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了整栋楼,连星星都陷入沉睡的时候,白鸟恍惚地醒了过来。这里不是她们休息的教室,而是一间她无比熟悉的二人宿舍。鼻端传来一缕夜樱的清香,三津枝惊讶地坐在床边,捧起了白鸟放在她枕边的樱花。因为这一切都显得太过真实,白鸟甚至不敢爬起身,直到三津枝站起身来,轻轻拉开了她蒙头的被子。
“……果然醒着啊。”
动作比思考更快。白鸟猛地撑起身来,紧紧地抱住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的室友。皮肤触碰到的是人体的温度这点,就让她想要落泪。她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开口解释:“我做了个噩梦。”
“那不是梦。”三津枝拍了拍她的背,“那是真的。”
白鸟一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窖。火焰的残像再度啃噬起她的视网膜,震感通过大地击穿她的骨骼,让她重心不稳地朝下坠去。她尖叫起来,泪流满面,不断地道着歉;然而,那个怀抱确实支撑起了她。
“别哭得这么凶啊。”她不擅长安慰人的室友手忙脚乱地递过纸来,见那些眼泪都沾到了自己身上,也只是无奈地叹气,“想一想吧。如果你回到那时候,会做什么呢?”
“我……我会去广播室。”白鸟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让大家去避难……”
“他们很可能不相信你说的话。而且,留给你的只有两三个小时啊。”
换成任何一个人来说,白鸟都会应激地反驳。然而这是三津枝。她小声辩解:“我至少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三津枝又拍了拍她的背:“即使广播发了出去,避难的地方,还有物资的储备,足够容纳所有受灾地区的人吗?”
白鸟已经见过安置时的捉襟见肘,与分配物资时的种种乱象。她默不作声,咬紧嘴唇,最后摇了摇头。总会有人死的。这种客观的事实并不会因为她的想法改变,但也没法将她心上的重担减轻一点。
“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耳边的声音说,“所有人的的不是。所以,我也不是你的责任。”
这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冷酷,白鸟打了个寒战,把她抱得更紧,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哀哭:“可是……可是为什么是你?我哪里都找不到你!”
“抱歉啊。”抱着她的人小声说。但白鸟哭得更凶了:“这话不应该你来说啊!”
“不是。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让你不这么难过,所以道歉。”
白鸟抬起了头。那张脸哭得非常难看,绝不是应该出现在舞台上的样子。然而只有这种丝毫不在意外表的哭法,才能证明她是真的十分伤心。
“……你不是我的责任。你是我的私心。”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后背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了。
“那么,就再次见面吧。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现实中。”
三津枝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重量忽然开始变轻,轻到比不过一片羽毛。白鸟惊愕地听出了什么,追问道:“等等,你还——”
你还活着吗?她不敢问出口,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梦境终究无法回答她真相,却给了她一个充满希望的可能。又或者,一个充满希望的谎言——但它实在太过甜美,即使不会成真也没有关系。
白鸟睁开双眼,发现怀中空无一物。然而,樱花的余香依然萦绕在她的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