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蜂銀 </p><p> </p><p>评论要求:随意 </p><p> </p><p>1. 家属大院外 晨 外(合并2)——陈立林、胖头 </p><p> </p><p>陈立林蹲在旧大院的矮墙上,估摸大概是五点,天蒙蒙亮。蹲了十来分钟,他去抠脚边的墙缝。听见有人来了,他抬起头,在墙上坐下来。 </p><p>胖头骑到墙边停了车:“棍儿哥,这么早呢。” </p><p>胖头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微胖,略矮。陈立林和胖头年纪相当,偏瘦,寸头。两人都穿着袄子,陈立林还围了围巾。 </p><p>陈立林:“嗯。“ </p><p>陈立林抛了根烟给胖头,从墙上跳下来,凑过身借胖头的火,点上了。 </p><p>陈立林喷着烟:“你丫每次都晚到,下次天敞亮还没来我指定揍你一顿。” </p><p>胖头笑了两声,看着陈立林骑上车蹬出几步,跟上。 </p><p> </p><p>2. 大路上 晨 外——陈立林、胖头 </p><p> </p><p>胖头:“别呀棍儿哥,你也知道我家,我想出门可不得等我爹妈上菜市去。” </p><p>陈立林:“怂逼,瞧你那点出息。” </p><p>陈立林扔了烟把围巾拉起来遮住鼻头,胖头加了速,和陈立林并排。 </p><p>胖头:“欸,棍儿哥,这架真要打?” </p><p>陈立林蹬了一脚胖头,胖头的车歪歪扭扭起来,又被把住。 </p><p>陈立林:“静娴姐对你我都好吧。” </p><p>胖头:“是。” </p><p>陈立林:“静娴姐是咱们院里大姐对吧。” </p><p>半天胖头没应声,陈立林又伸脚要踹,胖头赶忙响亮地喊了句是。 </p><p>陈立林:“静娴姐被富贵那混蛋欺负了,怀了孕,我们男人是不是该去算帐?” </p><p>胖头:“道理是这道理……诶棍儿你先别踹,听我说完。” </p><p>胖头咳了口痰,扭头和烟一起吐掉。 </p><p>胖头:“咱没也少跟富贵那院打架,你要说二狗、文斌和晓阳都在,那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揍他们丫的。但这回就我俩,打不过那不是白挨揍吗。” </p><p>陈立林踩了刹车,胖头跟着停车,陈立林揽着胖头的肩膀。 </p><p>陈立林:“王和财我告诉你,今天这架我是指定要打,约了富贵单挑,叫你只是有个见证。再搁这儿叭叭叭没个男人样你就麻溜点滚回去,我一个人也能打。” </p><p>陈立林掏了烟盒,叼上根烟,看着王和财。王和财叹口气,拿着火机给陈立林点上。陈立林吸了一口,蹬上自行车就走,王和财在后头发愣,看着陈立林在路口左转。 </p><p>陈立林(画外):“你还来不来!” </p><p>王和财追了上去。 </p><p> </p><p>3. 陈立林家 晨 内——陈兵 </p><p> </p><p>陈兵在镜子前站得笔直,把领子整好,捡上拐棍。陈兵是个快到五十的中年男人,寸头,穿着旧衬衫。 </p><p>陈兵:“立林?” </p><p>陈兵站在门口,拿拐棍敲两下门框,扯嗓子喊了声儿子,但没人应。他不再叫,把帽子戴上正了正,披上军大衣,迈步出门。陈兵在门口顿了顿,活动了下左腿。 </p><p>陈兵:“真他妈疼。” </p><p>陈兵杵着拐棍,往菜市走去。 </p><p> </p><p>4. 家属大院外 晨 外——陈兵、吕小春 </p><p> </p><p>陈兵一瘸一拐走了百来步,身后传来柴油机的响声,转身瞧见吕小春开着油三轮过来,停在陈兵旁边。陈兵把拐棍轻扔上车,两手一抓车栏,翻了上去。 </p><p>吕小春:“兵哥这是上哪儿去?” </p><p>吕小春大约四十岁,穿打了补丁的旧袄子,耳朵上夹着烟。陈兵掏了烟,递给吕小春一根,自己叼一根,埋头用手捂着点上。 </p><p>陈兵:“菜市。” </p><p>吕小春:“好嘞。” </p><p>三轮在路口拐右。 </p><p> </p><p>5. 油三轮上 晨 外——陈兵、吕小春 </p><p> </p><p>陈兵看着拐杖滚来滚去。 </p><p>陈兵:“你家文斌呢?”。 </p><p>吕小春:“文斌?那小子前两天给他娘接市里去了。” </p><p>陈兵:“那挺好,市里医院靠谱些,给他好好瞧瞧那腿,别像我一样一直瘸了。” </p><p>吕小春拿左手抖了抖烟灰,陈兵看着。 </p><p>陈兵:“孟姝那边条件好,愿意把文斌接过去,是好事。” </p><p> </p><p>6. 菜市里 晨 外——陈兵、吕小春、周老四、胡万青、几个女人、买菜群演 </p><p> </p><p>菜市这会儿该开张的都开了,有些热闹。陈兵翻下车,给吕小春又抛根烟,看他收进怀里。陈兵转身往里走,有几个女人结伴的,恰好出来,手里提着菜向他点头问好,陈兵沉默着微微躬身回应。 </p><p>走到早点店前,铺面上没有人,锅里热着油,热气腾腾。 </p><p>陈兵:“四儿,装两根油条,打袋豆浆!” </p><p>周老四:“我这儿料理菜呢,兵哥你自己装就行!” </p><p>陈兵兜了个塑料袋把油条装好,提了袋豆浆。 </p><p>陈兵:“钱下回一起给你。” </p><p>陈兵把烟屁股唾到一旁地上,往杂货店走。杂货店只和早点铺隔了家理发的,胡万青正好在摊上,远远瞧见陈兵就招呼一声,等陈兵到了店前递给他根烟。胡万青四十出头,比陈兵矮了二十公分,留着小胡子。 </p><p>胡万青:“兵哥试试,红塔山。” </p><p>陈兵把烟点上,吸了口,又把烟拿左手上端详两下。 </p><p>陈兵:“不太行,还是得黄金叶这种干的,有老苏那边的烟的味道。” </p><p>胡万青:“老苏都是过去时了,现在红塔山货多,也好卖。” </p><p>陈兵又抽一口,把烟扔地上拿拐棍碾了下。 </p><p>陈兵:“给我拿一条黄金叶。“ </p><p>胡万青翻了半天柜子,又蹲下去找桌子底下,站起身来和陈兵讲:“兵哥,黄金叶就半条了。” </p><p> </p><p>7. 钢厂外 晨 外——陈立林、王和财、周富贵 </p><p> </p><p>钢厂的两根旧烟囱立得很高,陈立林把车靠在墙边,翻上墙,转身拉了王和财一把。往另一边墙下看,杂草一片,大约有小腿高,陈立林拿肩拱了下王和财。 </p><p>陈立林:“带烟没。” </p><p>王和财喘了口气,伸手掏了一盒新烟出来,是黄金叶。 </p><p>陈立林:“怎么还抽黄金叶,不如新的那个红塔山好抽。” </p><p>陈立林接过来,撕开包装叼一根在嘴里,又抖出来一根,夹在右耳。王和财帮忙把烟点上,手里转着火机,没说话。两个人蹲在墙上,抬头望着烟囱。 </p><p>王和财:“棍儿,你是不是喜欢静娴姐。” </p><p>陈立林:“嗯,我是喜欢静娴姐。” </p><p>烟差不多抽完的时候,周富贵骑着摩托到了。陈立林叼着烟屁股,看周富贵停好车熄了火。周富贵摘了头盔,抬头望陈立林,又看了下旁边蹲着的王和财。 </p><p>周富贵:“不是说单挑吗,怎么还带个人啊棍儿哥。” </p><p>周富贵从兜里掏出盒中华来,一人给抛了一支,王和财伸手接了,陈立林那根掉在墙角。周富贵叹口气,过去把那根捡起来叼在嘴里。 陈立林翻下墙来,拿着夹耳朵上的那根黄金叶去借火,两人凑一起好一会儿,才都给点上。陈立林吸了口烟,搭着周富贵,指了下厂里。 </p><p>陈立林:“进去打。” </p><p>周富贵:“陈立林你真的想好,我过几天可还要娶静娴,吃席呢。静娴是你们大姐,非得跟你大姐夫打?” </p><p>陈立林没说话,等周富贵喷着烟把话讲完。 </p><p>周富贵:“按说我要是把静娴睡了,跑了,那你拿把刀砍我我都没意见,问题我现在没跑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打架图个啥?” </p><p>陈立林:“老子就是他妈看你不顺眼,你睡了静娴,那这架就必须要打。” </p><p>陈立林叼着烟,拿指头戳了戳周富贵的胸口。周富贵叹了口气,先走到墙边,双手一撑翻了过去。王和财看了看陈立林,也叹口气,把中华点上,伸手拉了一把人,跟陈立林一起下墙往烟囱下边走。 </p><p> </p><p>8. 钢厂空地 晨 外——陈立林、王和财、周富贵 </p><p> </p><p>周富贵把手稍微抬起来,避开及腰的杂草免得割了手,穿过去走到了水泥地上。陈立林站到离周富贵五六步远的地方,把烟扔在脚下碾了碾,抬头看了下烟囱。 </p><p> </p><p>陈立林:“这烟囱在我出生前就立着了。” </p><p> </p><p>周富贵:“钢厂的烟囱比你我的爹妈都老,我记得在这下面我们两个大院的娃没少掐架。” </p><p> </p><p>陈立林走上前去给了周富贵一拳,接着两人扭打起来。 </p><p> </p><p>9. 许静娴家阳台—卧室 晨 内——许静娴、陈兵 </p><p> </p><p>许静娴躺在床上,盯着生了霉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倒水喝。她端着搪瓷的杯子往窗外看了看,把窗户打开。许静娴二十出头,不算很好看,留一头短发,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p><p>许静娴:“兵叔,这么早啊。” </p><p>陈兵左手提着早饭,右手杵着拐棍,半抱着一条红塔楼,抬头看见了二楼的许静娴,他轻轻举了举左手的东西,又放下。 </p><p>陈兵:“过几天可要嫁人了,往后兵叔就见不着咯。” </p><p>许静娴:“兵叔你又拿我打趣,二厂才多远,到时候我叫立林接我回来玩。” </p><p>陈兵笑两声,不再接话,进了屋。 </p><p> </p><p>10. 陈立林家 晨 内——陈兵、广播女人 </p><p> </p><p>陈兵进了门,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往里屋走了几步。 </p><p>陈兵:“立林?” </p><p>没人应,陈兵把房间门打开,看见屋里没人。 </p><p>陈兵:“这小子。” </p><p>陈兵在椅子上坐下来,摘了帽子放一旁摆正,又理两下衣领,挺直腰开始吃早饭。过了大约几分钟,陈兵放下油条,转身正坐着注视窗外,广播响起来了。 </p><p>广播女人:“升国旗,奏国歌。“ </p><p>陈兵和着唱:“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p><p>陈兵几乎站起来,又跌回椅子上。广播接着放了咱们工人有力量,陈兵转回身去,接着吃早饭。他灌下最后一口豆浆,进了里屋,环顾了一圈,把大衣柜门拉开,跪在地上翻开几件衣服,提出一个木箱,打开前,陈兵深吸了几口气。 </p><p>陈兵把箱子打开,他把圆号提出来,拿手在袄子上擦了擦,又抹抹号嘴。 </p><p> </p><p>11. 许静娴卧室 晨 内——许静娴 </p><p> </p><p>许静娴躺在床上,楼上传来圆号的演奏声,先是试了几个音,接着吹了段小调。 </p><p> </p><p>12. 陈立林家 晨 内——陈兵 </p><p> </p><p>陈兵把圆号放回箱子里,关好提到外屋。他披上军大衣,对着镜子挺直腰,理了理,把箱子背上,一条烟半抱在左手弯里,伸手去拿拐棍。他右手把拐棍杵稳了,又对着镜子看看,点了点头。 </p><p>陈兵:“很精神。” </p><p>陈兵把拐棍放到一旁,再独自站稳。 </p><p>陈兵:“更精神。” </p><p>陈兵点点头,拾起帽子戴好,开门走出去。 </p><p> </p><p>13. 许静娴卧室 晨 内——许静娴 </p><p> </p><p>许静娴听见陈家的铁皮门咣一声合上,半支起身来,又躺了会去。她转头看向窗外,钢厂的两根烟囱沉默地立着。 </p><p> </p><p>14. 钢厂空地 晨 外——陈立林、王和财、周富贵 </p><p> </p><p>王和财蹲着抽完了中华,看着陈立林和周富贵扭打在一起。 </p><p>王和财掏出那盒黄金叶来,低头看了会儿,抽出来一支叼上,抬头看那两人。 </p><p>周富贵骑在陈立林的身上,两人角力,最后陈立林挡着的手被挥开,挨了一拳。王和财走过去把周富贵拉开。 </p><p>俩人都喘着气,王和财在旁边坐下来,递给周富贵一根烟,又给陈立林一根,陈立林躺着,转头把烟叼上。 </p><p>周富贵拿出火机点烟,三人看着火焰发呆。 </p><p>陈立林支起身,凑过去借火,拍了拍周富贵肩。王和财轻轻撞了下陈立林,掏出火机给自己点上。周富贵吸上烟,又拿手上瞧瞧。 </p><p>又过一会儿,陈立林咳了下,扭头吐了口痰。他站起来,看了下自己和周富贵满身灰,笑得直弯下腰去。王和财轻骂一句,站起身来拍了下屁股,伸手拉周富贵起来。 </p><p>周富贵拍了下皮衣往墙边走,陈立林跟着,王和财缀在后边。前面的两人翻上墙,各伸只手拉王和财上来。 </p><p>陈立林在墙上坐下来,周富贵跳下去,骑上摩托,看着陈立林身后发愣。陈立林扭头顺着看过去,是钢厂的烟囱。 </p><p>周富贵:“静娴喜欢看着这个发呆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p><p>陈立林:“知道。” </p><p>周富贵:“棍,你是我们里边最聪明的,是要去城里上大学的人,你去过城里没?” </p><p>周富贵:“城里好姑娘很多,水灵的,夏天穿艳色的连衣裙,露着光生的小腿,头发烫成那种卷的样式。你是有本事的人,该配那种姑娘。” </p><p>周富贵:“静娴也是有本事的人,会读书。不像我,我不会读书,就跟着我爹做生意。现在有点小钱,但这钱长久不了,我觉得你也明白的。” </p><p>周富贵抽完最后一口烟,陈立林欲言又止。 </p><p>周富贵:“静娴跟我是委屈了,我懂不了那些罗曼蒂克的东西,但这里是这里,城里是城里,棍儿。” </p><p>周富贵把那包中华掏出来,抛给王和财,戴上头盔,踩了火走了。王和财抽了一根分给陈立林,帮忙点上。陈立林吸一口,侧过身子去,抬头看着钢厂的烟囱。 </p><p> </p><p>15. 办公室 晨 内——陈兵、主任、女人 </p><p> </p><p>陈兵站在门前,准备敲门,一个女人从里面冲出来,几乎撞上。女人向陈兵匆忙道歉,快步离开,陈兵推门进去,主任坐在办公椅上。主任大约五十,很胖,半秃,穿不太合身的西装,桌上的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没燃完。 </p><p>主任:“陈兵?你来干什么?” </p><p>主任往陈兵身后看看。 </p><p>主任:“那个女的呢?” </p><p>陈兵:“哪个女的?” </p><p>主任笑了笑,又往陈兵后面看看,陈兵往前走两步,拿了盒烟给主任。 </p><p>陈兵:“女人走了。” </p><p>主任:“走了就好,不提烂事,你今天来干嘛?“ </p><p>陈兵:“还是烟囱那事。” </p><p>主任叼一根烟到嘴里,陈兵帮忙点上。 </p><p>主任:“烟囱还有什么事,不是已经定了吗?” </p><p>陈兵:“老人们反应大,千叮万嘱我一定把烟囱保下来。情绪大点的指着我骂忘本,我就说要不日期上再宽两天,再做做工作。” </p><p>主任:“陈兵,我知道大家都有情绪,都是当过工人,在钢厂搞过生产建设的,谁还对钢厂没点感情呢。大家都想要个念想,那会儿工人多光荣,呵。” </p><p>陈兵:“现在日子不好过。” </p><p>主任:“是啊,现在日子不好过。陈兵,你是聪明人,以前还是生产组长,有些道理不需要我和你讲。文件里说了要改造,那我们就逃不过,谁不都是被推着走。” </p><p>主任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拍了拍陈兵的肩膀。 </p><p> </p><p>16. 许静娴家 晨 内——许静娴、许静娴母 </p><p> </p><p>厨房的水管一直往外涌水,水漫到许静娴屋里,许静娴立马坐起来,脚踩进了水里。 </p><p>水漫到客厅,许静娴母亲躺在床上,手垂在一旁。 </p><p>许静娴起床,穿了拖鞋,大喊:“哪里漏水了!“ </p><p>她又喊了一遍,没人应。许静娴母亲烂醉地躺着,桌子上全是化妆品,内衣内裤散落在地板上,跟着水浮起来漂着。家里光线阴暗,钟表显示是早上八点。 </p><p>满屋的地面上都流淌着薄薄一层水,从厨房漫出来。许静娴的脚踩着布满水的客厅,急匆匆走到厨房,她看了下漏水的水管,用手堵着,发现没用,水继续向外流。她弯下腰去找总水管关掉,水停了,她起身把漂过来的衣服踢到一边。 </p><p>许静娴走到客厅,用水洒在母亲脸上。 </p><p>母亲:“这是什么?” </p><p>许静娴:“厨房水管漏水,屋子全淹了。” </p><p>母亲起身朝客厅看了眼,说:“你弄的?” </p><p>许静娴:“好几次了,你要么找人修,要么就用盆接着。” </p><p>母亲:“不修了,反正你马上也走了。” </p><p>许静娴:“你吃饭吗?” </p><p>许静娴走回厨房,低头找了一会儿,从水里捞出一个碗来,又把总水管打开,接水煮面。水从水管里漏出来,打湿了她的衣服下摆。 </p><p> </p><p>17. 钢厂外 晨 外——陈立林、王和财、烧垃圾的人、中年男人 </p><p> </p><p>陈立林抽完烟,把烟屁股扔地上拿脚碾了碾。 </p><p>陈立林:“胖头,烟囱要没了。” </p><p>王和财:“兵叔负责的吧,说是要改造。” </p><p>陈立林又抬头看了看烟囱,说:“旧的推倒,新的起来。” </p><p>陈立林:“我爸你爸以前都是工人,他们还会俄语,会乐器。再以前,他们会围着篝火唱苏联的歌,奏一些小曲,我妈那会儿还在,没准和你妈一起穿着裙子跳好看的舞。” </p><p>王和财没说话,看陈立林蹲下来。 </p><p>陈立林:“大家都烂了,跟这两根烟囱一样。” </p><p>两个人没再说话,抽着烟。路口有个烧垃圾的人,他掰了半块板子扔进铁桶里,黑烟慢慢腾起来。一个中年男人拖着根棍子走过来,他看了看烧着垃圾的桶。 </p><p>中年男人:“谁让你烧垃圾了?” </p><p>烧垃圾的人:“那去哪里烧?” </p><p>中年男人:“爱去哪去哪,我这里不让烧。” </p><p>烧垃圾的人:“这路口是你的吗?” </p><p>中年男人:“聋了?不能在这儿烧!” </p><p>陈立林冲路口那边喊:“就在这儿烧。” </p><p>中年男人转过头:“你谁啊?” </p><p>陈立林:“就在这儿烧。” </p><p>中年男人拖着棍子往这边走:“你过来!你谁啊?” </p><p>陈立林:“我是你爹!” </p><p>中年男人跑起来,王和财拉了陈立林一把,两人骑上自行车跑。 </p><p>陈立林骑在车上,转头冲烧垃圾的人喊:“就在这儿烧!” </p><p>两人骑着车逃了好几个路口,甩掉中年男人后才停车。 </p><p>王和财喘着气,说:“操他妈的,一天又开始了。” </p><p>陈立林笑了:“对,操他妈的。” </p><p> </p><p>18. 棋牌室 上午 内——胡万青父、吕小春父、陈兵、戴毛线帽的男人、陌生女人们 </p><p> </p><p>棋牌室建在一楼,是个砖和塑料板简易搭起来的棚子,陈兵开门进去,逼仄的空间里挤了六桌的人。没有窗户,每桌上面悬了昏黄的电灯泡,陈兵看了一圈,找到在一起打牌的胡万青父亲和吕小春父亲。前者秃头,嘴里叼着烟,后者头发花白,戴了副老花镜。棋牌室相当暖和,两人都脱掉了军大衣,和他们一起打牌的是两个中年女人。 </p><p>陈兵走到桌旁,胡万青父:“这不兵子吗,找我俩啥事。” </p><p>陈兵:“叔,还是烟囱那事,我和主任谈过了,没得延,就在今晚。” </p><p>胡万青父:“他妈的李建军那个王八蛋。” </p><p>吕小春父:“李建军怎么说的?” </p><p>陈兵:“主任说,这是上面签的文件定的,他想保,但做不了主。” </p><p>吕小春父:“我提的那个方案呢,装饰画,把烟囱改成地标风景。” </p><p>陈兵摇摇头,吕小春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p><p>胡万青父冷笑:“一个文件他都抖成那样了,怂逼一个,我看他就是迷了心要拿那烟囱来当改造功绩。” </p><p>女人甲:“李建军还偷女人呢,他当了主任,就没过好事。” </p><p>女人乙:“我听说啊,李建军他老婆早知道了,就等着闹一通大的。” </p><p>陈兵还想说点什么,隔壁桌突然起了争执,一个带毛线帽的男人站起身来想跑,被同桌的女人扯回来,另一个女人喊了声偷牌,大家都聚过来了。 </p><p>陌生女人:“操你妈,一毛钱的麻将你也搞鬼。” </p><p>戴毛线帽的男人被推来搡去,最后倒在地上,女人们围上去,有人踢一脚,有人吐了口唾沫,胡万青父也过去,骂了一句什么,给了那个男人一拳。陈兵看了,向吕小春父躬了下身,转身出门了。 </p><p> </p><p>19. 许静娴家 上午 内——许静娴,许静娴母亲 </p><p> </p><p>许静娴坐在母亲对面,吃面,面的热气腾起来,白茫茫一片,她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时钟。许静娴母亲躺着,水还在淌,带着漂过一片湿漉漉的纸。 </p><p>母亲:“陈立林那小子怎么样。” </p><p>许静娴停了,她抬头看母亲,说:“问他干嘛。” </p><p>母亲:“你跟周富贵好了,他会觉得你看钱。” </p><p>许静娴:“你在高兴什么?” </p><p>母亲:“我没高兴。” </p><p>许静娴母亲起身来,看桌面上的化妆品:“少用这些。” </p><p>许静娴:“没用你的。” </p><p>母亲:“怀孩子的感觉怎么样?” </p><p>许静娴看着母亲:“你恶心不恶心?” </p><p>母亲:“装什么,不就是睡了个有钱的,怀了孩子。” </p><p>许静娴:“把我说这么恶心让你很爽吗?” </p><p>许静娴母亲又躺回去,许静娴接着把面吃完,回到房间把大衣套上,出门了。 </p><p>关门时,许静娴母亲喊:“你不把水扫了吗?狗东西。” </p><p> </p><p>20. 楼道 上午 外——许静娴、陈立林 </p><p> </p><p>许静娴出了门,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她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道,没几步,她看见陈立林走上来,满身尘土,头发乱糟糟的。 </p><p>许静娴顿了顿,接着往下走,陈立林抬头看见许静娴,笑了笑。 </p><p>陈立林:“静娴姐。” </p><p>许静娴:“怎么又搞得一身脏,跟谁打架了?” </p><p>陈立林:“钢厂那边有个神经病烧垃圾,臭死人,我跟他打了一架。” </p><p>许静娴:“真会惹事,没啥问题吧?” </p><p>陈立林点点头,错开身子让许静娴先走。 </p><p>许静娴走下去几步,陈立林叫住她,他拿手比划了下肚子那边。 </p><p>陈立林:“那个….没问题吗?” </p><p>许静娴没回答,慢慢下楼去了。 </p><p>陈立林在她身后喊:“有人死了,有席,你记得来。” </p><p> </p><p>21. 葬礼棚子 上午 外——陈兵,乐队成员,穿丧服的女人,几个厨子 </p><p>乐队在奏歌,哀乐,陈兵挺直腰吹着圆号,棚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厨子穿来穿去。穿丧服的女人坐在离台子最近的桌子旁,低着头。 </p><p>一首曲子奏完,陈兵换了个姿势,一起的人看了眼他的脚。 </p><p>陈兵:“没事。” </p><p>穿丧服的女人:“换个曲子。” </p><p>陈兵:“换哪首?” </p><p>穿丧服的女人:“随便哪首,喜庆点的。” </p><p>陈兵起了个头,是喀秋莎,几个成员跟上。 </p><p>穿丧服的女人跟着唱,用的俄语,曲子唱到一半,女人开始哭泣,乐队停下来。 </p><p>穿丧服的女人:“接着吹。”她点了一根烟,不再跟着唱。 </p><p> </p><p>22. 家属二院 上午 外——许静娴、周富贵 </p><p> </p><p>许静娴在楼下待了不到两分钟,周富贵就下来了。 </p><p>周富贵:“你过来干嘛。” </p><p>许静娴:“带我过去。” </p><p>周富贵:“去哪儿?” </p><p>许静娴:“钢厂,有人在那里烧垃圾。” </p><p>周富贵回去,推了摩托车出来,提着两个头盔。 </p><p>许静娴接了头盔戴上,周富贵骑上摩托,许静娴坐在他后面,伸手环着周福贵的腰。 </p><p>周富贵:“走了?” </p><p>许静娴没说话,哭泣声断断续续从头盔里传出来。 </p><p>许静娴:“陈立林没有摩托车,他只能陪我走过去。” </p><p>周富贵没说话,踩燃了摩托车的火。 </p><p>许静娴:“我要烂在这里了。” </p><p>周富贵:“我们都会烂在这里。” </p><p> </p><p>23. 陈立林家 日 内——陈立林、陈兵、广播女人 </p><p> </p><p>陈立林回到家,他脱了围巾,走到餐桌旁边坐下,长出一口气。 </p><p>陈立林开始吃桌上留的豆浆和油条。 </p><p>门被打开,陈兵回来了,他看了看陈立林,陈立林放下碗过去接过装圆号的箱子。陈兵叹了口气,走到桌旁边坐下来。陈立林把箱子放在客厅沙发旁,回来坐着继续吃饭。 </p><p>陈兵:“晓阳他奶奶死了。” </p><p>陈立林:“知道,在路上碰见了。” </p><p>陈兵顿了下,又说:“跳楼死的,一个老人家,腿都动不了,爬到天台上,跳下来。” </p><p>陈立林:“吃饭没?” </p><p>陈兵:“在那边吃过了,晚上你要过去。” </p><p>广播响起来了,女人在广播里念和早上一模一样的台词。 </p><p>陈兵站起身来:“他们放错了 。” </p><p>陈立林:“放错了就放错了。” </p><p>陈兵:“那是你妈。” </p><p>陈立林:“我妈早死了,那就是段录音,一段声波,转成振动,又转成电流,给记下来。 放的时候,反过来就行。” </p><p>陈兵叹了口气,进里屋去了。陈立林接着专心对付冷掉的饭。 </p><p> </p><p>24. 钢厂路上 日 外——许静娴、周富贵 </p><p> </p><p>离钢厂还有不短的距离,许静娴叫周富贵停车。 </p><p>许静娴下了车,找了段矮墙靠着,周富贵呆在车上,想抽烟,掏一半又放了回去。 </p><p>许静娴看着烟囱。 </p><p> </p><p>25. 台球厅 下午 内——陈立林、王和财、周晓阳、壮硕男人、瘦高男人、老板娘 </p><p> </p><p>陈立林和王和财坐在卓头的椅子上,看周晓阳绕了半天,打歪了颗球。王和财:“臭球。” </p><p>周晓阳:“确实,太他妈臭了。” </p><p>陈立林起身,没花多少功夫,打进去一颗。 </p><p>隔壁桌瘦高男人吹了声口哨:“漂亮。” </p><p>陈立林转头看了看。 </p><p>王和财站起身来,点了点9号:“打这个。” </p><p>瘦高男人喊了声:“听他妈的烂话,打11。” </p><p>陈立林皱着眉头看了看,瞄着9准备打,歪了。 </p><p>瘦高男人:“臭球,就不该打。” </p><p>王和财:“关你什么事了?” </p><p>瘦高男人:“你,跟那个矮子,全打得臭。”矮子说的是周晓阳,周晓阳比王和财还矮半个头,穿着黄得很难看的夹克。 </p><p>周晓阳:“我操你妈。” </p><p>瘦高男人:“你说啥?” </p><p>壮硕男人:“别鸡巴吵。” </p><p>瘦高男人看了眼壮硕男人,没再说话,等壮硕男人打完那一杆。 </p><p>周晓阳瞄了半天,又打歪了。 </p><p>瘦高男人笑了声,周晓阳冲上去要打架,给陈立林拉住了。 </p><p>陈立林:“他家里人死了。” </p><p>瘦高男人不说话了,老板娘走过来。 </p><p>老板娘:“爱玩玩,不玩滚出去。” </p><p>陈立林又拉了周晓阳一把,两人先出去了。 </p><p>王和财指着瘦高男人:“你有点不是个东西。” </p><p>王和财也走了。 </p><p> </p><p>26. 陈立林家 下午 内——陈兵 </p><p> </p><p>陈兵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床头摆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照片里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p><p>楼下不知道哪里传来狗吠声,陈兵翻了一个身。 </p><p> </p><p>27. 葬礼棚子 下午 内(合并28)——穿丧服的女人、黄狗 </p><p> </p><p>女人坐在角落的一个桌子旁,一条黄狗跑过来,想嗅嗅她。 </p><p>女人:“你看我干什么。” </p><p>黄狗转身走掉了。 </p><p>女人:“畜生。” </p><p> </p><p>28. 葬礼棚子 下午 外——黄狗、大白狗、周晓阳、陈立林、王和财 </p><p> </p><p>黄狗和大白狗在对峙,三人站在一旁看着。 </p><p>王和财:“那条白狗我见过,一家人养的。” </p><p>陈立林:“哪家?” </p><p>王和财:“二院的,一个女人,经常穿那种衣服。” </p><p>周晓阳:“赌赌谁赢?” </p><p>陈立林:“这还用赌,白狗大了一整圈。” </p><p>王和财:“那条土狗死定了。” </p><p>两条狗转了几圈,咬在一起,打了一阵,黄狗想跑,大白狗扑上去,咬住黄狗的脖子不放,血流出来,在地上淌着。 </p><p>陈立林低头点了根烟,拍拍周晓阳的肩,说:“你进去,我俩就不去了。” </p><p>周晓阳:“晚饭记得来。” </p><p>王和财:“得。” </p><p> </p><p>29. 葬礼棚子 下午 内-外——丧服女人、周晓阳、老人、黄狗(尸体)、厨子 </p><p> </p><p>周晓阳进了棚子,丧服女人抬头看他。 </p><p>周晓阳:“妈。” </p><p>女人:“去哪儿了?” </p><p>周晓阳:“台球厅。” </p><p>女人:“你怎么不死在那里,天天就知道晃荡。” </p><p>周晓阳:“多久下葬。” </p><p>女人:“现在知道关心你奶奶了?她跳楼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呢。” </p><p>周晓阳:“你不也没在吗?” </p><p>女人:“你说什么?” </p><p>周晓阳:“我说你不也没在吗。” </p><p>女人顿了顿,说:“她床头还摆着你小学的奖状。” </p><p>周晓阳:“我知道。” </p><p>周晓阳走到女人旁边的一桌,拖了凳子坐下。 </p><p>一个老人走进来,他大约70,有些驼背。 </p><p>老人:“我的狗死了。” </p><p>女人:“什么狗死了,跟我说这个干嘛。” </p><p>老人:“我的狗死了,就在外边。” </p><p>周晓阳:“你狗给一条白狗咬死了。” </p><p>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看着它给咬死。” </p><p>周晓阳:“白狗壮多了,你狗想跑,给追上去咬死的。” </p><p>老人:“白狗呢?” </p><p>周晓阳:“走了。” </p><p>老人:“有没东西给我包一下它。” </p><p>周晓阳扯了桌子上的桌布给老人,老人接过去。 </p><p>老人转身出了棚子,周晓阳和女人看着他弯腰,用桌布裹住黄狗的尸体,起身走开。 </p><p>周晓阳看了下丧服女人,棚子的另一边,厨子端着菜进来了。 </p><p> </p><p>30. 陈立林家 下午 内——陈立林、陈兵 </p><p> </p><p>陈立林进门,陈兵坐在客厅沙发上。 </p><p>陈兵:“楼下怎么了?” </p><p>陈立林:“两条狗打架。” </p><p>陈兵:“晓阳呢?” </p><p>陈立林:“在棚子里,我们过会儿就差不多下去了。” </p><p>陈兵点了一根烟,说:“今晚上钢厂的烟囱就要炸了。” </p><p>陈立林:“炸就炸了。” </p><p>陈兵:“定向爆破,两根一根先倒,然后是另外一根,倒的方向是一样的。” </p><p>陈立林又站起来,他看看墙上的钟表:“几点炸?” </p><p>陈兵:“十点。” </p><p> </p><p>31. 钢厂路上 傍晚 外——许静娴、周富贵 </p><p> </p><p>许静娴蹲着,头盔放在一旁的矮墙上,周富贵站在她旁边。 </p><p>许静娴:“回去了。” </p><p>周富贵:“不再走近点?” </p><p>许静娴:“反正过了今天也没得看了。” </p><p>周富贵走到车旁,戴上头盔,许静娴站起身来。 </p><p>许静娴:“有人死了。” </p><p>周富贵:“谁?” </p><p>许静娴:“不知道,谁死都一样。” </p><p> </p><p>32. 葬礼棚子 傍晚 内——周晓阳、周晓阳母亲、王和财、厨子、众人 </p><p> </p><p>不少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周晓阳换了一身黑衣服,胸口带着白花,跟母亲站在棚子入口。厨子还在上菜,众人各聊各的,很吵闹。 </p><p>周晓阳:“那条狗很老了。” </p><p>周晓阳母亲:“什么?” </p><p>周晓阳:“死的那条狗,很老了,跟我奶奶一样。” </p><p>周晓阳母亲:“你会不会说话?” </p><p>周晓阳:“我没说错。” </p><p>周晓阳看了看棚子外边,说:“王和财他们来了。” </p><p>周晓阳走出去。 </p><p> </p><p>33. 葬礼棚子 傍晚 外——王和财、周晓阳、陈立林、许静娴、周富贵 </p><p> </p><p>周晓阳走出棚子,给王和财和陈立林分了烟。 </p><p>周晓阳:“你们家里人呢?” </p><p>王和财:“他们来不了,就我一个。” </p><p>陈立林把烟点上,说:“我爹还要待会儿。” </p><p>周晓阳:“那进去?” </p><p>陈立林抬了抬拿着烟的手:“你们先进去。” </p><p>王和财跟周晓阳点下头,一起进去了。陈立林在路边蹲下来,烟抽了一会儿,周富贵载着许静娴到了,摩托车就停在陈立林面前,陈立林抬头看了看,把抽一半的烟掐掉。 </p><p>许静娴下了车,摘掉头盔递给周富贵,对他说:“你回去?” </p><p>周富贵点下头,陈立林站起来:“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吃吧。” </p><p>周富贵:“该讲的我都讲了,就不留了。” </p><p>周富贵开车调头走了,许静娴看着陈立林。 </p><p>陈立林拿脚碾了碾烟头:“进去吧。“ </p><p> </p><p>34. 葬礼棚子 傍晚 内(合并35)——陈兵、乐队成员们、周晓阳母亲、众人 </p><p> </p><p>陈兵提着箱子进来,跟周晓阳母亲打了招呼,走到台子边上。 </p><p>拿手风琴的男人:“兵哥,开始吗?“ </p><p>陈兵拿出圆号来,擦了擦,说:“行。“ </p><p>乐队开始吹曲子。 </p><p> </p><p>35. 葬礼棚子 傍晚 内——陈立林、许静娴、王和财、周晓阳、同辈人 </p><p> </p><p>四个人坐在一桌上,许静娴坐在陈立林左边,王和财和陈立林隔了一个男生,周晓阳坐在王和财旁边。众人都开吃了,棚子里很吵,台子那边的乐声传到这里已经不太明显。 </p><p>许静娴:“兵叔脚没问题吗?“ </p><p>陈立林:“应该吧,我从来不懂他什么感受,只能猜。“ </p><p>许静娴:“怎么猜?“ </p><p>陈立林:“他腿疼,会换着姿势站。” </p><p>王和财招呼陈立林递杯子:“喝什么?” </p><p>陈立林:“都行。”他又转头问许静娴:“能喝酒吗?” </p><p>许静娴:“随便。” </p><p>王和财给两人倒了饮料,等陈立林拿到杯子,一个女生说:“班长要不说点啥?” </p><p>陈立林:“又不是毕业聚会,说什么。” </p><p>女生:“都行啊,你语文好,你想想。” </p><p>陈立林半站着想了想,说:“祝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p><p>男生:“你信吗?” </p><p>陈立林:“信什么?” </p><p>男生:“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p><p>周晓阳:“没人信。” </p><p>陈立林:“对,没人信,祝酒不就说这些吗?” </p><p>陈立林坐下来,王和财笑了笑,说:“吃饭吃饭。” </p><p> </p><p>36. 大路上 傍晚 外——周富贵、老人 </p><p> </p><p>周富贵骑着摩托,看见老人在路边慢慢走,怀里抱着一块桌布裹着的东西,周富贵把车停下来。 </p><p>周富贵:“你抱的什么?” </p><p>老人:“我的狗。” </p><p>桌布在渗血,周富贵看了看,说:“死了?” </p><p>老人:“他们说是一条白狗咬死的。” </p><p>周富贵:“你怎么办?” </p><p>老人:“我不知道,可能埋了它。” </p><p>周富贵看着老人抱着狗往前走。 </p><p>周富贵:“喂!我帮你埋!” </p><p>老人仿佛没有听到,接着向前走。 </p><p> </p><p>37. 葬礼棚子 夜 外——陈兵、周晓阳母亲、厨子 </p><p> </p><p>棚子里席开完了,能看见厨子从里面端着装盘子的盆出来,他们要清洗完带回去。周晓阳母亲站在一旁,低头抽烟,陈兵靠在棚子上。 </p><p>陈兵移了下重心,说:“老婆子的事,节哀。” </p><p>周晓阳母亲:“也没啥节哀不节哀的,都一样。” </p><p>周晓阳母亲掏出钱包来,数了些钱给陈兵。 </p><p>周晓阳母亲:“辛苦。” </p><p> </p><p>38. 大院外 夜 外——陈立林、许静娴 </p><p> </p><p>许静娴站在墙边,看着陈立林蹲在路的对面抽烟。 </p><p>许静娴大声地讲,这样陈立林才听得到:“烟囱要炸了。” </p><p>陈立林没说话。 </p><p>许静娴:“今天我让周富贵载我过去看了看。” </p><p>陈立林仍然不出声。 </p><p>许静娴:“我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早该炸了。” </p><p>陈立林用差不多的音量回答:“是早该炸了。” </p><p>许静娴:“这他妈的就是个破地方。” </p><p>陈立林:“你会烂在这儿。” </p><p>许静娴:“你不一样,你跑了。” </p><p>陈立林:“对。” </p><p>许静娴:“我想跑。” </p><p>陈立林:“来不及了。” </p><p>许静娴:“陈立林,你是个真正的混蛋。” </p><p>陈立林:“咱们都一样。” </p><p> </p><p>39. 楼道 夜 内——周富贵、女人、男人 </p><p> </p><p>面前门里传来争吵声,周富贵敲门,低头点了根烟。 </p><p>是一个女人开的门,她看了看周富贵,说:“你不是楼下的吗,有什么事?” </p><p>周富贵:“你们家那条白狗咬死了条狗。” </p><p>女人:“你见过京京?在哪里?” </p><p>周富贵:“那条白狗咬死了条狗。” </p><p>女人:“我管你哪条狗死了,京京呢?” </p><p>周富贵:“不是我的狗。” </p><p>女人:“你想讹钱是不是?我问你京京在哪?” </p><p>周富贵:“我不要你钱,我就跟你讲一声,你家狗咬死了一条狗,一个老人的,他抱着尸体在大路上走。” </p><p>周富贵吸一口烟,接着说:“大冷天,天都黑了,他抱着尸体在大路上走,不知道去哪里埋他的狗。” </p><p>女人激动地大喊:“你有病是不是?我只想知道京京在哪。” </p><p>屋里的男人过来了,问:“怎么回事?” </p><p>女人:“他看见过京京。” </p><p>男人:“你见过那条狗?” </p><p>周富贵:“我没见过,但你们家白狗咬死了一条狗。” </p><p>男人:“你没见过怎么咬定是我们家的。” </p><p>周富贵:“就你们家养了白狗。” </p><p>女人尖叫:“你一定是把京京杀了,我要报警。” </p><p>男人:“你能不能安静点?” </p><p>女人哭起来:“都怪你,你把京京搞丢了。” </p><p>周富贵:“你报警吧。” </p><p>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轰响,地面颤了颤。 </p><p>女人吓了一跳,不再吵闹,说:“怎么了?” </p><p>周富贵:“是烟囱,今晚那两根烟囱要被炸掉。” </p><p>男人看了看周富贵,把门关上,门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p><p> </p><p>40. 大路上 夜 外——陈立林、许静娴 </p><p> </p><p>许静娴在前边走着,陈立林跟在后面。 </p><p>许静娴看了看那边的烟尘:“烟囱炸了。” </p><p>陈立林:“只炸了一根,第二根要等会儿再炸。” </p><p>许静娴回头:“为什么?” </p><p>陈立林:“不知道。” </p><p>许静娴转回身去,说:“妈的,死都死不利索。” </p><p>两人接着往前走,逐渐走近钢厂。 </p><p>陈立林:“差不多了。” </p><p>许静娴:“差不多什么?” </p><p>陈立林:“再近就危险了。” </p><p>许静娴:“那就在这里等着。” </p><p>许静娴蹲在路灯下,陈立林靠在一边的树上。 </p><p>又是一声轰鸣,地面明显地震颤起来,一阵风吹过来。 </p><p>许静娴:“生产的时候会阵痛。” </p><p>陈立林:“什么?” </p><p>许静娴:“书上说的,生孩子的时候会阵痛,比什么都痛。” </p><p>许静娴顿了顿,说:“我很感动。” </p><p>陈立林:“你很感动?” </p><p>许静娴:“对。” </p><p>一些烟尘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在路灯的光束里飞舞。 </p><p> </p><p> </p><p> </p><p> </p>
看得比较快,可能看得不仔细或者有些地方看漏了。因为我不是专业对口的影视编剧,所以也只能勉强隔靴搔痒地说点。
大体上来说背景事件(炸烟囱)、一些场景(丧礼上的音乐)都很《钢的琴》,所以在读的过程中我也会拿钢的琴的剧本作为对比,整体上来说我以商业写作的角度来看,会感觉这篇剧本很散文,或者说结构上确实松散了点,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围绕核心事件对相关人物进行一系列的速写。
整体设计逻辑应该说还是比较明确的,旧的两根烟囱炸毁(只炸了一根,跟老工业区似的将死要死却还没死透),以及女主角要生下孩子作为一种新生和希望的符号象征。阵痛这个词特别露骨地拿来做时代影射(稍微太露骨了一点点)。
在这个情况下,这一系列的速写虽然生动,但并没有一个相对核心的事件来钩住读者/观众,就让整个剧本看上去像是一系列松散地围绕在事件周围的场景,缺乏明确的冲突和似乎是故意为之的无力感和延宕感。
刻薄一点说,或许是意图模仿钢的琴的形神,而在具体实践和落实中没有把事件组织得更……结实一点吧。虽然应该说那种无力和迷茫的感觉做得挺到位的,但我个人判断故事的结构应该还是外松内紧一点点。
感觉太过于偏向文艺性的影视剧感了,似在说什么,但只是在里面隐藏了加密的信息,却没有留下解密的钥匙,结构也有些松散,或许是有意而为之,这篇文对一般读者非常不友好,也许作者也知道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