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轻拍拍 </p><p> </p><p>评论要求:随意 </p><p> </p><p>荒漠,荒漠,还是荒漠,连棵草也少见。沙粒,大小不一的岩石,大的足能站两个人。 </p><p>天空仿佛是静止的,稀薄的云扯成条状。李子由坐在沙地上,左手去拿面前的水瓶,可小臂忽然疼起来。他忍着痛挽起袖子,看见手臂肿了好大一块,几乎快有上臂粗了。他想,坏了,可能是骨折了,同时用右手捡起水瓶,用双腿夹着,勉强拧开瓶盖。 </p><p>他心爱的机车立在他几米外,头盔挂在把上,右侧外壳凹了一块,涂装也刮了,白花花的像天上的云。那是他用积蓄买的,刚骑了一年,还没过瘾,于是想趁着休假横穿无人区。李子由刚醒过来的时候检查过,传动轴断了一根,一拧油门就咯啦咯啦地响,轮子也不转。那时候他还没感觉到手臂疼。 </p><p>他用右手伸进背包,本想掏出手机,可又想起来手机也摔坏了,屏幕全是裂痕,灯还亮,可屏幕不亮。他感到头开始痛,右手转而抚上额头,额头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p><p>几点了? 李子由琢磨。 </p><p>“包里有表,自己看。”右侧响起女人的声音。李子由扭头,本想看一眼黄良,可他的目光接触到戈壁的太阳时立刻本能地退缩了。接近十一点,他扫了一眼,又把手表扔回包里。然后整个人向后躺下,闭起眼睛。他完了,李子由想。 </p><p>“起来。”李子由听到鞋子摩擦沙砾的声音,随后感到一片人影覆盖自己。 </p><p>“我左边胳膊可能骨折了。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没信号。”他闭着眼嘟囔。 </p><p>“不然就死在这。救援队从发现失踪到找到你,至少要三天时间,足够你变成一具干尸。” 黄良的嗓音低沉,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李子由忽然发现她很适合讲这种台词,冷漠,确凿,又带着点蛊惑。 </p><p>那样不也挺好的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令他有种置身海滩的错觉,像电影里演的那些有钱人。他生于工人家庭,童年是留守儿童,大学读了个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找了份不喜欢的工作。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平凡又无价值,活着也不过是消磨时间。 </p><p>他浑身暖烘烘的,挪了挪脑袋,又把右手垫进脑袋底下。干脆就这样消失吧,他想,哪怕没有这次旅行,生活也会将自己逐渐引入绝境。 </p><p>“我不想跟尸体约会。”黄良说。 </p><p>李子由睁开眼。黄良背着光,看不太清表情。她染黄的发梢在风中四散。李子由想不通为什么她会答应陪自己出来旅行。他承认自己单方面或许有些情愫,但那也是不抱希望,可有可无的。他不敢提出约会,甚至不敢主动搭话,他害怕遭人嫌弃,变成笑柄。现在他躺在沙地上,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于是尝试移动左臂,疼得他直咧嘴,可四周景色不变,依旧荒凉无物。 </p><p>“那个,”他本想问问对方旅行的源由,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像是在交代遗言。 </p><p>“什么?” </p><p>“那个……听说欧洲正在打仗……”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钻进了土里。太卑微了,他想,这样不对,不能这样,没人会喜欢懦夫。黄良没有回话,向一边走去。那个方向不远处有连绵的土堆,层层叠叠,像被咬过的千层饼。这个叫什么地貌,地理课本里讲过,他回忆,可想不起名字。 </p><p>李子由小心地右手撑地爬起来,追上黄良。“你去哪儿?”李子由问。 </p><p>“爬上去看看,运气好能看见人。”她指着前方的土堆,黑褐色冲锋衣里的黄良仿佛要与这片荒漠融为一体。 </p><p>“这个爬不上去的,怎么可能爬上去,我胳膊断了。”李子由否定。 </p><p>黄良忽然停下,盯着他,“那就找一个能爬上去的。” </p><p>李子由张了张嘴,呆立在原地。黄良不理他,又开始前进。他几乎理解教徒遇见神迹时的心情了。 </p><p> </p><p>平坦的荒地连绵漫延,更远方有零星点缀的稀疏灌木,然后是蜿蜒不绝的沙丘。另一个方向则是山脉般的土堆。正午的阳光下,一切都如金子般刺眼,几乎令李子由窒息。 </p><p>他在土堆背面找到一处缓和的坡道,从而抵达这个可供瞭望的高点。 </p><p>可没能找到任何求生的线索。李子由再次坐倒在土堆顶上。他不想动了,就在这里长眠吧,他昏沉沉地想,反正我的人生如此荒芜。风会带走我体内的水分,就像侵蚀屁股底下的土堆一样,毫不费力。他的肚子叫了两声,但没有任何人听到。 </p><p>“起来。”黄良再次把他脸上的阳光挡住。正午的影子很短,她为了找合适的位置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李子由感到愉悦,仿佛做了什么情侣间的秘事。 </p><p>“你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他闭着眼。 </p><p>“你发烧了。” </p><p>“没有,”李子由否认,但还是把右手放到自己额头上。他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恒星带来的热量,“可能是太阳晒的。” </p><p>他头顶的阴影移开了。 </p><p>“看这边,好像有人。”黄良说。李子由抬起眼皮,躺着扭过脖子。黄良指了指,他顺着看过去,似乎在苍黄的背景中确实有一块异色。他坐起来,注视良久,确定那片红色不像自然造物。 </p><p>“可能只是驴友丢掉的垃圾,没有公德心。”李子由说了个笑话。 </p><p>“也可能是帐篷。”黄良说。 </p><p>“可能是野餐布,”李子由觉得或许刚才的笑话并不高明,没能引起注意,于是再接再厉,“在戈壁上吃三明治。” </p><p>黄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子由猜测是时机不对,显得自己轻佻,只好承认,“有可能是帐篷,有可能。” </p><p>“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看,”黄良说,“况且看起来不是太远。” </p><p>“望川跑死马,”李子由说,他不太想去。 </p><p>“你是人。” </p><p>“如果白跑一趟,那里什么也没有呢?”李子由被噎了一下,开始反驳,“我的车怎么办,行李怎么办?” 他有些不舒服,阳光太浓,热风吹得脑袋又涨又痛。他躺在那里乱叫,像个孩子。 </p><p>“没有别的办法,你也看过地图,最近的休息点在北边二百公里!必须找到帮助,单靠你自己是出不去的,”黄良的语速也加快了,“总要试一试的。” </p><p>“……那就停在这里吧。”李子由一下子软化下来,低声嘟囔,随后翻了个身,背朝黄良。他被自己吓到了,似乎不该说出来。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全部都暴露在了阳光下,重重保护的脆弱内核被人盯着,被众人一览无余了。这令他感到羞耻。 </p><p>阴影又靠过来,“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哪一点吗?”李子由闻言抖了一下,“你没有争取过,从来没有。” </p><p>“不要这样给我下定论!”他感到受了侮辱,一下子坐起来大声驳斥,“你又了解我什么?我们也不过认识半年!” </p><p>“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喜欢我吗?”黄良用陈述某种真理般的语气说。 </p><p>“哈?你在说什么东西?”李子由涨红了脸。 </p><p>“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仍然不承认吗?”阴影一动不动,仿佛是从沙石里长出来的。 </p><p>“……是,”他花了很久才给出回答。李子由感到身体一阵冰冷,似乎这个简单的回答耗干了他全部力气,使他虚脱了。“是的,对,是的,”他重复着,“我就要死了,我在发烧,胳膊也断了,现在,你在我面前谈论着我的秘密,我的尊严也被你杀死了。” </p><p>“不,不是这样,”黄良望着他的眼睛,他从这眼神中感受到哀怜,把自己感动得打了个喷嚏。 </p><p>“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尊严,没有人告诉过你。” </p><p> </p><p>李子由摇摇晃晃地走在荒漠上。他戴着遮阳帽,背着行李包,而所有与机车有关的物件,连同半新的机车一并被遗弃在原地。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具人偶,脚踩在棉花上,被异常的力量牵引,而不是依靠大脑行动。 </p><p>他的喉咙又疼又痒,喝再多水也没有用。肚子鼓鼓涨涨,走起路来几乎能听见声响,像灌了水的热水袋。他在这片荒漠中断断续续跋涉了一个多小时,远处那小片红色的人造物现在不必站在高处也能看见。可他总觉得那东西好像活了起来,在视野中不断摇晃,随时可能从他有机会触及的范围中逃走。 </p><p>“这片地还算结实,如果全是细沙,走一步退半步。” 李子由又看见黄良,她也背着一只旅行包,戴着遮阳帽和围巾,走起路来丝毫不显费力。 </p><p>“听你的意思,我运气还算不错?”他气喘不止,停下脚步。黄良没回答,自顾自向前走。李子由只好也勉强迈动步子,“运气好的话,根本不会从坡上摔下来。” </p><p>“是你在靠近坡顶的地方没减速,不怪运气。”黄良连扭头都省掉。 </p><p>“可运气再好点,坡后面不会那么陡。”李子由辩解。他一直看着黄良,怕对方一闪不见。黄良还是不理他,独自向前走。 </p><p>李子由有些恼怒。受伤的是自己,受损失的也是自己,可现在连句安慰也得不到。他掏出水瓶来,又灌了一大口。水也被晒得发热,倒进嘴里一点也不解渴。 </p><p>“因为世界就是这样无情,”黄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贴着他右手站着,“没人有责任安慰你。” 李子由觉得她的眼神很冷漠,但又感觉熟悉,像他平日里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以用微笑掩饰的疏离眼神。 </p><p>“你别这样看着我!”他被刺痛了,“我明白,我知道,可我不接受!这不难理解!谁都想要被人包容,谁都想要被爱!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觉得这里荒无人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到,于是用力把塑料瓶摔在地上。瓶子里没剩多少水,几乎没能弹起来,水晃来晃去,塑料瓶小舟一般轻摇。 </p><p>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接受,他觉得很难理解。李子由以为自己不再是孩子,不再是那种难以沟通、一厢情愿的生物。他并不是一个成熟得足以为人父母的人,他觉得孩子顽劣、固执、愚笨,集合了人的一切恶习。他讨厌孩子,讨厌过去的自己。他以这种形式与自己划清界限。可他仍然向往着相同的东西。 </p><p>李子由再没看到黄良的身影。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下来,随后捡起塑料瓶,一人继续向红色目标走去。他不再流汗,仿佛被热浪蒸干了,头顶的恒星不断膨胀,用地狱般明亮的冕环包围了他,包围了这片大漠。这里遍布大大小小的土堆,有些土质很细,几成黄沙,李子由只能绕着土堆走,实际路程要比直线距离远得多。他望着遥远的目的地,脚一软,向前扑倒。此时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在迈步,脸就已经陷入地面;接着是肿大的左臂,他哀嚎了一声,向右滚了半圈,仰面躺着喘气,发出类似手动按压给气球充气的打气筒的声音。 </p><p>他完了,李子由再次想到。他此刻才切实发觉自己的处境是如此无援,四面皆亡。他仿佛从一个梦中猛然惊醒,可却发现那些噩梦已经成真。他觉得自己油尽灯枯了,没半点可能抵达目的地,何况那里恐怕只是某个被遗弃的人造物,与救援、求生这些说起来轻飘飘但又用尽力气的词语毫无关联。那片红色始终在哪里,已经过了至少三个钟头,除非他们真的在野营,在荒漠里野营。他凶狠地笑了一下,发出类似哼的声音。他想休息一下,于是闭上眼睛,可阳光是如此强烈,蛮横地穿透眼皮,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p><p>“起来。”他又一次被阴影挡住。 </p><p>“闪开!”李子由用力闭着眼睛,态度恶劣地回答。 </p><p>“已经很近了。”黄良说。 </p><p>“我不干了,我不想干了,我到不了那里!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低吼起来,浑身是土,帽子也歪了,头发里掺着沙粒,“就算费力活着又能干什么?活给谁看?不过是死得体面一点!这个世界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孤零零地来,也孤零零地去!”他见过那么多人,可那些人世俗、奸诈,空虚又庸碌。他自暴自弃了,觉得哪怕继续努力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他没法改变全世界,甚至,这次旅程本身便是一种暴走,带着自我毁灭的意味。 </p><p>李子由喘着粗气,心脏咚咚跳。他感觉很痛快,仿佛念了一篇檄文,向整个世界宣战了。 </p><p>世界默不作声。他睁开眼,看见黄良的脸距离他极近,不过几公分。这把他吓了一跳,刚刚聚拢的勇气瞬间便撤退了。他的脑袋迅速向后倾了一下,接着僵住不动。 </p><p>黄良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他发觉黄良总是背着光,这使他几乎忘记对方模样,只看见一双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没什么分别。 </p><p>“没人有责任安慰你,”黄良说,太阳被遮住,也没有那么炙热了,“但是,说不定——” </p><p>“说不定有人会心甘情愿。不是责任,不是交易,是意愿,是主动。那人会希望你远离所有不开心,希望你获得幸福。”黄良的声音就像天使,在细数他升入天堂的诸多善举。李子由几乎要哭出来,仿佛受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一句对不起。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缩小了,眼前所见的爱与包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而除此之外的所有误解、拒绝、欺诈与冷眼都一并被剥离到世界之外的虚无中,与他再无半点牵扯。 </p><p>“也许那人还在等你,在他的世界的角落,你会改变他的未来,他也会改变你的。” </p><p>“可你只能依靠自己寻找他。现在先努力站起来吧。”黄良退开几步。黄良描绘的愿景无疑是他内心希望的,可他从不抱指望,他从未见过这样只存在于理想和梦境中的感情。 </p><p>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李子由带着哭腔呼气,颤抖着站起来。 </p><p>“总要尝试找一找,这是第一步。”她说。 </p><p>他迈出右腿,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寸。 </p><p> </p><p>太阳正要落山。天空是蓝的,大地也是蓝的,只有地平线被漆成浓重的橘色,向上稍稍淡出去。距离那个鲜艳的目标只剩下一百多米,或许只有几十米。李子由终于看清楚,那确实好像是一顶帐篷,一顶红色的帐篷。 </p><p>李子由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或许真能获救,或许他们有三四个人,两辆车,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停留在这,或许正要出发。倘若他们正要离开,自己便大声呼救,在这个距离对方肯定听得到,对,若是看到这种迹象,若是有人从帐篷里出来,自己便这样做。他清了清喉咙,感觉喉咙疼的厉害,可现在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如果在自己抵达帐篷前,他们没有任何行动,那自己要先走到帐篷正面,向他们问好,寻求帮助。在此之前保持这个速度,没有必要加速,应当节约体力,他安排得极有条理。 </p><p>他的双腿开始颤抖,身体似乎提前理解了脱离险境的状况,从不知疲惫的亢奋状态中解放出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来到帐篷门口,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咽下一口唾沫,举起手,又缩回来,重复了两三次,终于轻轻拍上帐篷布。 </p><p>“有人吗?”他问。他紧张地等了很久,久到连心情也从忐忑中沉了下来。 </p><p>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一股臭味。他向帐篷后面绕过去,先看见一只干瘪的手掌。 </p><p>他看见了一整具尸体伏在荒地上。 </p><p>太阳一寸一寸地埋进土里。 </p><p> </p><p>李子由躺在帐篷里,紧紧拉上门口。他的脑袋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烫,终于确定与烈日并无关系。他向两边看了看,帐篷里除他之外再没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总感觉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p><p>他的背包解在一边,敞开着。他吃了两片感冒药,然后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自己身上,包括那具尸体留在帐篷里的毯子,可还是觉得冷。 </p><p>“那人是自杀的,死了至少三天。”黄良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帐篷,坐在他旁边。帐篷里没有任何光亮,他觉得帐篷外也没有。他只能看见附近一圈隐约的轮廓,用模糊的记忆去猜测那些是什么。 </p><p>“你怎么知道?”李子由的声音极小。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却无法入睡。紊乱的神经系统给予他一种幻觉:他感到自己漂泊在宇宙里,宇宙那么空旷,自己又那么渺小,他的身体仿佛随时可能炸开,以永恒的膨胀来填充这无限的空间。他明白自己一定还在发热,这种错觉在发热时经常出现,年幼的自己体弱多病,有很多次,当感冒发热的时候,他躺在父母的大床上,床那么大,自己又那么小。父母呢?他们不在这里,年幼的他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只记住了这种感觉。 </p><p>他希望这时候能有人抱着自己,轻声告诉自己一切会好起来。他也愿意这样对待对方。 </p><p>“那人脚下有个安眠药瓶,他是特意来这里的。” </p><p>你可真仔细,李子由想这样说,可他实在没有力气讲话。 </p><p>帐篷外传来呜呜的风声。 </p><p>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吧,干巴巴的,像恐怖片里的道具,李子由迷糊起来。 </p><p>“这里的星空很美。”黄良说,可任何句子在李子由听来都像安眠曲。 </p><p>寂寥的风中传入一丝杂音,随后逐渐变响,足以分辨得出是引擎声。车灯撕开黑暗,搜救队向着帐篷前进,卷起一路尘烟。沉睡中的李子由猜不到,本是为了搜索自杀者的救援人员在帐篷中见到他会是何等惊诧。 </p><p>星空,哪怕是在梦境中,他仍在努力思索,在他耳边诉说星空的人究竟是谁。 </p><p> </p><p>(因为自知毫无进步,所以下次再接着求差评吧) </p><p> </p>
氛围感不错,描写很细致。这种让人与恶劣大自然搏斗(或者交流)的文章我没有读过多少, 大多数目的都是突出人的勇气、可贵的品质,这篇则是另辟蹊径地描写了求生者在巨大压力下的逃避心理,但是心理方面我反而觉得不是特别出彩。表现心理的形式之一:对话,作者的用词其实都不脱日常范畴,但显得有点虚假,可能因为没有对谈话内容涉及到的一些情绪、心态进行展开,我的直观感受就是,黄良不像和李子由一样的文内活人,倒像一个主角想象出来的幽魂(当然我不清楚作者是不是把黄良设置成了主角的想象),所爱女子的幻影,两人交谈私密得似乎只能在颅内发生,缺少一点唤起我共鸣的要素,与剧情和心理描写相比,这些对话近于把我隔绝在外。
细节很优秀,喜欢这种丰富又细腻的描写。男女主角的形象都感觉是从某个真实的人身上抽离出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塑造得很好,男孩女孩对比强烈又互相印证;但同时这个部分又太狭窄了,单看是合理的,放在情境下却有些脱离——和暗恋的女孩子一起去沙漠旅行,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一种自我放弃自我毁灭的心态,而且一直是一种等待被救赎的基调,感觉在情感上略显不合理了。结局这个再反转挺不错,最后如果落脚于单纯得救可能反而显得俗套。总体来讲我还是很喜欢的!
怎么会这样!女生是幻觉,我以为暗示已经足够明显....给大家鞠躬了!
看到男主只是在思量时间的时候,女主就回答了……就猜到了是幻觉。
于是之后的文章就自然地被我脑补成了:求生欲和躺平求死欲的颅内1V1在线对抗。
这种绝地求生的环境下人和自己对话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文章整体氛围感和最后那个自杀者帐篷的设计也挺好的,但是感觉生死两者的冲突还不够激烈,是在心绪平静地对话,而不是争辩着生死大事的感觉——要是能把读者的情绪更大地调动起来就非常好了呀!
看来我还是不够敏锐,只是察觉女主角肉体和精神都十分强大,没意识到根本就是幻觉。
这种自我内心对抗的故事我非常喜欢,而且最后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转折、一声怒吼从此新生,这更好了,跟我自己的体验很接近。
激烈的见血搏杀是一种对抗,灰烬中不愿熄灭的炽热何尝不是?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趴在地上,被生和死的欲望不停拉扯,但终究还是往前爬。今天又战胜了自己一点点,做出了一些事,抵达了帐篷,就很好。
我在想,黄良是否是一个幻象。李子由害怕孤独而创造出的幻影。故事里,李子由是悲观的,颓丧的。而黄良像天使,像完人。沉着冷静,且理智。总在李子由即将放弃的时候出现。将他带出困境。黄良的存在,更像是想象中的人而非现实中的。
总要有一个人会被爱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无法在外寻求,那就自己创造。于是死前帮助自救的幻影便诞生于世。
黄良的角色,带给主角恒心与勇气走出这片沙漠。
我认真的读了故事。文笔和情节都很棒。没有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