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访客要见您。”
和纸拉门后映出女人行礼的影子,以及沉静温和的声音。即使知道自己的全貌不会被看清,教徒的表情也十分恭敬,礼貌得没有一点瑕疵。
“她说是您过去在时院的同学,旧姓渊上,名字叫做白鸟。”
听到这个名字,略千极原本落在书上的视线倏然抬起。对于白鸟遭遇的事情,她知道得并不多。同学们间的传言是,她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干脆是见到了鬼魂,才会从天台上跳下去的;没有人信所谓意外的说辞,那只是为了华族的脸面蒙的遮羞布。而就千极个人而言,她对发生在白鸟身上的事很遗憾。作为樱班的班长,原本应该有更光辉的未来的。
千极拉开门,亲自走到玄关去迎接曾经的同学。白鸟已经盘起了头发,看上去没有上学时那么消瘦了;然而,在带着暖意的灯光下,她凸出的小腹显得格外醒目。
“班长,”千极体贴地用旧日的职务称呼她,并如愿地在她已经黯淡的眼中看到一点亮起的光,“真高兴再见到你。请进来吧。”
白鸟有些无措地迈步。身旁的教徒见状走近过来,但千极已经先一步伸手扶住了白鸟的手臂,并带着她走进一间仅点了蜡烛的谈话室。椅子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因而不需在蒲团上正襟危坐。见室内这么昏暗,白鸟反而松了口气。不用开口,不必作出任何交流,千极就知道,白鸟不以自己如今的状态为美,也不希望被昔日的同学看到这副样子。她向白鸟推去一杯温水,问:“已经忍耐了很久,对吧?你可以讲出来的。不用着急,我会等你。”
仿佛一个紧闭的蚌壳被迫为了换气与进食而张开般,白鸟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略同学……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优秀的教主了。真抱歉这时候来打扰你。”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欢迎你的,班长。”
“你还是在叫我班长……真怀念。我常常想,要是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
“意思是,你现在的生活并不如意吗,白鸟同学?”
以这句话为起点,白鸟开始尽量平和地叙述。因为腿伤的关系,她出门时必须有人跟着,在怀孕后更是没办法走得太远。其他人要么觉得她太任性,要么觉得她很麻烦。久而久之,她选择不再出门,这次拜访还是数月以来的第一次。她没有说起丈夫,看上去对孩子的到来也没有什么盼望。不如说,她对那样的未来感到恐惧。千极想了想,先让她把手中捧着的杯子放下,再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白鸟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放了上去。千极握住那只仍未暖和起来的手,问:“让你烦恼的,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吗?”
白鸟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没能抽回手。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手很温暖,她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他们不在了呢?”
被握住的那只手一瞬间颤抖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渗出细密的冷汗,并摆脱千极收拢的手指一般;但白鸟只是抬起头,不安地、寻求确认般地看向对方,红宝石对上朱砂,在其中见到了血色。
“没关系的。现在没考虑好的话,也可以等到之后。只是,不要让自己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耳边的声音十分温柔,足以抚平内心的惊惧。白鸟定了定神,才说:“……我会想想的。现在,我就……先告辞了。”
千极照旧一路将她送出门,将她交给随行的仆人。她知道,白鸟已经明白,想要什么的话必须自己去争取。而作为九条夫人,作为渊上家的女儿,这些身份对教团也有很多价值。她安静地期待着这根蛛丝会铺展至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