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尘聆 </p><p>评论:无声 </p><p> </p><p>盎提朗斯家族的花园,自从公爵夫人去世后就荒废打理。 </p><p>又一个春日来临,蔷薇再次抽枝发芽,盛开无人欣赏的花朵。 </p><p>“让,你有多久没晒太阳了!”红发少女推着面无表情的金发少年——盎提朗斯·让,在不久前刚继任公爵。他的父母去世不久,但他似乎半点未受影响,而且似乎乐得不必再进行那些虚与委蛇的社交和慰问。 </p><p>因为难以控制情绪,经常在一地狼藉碎片中收拾的仆从遇到他都有点发怵,只有薇拉,这位在前面领着他笑容灿烂的少女,似乎从来不知这恐惧为何物。 </p><p>就像凝视深渊而寒冷,被太阳照耀就必得温暖,让在薇拉身边时,总感到被平静所包围。 </p><p>不过他很少进行回应,只是任由对方带着他去往任何不在意的方向。 </p><p>而薇拉大概也早已习以为常,惯于自问自答:“整整半个月,公爵和夫人之前告诫你每天都要出去来,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定会很担忧!” </p><p>会吗?他并不相信遇见便挑刺他瘦弱的父亲,和远远相望然后躲开眼神的母亲,会真的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心。 </p><p>但若是薇拉要这么说,他不会反驳。从红发少女在出生那日被母亲抱进家门起,他始终觉得对方所获亲情更多,尽管父母说她会被培养成为他的侍卫,并且一直坚守这个方向,或者说,她是应对这畸变世界的保险。 </p><p>或许,他该说自己从未羡慕和嫉妒,只是对一切都无所谓,就像少女最开始的名字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莉莉安,总是谨遵公爵命令、无声无息地缀在他身后, 如同一抹阴影,和那些树与房屋的影子没有区别。 </p><p>但在七岁时这个跟随他的黯淡影子却忽然变得色彩鲜亮起来。他记得那天在图书室要求仆人把厚重的窗帘密闭,仅在几面留有半尺宽的缝隙,好让他自己看清书页上的字。他不喜欢光线,无论是璀璨的晨光、耀眼的午阳还是彤然的落日,都让他无来由生出气恼。 </p><p>“嗨,你好啊,我叫薇拉!”骤然被打断时他有些困惑,随之而来的便是习以为常的愤怒,但那本即将往来者丢去的书籍却连带手都被对方一块握住了。 </p><p>那种感觉很奇怪,更令人困惑的是他无法挣脱,尽管知道对方一直就在经历严苛的训练,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被“制服”的那个。于是他抬头,那些金色细微的灰尘星星点点,飘浮在浅粉纱裙边、还有大片的装饰羽毛,他认为这不像是莉莉安会穿的衣服,也是,对方说自己叫薇拉。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少女微笑的双眼和橘红卷发上——原来是这样宛如燃烧的颜色。 </p><p>思绪被对方在他面前挥舞几下的手骤然打断,他的记忆是一本书,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薇拉跳脱的性格,就像对方也从不计较他在自己喋喋不休时的走神。少女停下脚步,“这次出去,带回不少你喜欢的东西。”他点头,于是少女又开始前进,“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让我们去看看花园。” </p><p>泥土被硬塞进手心的感觉很奇妙,薇拉总是喜欢做这些他看来全无用处的事,比如花和光亮。 </p><p>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精力,不仅在面对那些凶恶的异兽时极少被飞溅鲜血沾染,隔三岔五来拉他去外面,还能分出神前来打理这些缺乏存在意义的植物。 </p><p>只不过薇拉是真的很喜欢那些盛开的花朵。 </p><p>接着对方又递给他一把铲子,“让你把这边的杂草清理下。“ </p><p>他抬头,看向光下被染上圈金边的蔷薇枝,就算花期再长,也自然会掉进泥土里腐烂。 </p><p>它们的无用就像他自己一般,是一个属于偌大家族的摆设,持有某些特权,却会在跌落时就干脆利落地遭到践踏。 </p><p>在裙边上毫不犹豫地擦干净手,薇拉双手捧起带土的花枝来,各色蔷薇瓣笼住他的脸,柔软和土腥味同时从皮肤和鼻尖传来。 </p><p>“不要想,让,因为我会始终保护你。” </p><p>——看,她总是做一些全无用处的事。 </p><p>就像对待蔷薇一样莫名其妙地对待他。 </p><p>就像时间、阶级的隔阂不会把他们分离那样。 </p><p>他认为那是非常可笑又理想主义的,每个仆人都在尖锐地嚎叫,哪怕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因此动容。在这个人随时变异为怪物的世界,他不可能幸存,更不可能让感染者幸存。 </p><p>可是总会有人相信着,什么可以实现。于是盎提朗斯·让垂下眼睑,缓慢挖起那些杂草。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