暗的轮廓。
镇中央的广场漆黑一片。
一个黑影踏着积雪,不急不缓地穿过广场。仿佛黑暗对他的视力毫无阻碍一般地绕过木桩和栏杆、跨过砖石,径直地走向有流浪者们聚集着的背风墙角。
这处角落里聚集了大约五六个人,蜷缩着身子挤在一起勉强取暖,其中一个人正在一下一下的擦着火石,试图引燃他们面前被雪淋的潮湿的小草堆。不用去想也能知道这些人都是“灾变”的受害者。到处都是这次“灾变”所导致的大规模迁徙逃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火终于被引燃。在昏暗的光亮下,流浪者们打量起这位来客。
深色的兜帽长袍遮盖住他的整个身体和大半张脸,从身形来看大约是男性。在这样的黑夜和装扮下,却不会给人哪怕一丁点引起负面情感的想法,甚至在他的周边奇妙的散发着温暖与慈爱的氛围,以及令人无法起疑或者害怕的安心感。
其中一个流浪者想要出声问询,却那不是被恐吓或是惊惧下的反应,而更近似于天使悲悯的眼神注视下的自然反应。他们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在家乡的教堂。
他沉默着挨个从头到脚的观察了每个人一遍后,似乎对这群人失去了兴趣一般,稍稍整理被风吹乱的长袍一角,转身前去下一个流浪者聚集处。
他一离开,那令人不敢妄动的威严感便随他的离去一同消失。
大约是草真的太过潮湿,流浪者刚刚点起的小小火苗莫名其妙的熄灭了。
在观察过几个流浪者和一群只顾着玩耍忘记回家的孩子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墙角。
那处背风的墙角下,单单只坐着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年。他与其他人同样的衣衫单薄,仅靠着堆在一起的稻草和麻袋勉强取暖,浅灰色的头发因为疏于打理而像一团乱麻一样窝在头上。
他向少年走去,罩袍被风吹起,露出衣角上圣殿十字的标志。被兜帽遮住大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安心与慈悲的伪装一角被掀起,露出了藏在其下的野心。
少年听到响动,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会,对于他自袍罩底下散发出来的奇异且温和的吸引力毫不关心,只是伸手把盖在身上的布片拉上去一点。
黑影的初步引诱失效了。
“孩子,你不应当在这里。”黑袍人更进一步地放出诱饵信号,就像是隐藏在美味糖衣中的不明内核。
伪装成令人安心话语的糖衣包围了少年。
像是魔法一样,黑袍漆黑的仿佛吸收掉一切光线的长袍下面微微发光。
少年再次抬起头来,这次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光亮。他便知道这孩子终究是被他打动了。
“跟我走吧,孩子。圣殿会给你一个去处的。”他伸出手,少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便看到他令人信赖笑容的小半张脸。
这次少年没有再犹豫,他抓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很好,孩子。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雅阁。”
***
雅阁感觉到他是与人类不同的存在。
准确的说,他是被人制作成这样的。紧闭着的左眼中,镶嵌着繁复的魔法咒语构筑成的花纹。那已经不是一只眼睛了。虽说视力并未出现异常。对空间和距离的感知也完全没有问题。但这些并不是用那只眼睛“看”到的。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对他来说,这种感知能力与看见并无区别。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这就是看见。
他看得到脚下粗糙坚硬的地板上布满有规律的纹路,即使光线微弱,他也能辨识清晰那与铁笼外的墙壁上的图案一样。他听得到远处一直存在的人们说话的声音,只是那语言他无法听懂,又时不时会被人的哭泣声夹杂着野兽的悲鸣盖过。
无法行动,身体被铁链与铁笼束缚着,以及极度的饥饿感和异常灵敏的感官。
这便是雅阁在他所拥有的全部记忆的初始时刻所感知到的一切。
后来他将这个时间点定义为“出生”。
- TBC -
作者:阿萦
国庆节后,新安市蝉鸣销声积云匿迹,卷云丝丝缕缕铺上了天。正午的阳光依然毒辣,夜风却一天天凉了起来。
这天午后三点,严老师按掉手机闹钟,披上薄外套,捧起桌上的一大摞机械原理作业,走出办公室去二教楼上七八两节课。
穿着短袖衬衫的纵云谲是在严老师下楼时遇见他的。
机电系楼西南侧的楼梯间窗口朝西,阳光毫不吝啬地把楼梯间照得一片暖黄。办公楼的楼梯不如教学楼宽敞,两个成年男人交错通过需要相互避让,免不了打照面。
纵云谲上楼,迎着光,皮肤被晒得金黄,笔直的浓眉下双眸熠熠生辉,嘴唇丰润饱满,面目有三四分肖似年轻时的蓝翔代言人。
纵云谲逆着光没看清严冬青的脸,但分辨得出这个青年Omega已经完全脱去了少年的青涩,大概率是个老师。他想:“大学老师很难找对象吗?这个O居然没被标记。”
纵云谲是建康康佳华电子有限公司的HR,来新安学院找机电系党委书记查志刚谈应届生集中实习的合作。
康佳华电子正值转型期,想培养一批下得车间上得办公楼的人才,前两年自主招聘的几个新安学院毕业生还挺符合公司期望值,便有了与新安学院合作的意向。
毕业生向母校反馈康佳华电子不仅想要流水线工人,也是真心培养人才,这才促成了这次校企合作。
现下双方合作意向明确,纵云谲与查书记的第一次面谈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就校企合作协议书上的条款充分交换了意见,预备立马开始各自走流程,尽快落实合作。
协议书内容敲定,纵云谲便告辞了。合作还要一步步进行。
过几日就是新安学院的秋招,纵云谲准备在双选会上先散一波集中实习报名表,也需要等查书记那边敲定最终实习名单,所有他还得在新安待两天。
从学校出来,纵云谲明显感觉到温度在下降,于是先回宾馆换了身休闲的秋装。他投宿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宾馆,楼下是一片依托学生开发的商业区,吃喝玩乐都很方便。
纵云谲换上秋装出门,天空已被夕阳染成了橘色。
由于新安是座旅游城市,纵云谲觉得第一顿可以尝尝土菜。不过他对新安学院不熟,所以只随便捡了家土菜馆进去。
校门口的小饭馆格局相近,玻璃大门里几张细长的四人餐桌,用餐区和厨房之间是收银台,收银台旁边是楼梯和点菜柜。
纵云谲进门时正是饭点,一楼的五张桌子都有人了,服务员忙着传菜,没人注意他。他本想换家土菜馆看看,若还是客满就去吃烧烤或者快餐,蓦地发现左手第二张桌边面对大门独坐的人是下午在楼梯间偶遇的那个Omega。
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个Omega面前摆了一屉酱色的半透明圆子,餐具已经拆了,举著要吃,不像在等人。独自下馆子,应该是单身。
有了这个判断,纵云谲走到那个Omega桌边停下,微笑道:“打搅了,可以拼桌吗?”
虽说学校里遇上个把陌生A不稀奇,但一天之内遇到同一个A两次,严冬青不至于认不出来。拼桌不是过分要求,严冬青作为这家土菜馆的熟客没必要挡老板财路,点了点头。他甚至放下筷子,扭头向收银台方向招呼老板加一套餐具。
老板姓陈,是个灵活壮硕的青年,能炒几个地道菜,客情好时会去后厨搭把手。严冬青招呼时,陈老板正在后厨配菜,闻声嗓子一亮:“来啦。”
陈老板钻出厨房便瞧见了坐在严冬青斜对面的生面孔。他翻了一下严冬青的菜单,猜这桌要加菜,立马麻利地拿了一套餐具,又浇了壶热茶拎在手里,迎了上去。
陈老板上来前,纵云谲和严冬青都未开口向对方攀谈。
与陌生人拼桌完全可以各吃各的,但土菜馆毕竟不是面馆也不是快餐店,严冬青觉得自己先动筷子怪怪的,准备等纵云谲去点菜了再动手。严冬青把自己先前放到一边的瓜子推到了纵云谲面前,然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装作四处看风景。
纵云谲没有拒绝,一边拈起瓜子开嗑,一边悄悄打量起严冬青——他先前没来得及看清严老师的模样。
严冬青短发微卷,皮肤细嫩白皙,鼻梁笔直,鼻头却肉乎乎。若不是嘴唇太薄,这本该是一张娇憨的脸。
陈老板很快拿着餐具和茶壶上来,向着严冬青热络道:“严老师今天照顾我生意啊,还带朋友来。请朋友吃饭一道干豆角烧肉不够吧?”
纵云谲一愣,发现陈老板把自己当成了严冬青的朋友。他没有解释,反而和陈老板一起看向严老师,等着看严老师的反应。
严冬青哑然。
陈老板立马觉出自己大约是猜错了两人的关系,好在严冬青答话了:“陈老板客气了,这位只是来拼桌的。”
陈老板连忙告了声罪,转向纵云谲,请他去点菜柜点菜。纵云谲从善如流,跟着去了。
纵云谲有心勾搭严冬青,站在点菜柜前对陈老板那句“老板喜欢什么口味”置若罔闻,问:“严老师一般来点什么菜?”
陈老板努起下唇,抬起拿菜单的左手蹭了一下下巴,思索着客户口味算不算隐私。
纵云谲专心研究着点菜柜里的食材,没有盯着陈老板也没催促他,似乎只是无心一问。
陈老板想,严冬青自己都跟这个人同桌吃饭了,他推荐一下菜品能有什么问题,便自然地接过纵云谲的提问,介绍起来。
最终,纵云谲点了一客茶笋排骨汤,一道菌菇煲和一份铁板毛豆腐。
- TBC -
作者:江橼
千峰明月千重景,万江游子万山行。——万山客
序章:万山客
初冬小雪,堪堪掩盖城门红顶,巡查的卫兵一个个提着酒葫芦,大冷了便嘬一口,继而和同僚侃侃而谈;拄着拐杖的僧人也还捻着佛珠,一步步离开湿冷破庙,去城里寻一能遮风挡雨的住处。
我也随着人流涌入洸城,穿梭于人山人海的坊市,流连于纸灯婀娜的河畔;在那喧闹之处,寻觅着此行的目标——一家挂着“九”字招牌的客栈。
那店铺不难找,随便问个夜市摆摊都能得到准确路线,毕竟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我顺着摊主所指走去,嘿,果真当得它挂门口那诗——琉璃玉瓦红灯游,铜鹤欲飞柳梢头;叫卖讥诮人生气,万山来客万年酒。
当真是陈独秀。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正踌躇不前拿捏不定,一长得顶好看的男子便一把将我拽进了门。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怪不得男子手捏一把精巧小扇,身着青黛丝绸长衫。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男子玲珑小扇半遮面,等待着我的回答。
“您可是客栈东家,陆十方陆公子?”我恭敬作揖,措辞拗口,行的是历朝扣手礼。
只见男子秀眉微皱,好似想起了什么,旋即放松了表情,“听口气,公子便是堂上派来的伙计?”
“正是。在下吕四方。”
听完我自报家门,陆十方像是见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当即提拉着我左右打量,“乖乖,吕字底下居然添了新丁!这可是正儿八经稀罕事!”
江湖势力错综复杂,但大多都是居一方而不动,唯独这九杂堂开遍各国、各城,最开始的当家人都以百家姓起始,一城据点一家人,城亡家亡无新人。若是这城换了名,易了主,便又会有新的姓氏撑起。
如今我所在的洸城陆家客栈,便是这城易主后的新东家。不过比起我头上还有几十人的吕家,眼前只剩一人的陆家才是真的稀罕。
“陆公子,”此番我是奉命而来,故无心言它,“按照您与堂主的约定,在下会在此处打工三月,直到过了新年。也望您遵守约定,将洸城的无字册借于在下一览。”
他混不在意的摆手,似是在打发烦人的虫子,“晓得晓得~他的事本公子记着呢。倒是你,进堂上几日了?”他指了指柜台旁边的小凳子,示意我坐下说。
我接过他递来的粗瓷茶杯,心却被那比玉还润的手给勾走了。磕绊了好几次,才把话说明白,“不过七日。”
若不是从玟城到这里太远,吕家又实在抽不出多余人手,堂上也不会随便在路边抓一野小子就入了籍——没错,我就是他们在路边抓的野小子。
别说培养了,就是与九杂堂有关、与江湖势力有关的各种知识,都是勉强灌装完成!到现在我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
什么百锻山庄、留仙谷?什么方清观、玄光寺?这都谁跟谁啊?跟我九杂堂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哟?
见陆十方仍旧一脸茫然,我便又补了一句,“从玟城到洸城,快马加鞭六日。”今夜,便是第六日末。
这下子他明白了,当即换上“早知如此”的表情,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木匣,普普通通毫无特色。而正是这朴实无华的箱子里,却装着天下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也是每一个九杂堂成员义不容辞要守护的——无字册。
“如此,便怪不得你。”陆十方取出册子,交与我手,“那规矩,我来教你。”他忽然指着那没有字的册子封面,正色道,“朝堂有史记官,撰录帝王将相山河社稷;下野有九杂堂,书写江湖百态民生万象。本来两者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你写你的我记我的,但总会有江河入海之时。”
“这,就是九杂堂所录,关于各个时代不为人知的历史。它是野史,也是正史。故,无字册,众口传——《万山客》。”
“以后要说就说万山客,别说什么无字册,听着就没文化。”
“……哦。”
我寻思,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算白上了,连名字审美都比不过别人。无言反驳,默默翻开那本《万山客》,映入眼帘的俊秀字体就像陆十方本人一样,骨正,却又放浪。
“还有,以后不许叫我陆公子。”他又一次强调,顺便给我的杯子添了茶,“叫少东家。”
“好的,少东家。”其实我想皮,再叫一声陆公子,看对方会不会用眼神杀死我,但一想到那眉眼如丝的场景,算了,还是乖乖改口吧。“那个,这……书,我现在能看吗?”
尽管我的任务是将洸城无字册的内容记下,三个月后回到玟城再背诵于堂上诸子,但乍一来什么都没做,就先拿到了副本奖励,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反观陆十方就很坦然,他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东西当宝贝,完全忘记了外面有多少人在惦记着它。“史书写了,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而且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抓紧时间看,再好的记性都记不住的。”
无字册不许抄录,这是九杂堂创始人立下的规矩。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每一城的无字册在帝王更迭、国破城亡之时都会送归堂上封存,除此之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将内容带出。若非当下为特殊时期,我就是来借阅半柱香的时间都不成。
毕竟外面还流传着一堆骇人听闻的谣言。
“不过,你为何要记录整本呢?”陆十方斜靠在柜台内的软榻上,小扇扑流萤般惬意,“堂主要的,不过是与辛小侯爷有关的内容罢了。”而那些东西,不过是最近几年发生的,根本无需追查更多。
但这些辛密又如何是我一介新人所能知晓的?听完,我也只能是摇头,说不得违背堂主令的话。
陆十方一见我的态度,索性不再劝,“那你便看吧。”
我见他开始闭目养神,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关了客栈大门,外面的熙攘吆喝也逐渐归于沉寂。我开始沉浸于无字册所写的世界,踏入与记忆截然不同的历史。直到入更打邦声将陆十方惊醒,我这才收敛心神,重新回到当下。
“少东家,醒了?”
“嗯。”陆十方还迷迷糊糊的,他摸索着起身往楼上走,估摸着是想回自己房间去睡,走一半了才想起来没给我安排住处,便停在楼梯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掌托着脑袋,道:“你,随便找个没人的客房住吧,反正总共也没住几个人。”
“好的,少东家。”以微笑送走未来三个月的饭票后,我拿着柜台上的油灯上了楼,寻了角落里一间看上去就不是上房的屋子推门入桕。
等我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在被月光映的明亮如昼的屋子里无聊地盯着天花板时,脑袋里想的却是刚刚在无字册上看到的一句话。
“京运40年末,乐央元年初,长公主昔,下落不明。”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