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2033
*试图摸索人物特质
*没啥情节
菈弥亚在三月爱上一只猫,于四月爱上一条鱼,五月她为一只鸟呵斥了猫,六月和一个姑娘手牵着手回家,到七月,她的恋人又换成一个瘸腿的男孩儿。
她在家门口亲吻那个男孩黝黑的脸,直到它藏不住心脏泵上来的红,这才把拐杖还给他。他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菈弥亚索性跑去他身边,一路把他带到车站去。
等车要花一些时间,于是菈弥亚折下野花柔韧的枝条,为他编小小的手环。他们为此又错过一班车,等她终于踩着稀薄的日光往回走,夕阳半路就甩开她,先一步回到层层云彩后了。
接替太阳引路的是路灯,它们散落在宽敞大路,另一边的小道则如百年前一样在黑夜中安睡。菈弥亚自觉身体知道要往哪里走。她四下瞄瞄,折进小道,脱掉鞋子踏上石板边挣出的杂草,伸开胳膊轻盈地往前去。一只足踩着柔韧的草茎,一只足下是阴凉的石,它们像是端正的尺子,直直地给她箍出路,视觉反倒成了多余的感官。于是菈弥亚闭上眼,循着脚底的知觉前进,只偶尔地在踩到青苔时扫一眼。她没有带口琴出来,但顺着舞步,旋律便自然从她的喉咙里跑出来。
四下静谧,脚步声是节拍,虫鸣是即兴的和声,一支舞曲重复到第三遍就能到家。可在第二遍的中间,菈弥亚就被拦了路,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菈菈……”
来人的呼唤甜蜜又柔和,菈弥亚不必思考便回抱住她:“妈妈!”
她们贴过彼此的脸颊,牵着手往回走。
“我的小鸽子,你又不看着路,我就瞧着你笔直冲过来。”
“啊呀,我知道是您。这里可以并排走两个人,只有您会拦我的路。”
“小麻雀不停在陷阱边,小野猫碰到危险会绕开走。”
“可我是菈弥亚呀,我有灵活的双手和跑得很快的腿脚。”
“啊呀,那么是谁这么晚还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腿脚抛下她去了哪里?”
“不要笑,妈妈,吉原君需要我,我给他编了浅黄色的花环,让它替我陪着他。”
女人甜蜜地叹气:“菈菈,怜爱不是爱,不要因为觉得谁需要就去爱。”
“我没有呀,妈妈。”
“你爱的姑娘浑身是伤、你这次爱的男孩少了一截腿,再之前的孩子不会说话……而你认识他们都只有很短的时日,还不能够弄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的,妈妈。”菈弥亚轻轻捏她的手,叫她忧郁的眼睛看向自己,“您看,您这么地好,我同样爱您。他们也是一样地好。总受伤的是里惠,她不会打架,但是她妹妹的战士,总在保护她。芥川君不会说话,但图画就是他的语言,他用漫画给我编了一支舞。还有吉原君,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我希望大家都看着他。”
她真诚无比,可女人并未受她感染,相反越发地担忧了。
“菈菈,他们这么好怎么只有你看到?你分手为什么又总是那么地快?”
“大概是因为他们看见了要怎么爱、转而去爱别的人啦。
“日本四四方方的,每个人的爱只有小小一盒。大家客气地做每一件事情,结结实实地困在规矩和礼节里,不知道装着爱的盒子躲去了哪儿。包括爸爸也是这样,对不对?但我们不同。当我舞蹈,大家都爱我。”
菈弥亚松开女人的手,摆出邀请的姿势,“亲爱的珊雅女士,您愿意和我跳舞吗?”
她亲爱的妈妈自然搭上她的肩,菈弥亚于是笑嘻嘻地说,“您看,您每次都会回应我。”
她跳男步,抬头挺胸地舒展身体。
“在没有舞台的时候,您带着我在空地练习。
“我记得萨拉曼先生搬了那——么大一面镜子来,他不好意思,总是坐在远处,可我看着镜子,能看见他的脚跟是怎么一起打拍子。
“查娜给我们废纸板铺在地上,那些纸板都皱巴巴的、很厚,重重踏上去脚也不会疼。”
菈弥亚现在也赤着脚,足尖悄无声息地踏着舞步。她在交错的步伐和回旋里偷眼看着珊雅。
这养育她的舞者终于也露出一点微笑:“他们总是像点歌一样点一曲舞。”
“是呀,您从来也不拒绝。”
人们的歌声就是配乐,他们唱什么,她们就跳什么。
他们说‘哎,跳得真好!’,菈弥亚的妈妈就说,‘唱得真好!’、大胆的人起哄‘我爱你珊雅!’‘我爱你菈弥亚!’,她们报以更热烈的舞,用肢体说‘我也爱你。’
她们的舞步越来越快,菈弥亚踩到了珊雅的脚。她们踉踉跄跄地抱成一团、帮助对方重拾平衡。
巷子口就在眼前。
他们家的窗户亮着温暖的光。
珊雅伸手,菈弥亚搭着她,穿回鞋子,“妈妈,我已经有多少个盒子也装不下的爱了——我很喜欢帮我亲爱的人们找到盒子,但没想拥有它们。即使分了手我也不会痛哭不已,您别担心啦。”
可珊雅又苦恼起新的事情,“菈菈,亲爱的,这也不是恋人的爱呀。”
“为什么?”
“当陷入恋情,你会想把恋人的盒子藏起来、只一个人看。”
菈弥亚仔细地回想。
里惠有喜欢她的男孩子,他的身体很强健、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她很高兴看见他们在一起。
芥川君的绘画天赋被发掘、考上了非常好的外国学校,他要去好几年,说分手的时候哭个不停,可她除了些许不舍只觉得开心。
如果有谁爱上了吉原君,告诉她,她一定也只会为此喜悦:看,他就是那么地好!
可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世上的恋人都一样地想独占某个人的爱吗?
不,美好的东西当然该像舞蹈一样展示给所有人,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
菈弥亚走着,想着,继父做的菜香味飘进鼻子,让她的心思全飞到了晚饭上。
“啊呀,算啦!”她撒开腿跑,笑声飞进珊雅的耳朵:“那我的恋人得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箱子才行!”
*前置,关于来这里以及认识人的一些过程
*不小心就写了4500左右,有点长……希望互动的各位有耐心读,没耐心就直接拉到最后看自己相关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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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手机短暂的震动着,标志着并非来电而是短信。安静昏暗的房间里这 一点声响引起了床上人的骚动,厚实的棉被缓慢的鼓起。胡桃睁了睁 眼,没有一点阳光的屋内让眼睛十分舒服。她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 手机,手指触摸到屏幕冰凉的感觉顿时传到了心里。拿到眼前, 屏幕上面全是哈气。
时间过了多久?胡桃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那层哈气思考着,她按下 待机键,屏幕上猛的亮起刺眼的白光让她皱了皱眉头。
时间是下午4点,最早的消息是凌晨2点。自己……睡了一天吗? 她慵懒的挪动着,从正仰变成了侧躺,顺手划开了解锁查看短信。
【3:58 惜月学姐:(-᷅_-᷄)胡桃你干什么呢?一天找不到你人。】
【4:02 胡桃:不小心睡过头了,不用担心我的】
【4:02 惜月学姐:(」゜ロ゜)」不小心睡一天?!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
【4:03 胡桃:没有没有,我没喝酒的。】
【4:03 惜月学姐:那就好。不过听说,你又甩了一个?(✪ω✪)还是博士院的 ?】
胡桃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白纸黑字,脑中开始拼命回忆那个晚上的事 情。
那是一个小小的庆功会,似乎是为了庆祝本院的某位学长荣获国际大 奖。被同级的女孩下了晚课就拉到了现场,融进了庆功会的气氛中去 。拒绝了服务生端上来的香槟后悄悄地拿起了橙汁。那天见了什么 人呢?已经不记得了……大约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啊对了,那个女生 ,似乎引了那位获得荣誉的学长见面。她记得那位学长,在课业上帮了她很多忙,还选了同样的课。
“学妹,我……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请……”
“我也喜欢你!”
没有一点思考,她脱口而出的打断了学长没有说完的话。
“所以,如果毕业以后也能保持联系就好了呢……”她低下头,十指律动着。
对方立刻就明白了,那样随意的脱口而出,想必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那么与其……“放心吧学妹,以后学长会跟你保持联系的,你学业可要继续加把劲啊!”
“嗯!”她笑着。
这是对聪明人的方法,但并非深思熟虑后的对策。可以说她是真的喜欢那位学长的,正如她喜欢任何一位同学。聪明人理解了她那份无差别的博爱,所以才在剪断最后的保险线前住手。
并非人人都是聪明人,那时就有些麻烦了。自作多情认为她也有情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单纯想要占便宜的也不占少数。因此对于真真正正喜欢着她的学长,她打心底里顶喜欢。
拦下服务生,拿了一杯香槟,突然走近。她的玻璃杯与他的玻璃杯轻轻的碰撞,那清脆的叮咚在嘈杂的会场久久回荡。“学长,今天还没说过恭喜呢,这杯是学妹我欠你的!”
她一饮而尽。
放映机终于结束了播放,她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开始回复短信。"
【4:15 胡桃:嗯……我这人,是不是很过分吶。明明昨天是人家高兴的日子。】
【4:15 惜月学姐:怎么会( ̄▽ ̄)~*我听说啊那人之后还挺高兴的哩,说什么值了值了之类的。】
【4:16 胡桃:怎么可能!会有人被拒绝还不感到伤心难过吗……】
【4:16 惜月学姐:(•‿•)那种事怎么可能,但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吧,他真的笑的很开心哦。】
“是嘛……”胡桃看着最后那一条短信没有回复,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将自己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真是太好了呢!”
简单的梳洗过后走出公寓门,从单元门口出去后右转,熟练的走进了便利店。已经是下午了,便利店的货架上稀稀疏疏的摆放着商品。她用手指一一指对后拿了土豆色拉和牛奶,也不知是作为早餐还是晚饭。她在便利店的桌子前把色拉打开,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只好倒掉剩余的部分,拿起杯装牛奶走出店门。
时间是下午不到六点,太阳的余晖仍散发着温暖。胡桃低着头漫步在街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这样不断走下去。遇到路口就率性的转弯,遇到红灯就换个方向走,总之想要马不停蹄。心中有些别扭,还在想昨日的事情。
那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那样真的就可以让对方不受伤吗?那样真的就可以表达自己有认真对待吗……问题多如牛毛,她想不明白。唯一明白的事情只有拒绝是件精细活。自己拒绝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也没能参悟透彻。
自己尚且如此,那么他人呢……为此受伤的人到底有多少?
真是杞人忧天,她气鼓鼓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明明知道管不了他人还要思考,真是笨蛋。
她终于累了似的不知在哪停下脚步,夸张的仰天叹息。
“唉——”
“请看看这个吧!”
再次低头,手上已经被塞了不知什么的宣传单。
“爱川…补习社?”看到爱川二字,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继续往下看去:“针对恋爱的……补习班?诚招学生讲师?”
从来没听说过的补习班,从来没听说过的补习内容,这种班真的有人去吗?毫无疑问,肯定有,因为烦恼着如何恋爱的人比比皆是。
再次看着那张宣传单,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什么吸引。心中的迷雾似乎要被吹散,她知道,她快要抓住心中的悸动了。
她较真似的瞪大眼睛看着传单,死死盯着上面规整的字。
“就是这个!”
胡桃兴奋的高举传单,讲师二字在夕阳下烨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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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镜子里穿着制服的自己,胡桃感到了一丝违和。不知是因为胸口过紧还是心理原因,她自觉有些喘不过气。裙子被改的十分短,却十分舒适。
自己能成为一个好老师吗。她轻轻架上眼镜,在心中问着。
“嗯!一定可以的!”
说着,摆出了招牌100%笑脸。但是不行——哪里有老师的威严,她立刻板正了面孔,努力让眼神犀利起来。
“嗯嗯……”
于是保持着这样的严肃面孔,抱起了准备了几天的讲课资料从公寓出发,走到了爱川补习社。
那真是比想象中要阔气的多的补习社,说是大学校园都不为过。从正门进去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有清澈的湖水,潺潺的声音十分悦耳。进门不远处左转便能看到斜向建设的教学楼。
还没到开学的日子,教学口内空旷极了,她轻巧的上了楼找起办公室来。
“咻~讲师?”
偌大的教学楼里,高跟鞋踏步的声音响亮悦耳。哒哒的步伐声因为一句问好戛然而止。
“是……是!我是讲师胡桃!”胡桃抱紧胸前的课程大纲,努力绷起脸,猛的回头道。
“真巧,我也是~”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银色长发披散到腰间,随着对方的靠近左右晃动着。半身的紧绷白色背心勾勒出完美的胸肌,腰间缠绕着一根紫色的长腰带。
胡桃不矮,170的个头加上高跟鞋,但即使这样还是比对方矮了差不多一头,不得不仰起头直视对方。
“您好!我是第一次当教师……请多多指教!”
她一歪头,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容,与刚才判若两人。
“哎呀……那个…我必须严肃一点才能见学生呢……”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还不待对方发出疑问,她先心虚的解释了起来。
“哦~你想要的……是学生的认可呢。”
认可?或许是这样吧,胡桃没有说话,她不敢完全苟同,只是眨了眨眼镜。
只是想着那些因为恋情痛苦的表情,想到每次微笑而来微笑而走的追求者,就不由自主的填了求职表而已。
她眨眨眼,幸福的笑意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至于得到认可……是了,希望自己所教的东西能对他们有用,能被接受。
“嘿,大概,是这么回事呢。您可真厉害!”
“我叫相乐,相乐奉界。都是同事吶,您什么的过于客气了吧!”他笑着说道,露出一嘴鲨鱼牙。
“那么……相乐先生?说起来您……你的课程是!”
“那就厉害了,边走边说吧,我带你去办公室。”他招了招手,便大步流星的走开了。胡桃连忙快步跟上。
“知道恋爱心理学吗?”
“唔……原田玲仁小姐的书?”
“很上道啊小胡桃,总之类似那个啦——通过交流,挖掘你内心真正的所需与感情。”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那可真是十分厉害呢……也就是说,虽然和心理辅导很像,但是又不一样,有专攻呢……”她低颏喃喃。
“对对,就这样。要是被误会成了单纯的心理辅导可就不好啦~毕竟这可是我自豪的恋爱心理课啊。”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相乐随手拉开了门。
“好,就是这里了,目前人还不多,你挑个自己喜欢的桌子吧。”
“话虽如此……你先把那堆资料夹放下吧,什么都看不见啊你。”
胡桃手中的资料山已经摇摇欲坠,终于还是在坍塌前被放在了桌子上,她这才得以看清屋内。
这是间采光很好的屋子,上午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屋内,弄得空气都暖洋洋甜甜的。屋内摆放着几盆绿植,朝气蓬勃的伸展着四肢。灰尘安静的在阳光下舞蹈,看起来十分自由自在。
“嘛,没什么人来,自己挑个办公桌吧。”相乐说:“我还有事,你先忙。”
说着,他哒哒在走廊离去,屋内恢复了寂静。
胡桃环视了一圈,终于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物色好了位置。她吃力的再次搬起那摞材料,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边移动。头要吃力的歪着,才能从教材外看到路。
还没等她走到,一个奇异的东西兀的划过视野,轻轻的撞进了垃圾桶。
她一下子停住了,面前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位男子。左手拿梳,右手向自己——垃圾桶——的方向摊开,似乎在说明刚刚的东西出自他手。
微开的窗户不合时宜的引来一股清风,徐徐的吹拂进来。胡桃眨了眨眼,眼睁睁看着一根,两根,三根……紫色的发丝随风飘舞而过,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声响。
“您……您好。”
“你好。”
礼貌的打过招呼,胡桃连忙转身,吃力的走向了相反的位置。
“那是用来做毛毡的。”背后传来声音。
“嗯?”她回头。
“我说,刚刚那个是……算了。不要在意。”似乎是自认为也无法隐瞒下去,男子喃喃着低下头,放弃了挣扎。
走到了男子对面桌边,尽管胡桃已经尽量轻放,但材料还是发出了闷响。她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把黑框眼睛摘下,挂在了制服领口。她轻盈欢快的走到了男子身边。
“啊!是这个毛毡吗?好可爱~”她俯下身,看着对方的桌面。
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毛团,五彩的针线,一旁还放着可爱的成品。那是几只栩栩如生的小猫,有躺的,坐的,爬的,玩着毛线团的。甚是可爱。
“自己做的?”
“嗯。”虽然对方没有纠缠于“毛团”,男子却还颇有些心悸。他低着头,左手拿起一团毛球,右手抄起细针,像魔法师拿了魔棒一样,对着毛团开始施魔法。他十分专注,一双大手却十分细腻灵巧,轻盈的捏着毛团进行“改造”。俄而,那团毛球就成了一只猫头,静静的被捏在他的两指之间。
“真厉害!简直像哪里的匠人……”
“没有那种程度。”
男子将碎发拢到耳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转身。拿着毛毡作品的胳膊也跟着一齐转动,似乎是想要将它送出。然而当看到弯下腰的女性的面庞,他深色镜片后的双目有一丝的惊诧闪瞬而过。
“你是学生?”
“怎么会,我是讲师,我叫胡桃。您好!”
讲师,讲师。男子双唇动着,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哪有未成年的讲师。”
“我可是成年人哟。”
他又是一惊,很快恢复过来。用食指推了下眼镜,还是把毛毡作品递了过去:“当做见面礼吧。我是榎本,榎本零。”
胡桃接过了那玲珑小巧的作品,用看珠宝一样的眼光仔细的打量着。
“榎本老师!”
“是……”
“可否教我?这个。”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小猫。
“不是什么大事,你来旁听我的课就能学会。”
“您的课,居然传授这么厉害的技能吗!”胡桃满眼的崇拜,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着。
被她的热情感染,榎本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一缩。
“所以说,你想的太夸张了。”
“榎本老师!请不要谦虚!”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叫我老师啊。”
胡桃固执的一定要叫老师:“我叫您一声老师,可一定要负责教会我啊,这个。”
“好说好说。”榎本轻飘飘的答应着。
胡桃露出一个笑容,郑重似的把毛毡作品收进了贴身的口袋,终于直起了身子。
他看着对方,于是也站起身来,像绿植一样伸展着,为了缓解一上午的劳累。期间眼神不由自主的扫过垃圾桶,又立刻不动声色的移开。
“唔,”似乎是察觉了他在意的目光,胡桃开口道:“榎本老师。”
“嗯?”
“刚刚那个毛团,是紫色的呢,很漂亮的紫色。为什么要丢掉呢?”
“……不要想那团了,去吃饭吧。”榎本无奈的摆着手,引她出了办公室,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字数6029
……联动角色太多好烦啊!一个个找UID好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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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莫拉酒馆的事件只是旅途中小小的插曲。
“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恋爱故事,说不准诗人正是其中的男主角。”
伊格如是对黑德爱尔解释,后者对那个陌生人的来历表示出了足够的好奇,毕竟她只看到青年大打出手后的那一幕。
她下意识的略掉之前那个不吉利的故事,虽然这是促使三人同席的原因。
在朋友重逢时不讲扫兴的事情是常识。
伊格假装自己隐瞒的心安理得。
“眼睛出了点小毛病,不过不碍事。”
她这样解释脸上的黑布,并且在黑德爱尔怀疑的眼神中,配合的陪她玩了把逗弄孩童常用的数手指游戏。
“那莉芙呢?”
“莉芙她……”
大概是发酵年头不够或是配方问题,微甜的果酒到最后竟是品出了几分涩意,沉积许久仍未化去的酸腐翻腾着从喉咙直冲脑门,硬生生是将“还算好”三字压回心腑。
“我很好。”
黑德爱尔对言简意赅的抢答不甚满意,影舞者的敏锐直觉令她意识到二人肯定隐瞒了什么。
“嗯……没事就好。”
让他人自揭伤疤是件很残酷的事,既然她俩都不愿意说下去还是不要刨根问底为妙。
犬妖精晃晃杯子。
“嘿你俩真是抠门,牛奶没了也不提给我续杯。”
“不是想着你要换口味吗?”
伊格接过话头,仿佛之前的短暂沉默从未发生过一般。
是的,不愉快的事还是少提为妙。
“牛奶续杯,请来杯度数高点的酒,老板。”
趁着侍者调配的功夫,她耸耸肩小声为方才那抹不合时宜的神色开解。
“最近酸东西吃太多,连喝几杯果酒牙要倒了。”
——在胡说啊。
嗅觉无法骗人,属于新鲜莓子的气味一点也不酸。
即便明明从德鲁伊身上闻不到半点独家过期神莓蜜饯的味道,黑德爱尔还是配合的评价了番某人手艺。
“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伊格你做的蜜饯明明是酸饯,闻起来和吃起来都是。”
犬妖精神气活现的擦掉嘴角的牛奶胡,在她嗅来,和让她联想到柠檬的伊格不同,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百分百的甜党,几乎所有的勾兑饮品内都要加足够的糖分,原本浓郁的海腥味在此处尽被甜腻的香气所掩盖。
“蜂蜜是你自幼就爱惜无比的宝贝吗?我到现在都能迎面闻见你脸上的酸样儿!”
尽管生意繁忙,上菜速度并不慢,从侍者小心翼翼的神情来看,或许和刚才的那场大闹密不可分,可惜凛月是吃不到这里的特色菜肴了。
琥珀色的液体浓郁到似是化不开的糖浆,从其中扩散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辛辣气味。
伊格捧起杯慢条斯理的晃了晃。
“这没办法啊,我总不能买光无名之城的存货嘛。”
酒液入口,所经之处仿佛被小火苗一掠而过轻轻炽烤,Sweet Knife这名字取得恰如其分。
“顺便一说,我养父曾经觉得我最适合的野性变身是熊。”
打趣中旁听者似是想起旧事,嘴角弧度越发明显,有那么一瞬间黑德爱尔甚至以为莉芙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凑过来,下一刻自己就会伴着畅快的笑声像个布娃娃那样被抱在怀中。
然而直到分别,她的预感都未成真。
莉芙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微笑着,偶尔插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从头到尾。
几天后。
德莫拉通往暗月城的门进出方便,两年前还只是仅有寥寥数家商铺的无名之城,现今不得不说在繁华度上已直追某些商业重镇。
遥想起之前那条几乎一手由几名有商业头脑冒险者支撑起的乱糟糟街道,不得不说财帛动人心这句话名副其实。
好歹暗月城算是个四通八达之地,逐利为先的商人们不一窝蜂涌进才是怪事。
运载着海产的四架马车从身旁隆隆经过,浓厚的海腥味引得行人纷纷瞩目。
二人避至道旁,伊格心不在焉的从小贩处买了袋肉干,撕成细碎的一条条喂给莉芙。
“不回去看看么?”
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不知身处何处的吟游诗人弹奏着故乡熟悉的民谣,若不是凛月,大概这是她两年内头一次听闻乡音。
“不去了。”
伊格摇摇头。
培根瞅准机会,一口咬掉她手中的纸袋大朵快颐。
绿都的门被王廷所把持,进出者均要经过严密盘问才可放行,且严格限制通行人员数量,虽然弄不起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和这群在奇怪处莫名死板的家伙打交道并不愉快。
说不想念奥连他们是假话,但此时点回去不是很合适,追踪者之事仍毫无头绪,贸贸然归乡说不准还会给他平添不少麻烦。
而且从温斯顿的反应来看,奥连自己可能也不甚方便出面,休养之时,连家书传递一事都让老法师跑腿,并在信中嘱咐她不要轻信他人所言。
因此她们只是来接人。
黑德爱尔想要让她们帮忙照顾名年轻的翼族。
伊格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让莉芙重拾笑颜的旅途上,旅伴多寡无足轻重,而且据黑德爱尔所说,名叫弗德瑞莉的翼族少女有点呆里呆气。
“也不是说她傻,就是思维方式太怪,托付给别人不放心。”
她亦不好辜负这份信任。
“那莉芙呢,愿意帮忙吗?”
天平一旁是友人一旁是亲人,显然莉芙为重。
“伊格愿意我就愿意。”
在一众人中,找到昵称弗德的年轻翼族女孩很简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收拢翅膀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泉立柱上开心晃腿,而在其出示作为身份证明的弦月后,孩子和她的新任保姆们即算是成功会师。
虽然于居然会掏出信交给盲人看这点上,再次坐实了黑德爱尔口中弗德有点呆的结论。
通过莉芙之口,伊格完全可以自行绘出黑德爱尔一脸语重心长絮叨不停的神情,明明只是封托人照顾弗德的信,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却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内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连弗德的饮食癖好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黑德汪汪长大了诶。”
莉芙晃晃手中字迹密布的几页纸,将其对折好后重新塞入信封。
伊格对此万分赞同,虽然她的最大感想是让自己来教授弗德箭术的黑德爱尔,应该没什么资格说弗德呆。
——我不小也不呆好吗!
远行的影舞者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脑中鬼使神差窜出句毫不搭调的话。
伊格之前没有当教师以及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所幸弗德并不像自己孩提时碰到的小霸王们那样难以管教。
顶多是不好沟通。
就拿教授弓箭距离。
“无风情况下,箭飞行的轨迹就像扔东西一样,心里算准落点,射出去就好了。”
伊格的简略说明收到同样简略但需要猜测及讲解说明的回答。
点头,点头,摇头,点头。
“弗德听懂了‘无风情况’‘像扔东西一样’和‘射出去就好’,不清楚‘算准落点’,是不是这样呀?”
小翼族将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一样。
于是莉芙正式担当翻译机一职。
弗德学的快归快,但伊格目前为止还没有半点让她实战的打算,根据风速调整力道方向是熟能生巧的活计,况且她不是很敢想象混战中弗德在天上一通乱射误伤己方所造成的后果。
小翼族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插好,整了整刀鞘,出其不意从天而降捅几下就跑,估计会是今后大半时间内她最主要的攻击手段了。
另一个令伊格头痛的是,弗德过分强烈的飞行欲望。
翼族喜好翱翔天空不假,但这孩子经常不分场合地点都扑棱着翅膀想要往高处窜,一不小心就会离开视野飞到远处,实在不方便看护。
而接受市长的委托倒不算是计划中的一环,准确的说是为了更方便旅行而为之,现今三人没有十分明确的目标地点,交给他人来决定也不失为一种决策办法。
“用不用再找些人?”
接下任务后伊格随口询问。
“都听伊格的。”
点头。
被其余二人托付决策权的德鲁伊有些压力巨大。
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在未知面前更愿意选择和他人结伴而行,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但对方从人品实力上是否值得信赖则是关键问题,这两点考察起来不但不甚便利,而且留给她的时间也没有太多。
当初的伙伴基本已四散天涯几近音讯全无,目前看来若没有命运之神的眷顾,只能另寻他人。
伊格将手指凑至唇边慢慢啃咬——不知不觉中,她也感染了莉芙爱咬指甲的坏习惯。
——虽然这似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伊格和莉芙吗,能再次碰到你们真是幸运。”
金发的青年精灵兴高采烈的招着手,和他人相比,遮住双眼有野兽随行的伊格在人群中很容易一眼认出,更勿论有翼族同行的情况下,大部分行人都会主动让路避免碰撞。
比起和素未谋面者一起旅行,伊格选择加入凛月的队伍。
起码这个自称诗人的游荡者身手不错,也足够机敏不会主动惹事上身。
他身旁的精灵男子正对着名卓尔女性大献殷勤,后者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不耐,但这丝毫不妨碍前者嘴中吐出一串串的溢美之词,将女子的美貌夸至天上有地上无。
可惜好像起了反作用,二者之间的距离不减反增。
物理意义上。
“切洛。”
察觉到视线的男子报上自己名号后,立马复归撩妹大业。
“诺艾尔。”
卓尔女性颔首致意。
“左边的是伊格,右边的是莉芙。”
作为牵线者的凛月担当部分说明役,就是不知道他的讲解有没有被忙于讨诺艾尔欢心的切洛听进去。
“翼族是弗德瑞莉,可以叫她弗德。”
伊格适时接过话茬,腼腆的小游荡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在互相报上职业后,六人小队就这样简单落成。
第一个任务来的极快。
风聚风散。
和家乡截然不同的树林。
相似的绿意,相异的乐章。
众人循着种子指示一路前行。
历经例行查探,伊格捡起地上模样酷似风铃的果实,应该正是这个小东西引得林间铃声大作。
弗德歪起脑袋,好奇的把玩着这个新奇的小玩意,一番摇晃戳弄后,她终于找到了正确玩法。
立刻沉溺进去的小翼族,不时把风铃在耳边轻轻摇响,伴着林中大合奏神色间掩不住的惊叹,爱不释手的模样和发现有趣玩具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玩心顿起的小家伙基本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兴奋的飞上树枝自顾自的把玩起到手的玩具,方才的劝告威胁立马被她抛诸脑后。
伊格只好任其自由行动,大概她也闯不出什么乱子。
逗留此地看不出半点所以然,无论怎样查探,这都只是棵除了果实异常外普普通通的坚果树而已。
任务还是要继续。
弗德在呼唤声中振翅而下,手中果实叮当直响。
风卷,林未鸣。
众人离去的脚步戛然而止,警戒心极高的莉芙甚至已做好战斗准备。
除了种子光芒所指处朝着风向移动外,并无他事。
跟随唯一的指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树木如倒退般快速掠过身际,眼前豁然开朗。
湖畔的林中小屋勾起伊格些许孩时记忆,当年她和那位巡林客学艺时,所住之处也是类似的环境,所不同的是他身为精灵更喜欢在门外装点些花草编织的小工艺品,大多数都是在指导伊格动作时随手而为。
拜他所赐,伊格对精灵语半懂不懂,领悟大致意思不成问题,这对于没有刻意学习想法的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到最后,她连这半个师父的名姓都不知道,连具体面容甚至都被时间侵蚀的模糊不清。
“叫我巡林客先生就好。”
阳光和煦,神色开朗到盖过枝叶间跳动光斑的男人笑着递给孩子自己新编的花环,后者不知所措的接过打量半天,在他眼神授意下勉勉强强的塞进去挂在脖子上。
他愣了下,随即发出一阵更为畅快的大笑。
“是戴在头上的。”
巡林客比划了下。
“就像我这样。”
大概,他是除了莉芙外,唯一一个能把花环带的既自然又好看的人了。
凛月的敲门声打断不合时宜的回忆。
“抱歉打扰了,有人在家吗?”
培根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确认屋子附近没有陷阱后,众人的行动也开始随意起来。
放置于屋外的面包牛奶有些奇怪,莫不是主人提前为出外劳作的自己所预备,还是说饲喂什么小动物?
无时无刻不忘漂亮姑娘的切洛认为屋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眼看一群人对房子指指点点,大感无趣的弗德找到新的玩耍手段,收拢起翅膀的小家伙趴在池塘边将水花撩的哗啦啦直响,无人接过话茬的暮刃也只好凑到水旁,同样无所事事的他一眼看到水中鱼群。
“水中有鱼,可以吃嘛?”
还是没人搭理。
诺艾尔撇撇嘴开始踢门,旁边的莉芙也跃跃欲试准备暴力进屋,伊格打赌主人不快点回来的话,说不准她俩会按捺不住开始破坏作业。
阻止莉芙她还有信心,诺艾尔的话,还是指望切洛吧。
面包牛奶的突然消失令众人侧目,和看神情来看认为是灵异事件的凛月不同,诺艾尔的第一怀疑对象是方才眼巴巴瞅着鱼群的切洛。
“……你就那么饿?”
花花公子如闻天籁,立马屁颠屁颠化身开屏的雄孔雀深情款款。
“刚刚确实有点饿,但是只要看着你我就饱了。”
“……”
抹了蜜一样的花言巧语所换来的是卓尔的愤怒一瞪,诺艾尔大概是把“秀色可餐”误读成了“看见你就没胃口吃饭”。
似乎,切洛这个保险也不是那么靠得住。
沉默间培根有了新的发现,屋主是朝着树林而去,不仅如此,这栋小屋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住客。
他们居住在地下,准确的说,是木屋的地板之下。
这转瞬间就成了强行进屋的最佳借口。
伊格拽住蓄势待发的莉芙,以半强硬的方式将她带到屋旁的小洞附近,虽然后者在和伊格十指相握时便安静下来,对于伊格的要求,莉芙不会说“不”。
“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神术的光芒彻底将德鲁伊身形掩盖,所闹出的不大不小动静已足以打断即将出手的队友们,小木屋再次逃过一劫。
抽动着鼻子的田鼠于方才伊格所在之处探头探脑。
披着脏兮兮灰色皮毛的小动物灵巧穿行在洞穴之中,洞内干净整洁且洞壁平滑,看样子绝非土拨鼠等小动物能用双爪所为,比起兽巢,这里更接近修建在地面下的小小房间。
光线昏暗,凭借嗅觉在其中爬窜的老鼠很快就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
“有耗子!”“怎么会有耗子!”“抓住它!”
对方说的是精灵语。
裹着破破烂烂粽衣的小家伙们像突然从角落里长出来一样,冷不丁的在伊格面前聚成一堆,对着灰不溜秋的不速之客指指戳戳。
曾几何时伊格特别希望自家附近住着这样一群地下居民,只需要几杯牛奶就能帮你搞定不少家务的粽妖精是人人都喜欢的好邻居,尽管他们其貌不扬,但基本没有人会讨厌这种勤勤恳恳的好帮手。
不用想,面包牛奶肯定是被他们所食,作为打理屋内家务的报酬。
老鼠人立而起抓抓胡须,故意用尾巴把洞里扫的乌烟瘴气后掉头就跑。
粽妖精们鱼贯而出,铁爪刷的一声从背后落下堵住洞口断绝退路,爪间的缝隙远远不足他们逃回洞内。
小妖精们望着自家门口突然出现的锋利栅栏,马上意识到中埋伏的他们声线再次提高八度乱作一团。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伊格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大,非要类比此情此景的话,或许用误入一大群红嘴鹦鹉地盘比较合适。
吵到让她开始怀疑那些自诩优雅的精灵们,用本族语言吵起架来会不会也是这个架势。
接下来,是属于凛月的时间。
小妖精们操着尖细的嗓音吵吵嚷嚷,本身不算擅长精灵语的伊格索性将自己问题一股脑抛出交给队长兼翻译官,虽然小家伙们很可爱但半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还是很着急的。
切洛和诺艾尔也加入了问询的队伍之中,三人的效率比之前高出太多,七嘴八舌的场面中伊格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盘膝坐在收回武器的莉芙身旁。
“还好吗?”
二人并肩而坐,培根正依她所吩咐仔细盯紧戏水的弗德,大约是玩腻味掉打水漂的游戏,小鸟总算想起旧爱,取出风铃果实再度摇的不亦乐乎。
“嗯。”
见人并未有不耐之类的神色,伊格舒口气帮她理好鬓发,沉吟下开始讲述家乡流传的关于粽妖精的趣事。
“我知道的小故事,可没有一个和绘本上的重复。”
现在的莉芙到底是否真心愿意听她闲暇时搜得的乡间童话,伊格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聆听故事时莉芙的神情,和当年那个缠着她要新绘本的笨牧师,别无二致。
“最后,被惹怒的粽妖精们变成了波加特,不断的给坏富商制造麻烦。”
话音落下,那边叽叽喳喳的小会议也算是告一段落。
“伊格!请变成熊或者随便什么会捉鱼的东西,拜托了!”
莉芙陡然起身面色不愉。
金发的精灵神情尴尬,他完全忘记了这附近不存在抓鱼工具的可能性,而一行人中,也没有豪放到可以无视异性目光脱衣跳进湖中捕鱼的存在。
无法实践方才对粽妖精们请客吃鱼的许诺后果也不会太好,联想起伊格所变的老鼠他只得硬着头皮前来央告。
大致弄清原委后,伊格神色复杂。
拍拍二人衣物上草屑灰尘,以拥抱安抚下莉芙,她大摇其头用干净今天最后一次难得的野性变身。
变成了只看上去没睡醒的棕熊。
这大约是某一个秋日的夜晚吧。
四下俱静,露水微凉。红枫铺在庭院的小径上。
她站在庭中树下,远远的望向屋内。
略显陈旧的榻榻米上,有人小步走过。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将半合的障子拉开来,走出,又轻轻阖上。踏、踏、踏,这文雅的碎步路过缘侧,经由长长的廊下,转身不见了。
无人言语。
有遵循古风的氤氲熏香自帐内传出。
她站在树下。
不言不语,不走不动。
只是看着。
在飘逸着风雅之香的锦缎帐面内,在曾经的小姐闺阁中,有一个人,一个被她视为全部的人——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
对于长久以来渴望诞生的灵智来说,今夜是何等至福的一刻啊。
她被赋予使命,带着最美好的职能从天际降至人间。
群星无声闪烁。
多么有趣啊,像是回应着天边的星辰似的,庭院一角的一颗石子也蒙蒙亮起来。
那树下的有灵之物忽然不安,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拾起了石子。
那光十分温和。
如同轻柔的云朵抚过面颊,像似徐徐春风流过指尖。
是只有为了某人而闪烁时,才会有的温度。
她仿若突然明白了什么。
舒一舒眉,对着手中石子开口道:
“你也……”
恰在此时——
障子再度被拉开了。
有人哀哀啼哭。
祖母。祖母——
她一时忘了说话。
内室的床榻上,老妪姿态雍容,神色安定,甚至微微带一丝笑容,安静的平躺着。
气息已经无有了。
温度也将一点点散尽吧。
石头的光芒不知何时也暗了下去。
在她的手中,毫无留恋的崩出数条裂纹,缓缓化作砂灰,被风卷去了不知名的某处。
新生的夜明神站在树下。
更生露重,夜风透骨。
有红叶自枝头飘落,落在池塘中,被浮上水面的鱼儿轻轻一啄,荡着圈飘走了。
耳边的哭声渐歇。
她终于将前话说完:
“你也是……为了那个人吧?”
当然没有回答。
在天幕之上数不尽的繁星之中,偶尔会有这样一种星星诞生。
为了照亮某个人的前路,为了守护某个人的幸福。
‘我是你的守护星。’
‘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你。’
在长久的岁月中,星辰生灵,夜间乘光,落入人间。
她见到了那个人的最后一面。
真有意思呀。
多么讽刺呀。
在夜明神诞生之初,作为她全部意义的那个人——就已经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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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飞起,摸个前置换换心情。
虽然还欠着很多债,但是最近的空闲时间也就只够摸摸这种小短章了……心好痛无法呼吸(
洛安把双手剑背好,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接着蹲在尸体边上开始翻找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
稍微翻找了一阵,洛安低声抱怨起来,不得不认命的空着手转身离开。在遗都,这些走投无路的混蛋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去袭击别人,也不愿意接受 “沙之歌”的雇佣,从懂事起洛安就一直觉得困扰。
这里是遗都,这里是无主之地。当洛安为了半个黑面包把匕首捅进另一个孩子心口的时候,他就注定能比其他人活的更久。
洛安只喝过“沙之歌”的酒,比起清水这种用沙漠植物酿造的酒更加廉价,更能满足他的需要,淡淡的酒精味和微微发涩的口感能让他头脑清醒,也能遮盖他杀人后鼻腔里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他喜欢在水袋里装满这种酒,用别人的钱。
“沙之歌”的雇用生活简单又乏味,而且报酬没有保障,这里的主人只负责张贴雇佣单,就像是个不负责任的中介人,他从不收取中介费,也不插手雇佣双方的交易,因此杀人越货过河拆桥都是比较常见的事。洛安一般只接手一些报酬不多的简单工作,这类雇佣通常发布者没什么背景,也不会赊账。但也不总是如他所意,比如这次发布任务的蜥蜴人就仗着背后的【沙卡•艾菲力诺】不仅想赖掉报酬,甚至还把洛安当成了储备粮。
“唉。”
洛安把烟屁股丢到沙地里,这种劣质的卷烟呛得他一阵难受,但也确实醒神,遗都的夜晚静悄悄,但阴暗处总是散发着恶意,一旦松懈会被吃的连骨头也剩不下。冷风让洛安紧了紧围巾,顺便遮起口鼻防风防沙,寒意渗到骨子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洛安不自觉的抬起头看起星星,虽然他一颗也不认识,但丝毫不影响他观赏夜空的心情。
今晚的夜空似乎比往常昏暗许多,洛安有些失望的想着,忽然,夜空划过的流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注视着流星划过天边,划出一道弧线,一时有些失神。
骤然响起的破空声打破了寂静,巷子阴影里亮起银光,银光内敛,一把匕首向着洛安的后脑直直的飞了过去。多年养成的危机直觉救了洛安一命,他下意识抬起双手剑挡在后脑上,随后剧烈的撞击感传来,他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震动让他的脑子一阵眩晕,可阴影处突兀出现的身影已经距离他只有数步。
“呼。”
洛安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握紧剑柄,转身前踏一步,对着身前狠狠的下劈。
突进的身影似乎没想到洛安会来这么一手,只来得及架起匕首,就被全力出手的洛安狠狠劈的倒飞了出去。借着星光,能看出几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沙地上,对方的虎口似乎被震裂了。
洛安没有趁机追出去,他从腰间取出水袋狠狠灌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他看了看之前被他格挡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手柄处的“黑晶石”徽记让他皱起了眉头。
“【黑晶石】的“无踪短刃”?那些家伙疯了,就我这种小角色怎么值得让你出手?”
“嘿嘿……小角色?”
地上躺着的人忽然直起了身子,掏出一个小瓷瓶把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撒在双手上。
“能一剑把我劈出去这么远的人,可不是小角色,是吧?洛安。”
那是中年男子的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些气急败坏,他轻轻一勾手,地上躺着的匕首就从洛安面前飞起,落回男子手中。
“‘暗鸦’?有趣,但你既然已经失手了一次总不至于下手第二次吧?一击不成就暂时撤退可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
遗都有些人很出名,当然对一个杀手来说出名并不是什么好事,洛安眼前外号叫‘暗鸦’的男人就以暗杀出名,除了【黑晶石】的人以外,似乎都是他的狩猎对象。按理说这样一个到处招惹是非的家伙早被人出手办了,但问题是他背后是【黑晶石】这样在遗都有足够分量的势力。
“我好像也没对【黑晶石】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吧?”
‘暗鸦’没有回答,洛安暗暗提高警惕,刚才能活下来纯属侥幸,而且要不是‘暗鸦’有些小看了他,或许自己根本挡不住那一手突进。 洛安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对付一般的小混混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这种实力远高于自己的敌人能靠一两次侥幸活下来已经是战神保佑了。
“唉。”
‘暗鸦’把匕首收了起来。
“执行任务的时间点已经过了,我承认有点大意,不过要不是……爽约,今晚你就注定要死在这里。”
洛安冷汗都快下来了,听‘暗鸦’的意思,今晚来截杀他的应该有两个人,如果不是另一个人没有来,恐怕自己确实是活不过今晚。
“【黑晶石】杀人从来不问理由,况且我也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嘿嘿,要真算起来,‘叛徒’这个理由怎么样?”
‘暗鸦’向后两步遁进了阴影里。
“好运的小子,今晚算你逃过一命,下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洛安握着双手剑盯着‘暗鸦’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缓过口气,背起双手剑。不到半天时间连续的战斗让他有些吃不消,双手剑的重量对于他的手腕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沉重了。
深夜,“沙之歌”酒馆。
洛安坐在老位置啃着一块肉排,大难不死之后他决定稍微奢侈一些。洛安通常不会大手大脚的花钱,要知道一些小病小伤能自己治好,但是万一出了什么事需要找医师,在遗都光看病就能让他这种没固定收入来源的小人物破产。
吃饱喝足,洛安把酒袋递给侍者,对方心领神会的去后台给洛安装酒去了。
“‘叛徒’。”
洛安摸着下巴低声念叨了一句。
当初洛安也不是没有在【黑晶石】待下去的念头,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黑晶石】的做事方式严重的违反了他的行为准则,至少要让他对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动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但无论是识字还是剑术,不可否认他都是在【黑晶石】学到的,当然代价就是他同一期被【黑晶石】收编的孤儿大多死在他手上,洛安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所以为了得到被【黑晶石】培养的机会,他从来没有心软过。
想到这里,洛安狠狠搓了搓双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心头弥漫的迷茫和脆弱被压了下去。
“至少我还想做个好人呢……”
他咕囔了一句,借着酒劲趴在了台子上。
“拜托了,请拯救这个世界。”
洛安茫然的抬起头,过度饮酒带来的宿醉让他一阵头痛,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手边的酒袋收了起来,脑子里却全是一句莫名的话。
“拜托了,请拯救这个世界。”
这是?
洛安抬起头,扫视四周,已经关门的酒馆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头顶昏暗的灯光不停闪动,让人怀疑它是否下一秒就会彻底罢工。
“拯救世界么?我这种人也能拯救世界?”
洛安笑了起来,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不远处酒馆发布任务的告示牌上,一张普通的任务单吸引了他的注意,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蝴蝶盯上了花蜜,源自本能的冲动迫使着洛安站起身子,走向这张任务单,
这份任务就是新出现在上面的一个,它看起来很普通,只是要帮委托人寻回某样东西,但是报酬不菲。洛安下意识的抬手去触碰它,接着声音再一次响起。
“拜托了,请拯救这个世界。”
紧接着,洛安被一阵白光笼罩,失去了意识。
字数9139
沉默者小队出没/w\
=====
一、如果天空是黑暗的
两个月前。
她全速奔跑在街道之间,依仗着瘦小的身形绕过正前方的两三个精灵,但是身后的追兵依然紧跟不放。
“抓住那个精灵的叛徒!!把她抓到维尼加涅鲁特去!!” 背后有人这么喊道。
她听到那个词心里猛地一揪,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要!!她不要去涅鲁特!!
涅鲁特是精灵语中的“集中之地”,最初据说只是用来集中那提耶尔帝国之内,除精灵以外的其他种族的地方,现在那里也会关押被抓到的反抗组织成员。维尼加涅鲁特是所有涅鲁特中最靠近首都坎加的一个。凡是被抓到那里去的人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她绝对,绝对不要被抓去那里!!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
追来的精灵有几个呢?两个?还是三个?不知道一起被发现的其他人怎么样了,看这些王国卫队的架势,他们这次好像打算将反抗组织一网打尽,其他人大概也在狼狈地躲避着吧。
她默默地在心里回忆着路,只要一个可以作为视觉死角的地方就好……没记错的话,前面右边有条小巷正可以让她摆脱现在的困境,她抬头深深吸气,紧紧盯着前方看。
就是那里!看到路口的瞬间她急刹车拐进了巷子。
···
追赶着叛乱者的精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被逼急了的小女孩慌不择路地冲进的,是一条死路。
···
她站在巷子里,一动不动。
她的指尖一点一点消融在雾气里,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身体,最后,她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阴暗的小巷。
···
那个参与叛乱组织的小女孩,明明身为高等精灵!竟然一点也不珍惜自己高贵的血统!竟然怀疑国王的统治!竟然加入由其他种族建立的叛乱组织!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简直是,愚蠢透顶!!
精灵是伟大的、高贵的、至高无上的!帝国的荣耀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一定要把这一点牢牢刻在每一个人、包括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的心里!这一次只当是在杀鸡儆猴!!
现在,他们只要慢慢地走进小巷,将那个叛乱者小女孩逼至墙角,就能欣赏到她悲痛绝望的眼神,然后他们就可以给她带上镣铐,把她抓到维尼加涅鲁特去,让她和那些充满污垢的种族关在一起,对她虐待打骂,看她充满着恐惧又不敢出声的样子,看她眼中愚蠢的希望光芒一点一点磨灭。
她不是喜欢那些肮脏的种族吗?不是要为他们反抗精灵吗?那就为了他们去死吧!反正,那些肮脏的种族马上就会下来陪她的!
首先是她,然后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个人类。
这样的想象让他们觉得满足极了。
区区贱民怎么可能动摇帝国的根基,真是自不量力!!
忏悔吧!!
为你们没有生而为精灵!!
为你们没有认清现实的愚蠢!!
为你们妄图反抗的自私无耻!!
忏悔吧!!
···
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她背靠着墙壁,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夏之神保佑。
···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个叛逃者,竟然从小巷里凭空消失了!
“给我仔细地搜!我就不信,难道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是!队长!”
···
她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挪动着脚步往巷口走回。
一个精灵迎面向她走来,那张姣好的面容脸色隐隐发青。
她屏住呼吸僵住了动作,一动不敢动。
他的袍子拂过她的头发,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缓缓地向着巷口挪动,在走出巷子的瞬间转身蹬地向着西边跑去,把继续着搜索的精灵士兵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制造的隐身幻觉并不能维持很久,而且也不能掩盖脚步声。
之所以能够幸运地不被识破,不仅是因为巷子里光线昏暗,还因为那几个士兵根本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是精灵,而是一个拥有制造幻觉能力的“侏儒”吧。
···
“我已经很多年没在坎加看到过侏儒了,矮人也是,妖精和人类倒是还偶尔看到一些。”
彼时吉德图是这样告诉她的,语气中带着轻松:“哈哈!我超——庆幸这一点的!想想看嘛,这座城市的空气不会被矮人和侏儒污染!天空多么蓝多么干净啊!感谢梵的恩赐!!一想到他们在国内的其他地方还存在就让人觉得难以忍受,什么时候全国都能像坎加这样呢……喂,你有在听吗?”
本来在书架上找书的她突然被喊到,吓得心里一抽,连忙拼命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她心里觉得很屈辱,却不敢直言反驳一个精灵。
“你太胆小啦。”吉德图鄙夷地说道,末了又安慰了一句,“好歹也是个精灵,自信一点吧,要对得起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
加瓦尼只能垂着头保持沉默。
她……并不觉得坎加的天空哪里好。
坎加的天空好像与她在任何书上所见过的都不同,尤其是黄昏的时候,扭曲的暗红色里夹杂着浑浊的青灰,融为了一种几乎是漆黑的颜色。
每当她站在路上抬头的时候,都会觉得那片黑色沉甸甸地向自己压过来,压得自己的胸口发闷,简直无法呼吸。
吉德图是一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女性高等精灵,她的父亲在凯旋西区开着一家图书馆,因此她读过很多书,同时也绝对地信奉着现任国王的政策。后来王国征兵,她的父亲也去了战场,她就帮家里管理图书馆。
正是她告诉了常去那里找书的加瓦尼“侏儒的名字通常都非常长,还会天赋幻术”之类的事情。
听到幻术的时候加瓦尼心里一紧,担心吉德图是不是起了怀疑,不过好像是她想多了,吉德图随口说了一句鄙夷的“真恶心,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吗?还不是又矮又黑丑得要命”就没了下文。
加瓦尼的记忆是从她流浪到坎加城内的时候开始的,从那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很确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没有见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侏儒,也无从得知是不是真的所有侏儒都像自己一样又矮又黑。
不过,她确实与生俱来有着制造幻觉的能力,她的身上一直笼罩着自己制造的幻术,把她伪装成一个精灵,好在这个国家里活下去。
她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她确信自己已经甩开了追兵,可是她还在往前跑着,喘着气,从这座城市的东边一直跑到西边,她路过了精灵的学校,穿过了精灵的居住区,凯旋东区和西区的建筑都是典型的精灵风格——高大华美、纯白端庄,又充满了透气感。
可是接下去路边的景色就变了。
先是那些美丽的建筑越发稀少,然后是大片大片荒芜的空地。
在空地的另一边,是坎加的“贫民窟”。
···
“贫民窟”是坎加仅剩的人类和妖精的聚居地,那里没有食物,没有医院,没有学校。
除了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的明天以外,什么都没有。
贫民窟的人都在身上显眼的位置——比如胸口——佩戴着一个倒五芒星的标识。
“那是低贱种族的标志,用来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吉德图说,“不配合的,统统拉到涅鲁特去。”
加瓦尼不自觉地用右手盖住了自己左手的手背,然后感受到刺痛似的闪电般缩回了手。
在她左手的手套之下,有着一个倒五芒星形状的烫伤疤痕。
加瓦尼从来也不觉得记忆力好是什么好事,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痛苦的不好的回忆都一寸一寸地从大脑里榨出来,把它们扔到沟渠里去。
可是它们还是深植于她的脑海,如同千千万万只蝼蚁无时无刻不在啃食着她的梦境。
而那天的事情,她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遗忘,每当回想起来都会惊惧得几天睡不着觉,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当时的场景。
因为她那“优秀”的记忆力,那些场景甚至连一点点因时间流逝而产生的模糊都没有,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仿若身临其境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使她出一身的冷汗,连手背上的疤都再次开始疼痛。
目之所及都是血和尸体,侧耳去听都是尖叫和哭泣,她已经不知道哪些声音是来自自己,哪些又是来自别人。
黏稠的空气里弥漫着血和烧焦的味道,她缩在墙角,害怕得想吐。
那是坎加城内一间临时的牢房,用来就地处置一部分“犯罪者”——一般都是出门忘记佩戴种族标识的人类和妖精——并将他们的鲜血献祭给梵。简而言之,就是动私刑的地方。
“下一个。”士兵说,“犯罪者”被折磨的惨叫声和他的声音一起穿过这临时牢房的铁门传了过来,显得沉闷而扭曲。
然后是一个精灵过来的脚步声,他打开门,将她从地上拿起。
她惊恐地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尖叫着。
然后那个精灵真的放手了,她被重重地扔到了地上,磕得满脸是血,眼冒金星,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他一脚踩住了她的手臂,骨头要被折断的剧痛使她几乎痛晕过去。
然后那个滚烫的五角星就死死地压了下来,就好像被抓来的路上她所看到的扭曲又沉重的天空,灼热的铁紧紧地黏在她的皮肤上,纵使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移开。
她不是第一次被精灵打,也不是第一次被精灵踩在地上,可这是她第一次没能忍住喊出声,也是她第一次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叫你不带标识!这一下就把标识刻在你的身上,叫你坠入深渊也记得自己是谁!”
精灵士兵狂笑着,大喊着。
她的手臂内侧被割了一条口子,她的血沿着手臂流到了地上。
她从指尖开始,然后是整条左手臂,一寸一寸地发冷,一寸一寸地麻掉。
好几次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又睁开了眼睛,再次面临眼前的地狱。她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死掉反而会更好一些,可她是那么怕死啊。
有多少人死在了那里呢?那如同红漆一样泼洒在地上的鲜血里,是否也混杂着她的同族的血?
从精灵那里偷来的食物都在安洛卡手上,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发给贫民窟的人们的东西,只好直接往他们另一个接头点的方向跑。
不知道安洛卡有没有逃脱。
···
那天的后来,又过了很久——也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守卫的精灵士兵以为她还在昏迷,就放松了警惕,没有把她扔回铁门里就悠闲地走到室外去和别的精灵聊天。
她发现自己的血在流干之前幸运地止住了,于是动用起全部的力气制造幻觉,隐藏自己逃了出去。
这个临时牢房设在凯旋东区一幢被废弃的房子里,这块地方不知为何有很多还未拆除的空居民楼,而且平时路人很少,正好方便了她的躲藏。
衣服上淌着血,会暴露她逃跑的路线,她就把衣服扔到了路边,赤身裸体地接着逃跑。
她躲进一栋居民楼,意外地发现这里的门都是开着的,房间里的东西也都按部就班地摆放着,就好像居住在这里的人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关门一样。
她溜进了其中的房间,发现柜子和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墙上挂着这家人的照片,是人类的一家三口,小女孩在照片上被她的父亲抱着,笑靥如花。
她盯着那个笑容看了一会,然后想到这应该意味着这家里会有适合她身高的衣服。人类小孩的衣服对她来讲还是有点大,但至少可以蔽身。
她尝试着用那可以隐身的幻觉能力把自己变成精灵的样子。她照着桌上的镜子,把皮肤变白,把耳朵变长,把深蓝的眼睛变成绿色。
然后用这副样貌流浪在坎加的大街小巷。
她为了活下去抛弃了自己的种族,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过于战战兢兢了一点的精灵孤儿,这在当今皇帝四处征战的现在并不罕见。
但是她无法骗过自己。
即使她手臂上的割痕已经愈合,即使她午夜梦回时把左手背掐得满是淤青,那个烙印也还是深深地烫在她的手上、她的心上。
她绝望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标记了。
只要这个疤还在,她就是劣等的。
她还没跑到接头点就被组长找到了,接头点也被端了,不能回去。
“这次行动被抓了一大批人,损失惨重。”组长显得忧心忡忡,“你平安无事也是好消息。”
仿佛被夸了,她有些惶恐,又想到自己除了依靠谎言逃出生天以外并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心情低落下来。
然后组长告诉她,安洛卡也失去了联系,很有可能已经被抓了。
···
那天吉德图像往常一样,一边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书一边坐在借阅前台。加瓦尼也像往常一样,一边害怕地避开能看到吉德图的区域,一边在书架上寻找着关于介绍侏儒的书——她为自己身为侏儒而自卑着,却又矛盾地想更了解一点这个种族。
可是书架上一本关于侏儒的书都没有,无论怎样翻找都只有歌颂精灵的书籍,偶尔有一两本关于妖精的书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打开一看也都是贬低的话语。
有一次吉德图曾告诉加瓦尼,她们家把原本图书馆里馆藏的关于侏儒和矮人的书全部扔掉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进货。加瓦尼去寻找过的城里其他图书馆大多也是如此,能找到的也都和关于妖精的书一样,把侏儒写得人见人嫌。
也许侏儒真的就那么讨人厌,所以才会被美丽高贵的精灵驱赶。
她难过地想着。
但她总不死心地想找到那么一两本被遗漏的,也许不那么主观的书,所以才一次次地穿梭在那两三家图书馆里。
那天直到那时候为止她们都和往常一样,直到吉德图“嗤”了一声,把她手头那本书扔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我们需要的,是战争!把那些不肯臣服于精灵的种族统统打下来!统治他们!奴役他们!反抗者什么的统统去死吧!”吉德图慷慨激昂地发表完了演说,然后从柜台的凳子上跳下来,抱怨着怎么今天也没人来,然后进屋去准备午饭。
自从战争越演越烈之后来借书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好几次加瓦尼来找书的时候图书馆的非工作人员都只有她一个人,吉德图看她面熟,因此偶尔会和她发表看法,虽然就算没有听众她也时常像刚才那样自言自语就是了。
加瓦尼稍微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诸神故事之六月夏之神》。
她对神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周围的精灵每天都会向着战神梵祈祷荣耀与胜利,然而她并不信仰梵,甚至偶尔还会在心底暗暗地希望帝国能够行军失败。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对被吉德图所鄙夷的这位神产生了兴趣。她有些犹豫,眼神却无法从书的封面上移开。心里有种奇怪的律动,有个声音告诉她:你应该去看。
她抬起头看了看,确认吉德图没有从内室出来,就慢慢地向着那本书走去,翻开一页看了起来。
“接下去你要先保全好自己,我回去看看情况和首领商量一下,找机会重新安排计划把被抓的同伴救回来,到时候再联络你。”组长下达了指示之后就离开了。
此地也不能久留。
她抬起头,看到黑灰色的云笼罩着整片苍穹。
···
“你在看这本书?”突然听到吉德图的声音吓得加瓦尼差点把书扔到她的脸上去。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吉德图,眼神的惶恐里夹杂着些别的情绪。
“哟,快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吉德图笑着看向她,然后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眼神。”
那个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加瓦尼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尚有些闪动,但是眼睛深处却有什么让她感觉到危险的东西在萌芽。
“把书还我。”吉德图莫名地有点发毛。
加瓦尼右脚后退了半步,把书往她手上一扔,转身就跑。
后来她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新的、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现在还想不清楚……可是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
加瓦尼在“不死鸟的羽翼”里的组长是个年长的半精灵,他的小组主要负责从精灵那里偷粮食和医疗物资分发给居住在贫民窟的其他种族。
虽然只是半精灵,加瓦尼还是很怕他,不敢随意搭话,非要说话的时候会加上“您”,组长曾经试图纠正,但如果不这样讲话加瓦尼心里就慌得不行,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被纠正过来。
组长苦笑着说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对半精灵讲话那么毕恭毕敬的精灵。
她垂着头,闷闷地不回答。
她没有告诉组织里的任何人她是侏儒这件事……因为,她不敢。
哪怕知道他们也许并不会因此而打骂她,可是她从一开始就以精灵的身份加入,此时如果说破,就是欺骗。
···
那一天,在贫民窟的边缘,一个人类女孩弯下腰,用银针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精灵并不高人一等,矮人和侏儒也并非肮脏的种族,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话好像一声闷雷炸响在她的心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孩,想逃走,腿却僵住一般没法动弹。
“你在等我说下去吗?”她露出了笑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流动着的生命能量,那是和我相同的兀烈卡卡的光芒,所以我确信你是我们的同伴。”
“在犹豫吗?没有关系,先来听一听我们组织在做的事情吧。”
她语气笃定,笑容温和,眼神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她从这座城市的历史开始叙述,即使讲到鲜血与迫害也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然后她又讲了很多关于矮人和侏儒的有趣的小故事,加瓦尼愣愣地听着这些自己从来没见过也没在书上看过的事情;接着她讲了最近组织反抗精灵的迫害的几件事情,其中一些加瓦尼也略有耳闻。
最后她伸出手:“现在,你想加入我们吗?”
她当然不想。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躲躲藏藏地过完此生,也许可以一直平安无事。如果她选择加入反抗组织,以后的生活就会充满了危险,她随时都可能被杀死。
她那么怕死,当然不想啊。
可是。
“反抗吧!!听从自己心中的愿望!!反抗吧!!”
“将邪恶击碎!!将暴政推翻!!兀烈卡卡存在于每一份为了正义而燃起的怒火里!!举起你的武器!!”
那个时候书上所看到的、沉睡在她心中的话语,好像得到了某种共鸣一般回响起来。
她想起了吉德图对侏儒的嘲笑和对兀烈卡卡的鄙夷。
那个时候,她其实感到愤怒。不但对吉德图的不屑一顾感到愤怒,对胆小得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的自己更加感到愤怒。
她从小被告知精灵是比其他种族高等的生命,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呢?
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可是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接近了某条道路。
心里有一股炽热的情绪掌控住了她的行动,她将自己的手放到那个女孩的手上。
她说:“我加入。”
女孩眉毛一弯,加瓦尼的手比她的小太多,所以她一反握,就将加瓦尼的手整个包裹在内:“我就知道你会加入的。我是兀烈卡卡牧师兼游荡者的安洛卡,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同伴。”
二、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
如果接头点一直不变的话被抓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组长知道加瓦尼记性极佳,所以事先说了几十个与日期对应和接头点,让她每隔几天去不同的地点等待联络信息。
她每天在城中东躲西藏的同时往下一个接头点移动着,期间组长给她留过两次消息,都是说目前忙得不可开交,让她继续隐藏好自己,有什么消息再联系。
与此同时,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毫不遮掩地出现在了进入坎加城的队伍里,他一把长枪舞得虎啸生风,一个卫兵被长枪刺穿,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渗入那提耶尔王国干涸渴血的土壤。
白狼的长啸划破了天际。
好像一夜之间,坎加城就变得满城风雨。
又过了几天,加瓦尼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半精灵少女,她站在高处振臂疾呼,散发着反对当今国王统治的传单,红色的长发烈烈如火。
与此同时,加瓦尼收到了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条反击战的信息。
“来自内部的鲜血已经不可避免,明日下午展开行动。”
纸条的反面是一幅简陋的图,血色的箭头指示着城外的涅鲁特。
当她溜出城外,她看到坎加西南方向的天空下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她往前奔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维尼加涅鲁特着火了!
炽热的朱红色向天空伸展着自己的臂膀,将整片天空映成了红。
加瓦尼第一次看到天空变成了这样的红色,不再是以往昏暗浑浊、让人喘不过气的暗红,而是热烈的、猖狂的赤红!
如同压抑已久后的爆发,又像是《诸神故事》中所描述的兀烈卡卡的怒吼。
以那熊熊烈火作为背景,“不死鸟的羽翼”的成员们对维尼加涅鲁特发起了进攻,金属撞击与投掷的声音不绝于耳。
精灵卫兵们又要救火又要看着“囚犯”,一个个都手忙脚乱地不能专心回击。
“添把火!”有位卷发的女性冷静地指挥着,附近的火势立马又旺了几分,一队人趁机冲进了涅鲁特。
加瓦尼犹豫了一秒,旋即她的左手背刺痛起来。
如果她进去了,真的还能够出来吗?
直到一个精灵被砸到她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神。战场上没时间让她分心!
她开始浑水摸鱼着对精灵士兵投石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扰乱攻击。她除了隐蔽和敏捷以外没什么长处,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噼啪!”
突如其来火焰爆裂的声音使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到突入了涅鲁特的先头部队带着一部分人撤了出来。
冲出来的人群中有三个少女格外惹眼,其中那个黑发紫眼的人类少女是当初邀请加瓦尼加入的安洛卡,一个叫瓦娜的红发精灵战士同样是“不死鸟的羽翼”成员,另一个红发少女则是前一日在城内所见过的发传单的半精灵。
仨人相比被抓之前有些灰头土脸,不过看起来都没有大碍。
安洛卡右手持着小刀,但凡靠近她的精灵士兵不但承受着匕首的攻击,还在她念念有词的祷告下纷纷被从天而降的火焰击中。
瓦娜大喊着“区区这些人!吉泽尔你看好!我一个人把她们全都解决掉!”冲进了战场,她拔出腰间的匕首灵巧地穿梭在士兵之间,匕首在脖颈之间一转,转瞬之间就杀出一条血路。
吉泽尔站在台阶的高处,深呼吸了几次。她口中轻念术语,右手在身前划过一道横线,五六个魔法飞弹凝聚起来,同时沿着不同的轨迹飞入战场,匆忙躲闪的士兵们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一茬茬被掀翻在地。
“噼啪!噼啪!”
笼罩着整个维尼加涅鲁特的大伙猛地抖动了一下,突然蹿高,滚烫的热气席卷而来,让在涅鲁特外打斗的人纷纷向外躲避。士兵好像已经放弃了灭火,抱着多砍死一个是一个的气势向着组织成员冲来。
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哐!!!”
有人一脚把被火烧过倒塌的门框踹到一边,整个人踏着已烧毁的砖墙腾空跃出,他的动作好像一匹高高跃起的狼,以落雷般的气势撞入了战场的上空。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落地,踩稳脚步后猛然抬头,瞪圆了烈火一样的双目。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武僧,手中持着一把烧火的刀。
周围的精灵士兵看到他的眼神仿佛生了怯意,动作缓慢起来,而那个武僧却挥刀斩定,气势如虹。
在他的身后,他的同伴们,一个精灵法师、一个德鲁伊、一个人类游荡者也都默契地配合彼此扫荡着敌人。
胜负已定了。
三、如果自觉无力发光
自上次在涅鲁特的一场大闹,城里对反抗者的搜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格得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瓦娜和那几位旅人一起离开了,安洛卡在战斗中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还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拯救世界,比如无名之城,她对加瓦尼讲了很多很多,最后问她:“你想去他们那里吗?”
加瓦尼低着头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
安洛卡总是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能够看出生命之力的方向。”安洛卡笑着摇头,摸了摸加瓦尼的头发,好像在看一个可爱的妹妹。
是啊……
她,想去。
她曾经以为这个国家的情况是常态,如今却得知,这里才是扭曲。
自从那日的大火之后,天空仿佛被洗涤过似的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扭曲似乎逐渐褪去,显露出一丝丝浅浅的蓝。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新鲜空气灌入胸膛的感觉。
也许,也许就像安洛卡曾经说过的,侏儒不应被厌恶和鄙弃……!
她想起了那几个在打斗中配合默契的旅行者,其中有人类,有半精灵,也有精灵。他们是伙伴。
……那样的世界,也是确实存在的啊。
所以……她想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些不会因为不是精灵就被虐待和杀死的世界,那些人类和侏儒都能自由行走、平等相待的世界。
而且,她那么怕死。她是如此的惧怕着经安洛卡之口所得知的“世界毁灭”的可能性,如果不为此而做些什么的话,她简直寝食难安。
一位在皇宫卧底的年轻半精灵接手了“不死鸟的羽翼”组织首领的职务,原首领带着大部分人趁着夜色深沉离开坎加撤往了帝国的北方。
组长和安洛卡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临行前,安洛卡微笑着说:“如果想去,那就去吧。你在你的旅途上加油,而我在我的旅途上加油。”
这句话给了她添上了最后一点勇气。
虽然,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还没办法立即做出改变,甚至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她的旅途了……但是啊,她还是想要往前行走!!
她,想要成长!!想要卸去这恐惧一切的性格!!想要从旅途中寻找到勇气!!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向着光的方向迈步而去!!
漫漫长夜即将结束,天空是前所未有最为深沉的黑。
可是很快一缕光冒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光芒万丈。
她向着曙光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光迎面洒在了她的身上,从矮小的她身后延伸出细长的影子。
光芒肆无忌惮地,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驱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