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白鸟给千极寄了一封信。措辞倒是古雅流畅,欠缺的只是真情实感。
并不是说欠缺感情。她在信中反复强调了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对亲密的排斥,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不过千极知道,白鸟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其一是,「流产的事被当成了意外」。
其二是,「我很快就会去见你」。
于是在半个月后,再次见到白鸟的时候,千极一点也不惊讶。她每走一步都会皱眉,好像柔弱得不能见风,但一被领进屋里。精神就为之一振。忧愁从她眉间褪去了,转为一种疲倦后的轻松。她随手拆了自己盘好的头发,把发饰往桌上一丢,差点打翻蜡烛。见此,白鸟露出闯祸了的抱歉神情,千极没有计较这个,照旧坐在桌旁的蒲团后;而白鸟拖着属于她的那个蒲团,一路挪到千极身边,毫不见外地开口:“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千极颔首,又问她:“身体恢复得如何?”
“还是有点虚弱啦。”白鸟顺势靠在她肩头,语气也放松下来,“不过没什么问题。对了,九条家不是有自己的产业吗?我提出去打理一些的时候,没有人反对。他们大概觉得我要放松心情吧。”
……太知情识趣了,千极想。仿佛在竭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好不被抛下一样。连这副姿态都在白鸟的考虑内吧,毕竟无论如何,在事情不太重要的时候,打感情牌在千极这里基本都有用。
于是教主抚了抚信者的肩头,不甚赞同地纠正她:“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白鸟撑起身子,却不是坐正,而是直接枕到了千极的膝头。片刻之后,她用手肘撑着蒲团、手掌捧起自己的脸,配上刻意作出无辜可怜样子的神情,在烛光下还是一张少女的面容。
“那时候确实是很痛啊。不过,我一想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很多啦。”
看着那双重新被染上朱红的眼睛,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了。千极拍了拍她的脑袋,认真地宽慰道:“辛苦了。”
青绿的头发依然如同丝绸一般,从白鸟的肩头铺展而下。她弯起眉眼,整个人一瞬间显得十分满足。
只是这个——只是这个而已。千极甚至想要叹气了,但她只是温柔地开口,问道:“需要把让你不开心的人解决掉吗?”
白鸟惊愕地睁开双眼,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声音中难掩喜悦:“不,现在不用。教团需要的是九条夫人,在我能设法影响他的决定的时候,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你总会需要一些防身的东西。”千极伸出手,打算拉开一旁的抽屉,却被白鸟拉住了手腕。这位年轻的夫人言笑晏晏,手指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无力:“那样的话,就更不能出自这里了。”
千极收回了手,垂首道:“听起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筹划。”
“是啦。”白鸟把那只手拉到自己的头顶,没感到任何抗拒之意,才向上看去,“让我再待一会儿,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