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是《雨与刀刃(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20523/)的后续中篇,还有个下篇,强烈建议三篇一起看
*下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1151/
*对不起我就是想试试我下次再也不双视角了(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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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停下不久的雨又蒙蒙地下了起来。街道拐角的小巷子暗处,墙角堆积的木箱子顶端,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对峙着。
“作为你把我脸划破的‘回礼’,给你一个小纪念品哦?”魔法师一直很轻浮的语调回响在耳边,话音刚落,原本抵在喉部的匕首的触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右腿尖锐的剧痛。青年因为疼痛失去了平衡,单膝跪到了箱子顶。他低头往下看去,一枚飞镖的头部已经完全没入了皮肉。原本就在背后的魔法师在自己受伤时也不见了,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肯定又消去了自己的身影。
但是,视觉上的“消失”与空间上的彻底消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其实隐形了的路希德现在就站在青年的背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与过快的心跳,汗津津的手掌里紧紧攥着另一颗玻璃球。玻璃球只能制造视觉上的错觉,却不能让自己的其他气息也变透明,而且玻璃一旦被打碎,效果也会彻底消失。眼前这位里政府的杀手似乎拥有远超常人的感官,刚才用玻璃球制造出自己的幻影对他说话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自己的真身所在的方向。在视线对上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路希德差点以为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但上次是骗过了,不代表这次依然能躲过去。路希德咬紧牙,快速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刚才扎进去的飞镖只是自己用来消减对方的行动力、拖延时间让之后的战斗有机可乘的手段,同时也是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自己近身绝对没法打赢这个家伙,那就只能先从他的攻击范围撤退,然后用身上的道具想办法逃走。路希德眼角的余光映出了斜上方的电线,如果能找到机会加固它,然后用戒指把自己拉上去——
“哼。”
在路希德准备跳下箱子堆的瞬间,白发青年的冷哼在身下响起。路希德只来得及看清他上翘的嘴角和从下往上朝着脖颈极速逼近的手。他意识到了青年想要做的事,却因为距离太近,来不及躲开了。
“很别致的礼物,我收下了。”
说话声与一股力量挟着风一起朝自己袭来。魔法师眼前的一切都旋转了起来,自己的身体也被那股力量抓住,朝着某个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慌乱中他对着那力量的来源扔出了手中的匕首,希望能打到敌人,然而听到的只有金属与地面碰撞产生的哐啷声。本来握在手里的玻璃球早在视野晃动时就失手落了下去,隐藏自己的幻术也随之解除,更麻烦的是似乎魔杖一起从口袋里掉了出去。
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背部与地面撞击产生的冲击过于强大,以至于路希德的意识产生了空白。回过神来时一阵剧烈的眩晕冲上了头顶,整个上半身都在一跳一跳地剧痛着,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雨水与属于自己湿热的液体正在缓缓贴着头皮往下流。不过这个出血量,伤口应该不是很大……但是继续这样躺着,可能一会儿就不止这一个伤口了。
青年站在箱子堆的顶端,把垂下去的左手攥成拳又松开,虽然刚才揪住魔法师的衣领、把他扔到地面上只花了小几秒,那种感觉却令他记忆深刻。好轻,好像随时都会被折断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会被自己杀掉。
青年把视线转向了依然狼狈地躺在地上的魔法师,他似乎是被摔得失去意识了。没关系,青年心想。他又一次握紧了刀柄,从堆积起来的木箱顶端轻巧地跳回地面上,落到魔法师的身边,刀尖直直地朝着锁骨的位置刺了下去。
这样的疼痛,应该足以让你醒过来了吧?
在刀尖落下去的刹那间,路希德也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悬在头顶的·刀尖,而是里政府的青年白色发帘下,紫色与蓝色的瞳仁。那是一双本应看起来灰暗无光的眼睛,此时却闪着兴奋而又疯狂的光芒。
路希德感到很疑惑,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敌人会如此高兴。在只有短到刀尖都来不及落下的一瞬间,他凝视着那双眼睛,试图搞清楚其中究竟装了什么。
在危险来临之前,他往边上一滚,躲过下落的刀刃,扶着地站起来——毕竟就算他真的很想知道敌人如此兴奋的原因,无谓的疼痛与伤口也还是避免的好。
青年见路希德躲过了这一刀,立刻反手朝上,对准路希德的侧腹又挥出一刀。他本想借着这个动作顺势站起来,途中不小心拉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和依然留在里面的飞镖,脚下趔趄了两步,出刀的动作也就慢了一点。
然而这个间隙足够路希德脱险了。他从袖子的暗格里又摸出一把匕首,轻松地用自己的刀挡开了青年。看到自己制造的缺口果然有用,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警惕地用刀指着青年,往后退了几步,轻喘着气拉开了距离。刚才被摔在地上的疼痛依然鲜明地残留在背上,头也还有些晕。他甩甩头,想要彻底赶走晕眩,对着白发青年咧开嘴笑了:“哈哈,你这么喜欢这份礼物吗?喜欢到你都不舍得把它拿出来的地步了,就不怕我在上面涂点什么毒药,或者附上什么见了血就会触发的黑魔法之类的?”
青年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
从刚才路希德挡开了他的匕首起,耳朵里——更准确地说是脑子里——就在嗡嗡响,除了对面挑衅自己的话语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但青年并不讨厌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他现在状态正好。尽管伤口依然在疼痛,自己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四肢是如此灵活又充满了力量;心脏跳动的声音不断冲击着鼓膜,那声音在现在的他听来无比可悦,神经的敏感度仿佛被调到了最大,喉咙也有些发干。身体的各项功能好像都被放大到了最高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对面那个人。
路希德·弗洛兹乌德。明明是个魔法师,在对付自己时却不用魔杖。尽管如此,他的身周也还是充满了魔法。不只是那些青年不知道是怎么发动的幻术,自从身份暴露后就没再隐藏恶魔般的双角与尾巴,甚至是他整个人的氛围,都让青年觉得他无时无刻不被火山场的力量包围着。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魔法师身上。耳鸣慢慢消失了,世界在自己原本就比常人敏感数倍的感官中无比地清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都可以听到路希德还有些紊乱的呼吸与心跳,甚至能看清他握着匕首朝向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青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有趣的对手,全身的细胞都在躁动,想要冲过去,把刀刃没入那个人的血肉中。一直以来隐藏起来的天性在这一刻爆发,愉悦感在体内的血管里流淌。
青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类似同情或是怜悯之类的感情,猎杀巫师甚至能够使他感到快乐。对面那个魔法师被自己搞得发梢都在滴血,看着地面上零星的猩红,自己的战意反而燃得更高了。路希德……也该记住他的名字了。他和那些只会挥着棍子念咒语的脆弱魔法师不同,那些人躲不开自己的利刃。路希德不一样,自己的短刀不论瞄准哪里都会被他避开,把他摔到地上也能立刻爬起来。即使是现在路希德站在自己的对面,眼中满是对自己的警觉,却不见对自己的恐惧。
青年突然感觉很轻松。路希德明明有过那么多机会可以逃走,却选择了留下。既然他也和自己一样享受着这场战斗,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啊……说起来刚才,路希德说了什么?青年突然想。他好像是好奇自己为什么不把飞镖拔出来。
“这个无所谓。拔出来了也只会流血,增加不必要的麻烦。”青年垂下眼睛,端详着手上的刀,开始思考一会冲过去时要以怎样的姿势刺破对面那个魔法师的血肉。
而另一边,路希德因为青年突然莫名其妙的动作与回答也有些迟疑。青年披在肩上的蓝色制服外套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看上去好像还被踩了两脚。
自从自己刚才有些费力地挡开了他的刀,路希德就感到了异常。就在自己拉开距离的这几步里,围绕着青年的气场好像突然变得张扬了。白发的杀手只是盯着退后的自己,异色的眼睛里流动着自己读不懂却熟悉的情绪,语调也上扬了许多。
“比起那个…”青年握紧刀柄,压低了身体,视线紧锁在路希德身上,“去死吧。”
路希德在他说话时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因此来得及在青年拔腿的瞬间就立刻反应过来,一边大步后退一边把早就握在手心里的几个螺帽朝青年扔了出去。脱手而出的螺帽在空中变成一人高的巨大滚轮,歪歪扭扭地朝青年的方向碾了过去,接着好像遇到了什么阻力似的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起,把小巷子堵了个严实。路希德知道这些道具顶多只能维持四五秒,而自己必须要在这几秒中把接下来需要的准备工作做好。
-TBC-
普通的街道,普通的诊所,普通的办公室。
普通的桌椅,普通的盆栽。
泽华正在参加一场普通的面试。
不过即使他反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很普通,但身体仍然忠实地紧绷着,好像想要随时从椅子上跳起逃走一样。
……于是他只能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好不让这双腿违背自己的意志擅自行动。
不过冷汗仍然不停地在背脊上乱爬——没有谁能在一个面无表情、一手简历、一手斩马刀的两米壮汉的凝视下做到平心静气、稳如老狗。
——哪怕她总是向着其他人宣传自己是一个文职医生。
“姓名?”
泽华的耳中传来冷淡的询问。
明明都是学会的成员,却还是像警察一样公事公办的发问着。
“泽华。”
19岁的少年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应道。
“应聘职位?”
“哦……助手?”
“兼职是吗?”
“是的”
“你是学会成员,基础知识我不担心。”有着一头淡青色长发、两只耳朵上镶着四枚耳饰的高大女性微微抬眼,用着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请说明你来应聘助手的原因。”
“我想要知道更多!”
说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少年微微提高了声调,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红晕。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了名为“求知欲”的光芒。
“可以。”他听到对面的女医生给出了简洁的回应。只见她一边站起身来掇了掇手上的简历,一边作势向外走去:“一个月半个金币的兼职薪水,每天的工作从下午4点到晚上12点,担任我的手术助手。你的主要工作是协助我进行各种高难手术,并帮我准备和处理所有手术前后的器具的清洁工作。这将是对你在学院里学习到的人体知识的一种高强度、高自由度的检验……”
听着自己未来老板——即使仅仅是某一个时段——的工作介绍,笑容渐渐从泽华的脸上消失。
“请等一等?”
泽华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打断了恐狼的话语。
紧接着,他对上了那双幽绿色的,淡漠的双眼。
不知为何,他气息一窒,悄悄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怯怯地举手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想应征这种手术助手……”
“……”
恐狼看着露出略显尴尬笑容的少年,沉默了几秒,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询问道:
“你想要应聘什么样的职位?”
“真正的助手!”泽华马上信心满满地回答道:“我听说这里有设立一些比较……新颖的法术的研究课题!我想参与。”
他抬起头,与高大的身影对视着。
恐狼也看着泽华。
室内陷入了寂静,不过几秒之后,恐狼又坐了下来。
泽华看着对方的动作,马上重新扑回了椅子。
于是面试再开。
“说实话,你们作为学生,想参与这些项目还太早。”恐狼的话语钻入泽华的耳朵,少年似乎从中听到了某种混着轻笑的揶揄。然而抬起头来望去,他却不能从那张冷漠脸孔上看出一丝表情的变化,仿佛刚才话语中的那些情绪都是自己的错觉。
“我这里确实有一些独立研究的项目,学会也进行了一些适当程度的研究投资。”恐狼又开始翻阅着泽华提交的简历,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眸子里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透露出来,但泽华总有种自己在被一头肉食猛兽审视着的感觉……
大概类似于在大草原上,被一群狮子围在中间,评估着哪块肉更有嚼口……的样子?
“咕嘟”泽华不经意地咽了下口水。只听到对面的高大女人继续说道:
“目前可以向兼职助手开放的项目大概只有几个,不过你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谈——如果你违反这份协议中的任何条款,每违反一条,你都将面临300枚金币的罚金。”
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泽华发现恐狼眯起了眼睛:“我保证,这里的条款一定会被执行的。”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医生吗?!
但是求知欲仍然压倒了心中浮现的荒谬和恐惧,泽华轻咳了一声,用尽力气大声地喊道:“没问题!我签!”
恐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文件,示意少年签字。泽华在心底悄悄地算了一下,如果将这里条款全部犯上一遍,大概自己会背负超过50000金币的罚金吧……
坦白地说,几辈子都别想还完。
不过这里的条款不算霸王,而且注明了研究出现阶段性成果后,将会卖给学院偿还投资贷款。而一旦项目成果被学院收购,泽华便可以不用再保持对该研究的保密义务——因为这些成果很快就会被当做课题和讲义材料,出现在学院的研究室、兴趣小组和讲台上。
被公开的研究自然就没有了保密义务。
于是他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恐狼随手收起了泽华签名的保密协议,向着少年介绍道: “你可以作为研究助手来我这里参与项目研发工作,时间和之前说的一样。目前能够向兼职助手开放的项目不多,姑且说来给你听听,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参与进来。”
“火山场原理的设想、魔法的本质探索、信仰的用途、信仰在魔法师施法体系中所起到的作用、在保持腐化术和清洁术的能效的同时对使用步骤的精简、有毒菌类的去毒性化栽培实验、腐败菌与亡灵生物的共生可能性实验、亡灵生物的归类界定、尸爆术可利用素材的大小与部位界定、再生术的……”
“……”
泽华的表情渐渐扭曲。
他有一口老槽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恐狼列出了林林总总20个左右的可参与项目。按照她的说法,这都是能够向兼职助手开放的……
可这都是什么鬼?!
最前面的两个还好说,算是学会的公共项目,基本上是个有研究能力的都会将这两个项目加入自己的研究列表——虽然一般来说,八成的人就只是把这个项目摆在那里而已。
听说面前这个高大女性在来学院当校医和近卫队战地医师之前,曾经是某个小宗教的职业祭司,泽华对精灵的信仰一知半解,不过作为前神职人员,对宗教和信仰进行学术研究,虽然离经叛道,但多少也算没什么毛病……吧?
腐化术和清洁术姑且可以算是相生相克的一对儿法术,而且在医疗领域大量使用……算是合情合理……
但是后面那些都是什么鬼?
少年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是……有趣啊!
想参与!想知道!好想研究啊!
“请你说出自己希望参与的研究项目,以及相应的的优势。”
“哦……我……”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踌躇道:“医生您知道的,我是个混血儿。”
他看着对面的恐狼点了点头。
“除了现在在学院进修的西方魔法,我还学习了东方的仙术,虽然都是对火山场的应用,但是无论是思路还是视野拓展上,我认为自己都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优势!所以……”
泽华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他缓缓摊开手。
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慢慢合拢在一起,坚定地道:“我全都要!”
“可以。”
连一秒都没耽误,泽华的要求被光速答应了,快得他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没想明白。
恐狼站了起来,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泽华仰视着对方,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天先带你参观一下研究室,明天开始来这里上班吧。”
恐狼的声音从上方飘来,传入耳中:
“欢迎加入密斯卡托尼克疗养诊所。”
月色。
即使是遍照夜空,使群星暗淡的银月也无法照射到城市中最深的黑暗。
在月光制造的阴影之下,一位少女正在略显慌张地急行着。
她的脸上有着强装出来的镇定,但脚下略显急促的步伐却似乎暴露出她的心情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明亮的眼睛左右环视着,在确认周围没人后,她匆匆转入一道黑暗小巷,似乎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
她突然停了下来。
一丝紧张浮现在脸上,她看着巷子那端突然出现的人影,不自觉地将双手举起,隐隐护住了胸口。
“谁?”
一丝透着紧张的轻呼从口中吐出,在巷子中轻轻回荡着。
她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碰到了恶人,又似乎是在抱着一丝希望确认对方是不是仅仅是同路的路人。
“真是美丽的夜色,你不这么认为吗?小姐?”
“什么?”
“美丽的夜色,有美酒相伴才是最佳的享受,所以……”
那人影迈着优雅而沉稳的步伐,向着渐渐紧绷起来的少女走来。
“所以请您来当我的那份美酒吧。”
人影接近到了即使浓厚的夜色也无法掩饰其面容的距离,那是一个梳着分头,穿着得体西装,并且扶着一支镶金绅士手杖的英俊男人。只是,他那微笑的嘴角中露出的一双
尖利洁白的犬牙为其带来了几分邪魅。
“怪……物?”
少女异常紧张地低声叫道,微微颤抖的身体似乎出卖了她的心情。
“我的荣幸。”
男人邪笑着微微鞠了一躬。
“但是请您称呼我辈为——血族。”
“吸血鬼?不……不要过来!”少女更显慌张,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跑,却被突兀出现的双手按住了肩膀。
“不行啊,不行啊。”
吸血鬼叹息着,似乎在失望。
“都说了要请您作为我辈赏月的美酒,为什么要跑呢?”
他的嘴上虽然依旧露着微笑,目光中却散发着蔑视与冷意:
“作为食物链的下层家畜,能被我辈这样的上层掠食者吃掉,小姐,你应该感到无尽的光荣。”
一边说着,那双微微浮现出血色光芒的结白尖牙开始缓缓地靠近少女的脖颈……
然后在一个极尽的距离下停住了……
不得寸进!
“什么?!”
错愕浮现在了吸血鬼俊美的脸上,他想抬头,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危机感陡然占满了心头,他想要使用魔法,又或者想要化为迷雾拉开距离,想……
然而无论他想什么,都没有意义……
因为他动不了!
因为一道道由银白色光辉组成的锁链不知何时层层叠叠地束缚了他的身体!
“已经确认了。”少女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凝神望去,无论是紧张还是怯懦都似乎从未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出现过,在吸血鬼面前的,只有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以及一双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眸子!
“是有害的亡灵生物呢。”
“难得,太难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束缚住的吸血鬼似乎看到那面无表情的少女舔了舔嘴角——
“上一次吃你这样不需要处理的有害生物还是……几十年前?”
“什么?!”
吸血鬼惊呼出声,紧接着,少女的身形开始在他面前扭曲!
空气似乎突然变成了无数透明的触手,在使人眼痛的扭曲中,略显娇小的身影迅速拔高,瘦弱白嫩的柔荑被覆盖着紧实肌肉的手臂代替,人类的耳朵在一阵幻化后变成了针叶状、挂满了耳坠和戒指的针叶耳。
转瞬间,美丽娇弱的少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巨大矫健的身影。那幽绿色的瞳孔一边散发着幽光,一边冷漠地俯视着仅仅在几分钟前还以猎食者自居的猎物……
“精灵?!不,不对……你是什么东西!!”
吸血鬼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然而下一瞬间,被圣光束缚着,无法动弹甚至幻化成雾气的身体就被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掼在地面上。
身为亡灵生物,他难得体会到了全身骨头散架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雾化!”他艰难地向着施暴者寻求答案。
“圣光的一种变化应用而已。”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狩猎你们这种擅长逃跑的东西,很管用。”
巨大的精灵缓缓地俯下身,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把满是铁锈与装饰,却显得异常狰狞,似刀似斧,又或者在斩马刀上熔接了一面斧头的巨刃,一边用膝盖顶住了吸血鬼的小腹,左手则按住了他的肩膀。
吸血鬼男人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似乎不愿接受接下来的命运,又似乎不愿相信这是一个精灵的动作。
“你……你要干什么?!你那是什么武器?!”
“进餐时间。”
猎人耐心地回答着猎物的第一个问题,她的肩膀,手掌上,甚至是脸上开始缓缓浮现出一张又一张一开一合,满是洁白牙齿的小嘴。然后她歪了歪头,开始解答猎物的第二个问题:
“只是分解猎物的狩猎刀而已。”
神特么狩猎刀!而且猎物……不是我吗?!
吸血鬼想要怒吼,却被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卡住了声音。
他认识那副表情——
那是他面对食物时的表情!
“什么是死亡?”一张张自那身体中浮现而出的小嘴显露着洁白的牙齿,似嘲笑,又似蔑视般地低声吟唱着。
高大的精灵背对着月光,那阴影几乎让吸血鬼也无法看清她的样貌,但他却清楚地看到了她此时的表情——
一种似乎遏制不住的,写满了饥饿的扭曲笑容!
“是生命的始终。”
她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回应那些嘴巴的呻吟般说着。
巨刃毫无犹豫地落下,斩开了吸血鬼的左肩,亡灵生物腐臭的血液伴着浓烈的恶臭激射而出,洒满了巨大的身影……
“啊——唔!”太过陌生的疼痛让吸血鬼不能自已地大喊出声,却在不到半秒内就被一双巨掌掩盖了口鼻,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什么是生命?”
似乎全身都在扭曲的巨大精灵的身躯上,破皮而出、满是由洁白牙齿组成的小嘴蠕动着,似乎想要争食喷洒而出的腐血却不得出,只好低声地咆哮着向精灵质问。
似是咏唱。
“是血肉的旅途。”精灵伸出了舌头,舔舐着嘴角的血污,发出略带兴奋的回答。
“什么是旅途?”
“是永恒的狩猎。”
巨刃抬起又落下,反复着,将被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只能不断扭动挣扎的被害者的胸膛扎得稀烂!
“什么是狩猎?”
“是无尽的义务。”
精灵从吸血鬼的胸膛中掏出滴洒着腐血的心脏,举过头顶。
“什么是义务?”
“向死而生!”
她仰起头,将心脏放入口中!
她大嚼着,发出瘆人的咀嚼声!
她愉悦着,似乎生命又变得鲜活起来,哪怕无法看到真实的表情,但仅仅是动作中的细节就能让人体会到,一股股欢快的情绪似乎从身体中喷涌出来,每一张嘴,每一块肌肉都犹如在参加一场飨宴的狂欢者般无声地欢呼着!让被痛苦与恐惧淹没的吸血鬼即使不用思考也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那是源自吞噬他身体血肉的快乐!
“血肉为器皿。”
她将整个心脏吞入腹中,意犹未尽地呢喃着。
“欲望与感情是多样的调料。”
她低头,看着被按在手下的吸血鬼,对上那混合着恐惧与仇恨的视线,轻笑出声。
“魂魄正是最美味的主食……我说的,可对?”
被疼痛淹没的吸血鬼所剩无几的本能,将某段记忆从脑海的深处翻了出来——那是一个喜欢将优雅的用餐变为屠宰现场的变态血族同辈的言论。
和这个精灵说出的话一字不差……
那个变态似乎在几十年前就失踪了……
“作为食物链的下层猎物,能被上层掠食者吃掉,不应该感到光荣吗?”
她微微歪头,似乎想向猎物表达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没有回答……也不可能被回答……
“不笑吗?”她接着问。
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于是她露出了笑容——与身体上浮现而出的无数嘴巴一起露出了笑容。
“来——”
“像这样子笑啊。”
“荣幸地笑啊。”
她放开了捂住猎物嘴巴的手掌,只听到了一个混杂着无数
诅咒与仇怨的词汇——
“怪物!”
“我的荣幸。”
背对着清冷的月光,她似乎笑的更愉悦了。
一拳轰碎了猎物的头颅,她猛地扎下身子,将头埋在因嗜
血术而强行喷涌着腐朽血液的胸膛里。
街巷的阴影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低沉的咀嚼声。
直到天明……
……
当人们再次上街时,发现某个小巷已经被政府的蓝衣人封锁了。
“巷子里出现了大量的血迹,我们封锁了现场,正在调查,请各位放心。”市民们被告知了这样的说辞,也只好相信政府能够查出真相,保护他们。
市民们摇摇头,继续开始自己的生活,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暂时没法从这条巷子里穿行了吧?
但也仅仅就是两三天的事情而已。
大多数市民也只是耸了耸肩,换了个方向向着自己该去的地方行去。
“怎么了?”
一个声音传来,让因为不想看现场惨状而留守在警戒线外看场的格劳斯·米尔稍稍愣神,之后发现一个巨大的阴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哦……早啊,医生。”他对着比自己高出将近两个头的女巨人打招呼:“诊所该开了?”
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捧着一袋面包和一瓶果酱,那也许是对方的早餐?
“是的,我正要去开门……这里什么情况?”
“今天早上在这边发现了大量的血迹,但是没找到尸体,总之现在这里被封锁警戒了,不过我对能调查出什么持悲观态度。”
对与政府有合作的学会成员,并且是小镇上少有的能独立开设诊所的外科医生,格劳斯明显没打算用面向公众的标准台词来敷衍。
“前辈!”站在一边等待调查官召唤的西玛·普林斯不满地出声。
“没关系没关系,恐狼医生还是可以信任的。我这双眼睛可不是瞎的。”格劳斯满不在乎地嘬了口咖啡,摇着手说道。
“真可怕。”
医生面无表情地棒读着,让西玛和格劳斯产生了少许荒谬的感觉。然后在这种感觉扩散之前,她便向着两人点了点头,向着诊所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愿你们早日查明真相。”
“借您吉言。”
夜晚已经过去,清晨之后,又是平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