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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一个战斗的水。 

 

 

———————————————— 

预言之年代 502年3月  

  “黑暗世界”费尔法尔,“苦水之城”锈尘 

———————————————— 

 

 平心而论,在许多人眼里,锈尘已经很难算是一个城市了。它或许曾经辉煌过,有过摩肩接踵的人流和热火朝天的气氛,但现在,它显然已经败落得死气沉沉,不过徒有城市的外壳,内里空空荡荡,只有少量无处可去的流民盗匪在此盘桓。就曼努尔看来,哪怕一些以种植或养殖为产业的小庄园都比它更有生气些。 

 通常来讲,梵的追随者是不会太在意这类已经衰败了的小地方的。它们没法提供兵员、产出、或者财富,大概率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对军主的征服大业来讲可有可无。那么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除非有特定的任务,他们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但当死厄骑士团特别派遣的这个小队第一眼看到这个已经衰败了的城市时,倒是没有人抱怨他们不得不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就什么乐子都没有”的地方落脚。毕竟,他们已经在荒无人烟的地下洞窟之中连续不断地穿行了十天,并因为这个护送任务要求隐秘,小队规划的路线大多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小道——人迹罕至,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不确定性,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还因为得要保证行军速度只能轮换休息。哪怕他们作为军主的士兵有着充足的体力,这十天下来,所有人的精神也已经相当疲惫,急需一张安稳的床铺。锈尘即便再小,这样的一张床它也总是能提供的。 

 小队做出如此判断倒也不是毫无根由。锈尘的确是个小城,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秩序,但它出现在了战争之神的牧师下发给这个小队的名录上,就说明其中至少已经隐秘地存在了一个骑士团的据点——在那里,身负重要任务的他们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在曼努尔的规划当中,他们应该不引人注目地进入这座城市,可以在这座小城中安稳地休整两天的时间,完成补给,收集下一段路程的情报,视情况规划接下来的路线,然后不引人注目地离开。 

 这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当这座城市出现在补给点的名录上时,后面当然也会跟着相应的讯息。指挥官们给出这份名录是为了让小队能够完成任务,在此基础上,他们当然尽可能会给出所有小队可能需要的正确且详尽的情报。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的情况,比如他们决定让一些太过没用的,或是过于不服管教的,或是威胁到上位者地位的,或者单纯看不顺眼的下属和士兵理所当然地消失时,就会给出一份内容似是而非的情报,并在任务的难度上做些手脚,以便让那些人基于错误情报的做出错误判断,从而自然而然地踏进死路。 

 曼努尔对类似的事情自然不陌生——事实上,在他还不叫曼努尔的时候,他在类似的事情上也是个中高手。因此,他很清楚该如何分辨从上级处得到的信息的真伪,并以此倒推自己到底是被看重还是被放弃。很幸运的是,在供职于死厄骑士团的如此长的时间里,他在上峰眼中的重要性的确在逐渐增加(以一种他有意控制过的缓慢速度),近五年里这样直接收到的情报中也鲜少掺有水分。不过曼努尔一贯小心谨慎,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他依然保持着搜集有关名录上目的地的,除开上级给出的信息之外的情报,并让二者相互印证以求稳妥的习惯。这些事他做得不动声色,哪怕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艾柏克都没怎么看出端倪:盾矮人只是觉得这个婆婆妈妈的尖耳朵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多而已。当然,曼努尔认为这只是因为艾柏克是个驽钝的毛球,脑子里很难放进石头和该怎么用石头将自己打扮得亮闪闪之外的事情,而非自己手段高妙。他一直保持着这种“谦虚的警惕心”,这是他能许多次跳出死局、活到现在的秘诀。 

 但不得不说,这些额外的信息很多时候是没有用的,至少在寻找骑士团的隐秘据点时没有用。曼努尔知道锈尘原本是个在预言之年代早期由地底矮人建立起来的矿业城市,大约一百五十年前随着矿脉的枯竭渐渐没落;也知道这里有一个地下湖和一条地底裂缝;甚至知道那个湖中的水味道发苦,不能酿酒,以致于嗜酒的矮人在榨干了矿脉之后飞速地抛弃了这座城市——但如果想要找到接头人,以上的情报统统派不上用场。你需要做的只是走进城区,找到那个名录上指定的酒馆,在大堂里说出掩饰得很好、不会被他人察觉到问题的暗语就行了。在名录上的据点接头人应当已经接到过命令,在小队有可能行经的这一段时间里都会整日在酒馆中留人看守,以便接待正确地说出了暗号的那些人。曼努尔的小队进行过这种保密等级的任务,这一次的据说又格外重要,因此就连最新加入的费勒也在前辈的“教导”之下对这一套流程滚瓜烂熟了。 

 当那间指定的酒馆出现在这个高强度行军了十天的小队面前的时候,即便所有的成员都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这个比较看情况)的士兵,能够在任何时候保持整肃的军容,但曼努尔依然清楚地听见至少两个放松下来的呼气声。这的确让他有些不满——或者说,他在为自己没有机会借题发挥、惩罚他的队员而不满。这是一次隐秘的行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们不应该是有着明确等级划分的成建制的战斗小组,那太容易令人联想到鲜血骑士团了。一个松散的,没有明显阶级感的雇佣兵小队或者“冒险者”(在费尔法尔,冒险者和盗贼杀手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很明显)小队是更好的选择。这样的人不论出现在那里都说得通,也能合理地携带精良的武器。于是,曼努尔只好遗憾地放弃这个给部下找不痛快的机会,转而以任谁都能领会的肢体语言示意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个暗示实际上应当被理解“去对暗号”的意思。而根据骑士团内部的一些不成文但却被严格奉行着的规则,这个时候总是由资历最浅或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人第一个进门的——这样如果门后有什么危险,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最不重要的那个成员了。要是他不想去,那么队伍中资历更深的人便会亲切地告诉他,他其实并没有这种选择。 

 费勒是个聪明人,因此不需要这样的教育便无师自通自己该做什么。半精灵游荡者迈着轻巧的步伐飘向了酒馆石制的大门,用力推开门板让它大敞着,微弱的烛光从房间里泄露出来。在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向着自己的右侧微微偏了偏头,随后又没事人一样地将头转了回去,朝着冷冷清清、几乎可以说空无一人的大堂中高声叫喊:“老板在这儿么?我听说你们这儿有‘腐实酒’。” 

 曼努尔皱起眉头,艾柏克从原地跳了起来——说不好是出于兴奋还是愤怒,不过一只属于队长的手立刻便挡在了他的面前。卓尔精灵向着费勒之前偏头的方向一瞥,一个梵的变体圣徽浅浅地可在门框不起眼的地方,要开着门才不被遮挡。他立刻认出了那个图案所代表的意义,明白了费勒如此行动的动机,并一反常态地第二个(通常他都认为身份最高的自己应该排在最后)跨过了门槛,快速地审视了一番这间浪费地亮着烛火却根本没有生意的酒馆大堂。 

 或许是因为时间不对,又或许是因为锈尘的确已经衰败至斯了。通常会被骑士团据点用作接头的酒馆都应该是当地最出名的那个——喧闹嘈杂,没人有余力搞清楚跟自己没关系的人在做什么,外地人慕名而至、将它作为第一个拜访的地点也很自然,在其中与某些人很快地达成交易也不奇怪——总之该是个适合掩饰许多事的地方,然而这间酒馆却门可罗雀,连老板都没有在呼声之后出现在吧台后面。 

 但费勒的问句并没有空放。在拉维莱斯和艾柏克一同进入房屋的同时,这个空间当中除了他们之外的唯一的活物,一个藏身在门后的阴影当中、身着斗篷的男性人类,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这个消息的,半卓尔的小子。”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恰到好处的笑意,就好像他真的被这个消息逗乐了一样,“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有那种高级品的存货呢?我敢说在这儿生活的八成以上的乡巴佬连‘腐实酒’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无所谓在哪生活,也无所谓乡不乡巴佬。曼努尔在心底冷笑。被问到这句话的人十成十都应该不知道“腐实酒”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它根本不存在——但这个男人却把它说得像是真的一样,甚至连语气中都带上了点市侩的暗示,同任何准备出手一些高价商品或者赃物的买卖人推销时的语气没有任何区别。 

 曼努尔的余光瞥见艾柏克和拉维莱斯互相交换了一个可能只有矮人才懂的眼神,而费勒的手指在向着会给别人带来危险的方向移动。这说明他的队员当中没有蠢人,一个值得高兴的事实,不是么? 

 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兴,不过卓尔精灵还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满意地见到费勒听懂了自己的暗示,让手指回到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而非夹出什么飞镖刀片之类的东西。在确保不会有人在不恰当的时间里血溅三尺之后,他转向房间里唯一的一个陌生人:“听起来你倒是很清楚。” 

 “我有幸从贵人那里得到了些‘馈赠’。”阴影中的男人忍不住向前倾了一些,好让烛火微弱的光线照到他的脸上,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意味深长的微笑,从而明白刚刚那个句子中“馈赠”这个词实际的含义并不像它的字面意那样光鲜。但实际上,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空无一物、光滑到能够反射烛火的亮光的头顶所吸引了。曼努尔敢打赌,他听见艾柏克在用矮人语幸灾乐祸地小声咕哝着什么,并且很不幸,那句话他听得懂——“无毛的可怜虫”——有一段时间,不会生出胡须的卓尔精灵经常从对方那里得到这个词组的评价,直到盾矮人认识到这对他来讲甚至算不上冒犯为止。 

 那个人类显然没有精灵那样的听力,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艾柏克的嘲弄。他随手摆弄着放在身边的双手剑,以示自己并非没有一搏之力,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买卖人的语气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想要多少?我这儿恰好有三瓶,正等着些识货的好人送它们去应该去的地方呢——当然,不能埋没它们的身价。” 

 男人的目光挨个地打量着骑士团的这个精锐小队,依次评估着他们的实力——就好像双方真的在围绕一种实际并不存在的“腐实酒”进行交易,并以此为基础相互试探一样。这里没有其他的眼睛了,他们本可以放弃这一套冗长的,看起来完全是某种偏门奢侈品交易的讨价还价的暗语对话(这本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可周围又没有需要掩的耳目),直接快进到最后,一同前往鲜血骑士团在锈尘设置的秘密据点的。 

 于是,在精灵和游荡者的耳朵都能确定这周围没有他们之外的第六个生物在呼吸之后,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外来的小队和本地的接头人打了招呼——不包含自我介绍的环节——之后,男人便站起身,将大剑背回背上,提了一盏灯,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带路。刚刚完成了高强度行军的骑士团小队对此自然十分欢迎,毫无疑义地跟在了男人的身后离开了酒馆——并且确保各自的武器都在随时可以出击的位置上。 

 酒馆门框上被匆匆刻下的变体圣徽并不是“接头地点”的标志,而是“据点废弃”的含义,因此,费勒进门后所说出的暗语也是错误的——正确的暗语口口相传,只有负责任务的队长和接头人本人知道;而错误的暗语被写在纸上,发放给接头人和队伍的每个人,真正相关的人当然清楚它是假的,但那些有目的地夺取了这些纸片的人不会知道。这是死厄骑士团在进行保密任务时的一贯做法。显然,有人设法找到了军主的追随者在此地设立的隐秘据点,并很可能杀死或控制了据点里的所有人,然后在此地守株待兔,等着近来唯一可能经过此地、寻求据点补给的小队抵达锈尘。 

 这显然是一个针对他们的,精心设计的埋伏。曼努尔如此判断。 

 不论计划或主使这件事的人是谁,他们都计划得很好,只可惜,还不够好——不然他们就会成功的。 

 一个临时被凑成,且明显各怀鬼胎的队伍自离开酒馆之后便向着偏僻的小路钻去。如果死厄骑士团的精锐小队不是在此之前就已经确定对方必然有所图谋的话,那么其实这倒不是很奇怪的事:一个秘密的据点当然需要掩人耳目,不是设立在偏僻得难以寻找的地方,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更何况,锈尘没有一个足够强有力的声音站在权力的顶端,这直接导致了它的势力环境难以在一时半晌中被理顺——对军主的精兵来讲,不过是些不能入眼的武装团体之间的割据制衡罢了,作为过路者的小队并不需要过多在意它们。但这些事情让冲突与谋杀变得稀松平常,城镇的窄巷当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甚至于在路上,他们亲耳听见了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惊呼、皮肉被割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汩汩的流血声与嘶哑的挣扎呻吟,混杂着一些带着快意的兴奋低语。 

 对在场的五个人来讲,一场恰巧发生在附近的谋杀并不止于让他们停下脚步,甚至费勒都没有停下与领路的人类交谈(一些技巧性地从他的嘴里套出更多线索的尝试)。或许出于看热闹的心态,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对事情的参与者、缘由与结果有些好奇,但在血腥味逸散到巷子外头之前,他们已经离开了,并且将会在十分钟之内忘记这件连插曲都算不上的小事。但这个外来的小队对于现状却是是有些不满的,这主要来源于领路人手中提着的灯盏——外面加了罩子,令它的光芒不会在黑暗中传出太远,只能照亮持灯者本人面前的一小块地方,但那在地底居民的眼中也是足够醒目的信号:火光与它散发出的高文令银鹭的男人无异于一块行走的招牌,这也让他与死厄骑士团完全由地底种族组成的小队之间“合理”地与他间隔了相当一段距离,每个人都试图让自己尽可能地躲藏在阴影中。 

 “请不必那样警惕。”男人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劝说,“这是在城市当中,‘锈尘’的这一侧几乎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暗处的那些眼睛只会认为各位是我的‘客人’,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前来冒犯。” 

 “或许是这样吧。”曼努尔不置可否,“但还请原谅,时刻保持警惕是职业习惯。” 

 那个男人也并不坚持,只是耸了耸肩:“如果这让诸位更加自在些的话,好吧。” 

 人类。卓尔精灵在心底不屑地嗤笑。寿命短暂,头脑愚蠢(大多还自以为聪明),躯壳庞大而笨重,力量上又没有多么值得称道,最重要的是,即便移居地底无数个世代,他们依然没有进化出黑暗视觉。在地底世界全然无光的黑暗里,灯火这种暴露自身的害物对他们来说竟然是必需品,如果没有这个,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就跟瞎子没有两样。毫无疑问,这是个低下的种族。当然,与卓尔精灵相比,就连他们在地上的那些白皮表亲都不够好,但人类在他们的评分标准里是尤其低下的。具体来讲,在曼努尔出身的城市当中,人类这个种族甚至连成为奴隶的机会都几乎没有——怎么会有人花费资源喂养一群根本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呢?或许其中有少许能凭借出色的外表幸运地成为某位地位足够的大人一时兴起的玩物(曼努尔不止一次恶毒地猜测费勒就是因为类似的“娱乐”而出生的,他的体内留着连奴隶都不配称为的种族的血,因此不管有着多么高贵的母系,也不过是个低贱的杂种),但绝大部分甚至连成为礼神的祭品都不够格,放进角斗场中又因过于孱弱而只会令女士们扫兴,因此只会被不动声色地“处理”掉。 

 虽如此,但曼努尔并没有产生小觑这样一个人类战士的想法——鄙夷是一回事,因此而大意最终丢掉性命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很清楚,正是因为人类是如此的低贱弱小,甚至比需要借助光源才能获得绝大部分地底种族天生就有的视野(甚至还要狭窄且模糊),这种带来极大劣势的种族性反而证明,那些有能力行走在地底世界并且看来过得不错的人类必定有足够抵消这种劣势的过人之处:或许是足够多谋诡诈,或许是力量(各种意义上的)过人,甚至于二者兼备。曼努尔尚且无法判断这个为他们领路的男人属于哪一种,不过他是惯于做最坏的打算的。况且,这个男人被派来独自直接与死厄骑士团的一个小队接触,卓尔精灵据此认为,首先假定他武技高超应当不会是错误的选择。 

 那么,这个一会儿可以扔给艾柏克。他愉快地想。如果那个毛球能因此而永远消失就再好不过了。他知道这大概率是奢望,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也不会介意抓着矮人竟然在一个人类那里翻船了这一点来大肆嘲笑对方或者对方的尸体的。 

 这支队伍沿着锈尘破败的道路不断前进。外来者们很快发现,他们正在城市相对偏僻的区域当中穿行,并且似乎总是避开那些相对更繁华些,也就是有更多人出没的地段。这几乎可以说是“将要发生些什么”的明示了。对于死厄骑士团的成员们来讲,现在仅剩下的两个问题只在于对方将战场选在了何处,以及敌人的数量又有几何。 

 曼努尔当然会希望情势一直处在他的掌控中,意思是说,他会尽可能避免深入一些明显对他们不利的地形,也希望能保全至少一条撤离用的道路,以期在形势不妙时尽可能减少损失。他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但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小队会在接下来的冲突中落败。当然,他更加希望的是在尘埃落定时,是他们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埋伏者一网打尽——全都杀掉、夺回据点是差强人意的结果;若是能在战斗胜利、夺回据点的基础上留下敌人中的一些活口,进而搞清楚对方机关算尽地设置这样一桩阴谋的理由自然更好。 

 不需要言语上的沟通,曼努尔便清楚,他的队员们也都抱着类似的打算:这个小队中没有太过愚蠢的人,也没有畏惧争斗的胆小鬼。或许曾经有过,毕竟神祇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麾下没有草包,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得很快:对于仅是一个小队队长的卓尔精灵来讲,确保和他一同行动的三五个人里没有实力或者脑子太差劲的人并不很难,反正下一个新兵总会比见了艾瑞克的这个更机灵。 

 费勒的确要比他的前任更机灵些。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没法从这个人类的口中挖出更多情报之后,他就打着哈哈减少了自己说话的频率,将话题的主导权扔给了他们的队长。曼努尔在平时对上下级关系之类的事锱铢必较,但在涉及到作战时却令人惊讶地好说话。卓尔精灵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头,询问起据点周边的形势、可否有需要注意的关键问题一类,许多单独执行任务的行动小组的队长都会关心的事情,一点没让事情显得突兀。而至于半卓尔游荡者,则渐渐放慢了脚步,让自己隐没进了队尾的黑暗当中,就好像其实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似的。 

 除开费勒,两位矮人也在步伐变动之间并了排,不动声色地警惕着道路两侧的黑暗。艾柏克是不依靠武器作战的野蛮人,因此只要绷紧精神,就可以说随时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拉维莱斯惯用的兵刃是双手大剑,相对而言,她在想要拔出背在背后的武器时与他人相比要慢上一拍,但作为一个熟稔各种形式战斗的匠人,她也并不是没有携带一些能够快速应对突发状况的小东西。至于曼努尔,虽然他的步幅和速度都没有改变,但也在其他人的一系列变动中自然地走在了整个小队的最前方,恰巧踏在引路人手中被遮挡过的灯光模糊的边界上。现在,这个队首的位置倒与他的权威或者地位毫无关系了:他走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是队伍中的前锋。 

 带路的男人对于自己背后的情况似乎一无所知,看起来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人已经在沉默中构筑起了作战用的队形,依然用愉快的语气向他们介绍附近的标志性地形:“前面不远处就是我提过的地底裂缝。据说曾经有人在这儿开过矿,很多很多人,然后因此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儿……不过周边的房屋和裂缝上的桥梁倒是留了下来,就算矿脉已经枯竭了,也一直在使用。” 

 “那一定是座很老的桥。”拉维莱斯心不在焉地顺口应和。 

 “确实,它有些年头了。”男人说,“那不过是为了开矿而做的临时工事,矿脉枯竭以来又过了这样久的时间,它合该早就该朽烂掉。但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在裂缝之上穿越,这能省下不少路程,所以后来即便没人从这里下井,常住在这儿的人们也会定期翻新它。” 

 说话间,那座桥便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确实如引路人所说的那样,它在灯火的微光之下看起来有明显的翻新痕迹:那是座索桥,该是护栏的位置上敷衍地系着两条聊胜于无的绳索。大约可供三个人并排前行的桥面上铺设着的不是石板,而是一些由大型蕈类坚硬的茎干切削而成的蕈板。其中的一些已经快要朽烂了,另一些显得相对较新,但至少这样一眼看上去,它的样子不怎么牢靠,却依然能容人通过——虽然当一个人站上去的时候绝不会真的和别人并排前行,也会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在桥中间的位置上。 

 “来吧。”带路的男人第一个登了上去,“这桥从前能承载整车整车的矿石呢,不至于连咱们几个的重量都撑不住。” 

 从他坦然地踩上那些蕈板,让整座索桥都因为加诸其上的重量颤抖起来的举动来看,这话大概是真的,但从曼努尔开始,他以及他身后的人没有一个再向前迈步的。 

 艾柏克从自己茂盛的胡须当中发出了一声带着讽刺意义的气音:“是啊,桥的确是好桥。” 

 因为这句话,男人意识到他与自己带领的那些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大了。他有些困惑地转过身来,让手中的灯光照向军主的战士们:“有什么问题吗?我保证,这桥肯定结实。我常见有些买卖人论车运货时也走这桥呢,最近的一趟就是这个月的事。” 

 “啊,可能问题就在于,”曼努尔没有向前,而是将自己的手臂搭上了战锤的柄,“这座桥即使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也依然结实得可以供一些人在上面打斗。” 

 “哈哈哈哈……”带路的男人大笑,情绪上好像没听出卓尔精灵的话里带刺一般,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隐含的意思则完全相反。 

 “的确,任谁都看得出这样一个横亘在地底裂缝上的飘忽的索桥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那一丁点虚假的友善从他的脸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适合他面相的凶狠神色,“谁都看得出——所以我们选定的战场其实在桥头的路口!” 

 话音未落时,男人手上的灯光便突兀地熄灭——即便是能够在纯粹的黑暗中视物的地底种族,在适应了有光的环境后,也并不能立即切换回黑暗视觉。普遍来讲,这需要大约一两个个呼吸左右的适应,而这样短的的时间里或许已经容许一些足够重要的事情迅速地发生了。 

 男人扔掉了已经熄灭了的灯,拔出自己的武器,飞快地向前冲刺——这三个动作几乎发生在同时。他的动作又快又轻巧,发出的声音被掩盖在灯具落地的响声之下,叫人没法判断他现在的位置。的确,在光源消失之后,作为人类的他同样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战斗:他之所以能以人类的身份在地下世界杀出一席之地,依靠的就是这个。他有充足的把握能在对面任何一人的眼睛适应光线的变化之前砍掉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卓尔精灵的脑袋;与此同时,他其他的三个同伴在灯光熄灭时就会从藏身处一跃而出,迅速地接近战场。因此,等到那些人的眼睛适应了无光的黑暗之后,场面就会变成四对三,而这是对他们有利的。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发展。 

 就在他高举起双手剑,朝着自己在心底反复计算过的方位用力挥动武器,并忍不住在嘴角露出得胜的微笑时,陡然间,男人错觉自己面前正摆着一面不大对劲的镜子:他的敌人,那个领头的卓尔精灵黝黑的面孔上竟然也显露出了非常相似的神情——这不对劲!不是猎物情绪上的问题,而是他此时此刻根本不应该看得见任何东西! 

 电光石火之间,男人手中的兵刃便已经在一声巨响中撞上了什么监视的东西,而非他原本认为会砍中的脆弱的脖颈。更糟糕的是,他挥动大剑时所用的力气可能只有很少一部分被消耗掉了,其余的都原样反震回到他的手中,震得他虎口发麻。对手迅速而准确的应对令他感到惊讶与懊丧,但一个老练的战士所拥有的素养让他在思考之前就做出了下一步的应对:努力抓紧手中的剑,向着反方向用力,收回它;与此同时还得向后撤步,好让自己回到安全距离上。 

 战士的本能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一命:兵刃相击的巨响还未消散,卓尔左手中的盾牌便不着痕迹地倾斜了一个角度——若人类战士没有立刻收势并调整重心,他的身体就会在对方的带动下自然地进一步向前倾斜,最后,他的脑袋就会正好借助敌人右手挥来的战锤——他后撤的动作非常及时,刚巧险而又险地让战锤从自己的面前忽地掠过。男人据此判断这个卓尔的力气恐怕不是一般的大,因为他确定自己没被对手碰到一分一毫,但那只普通大小的战锤带起的罡风依然剐得他面上生疼。 

 若是真的与那只战锤亲密接触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恐怕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法仅凭地上的一滩红白交杂的碎肉脑浆和自己联系起来啦!男人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同时稳住了自己的重心——这没花掉比一次呼吸更多的时间——然后终于看清了,那个卓尔身边浮着一个小小的光球:黑暗精灵的天赋能力。人类战士不满地咋舌。他是知道这种尝试的,毕竟在费尔法尔,一个行走在外、靠刀剑讨生活的人不可能不和卓尔打交道,而这个种族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天生就会耍弄这种戏法。但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是没有用这种策略成功地干掉过其他的卓尔精灵……这次他只能自认倒霉,谁叫他碰上了一个反应迅捷的硬点子呢。 

 “光的把戏。”男性的卓尔战士——曼努尔甚至在防守反击之后还有余力动作花哨地抛接了一次自己的战锤,出口的句子里带着冷酷的笑意,“太不幸了,这样的花招我也常玩。” 

 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这个精灵能在灯火熄灭之后立刻点亮了天赋赠予他的小光球,且让它微弱的光又柔和地恰好好处,不至于刺伤习惯了灯光之后的地底种族的眼睛,同时也令他们免去了切换视界的延迟。人类战士如此思考。他一击不中,却并不气馁:“或许你很机灵,但又能如何呢?任谁都知道死厄骑士团擅长偷袭与暗杀,但现在你们被困在这里,可没处躲藏呀!” 

 人类战士的话是正确的。就在刚刚它与曼努尔的一次交锋里,伏击者的同伴便从周边的藏身处现了身,并且迅速地抵达了战场;在他们相互交谈这两句话的时间里,包围圈又进一步地缩紧了。 

 但是不太对劲。人类战士想。他很少见到有什么人在陷入这样的包围圈中时还能面带微笑、态度闲适的。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根本就没见过在这样堪称绝境的状况之下情绪依然平稳得如此自然的猎物。的确,他最开始的一击没能取得预定的战国,敌人没有产生减员,可在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从人员配置的结构上来讲,明显是他所在的这个小队更加合理:他们有两个能够进行近距离压制的战士,一个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弓手,甚至还有一个牧师;而他的敌人呢?他之前就已经仔细地观察过了,这些人里明显没有负责远程攻击的角色,从装备来看,也不大像是有牧师——这种编制内牧师总是会将自己打扮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军主的追随者——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据说死厄骑士团麾下平均每四个人里就有……等等,四个人? 

 与他几乎同时产生了这个疑惑,并且还愚蠢地叫喊出声的是他们的弓手:“他们刚刚还有四个人的!那个半卓尔不见了!我没看见他去了哪里!” 

 曼努尔的小队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的对手留下详细思考的时间——不然呢?自杀吗?熟稔所谓“光的把戏”的并不仅仅时卓尔精灵自己,在领路的男人掐灭了灯火的几乎同时,费勒的潜行就接着那一瞬间降临的黑暗开始了。死厄骑士团擅长偷袭与暗杀,而这一个游荡者的本事又是个中翘楚。恰巧,曼努尔,仅在作战时,又是个很宽松的队长,只要半卓尔最后能够带来分量足够的战果,那么他就可以完全不关心在其他人战斗的过程里,他小队中最新的一个成员到底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与此同时,队伍中剩下的三个人不得不在短时间里同时面对四个对手:曼努尔面前的人类战士;急匆匆地封锁了他们退路的侏儒长枪手(说实话,这看起来挺滑稽的);好整以暇、闲庭信步地让自己与前两者组成夹角之势,意图将军主的士兵关进这三角形牢笼中的卓尔女性;以及一个藏在暗处,只能确定大概方位与距离的弓手——同时也是一个会在隐蔽过程里主动说话、暴露自己位置的蠢货。 

 死厄骑士团的成员们并不畏惧眼下的少许劣势——他们遇见过更糟糕的,只比对手少一个人这种情况想要排上号还远得很。或许他们因为埋伏、奇袭与暗杀在这个世界当中声名远播,但要知道,他们依然是一支军队,而军队总是要正面攻坚的。 

 没人搞明白小队里的成员们是如何默契地选定自己的对手的,或许只有那个卓尔女性稍微看出了一点端倪:曼努尔在刚刚抛接战锤的空档里飞快地做了个手势,而那就是指令(不是卓尔的手语,或许是他们自创的另一套手势)。一个简短而模糊,因为角度原因只被传递给了女性矮人的指令。但包围圈中的三个人又的确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卓尔男性向前往人类战士那儿奔去;没带武器的男性矮人大吼着回身冲向了侏儒长枪手;女性的爱人抽出了自己背后的双手剑,却没有向明面上的最后一个敌人冲去,而是借着其他两个同伴的进攻造成的空档敏捷地掏出了包围圈,迅速地融入了阴影当中。 

 曼努尔的手势很简单,发布给拉维莱斯的命令也很简单:解决远程攻击。 

 这本来只是意味着她需要在战斗中分神进行一定的警戒,毕竟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弓手存在。不过当敌人蠢到会暴露自己时,矮人剑客也并不介意为费尔法尔住民平均智商的提高尽一份绵薄之力。她一边凭记忆分辨刚刚那句惊呼的来向,一边提防着空闲的敌人从远处向她发动攻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不必操心敌对的黑暗精灵了:女性的惊呼声显示已经有个“看不见的朋友”对她进行了一番招待。拉维莱斯也不认为另外的两个战士能迅速地摆脱艾柏克或者曼努尔的纠缠,这纠缠倒是可能很快地结束他们悲惨而又不值一提的一生。 

 女性矮人将要面对的弓手很明显经验不足,这从刚刚他在隐蔽状态中大喊大叫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就能看出来。非常可惜的是他还没有蠢到家,在拉维莱斯将目标转向此处时,他已经尽可能地弥补了这个错误。剑客很遗憾地发现声源地的所有掩体之后都已经空无一人,而附近还有不计其数被废弃的颓败楼宇,其中类似的、临街且视野不错的房间可能有十几个。 

 这让拉维莱斯有些烦躁,因为她并不耐烦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和这个弓手捉迷藏。于是她干脆在街道正中,毫无遮挡的地方听不,再也不移动,就这样安静地等待对手先攻。 

 她没有等待很久的时间:就在几个呼吸之后的不远处,曼努尔与艾柏克的方向传来了钢铁断裂的脆响以及属于那个人类男性的怒吼声——一定是曼努尔的战锤击断了人类战士的双手剑吧。他们的队长总会向着令人不齿但却足够有效的位置挥动武器,在情况合适时破坏敌手的兵刃一直是他相当喜欢采用的策略。这个声音不但让拉维莱斯确认了那边的战斗应该会很快地结束,也显然令躲藏在附近的弓手焦躁起来了。 

 剑客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她过人的聪敏感官在此之后很快便捕捉到了弓弦微弱的颤动声。她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地转身,剑刃正巧迎上了破空而来的箭矢——这一手听声辨位的出色功夫便是卓尔队长总叫她来警惕并处理远程兵种的原因。她在格开箭矢之后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紧盯着它的来向,朝着那个区域飞奔而去。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虚张声势:一支箭只能让拉维莱斯锁定一个大概的范围,比单纯的声音稍微更精确一点,但那个范围之内仍然有两三个窗口和一个大到可以藏人的杂物堆。 

 非常可惜的是,这个弓手明显的经验不足(而这就是拉维莱斯虚张声势的目的)。他在这里犯了继高声讲话之后的第二个错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未完全暴露,而是惊慌地、在敌人的目光明显依旧锁定着他的方向时试图转移阵地。他的确有一些努力和一些幸运,成功地让自己的绝大部分避开了敌人的眼睛和耳朵,但在虹彩女神并不怎么垂青这个黑暗的地底世界的情况下,结果依旧残酷:女性矮人的目光清楚地捕捉到了弓手的行动所带出的黑影。 

 另一边,抓住机会击碎了人类战士的双手剑之后,曼努尔令人疑惑地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战场上错了一步,插入了侏儒与盾矮人之间的战斗:他用盾牌轻松地拨开了长枪手的攻击,在此之后,又转身用膝盖将艾柏克向着那个失去了绝大部分武器的男人顶(或者说,踢)了过去:“去搞定那个,要活的。”他这样说——因为艾柏克是个不使用武器的野蛮人,所以通常来讲,当这个队伍需要活口时,都是他来负责抓的。曼努尔对此的解释是刀剑无眼,赤手空拳的人想必比较好操作。 

 盾矮人从自己茂盛的毛发当中恶狠狠地剜了卓尔一眼,才忿忿地向着另一边冲去。毫无疑问的,今天这件事也被他“记在账上”了,但眼下,还是“工作”比较重要。人类男性失去了双手剑的一大半,现在,他手中的武器从刀刃的长度上来讲或许并不比一把长匕首好到哪去,用起来更是处处掣肘。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想要放弃他,也没想要逃走——或许他认为面对一个身高只有他三分之二且手无寸铁的矮人,这样的兵器于他来讲也足以应付。但他没有料到,或许说正常人都料不到,艾柏克,一个盾矮人,竟然选择野蛮人作为自己的战职。这个误判对于人类来讲是致命的:不论哪种矮人本身都以力量见长,野蛮人,即便不讨论狂暴状态,都是能够提升力量的职业,两相叠加,就使得艾柏克在冲锋时很难被阻挡。另外,他相对低矮的身高意味着他有着同样相对低矮的重心,与这样一个人贴身肉搏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可人类战士没什么选择。断剑的攻击半径乏善可陈,因此他不得不让对手接近到一个危险的距离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艾柏克就已经冲进了他的怀里——人类战士想用手中的残刃刺伤或是割伤他,可在那之前,矮人便抓住了他对方的手腕,叫他没法用那柄家伙事儿伤害自己。紧接着,艾柏克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敌人的腰带,在对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发出一声大吼,竟然把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强壮人类从地面上举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就在人类战士惨呼出声的几乎同时,曼努尔对面的侏儒长枪手同样也有含混的悲鸣发出。从武器的攻击距离和范围上来讲,显然是持有长枪的侏儒占优,但在经验和诡诈上,卓尔的胜出则是毫无疑问的。在他自己看来,这场战斗甚至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悬念或者高光时刻,就只是普通地卖个破绽,普通地扔下战锤、控制住对方的武器,对方没有立刻放弃自己的长枪,于是他用空着的左手普通地挥盾,普通地正中了对方的面孔(真可惜,但谁叫他那么矮呢?),在对方晕过去之后普通地倒转对方的武器顺手补了个刀。 

 他在结束了战斗、转回身去的时候,人类战士的呻吟声还没有停止:艾柏克正整个人都骑在对方的身上,向他饱以老拳,而那截断掉的双手剑已经飞到了他自己绝对够不到的地方。这个男人虽然有把子力气,但在盾矮人的面前完全不够看,只能被这样压制着不得翻身。曼努尔评估了一番,认为人类是不可能翻起什么浪来了,但真要让他乖乖听话,恐怕还得花上一点时间。于是,他捡起自己的战锤,准备看看拉维莱斯那一边的方向,却只听见一声拉长了的、逐渐向下落去,还带着回音的惨嚎。 

 不是女人的声音,那么肯定是那个愚蠢的弓手。接下来,就等费勒重新出现,这场战斗就结束了——而这肯定不会花很久。曼努尔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他本以为能大费周章地设计这样一个埋伏的敌人至少应该是盘菜,但结果连个开胃冷盘都算不上。实在是令人扫兴。 

 就如他所预测的那样,在收起了剑的拉维莱斯从稍远的地方归队时,费勒再次谄笑着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长官,我的好队长。”他甜蜜地说,就好像正在哄自己喜怒无常的情人,“您一定得看看这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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