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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
夕阳褪去后,天转眼便黑了。
穿林风带来桂花的幽香。月亮升起来了,天下笼罩着银色的轻烟。
林间沙沙作响。
一袭蓝色长衫的书生拄着杖子从林中走了出来。在他后面,张开双臂的女孩正踩着两块石头来回跳动。
“宁儿妹妹,此处再去四里,便有一间安静的庙宇。到时就可以休息了。”
“回心哥哥,我没关系的。”叫做宁儿的女孩回应道。
回心停下步子,抬头望向月亮,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今夜的月亮可太亮了,我就好像吴地的水牛。”
风突然猛烈起来,冲向他的脊背。回心四肢都包裹在风里,他身子一晃。前面便是一处悬崖,回心差点投入月光。
“宁儿妹妹!山顶夜风甚大,一路上一定要小心。”他心中后怕,抚了扶胸口。
今晚月亮太亮,连远山的轮廓也看得清楚。山下的一面湖泊泛着银光。
强风依旧在山巅肆虐。回心小心地走着。
后方传来宁宁的声音:“回心哥哥,你为什么要到帝都去呢?”
“求学,然后做事。”
“北面又起战火了吧。收成也年年不好。”宁宁说到,“回心哥哥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吗?”
回心被风吹得有些腿软。他仰头回道:“尽人事,听天命。”
“要是这世道太平一点,我们也不用半夜走山路了。”宁宁叹了口气。
风吹过回心的后背,吹走了他的烦闷燥热。眼前的世界平静美好,和人人都传的乱世一点干系都没有。毕竟一个人也看不到,最多也只有浑身花纹的狐狸和豹子罢了。
“天下着暴雨,有谁能不湿了身子呢?再说天总会晴的。”
“哥哥,我听说啊,天下着大雨的时候,老鼠会逃进房子里来呢。”
“老鼠也知道哪里安全吗?”回心惊讶道。
“会的会的,我们那里每年都有几次会下大雨。老人们都说,那是鲲鹏过境了。”
宁宁的声音夹着几丝轻笑,让人听不出她有几分认真。
之前一闪而逝的花狐似乎鼓起了勇气,越来越接近这两个夜里赶路的怪人。它在灌木丛间跳跃窜动,银光照在它的皮毛上,竟找不到一丝不美。
这等皮毛要是被猎人看见了...回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此等身怀美玉之物,不知今后将会如何?
花狐仰起头,正巧与回心对视。那眼里温柔似水,哪有半分迷茫。
也正是此刻,无匹的飓风来袭,拔起了回心双腿,让他飞到了天上。
身体颠倒之时,他再一次见到了明月。
大笑着的宁宁的声音不断接近。乘在赤豹上的她,衣服已荡然无存,替代的是薜荔与女萝,堪堪包裹住她的惹人部位。花狐乘风一跃,贴在了她的背上。
风吹着桂花,从林里飞出,花瓣展开在风里,好像一面旗帜。宁宁大笑着,赤豹四足抓在崎岖的山路上,猛地跃起。
月下是她明媚的笑。
回心没有坠落,反而混在风中,浮在天上,与赤豹一同飞了起来。
“小老鼠,你好像跑到屋子里来了。”
宁宁的声音说到。
回心看着自己的屁股,思考起自己与宁宁的相遇。那件事并不遥远,就在白天。我看她正被登徒子骚扰.....天,这等荒郊野岭,哪来的登徒子!
他如梦初醒,一切不合理的被忽视的点都浮上心头。但这时,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屁股。
回心的四肢五官在风里溶解,意识更是不知道呆在了何处。此时他一转头,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背。
不过有一点好处,他朝下看就能看到宁宁的额头和晶晶亮的眼...还有胸前的沟壑和摆动的大腿。
赤豹抓住岩壁,开始下山了。宁宁从赤豹上一跃而起,窜入了风中。
两只眼珠在宁宁的肩膀上转着圈。她无奈地笑了。
“回心!我现在正式将你编入我生辰纲第一号!”
“我不在乎你在不在意!也不在乎司宴者怎么想!”
“你就是我的月下宴贺礼了!”
花豹从山上跃下。回心从风里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明镜般的湖面上,除了一轮圆月,几百张圆桌,也停在了湖面上,枝桠状的光迹悬在空中,作为一种装饰自由地变幻着。
按理来说也该脱离溶解的宁宁的身体,只是竖向拉长了一点,反而让她身段更加迷人。看着自己分崩离析的四肢五官,回心的嘴都沉了下去。
“山鬼~~”为了确切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心故意拉长了声音,“这才是你的名字吧。”
宁宁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是山鬼。但我不叫山鬼啊。你还是管我叫宁宁吧”
“月下宴,是什么?”回心问道。
“月下宴是妖精们的宴会哦。”宁宁说道,“月下宴的一条定则便是无尊无卑,所以人人都要带点贺礼。”
“司宴者只需要送出风信,备好桌椅就行。吃吃喝喝自有上门的妖精提供。”
“你看,你不就是一道吗?”
回心心头一紧,眼中溢满了泪水。自己已经变成“一道”了。
宁宁一点回心的眼睛,泪水便飙飞了出来。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本不愿来。但这次的司宴者是我的长辈,所以才临时将你抓来。你不必恼,宴会收了自有你的好处。”
宁宁将手挥进风中。回心的心脏便化为一道流光落入了她的喉咙。
风逐渐停了。回心的四肢重新整顿,落在地上,又变回了蓝色长衫的书生模样。
他一回头,百米高的牌楼立在他的面前,竟然已经到了湖泊的边上。
“来,坐到我身后吧。”宁宁说道。
赤豹虽然行动矫健,但毕竟不是骆驼。回心靠在山鬼的背上,鼻尖萦绕着桂花香。
“你,一直都是这种香气吗?”
宁宁骑着赤豹走过了牌楼,“现在是秋天嘛。所以是秋天的花。”
赤豹的脚下只有月光。
几百张圆桌没有高低,仅仅只是随意排开。湖面很大,不过也有紧紧挤在一起的桌子,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
湖上已经来了不少妖精了。猴子、乌龟、巨人...
我早已不是会被青面獠牙吓到的岁数了。只是希望它们一会吃我的时候,能少些口水。回心在心里嘀咕着。
椅子似乎是不备的。有些大如高楼的便自己站着,有些不喜站立的就坐到桌子上。宴席间,有身手敏捷的例如猴子,有八风不动的譬如乌龟。妖怪间太没有统一性,与其说在宴席上,更像是走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回心偷偷看向身边的山鬼。桂花花瓣落在她的发间,香气依旧逼人。
她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回心。
“你的心还在我的肚子里呢。说话小心点。”
悠长的钟声响起,宴会开始了。
上升气流包裹住回心的身体。宁宁牵住他的手,才不至于被吹上天空。漫天浮起的都是各色的贺礼,收入光柱中消失不见。妖精们停止低语,各自去找了位置坐下。
妖精的宴会到底什么形制?回心看着坐得歪歪扭扭的妖精们。
到现在也没有司宴者出现。
“月下宴没有司宴者,你看着就行了。”
飞鸟载着月光划空而来,落下的是一颗气泡。它慢悠悠地下落,在接近桌面的时候爆炸。回心闻到一股古老的味道。那或许是天上月亮的味道。桌面上浮起各种菜肴,似乎都在刚才的贺礼中见到过。瞬间菜肴的味道铺面而来。气泡的味道不用问,就连清冷的空气都被驱散了。妖们各自举箸,一时间竟然只有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回心目瞪口呆,心想:这就是宴席?
巨兽的牙齿和筷子撞击的画面冲击力很强。回心轻轻夹起一片薄薄的肉。
既然山鬼没有阻止,那就意味我也能吃吧。
肉片带着炸的金黄的蒜末落在舌尖,咀嚼的同时味道也在不断变化,先是蒜香的咸鲜,随着不断地咀嚼,肉的鲜甜味渐渐涌了出来。牙齿撕碎肉的纤维,同时肉香也充满了口腔。
“好吃!”回心眼睛一亮,又朝桌上伸筷。糊辣、酸甜、鲜香、怪味......回心的舌仿佛经过了一场暴风。几百种味道接连登场亮相,却又能清晰地被分别出来。道道佳肴展现出来的味道变化,如同光分七色,自然纯粹得仿佛穷尽了味觉的一切可能。
吹开汤面的油脂,喝下最后一口肉汤,回心长舒一口气。
山鬼的枝蔓缠上他的脖子。回心转头看去,发现山鬼没有吃眼前的菜肴,而是将藤曼深入了一个气泡中。
回心变成了一只独角犀牛。他有着他从没见过的圆润光滑的独角。他烦躁地举起后蹄,尾巴一下下甩动着。
他的视界十分宽阔。山鬼小姐正得意地看着他。她的左肩上有一颗绿色的痣。
滚烫的鼻息冲翻了桌上的碟碗瓢盆。他的眼睛发红,转瞬又落下泪来。烦躁被抽离,留下的只有逐渐死去的寂寞。他被看不见的水流包裹,没过头部,最终窒息。
回心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刚才吃的肉吗?”
“当然不是,这是那边那个的记忆。”
回心一下子从地面弹起来,不远处正有一只独角犀牛举着前蹄在大吃特吃!
“可我刚才感到了死亡。”
“妖精就是知道死亡的物种啦。”
“那我吃的肉是哪来的呢?”眼前什么种族都有,吃哪种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吃的是神的肉,祭神肉。我家长辈打赌赢来的。”
那只犀牛吃得狂放。酒从它的角上流入它的嘴里,喝确实喝到了,但也淌了一地。酒香回心也能闻到。
“它也会那样死吗?”回心问道。
“你在说什么笑?它已经那样死了。”山鬼笑了。
“妖精是这样一种存在:它们应时而生又应时而死,多时铺天盖地,少的时候全世界只能找到一指之地容身。”
“它们失去了‘时候’,现在只是靠着天地的怜悯留在这个世上操风唤雨。”
“操风唤雨都能做到,谁能挡住它们呢?”
“潮流方向不对,我们是赢不了的。”
一只熊直立身子,有三米高。它张口道:
“我们现在就是看戏的而已。”
飞旋的酒杯穿梭在气泡间,被触手、钳子、枝蔓丢来丢去。大熊往前走几步,就撞到了两三个气泡。它好像醉了,走路晃荡。它背后的毛发立起,爪子部分的毛却缩回去了。金黄的毛发缩回皮下,爪子变为五指,每一支都粗得像回心的手臂。熊头在一次嚎叫后,嘴越发长。它的头顶在月光下开始闪着银芒。
熊的变化并不是个例。好多妖精也在碰到气泡后发生了变化。只是离得越远,越看不清楚,越好像雾气一般。
回心拿起桌上的肉汤,喝了一口,还是热的。热乎乎的汤滚入食道让他全身都暖乎乎的。
一股清甜的果香突然击中了他。回心一看,那根源正在山鬼的手上,一壶酒。
山鬼用藤蔓挽住他的腰,把他吊了起来。
回心的胃里一时间有些翻滚。
“是去献礼的时候了。”
悬在天上的回心朝地上看去。妖精们并没有发生变化,气泡与雾气都好像没有存在过。他们用独有的,千奇百怪的礼节互相沟通。同时代的妖精们玩着他们熟悉的游戏。那大熊平躺在地上,原来早就睡着了。
妖精们的“欢愉”一直连到天边。回心认出了一些,心中一直在不停的大喊。无论是饱有圣名的,还是恶名昭著的,它们身上都留着那股飞鸟掉落的味道。那是一股古老的味道,或许是天上月亮的味道。
回心被直接扔在桌面上。他抬头看过去,前面是个青发的老头,旁边也是一个老头,一身白,只有脸是红的。
山鬼适时地把酒递到了他的手里。
回心仰头喝了下去。浓郁的果香入口化作一股涩意,只觉得舌尖皆麻。俄而一股甜香自舌根升起。液体顺利地流入喉咙。回心的心脏都加快了几分。
晴朗夜空下,清风吹拂,回心低头看月,竟忘记了月是在天上还是在湖里。
梦里,回心全身都化成了气泡。气泡被风吹散,散落在各处。
它化为了倾盆暴雨的记忆,脱离了古老的气味。
呱呱落地的记忆、第一次行走的记忆、第一次被爹爹罚离家在湖边嚼柳枝的记忆、街上散着臭味的女人被拖走的记忆。
妖精们仰起头来,看着气泡悠然下坠,落到它们的身边。
欢呼声如浪潮涌来。
翌日,回心从一间庙宇醒来。这庙宇虽然破破烂烂,但也能勉强借宿一晚。门外能看到翻滚的云彩,朝霞才刚刚染上。
门槛上坐着山鬼。她张嘴,红光便飞射出来。
回心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大概已经回来了。他走到门边,往外看去。那面湖泊上生了雾气,月下宴的痕迹已荡然无存。
只是回心还隐约记着昨夜群妖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自己似狼似熊似龟似猴,在同一个人生里看了几百遍。
“所谓妖,是不与时俱进的东西。无论千载万世时间如何更改,他们也无法改编。世界变了,造物变了,他们不能理解,因此只能在边角生存。你确实是月下宴里最好的礼物。”
山鬼说道:“虽然山野无聊,但有两轮明月好看。还有小老鼠跑进来。哪还有什么不满呢?”
“倒是你,还愿意下山吗?”
回心想起昨夜的一切。群妖其乐融融的宴会和那欢呼高叫,好像梦一场。
他拿起竹杖,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妖精们长长的梦境像是蒙剑的布。
那剑刺破了布,因此天下起了大雨。
下山路陡,可是回心越走越快。竹杖从回心手里飞了出去,随意落在了一片密林。
回心落在平地上,回头看去,那庙宇已经看不见了。
灿烂的朝阳打在地上。
宽敞的官道就在前方。
+展开文:旬夜
CP:簇邪
属性:BL
1.
黎簇靠在苏日格家外的木桩上,一眼黄沙漫长延续至天地间。明亮到刺目的蓝色天空,光线透过视网膜投射至眼底,灼热地像要融化一切。
"怎么,眼睛不要了。"
鼓噪的声音从喉间窜出,听着与柔和无关,像是老式音箱播放的磁带。
那是吴邪。
黎簇回头,他视线还留着直视强光后残留的阴影,却看清了身后拿着水杯的男人。
"喝两杯。"老奸巨猾的绑架犯对他扬了扬水杯。
黎簇视线掠过对方肋骨而下,落在微微弓着小腹上——那有伤。
"王盟不是让你再休息一天。"
"谁都跟你似得,脱水都能昏迷大几天。"
"就你厉害。"黎簇一脸不情愿地伸手抓过对方手中的水杯,手不经意蹭过指尖的皮肤,并不光滑,像是未抛光过的瓦瓷。
却带着属于人的温度。
并不讨厌。
-
【半晌偷欢】
黎簇曾瞧见过苏过万抓耳挠腮给沈琼写情书,不少,一张叠一张,浪漫到像是只耷拉尾巴的金毛狗。虽然到最后一封都没送出去。
但他这个没什么文艺细胞的人,却记下了这个词。
一如于那些点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寻找着,或一点温情,或一点刺激,或爱情、血液,或那些大张旗鼓的暴力与疼痛。
与苦中作乐有点像。
虚耗着波澜不惊的时间,目之所及处是灼日的艳阳,盛夏的聒噪,数不清的飞虫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未来。
在那些喜怒哀乐里日复一日耗尽一生。
那是黎簇曾经的日子。
-
只是人虚度的时光里,感官永远不灵敏。那时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温度只是客观事实,而非主观——你能感受时间流逝,感受死亡,但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
一如在并不长的过去里,濒死对于黎簇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血肉横飞的危险只存在游戏中。
按杀伤率和概率值降低的ph值,CG造就的残肢断臂。
伤不及自身。
至多来个肺疼气不顺。
可吴邪给了他一场游戏,在这鸟不审单的沙漠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场生存游戏,没有复活点,输了就和黑白无常肩并肩。
按理说,他应该恨得他牙痒痒。
毕竟他也曾巴不得将吴邪从中间劈开,串成棵灯红酒绿的圣诞树。
-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漠正扬起黄沙,将黎簇眼前视线吹得模糊不清。
"要不,你放我回家吧。”
说这句话时,将视线落在吴邪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只是那时候,似乎时间和视觉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视神经投影着吴邪面部每一次肌肉的震颤。
像在等待着一场审判。
只是法官犯人皆不在场。
却让他胆战心惊。
直到,吴邪露出一点讳莫如深的笑,扬起嘴角"现在还不行。"
是去是留,有人给了他答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脏忽然微微一动。
像是血液被拔掉栓塞滚滚而出,带来了几丝,浮动在那些光怪陆离悲伤痛苦之上的欢愉。
黎簇有些难过,又忍不住开心,开心什么,难过什么,他不清楚,只是那二者罗列站在他的心脏两侧,有人朝他大脑开了一枪。
——pong!
Congratulation.
-
"明天就要出发了。还不早睡。"
离开苏日格家的前夜。
黎簇被吴邪找到的时候已经夜深。
沙漠入夜的户外气温下降地飞快,风从沙丘掠过响起呜呜的哭声,沙漠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趁着栅栏边摇晃的一点灯火宛若孤舟。
黎簇抬头。
吴邪换回了原来的装备,就站在他身边。“小孩不睡担心长不高。”说着在他后脑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一场古潼京之行,沙尘暴让他们在苏日格家整顿了五天。
由于沙漠里没有专业的急救工具,他们被水感染的寄生虫都只能用穿衣针挑出,缝合的时候要将皮肉捏住一层一层穿透缝上。
很不巧,吴邪的肚子是黎簇亲手缝的。
那时候吴邪还没有完全清醒,针插入皮肉地时候还带着一些濒死的呼吸。
刺穿组织的渗出的血液就落在黎簇手上。他指腹紧捏着吴邪的皮肤,还能感受到上面肌肉的挣扎和跳动。
而此刻少年人翻出自己的手。
他有种恍惚,恍惚自己的手指上还有什么在跳。
“马日拉不在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古潼京?”他问。
吴邪没说话,只在他身边坐下来。
摇曳灯光下的男人望着不远处目光出气地平静,少了白日里不知对谁起的那点戏谑刻薄。
他和黎簇并肩而坐,不像是绑匪和犯人,倒像是过分亲密的陌生人。
黎簇觉得这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一场。
腹部开始疼,像是和吴邪一样也被寄生虫感染生生划开一个口子。
那口子里张开一张嘴,露出一排排古怪又锋利的牙。
“把衣服脱了。”
“什么?”
吴邪扣住黎簇的手时,黎簇也愣了愣。
——男人的内衬被掀开了半截。
路灯投下光,照着那点裸露的皮肤还能隐约看见呼吸的起伏。
黎簇的手腕被扣住,他只好抬头看着吴邪。 “我……想,我看看你伤好了没。”
“小崽子,一道口子,有什么可看的。”男人手上的力道松了点。
“这我划的。”黎簇抬头看他。“我……要对它负责。”
当初对着吴邪大气不敢出的狗崽子,硬着头皮和他四目相对。
牙不敢露,爪不敢伸,眼神倒是厉害。
他听头顶吴邪噗嗤一声笑出来。“毛病。”
-
狰狞的伤口正横亘皮肉上,像是个顽固的不速之客,缝针的边缘凹陷下去,结痂的边缘还微微泛红。
蹭着袖口,烟草味透进鼻腔,让他浑身一颤。他低头咬牙,手却不知怎么地在发抖。
黎簇记得第一次感受到吴邪身上的烟草味,还是在那回下地宫。
东宫阴冷狭小的墓道激发了他的幽闭恐惧症,他崩溃的瞬间,有人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黑暗里,人的感官变得的极度敏感,那点烟草气味随着吴邪的声音一起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别怕,你跟着我。”
那人拉住他的手,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像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忽然穿上画皮成了个面容皎丽的女子。
吓得他恶心,又忍不住想多看两面。
吴邪。一个怪人。
一个变态。
时时刻刻嘴上说要杀了他,在沙漠里一次次救他性命的又是他。
心口蔓延出那诡异的感觉,像是剥开片片外壳后,苦苦哀嚎的穿山甲。
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蹭出粘稠的血肉。
鬼使神差地,黎簇低下头,对着吴邪腰上那道伤口吹了口气。
吴邪的身体僵了僵。“…小崽子,你干嘛。”
黎簇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喂,黎簇。”
吴邪察觉不对劲,想把人拉起来,却发觉死活也掰不动。
没办法。
他只好按住黎簇手肘,卸了他手臂的力气,把人抬起的时候,小崽子整个眼眶发红,却咬着牙死活不肯掉眼泪。
——你知道斯德哥尔摩吗?
——就是犯人啊,爱上了绑架犯。
“我又没死,你赶着哭坟头呢!”
“谁他妈哭你。”黎簇声音哑的可怕,看着他眼里还有几分怨恨。
吴邪见过黎簇这样的眼神,就和对方刚被绑来沙漠时半斤八两。
可却有那么几分不同。
“谁他妈哭你……”
黎簇指尖几乎陷进肉里。
-
“放心,我再怎么伤,也不至于护不住你这小鬼。”
临近的烟草味像是一种讯号,窜入神经中枢,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簇一把抓住吴邪的手腕,吴邪后背撞在栅栏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眼中漆黑一片像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身后大漠之上的夜风发出凄厉的声响。
——我老板啊,曾经有两个朋友。
——一个胖点的还有联系,不爱说话的那个,好像他也在找他。
在右腹部吴邪肋骨下两寸,有一道疤。
那是属于黎簇的疤。
却不过是吴邪人生中的那一小道。
而却是黎簇现在的全部。
滴答。
一滴血顺着袖口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
-
“你们这年头小孩都什么毛病。”
吴邪被迫仰着头靠在栅栏上。
他脖颈上的皮肉被黎簇咬在嘴里,用力咬开,血液顺着皮肤一路而下。
就在刚刚攻击的瞬间,吴邪看见了黎簇瞬间转黑的双眼。
那不是正常的情况。
“黎簇……”他歪着脖子叹了口气。“喂,黎簇,醒醒!”
漫上大脑的血液渐渐消退,直到黎簇尝到嘴里的血腥味,猛的退了一步。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
吴邪偏过视线,摸了把鲜血淋淋的脖子。直盯着黎簇看,很久笑道。“不错。”
“什么?”
“你不是担心去不了古潼京吗?现在有办法了。”他说着,提起刚刚带来的水杯,慢悠悠得往屋里走。他得背影此刻有些消瘦,不如在墓道里那么高大,被夜风吹着,发丝微微扬起,似乎疲倦地厉害。
黎簇抹了抹嘴上的血迹,忽然喊了他。“吴老板。”
吴邪慢悠悠转回来看他。“怎么?”
“你有喜欢过谁吗?”
绑架犯愣了愣,出神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摇头道。“没有。”
少年人看着他,笑了起来。“是啊,我也没有。”
夜风扬起少年人的衣袂,他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眼神却层层叠叠得染了八苦。他脚步轻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快步走去。
身后大漠夜风发出呜呜的声响,掠过他们的头顶,及至更远的远方。
少年走到他身边,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露出人畜无害的眉眼。“吴老板,你说去古潼京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男人侧头,朝他故作神秘笑了笑。“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只说。“好。”
-END-
备注:改个旧文顶锅盖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展开
1:我叫啊杰,上学不努力,工厂做苦力。
现在的这个电子厂是我干的第三个的厂,啥?你问我为啥是第三个,当然是因为,之前的厂那里不开心提桶跑路了啊!
进厂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没有看到漂亮妹子,不开心。
看来我即将迎来第3次跑路!
进到宿舍的第一眼,我的眼睛就差点跌落眼框了。
干净!干净!还是tmd干净!
感觉宿舍的地上我都可以打滚了!
此时宿舍里正在下棋,象棋。
我心中一喜,要知道我从小学就开始下象棋了!
家附近有名的臭棋篓子!虽说学习成绩不咋样,但是这象棋吗?还是有点小自负的。
天不生我小小杰,棋道万古如长夜。
嗯没错!我就是这么的自信,毕竟自信及巅峰!
啊!啊!啊!没有社交恐惧症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嗯嗯,好像串台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人已经输了。
灰溜溜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跑到一边去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孝!
这人才几步棋就输了,真菜!
让我来肯定必胜!
我连忙坐上了那个男人的对面。
我才发现他穿个大大的t桖,脑袋上因为好长时间不洗头缩在一起的毛,满脸的痘痘,黝黑黝黑的皮肤。
我心里顿时大感胜利就在眼前!
我一直挺反感以貌取人的,但是好像受到了别人的影响(嗯应该是从同学孤立别人时开始吧,看来我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我自己了……),不自觉的就有点瞧不起他。
我开始之前和他自我介绍了一下
免得他输给我之后难以开口!
我真的善解人意啊
我直接拿出来我的必杀之无敌奥义,此招我生平败敌无数,力压同学,独断校园。就算是职业选手也可以周旋一二。
在我17岁创出此招时,想过去打职业。
最终败于路费不够。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扮出一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样子。
眼睛微闭,因为我知道他此时肯定在冥思苦想
唉!给他点时间吧。
“唉!同学,该你下棋了,有点困吗?要早睡早起啊!”
我猛的睁眼!放出光芒!
唉!非要输的这么快吗?
一小时后……
啊杰,还玩吗?
啊杰,这把我让你一个,一个象怎么样啊?
哦!啊杰你太累了啊,那你快睡吧。
……
我叫阿杰,这是我待的最长时间的电子厂。
原因无它,只因为这个叫小鑫的人,他用象棋打败了我。
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兴趣,嗯!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打败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一步了解他,这样才能更好的打败他。
9.10号早晨:
我发现小鑫每天都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嗯!或许这个也是他打败我的原因。要知道当时我不按时吃饭,营养更不上,脑子转不过来。
嗯!要偷偷学过来!
9月12号
我才发现每天晚上小鑫都去散步减肥,我问他,你既然要减肥,那为啥不跑步,跳绳呢!走路效率多慢啊!
他居然说走路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比跑步,跳绳减肥的功效好多了。
我顿时无语,感觉好像他有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进别人的话啊!
我不知道这是执着,倔强,还是顽固不冷呢!
不过从他很少的朋友来看,大家应该是都明白的。
9.16号晚:
我发现小鑫有点油腻,一个星期才洗一次头,把这些剩下来的时间都用在了学象棋上了。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失去了超过他的机会。
这样可不行,我于是和他商量能不能每天洗头,换衣服(这样他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看象棋了),表面关心。
谁知道他说,他有个很好很好朋友,也是和我一样让他每天换衣服和洗头。
我让他每天洗头换衣服,他很好很好的朋友让他洗头换衣服,我=他很好很好的朋友,。
哈哈,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看来离战胜他已经不远了。
9:30号:
他好像确实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因为今天他那个朋友来看他了。
他们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那个很好的朋友深深的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是无尽的沉默,最后只听见他说我请你吃鱼。
10.1号
工厂里的人还在继续上班,可是小鑫已经不见了。
他好像从昨天吃过鱼后就不见了,大家对此见怪不怪。
毕竟电子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天都有人进来,又有人走。
有无数的故事在这里发生和消逝。
10.8号
我今天感觉棋艺又精进了点,于是就想着和小鑫下把象棋。
当我进了小程序在分享阶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把我删了。
看来我还是不是他的很好很好的朋友。
10.9
我今天去转了转宿舍。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还是可以明了的。
阿鑫大概还是一个悲催的人,他和自己的母亲有着很大的矛盾。
他曾经公开在工作群里发过自己对于母亲的抱怨,说自己好想杀了她。说自己的母亲从小因为离婚,把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大家都感觉他的脑子出了毛病,他不是正常人。
在哪之后他也把所有人的信息给删了,好像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
10.10号
我开始了又一次的提桶跑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或许我只想在一次找到小鑫,和他在下一把棋。
+展开作者:阿千
正文:
自人类征服了月球以来,由各个大国牵头的月球产业发展蓬勃,月球上培育的动植物也逐渐变成了各国的商品,虽然由于其昂贵的造价,月球产品目前还只是富人们的奢侈品。在这其中最为奢侈昂贵的是使用了被称为月轮特牛的MM品级牛肉。虽然所有在月球上培育的牛都被称为月牛,但是,不是所有的月牛都可以被称为月轮特牛。月轮特牛是由专业月球牧农在月球上的人工牧场里精心培育放牧,自小生长于低重力环境下,每日严格控制饲料营养注重体质控制,拥有最佳的肉质,最妙的肥廋比,精确到0.01%的偏差值,培育员们无情地筛选,万头牛中才能入选一头,一年中只有约十头合格品。只有人类中最有地位权势的人才有机会尝一尝。
而以月轮特牛为主要食材的月牛全宴多年来一直是为各个控制月球的大国最高领导人,在每年的MG10会议上供应的、象征着国家实力与权力巅峰的晚宴。
如今,这样的月牛全宴,普通民众也有机会一尝了——如果能支付三千万美金的人能算是普通民众的话。
罗瓦赛穿着燕尾服跟随着晚宴的宾客们一起走在宴会厅长长的走廊上,小声地哼着曲,这引来了身旁一位先生的注意,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不再出声。引路的管家正在介绍这座公馆的历史,但是罗瓦赛对此并没有兴趣,只能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
这座公馆是强尼·D·洛克菲尔——A国的大企业家——注资建造的。在上一次金融危机、A国经济低迷的时候,他斥巨资设计建造了这座占了一整个山头的公馆,提供了约一万个工作岗位,拉动了内需,还为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城带来了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可以说他是在金融危机的时候拯救A国经济的大英雄。管家带着自豪介绍起整个公馆的占地面积、建筑数量和历史意义。
这次月牛全宴的主办方正是洛克菲尔集团,洛克菲尔集团以地产起家,自上次金融危机以来,逐渐占据了把握着A经济命脉的重要地位,月牛全宴也是洛克菲尔公司承办的。
虽然月轮特牛一年十头的产量并不算多,但是为一年一次,规模在20人左右的宴会提供食材已经绰绰有余。洛克菲尔先生看着剩下用不完的月轮特牛,大发善心,愿意“与民同乐”,搞了这次月牛宴——他们把“全”字去了,以显示这次宴会远不及原本的“月牛全宴”——这才让罗瓦塞,一个普普通通的亿万富豪,有机会一尝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顶尖美味。
管家引领着这次宴会的参与者们绕着场馆走了一圈,也许这次的宾客太过于尊贵,公馆的每一道门都有两名西装革履的保安看管着,除此之外,罗瓦塞还能看到三人一组在巡逻的警卫。可能这就是“月牛全宴”一样的待遇!罗瓦塞不由得觉得自己的三千万美金颇为值得。
他们欣赏完了仿古希腊经典风格的建筑,终于来到了宴会厅。打开沉重的金色大门,罗瓦塞看到了长长的宴会桌,左右各有十个的坐席,每个坐席之后都站立着两位衣着得体的侍从。侍从们整齐划一地向客人们行礼,随着客人们逐渐落座,他们一一为客人们拉开座椅。
负责罗瓦塞的是一个金发高个帅气男侍从和一个将头发盘到脑后的干练女侍从,男侍从小心翼翼地从罗瓦塞左侧伸出手,整理他的餐具,又从右侧拿起餐巾,为他铺到腿上。罗瓦塞被夹在中间有些紧张。说实话,罗瓦塞作为F国的石油大亨,他出席过不少正式餐会,但是他是穷苦出身白手起家,时常由于因为对礼仪方面不够了解而遭到一些所谓的历史悠久的“上流人士”笑话。这次的月牛宴,周围更是全世界各地的财阀富豪。这让他有些不安。这些都是他可以拓展的人脉和合作伙伴,他可不想给这些人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
罗瓦塞友善地向他的邻座们笑了笑,他左手的黑发女士微微颔首回应,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感觉难以接近,而右手边正是刚才在参观的时候注意到他在哼歌的绅士。这位绅士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白色的领结干净精致绣着白色的暗纹。
他向那位绅士自报家门,绅士也礼貌地告诉他自己被称为格里高里公爵,是北欧哪个国家的皇室旁支。罗瓦塞经常和皇室打交道,F国的皇室掌握着大部分石油资源的开采权,罗瓦塞已经习惯了与那些懒惰贪婪的皇室合作,伏低做小又谨小慎微,从他们那儿分一杯羹,说实话如果不是法律保护,皇室的权势早已式微,罗瓦塞虽然对皇室有些不屑,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该讨好什么人。他显示了十二万分的尊敬以及对自己的鄙陋的惭愧。公爵显得颇为满意。周围的宾客们也多在低声交谈,只有他右手边的那位女士,似乎颇为高傲,丝毫没有要和别人多聊的意思。
他们寒暄完,管家就前来介绍今天的菜品,今天一共有六道菜。管家一会儿蹦出法文单词一会儿蹦出东亚语言,罗瓦塞只知道今天有道牛排有道色拉有个鹅肝酱其他的没太听懂。然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社交应和”,就像他其实从来没听说过公爵出身的那个北欧国家却依然要装作自己有所耳闻一样,他听着管家介绍菜品频频点头,显得颇为满意。
等管家祝他们用餐愉快转身离开,服务员为他们端上了一只石盆,大概有他的脑袋那么大,里面装着柠檬片和清水。罗瓦塞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以柠檬水来说似乎过于多了?他偷偷瞟了瞟邻座,黑发的女士用这柠檬水洗了洗手,然后用一旁的毛巾擦干。罗瓦塞连忙依葫芦画瓢镇定地也洗了洗手。侍从们为他收走了毛巾和石盆。
在一整段参观之后,罗瓦塞确实已经饿了,客人们陆续开始品尝餐前面包。
“罗瓦塞先生,我听闻月牛全宴上一共是十二道菜。不过我们这次只能算是一次品菜,所以只提供了六道佳肴。月牛全宴每年的菜品都不一样,这次的品菜会也是为了明年的月牛全宴试菜。可以说,我们是第一批品尝波尔谢大厨新菜品的人了。要知道波尔谢大厨首屈一指,目前只为洛克斐尔集团工作,除此以外谁都无法请他出山。”
这倒是罗瓦塞第一次听说的事情,他以为这次的月牛宴就是商人的废物利用,将多出来的食材再次贩卖。不过确实,那么高的价格也许该有一些新东西,这才让他感受心理舒适一些。罗瓦塞白手起家,平时日子过得有些抠门,他日常用的眼镜断了脚他都不会轻易扔掉,平时的衣服也总是重复穿——当然为了这次的月牛宴,他搞了一整套新行头。这可是三千万美元的月牛宴,他绝对不会否认这种让这份花销更加“值得”的事实。一想到自己马上品尝到的将是最新的、最高级的料理,而且他甚至比全世界权势最盛的领导人们都要更早吃到,他忍不住又想哼起歌来。
公爵朝他看来,他清了清嗓子,冷静了一下。
很快第一道菜就来了,管家又报了一遍菜名,但是罗瓦塞还是听不懂,不过罗瓦塞也吃过不少世界顶级的菜品,他一看盘子就知道这是道典型的韃靼牛肉料理。这道中规中矩的开盘菜,通常还会配上面包。果然,身后的侍从,又为他端上来了亮片白面包切片,烤得外皮脆黄,但是内部白净松软。
这道菜十分漂亮,鲜红的生牛肉被整齐地压成一个扁平的圆饼,就像是天上的血月,上面叠着如同黑珍珠一样饱满靓丽的鲟鱼子酱,而这轮红月的周围,有着白、黄、绿、红,八种指甲盖大小的配菜围成一圈,摆放在深蓝色闪着星光的圆盘上,就像是夜空中的群星拱月。
这实在是太美了!罗瓦塞没有吃就已经发自真心赞叹起这道菜的精巧。周围也有众人啧啧称奇的声音。
管家一一介绍这盘子上的八种配菜,有来自澳大利亚的奶酪,佛罗里达的热带水果,波尔谢大厨特制的白汤酱——特选了母鸡高汤分成五步共炖煮8小时作为原料。波尔谢大厨的白汤酱加了自己的独特配方,含有他家乡的椰浆作为配料,椰浆清香,为油腻的白汤带来了更多层次——还有酸甜的梅子酱、蟹肉泥、脆瓜、鲑鱼子酱、酸菜汁。
管家的话实在是有点长,特别是他谈起波尔谢的家乡的时候讲了太多逸闻,罗瓦塞只能面带微笑,管家时不时讲些俏皮话,他就“哈哈”地笑出来捧场。终于,管家请大家用餐。罗瓦塞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将这轮满月一切为二,稳住因为他的切工而摇摇晃晃的鱼子酱,然后一一沾上八种配菜。他又拿起一片白面包,这白面包只有他小半个手掌大,将牛肉和配料叠到面包上,已经显得空间不足,繁重的配料叠在上面摇摇欲坠,顺着罗瓦塞的胖手就要倒下来。他赶紧用叉子稳住配料,一口将那面包全部塞进嘴里。
毫无疑问的美味!
鱼子酱腥气被酸甜的配料盖住,只剩下海风的鲜味,鲑鱼子在口中爆裂开来,多汁而清爽。
酸味彻底打开了罗瓦塞的味蕾,他的饥渴更胜。他急忙拿起另一片面包,将另一半牛肉挞刮过餐盘上所有的酱汁,将餐盘舔舐得干干净净,然后叠到了面包上。椰汁与热带水果混合鲟鱼子的咸腥撵过舌尖,让罗瓦塞想起美女的肌肤。以及最重要的必然是这道菜中的月牛肉,生牛肉被处理得丝毫不带血气,肥瘦恰到好处的口感就像是与刚才的美女来了一场新鲜多汁的舌吻。这白面包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中和了过于浓郁香醇的酱汁。就如同有了光才有阴影,有了酸才显得甜,整道菜缺一不可。
罗瓦塞将整道菜肴下肚,侍从立刻从他身后递来了擦手的毛巾和柠檬水。罗瓦塞悠然地洗了洗手,口中还回味着刚才的牛肉挞。他原本就已经饿了,面包虽然垫了垫他的肚子,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张望着等下一道菜。
他看到邻座的公爵还在慢悠悠地处理第二片面包,不像罗瓦塞简单地将牛肉一切为二,公爵将牛肉、鱼子酱均匀地平铺在面包之上,他用餐刀一点点将牛肉和鱼子酱整齐地铺了上去,腰背挺直优雅极了。罗瓦塞一下子觉得有点脸红,公爵不愧是皇室,礼仪得当。而自己进食的姿态确实不怎么好看,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等客人们都用餐完毕交谈一阵,管家又款款走上前来开始介绍第二道菜。侍从们随着他的讲解端上了佳肴,这道菜也十分的好懂,蜗牛壳配着经典的欧芹酱,是一道经典又美味的法式蜗牛,侍从还配上了餐酒。这让罗瓦塞有些失望,蜗牛确实很不错,但是这不是月轮特牛,他也不是为了蜗牛付的这三千万的。他忍不住嘀咕了出来:“又不是名字里面有牛就算是月轮特牛。”好在这道菜也足够赏心悦目——须说,赏心悦目,审美极佳是这种级别的菜品最基本的要求——黑沉沉的石盘中,明亮的黄油在碗底铺了一圈,被黄油围住的三只蜗牛大小、形状都一摸一样,三只蜗牛首尾相连围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绿色的欧芹酱点缀在蜗牛上,就像是三角的三个顶点。一副典型的现代几何画呈现在罗瓦塞眼前。
管家终于完成了冗长的介绍,罗瓦塞开动了起来。这道菜味道确实是不错,这道菜与刚才的牛肉挞肥瘦得当的口感完全不同,蜗牛紧致的蛋白质在牙齿间弹开筋道极了,香浓的黄油和松露溢满了鼻腔,颇为享受。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很快吃完了盘子中的三只蜗牛,侍从为他收走了餐具,他看了看周围,其他人还在用餐,他也许应该吃慢一点,不然只有他一个人东张西望实在是有些愚蠢!
过了一会儿公爵也吃完了,他放下刀叉,慢慢地擦了擦嘴,等他收拾停当终于开口与罗瓦塞搭话:“罗瓦塞先生,您刚才说的‘又不是名字里面有牛就算是月轮特牛’有些偏颇了。”
罗瓦塞赶紧礼貌地回应道:“是我失言了。”
“您可能没注意塞巴斯蒂安的介绍,这道菜并不是蜗牛,蜗牛壳中所放的也是月轮特牛的牛肉。我们今天的六道菜品包括甜点的主要材料全都是取自月轮特牛。”
罗瓦塞有些吃惊,他吃过的法式蜗牛数不胜数,刚才的菜品怎么看都是典型的蜗牛的口感与香味,他有些半信半疑。
“波尔谢大厨对于当前流行的分子料理自然也很擅长,刚才塞巴斯蒂安提到,这些蜗牛都是用俗称‘牡蛎肉’,也就是牛的板腱肉烹调制作,因为口感充满韧劲,而后将蜗牛肉完全打散蒸馏成了气体,注入蜗牛壳再用欧芹酱封住,这才让牛肉充满了蜗牛的味道。”公爵样了扬眉毛似乎颇为得意,就像是他亲眼看着波尔谢大厨做的菜一样。
罗瓦塞真是吃惊极了,但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要知道分子料理就擅长于将食材打乱甚至到分子层面,改变物理性质来制作与原材料完全不同的口感的菜品。他曾经尝过有名阿德里亚大厨用蔬菜制作的鱼子酱——那鱼子酱不但有鱼子酱的口感还有更多鱼子酱所不能给与的新鲜味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但是即使如此,阿德里亚大厨的鱼子酱从味道上也能分辨出些许维和,而这盘蜗牛,罗瓦塞完全没有任何怀疑!能做到口味口感如此相似实在是颇为难得。当他知道了这道菜的秘密,如果让他再尝一次一定会有全新的体验!这三千万才不算亏本!后悔就像是油井漫出的黑漆漆的油溢满了他的心头,如果给他机会再吃一次就好了!他不应该那么囫囵吞枣的!
他向侍从招了招手,低声询问是否可以再来一碟。
“请稍等,我需要请教一下塞巴斯蒂安先生。”说完他的侍从就去寻找管家了,管家看来很忙碌。
罗瓦塞一边品着餐酒一边与公爵闲聊,公爵不愧是皇室,见多识广,还平易近人。他给罗瓦塞讲起了不少著名厨师的轶事。说实话,这些名厨,阿德里亚、杜卡斯、卢布松等他都见过,他雇佣过他们为自己做菜,也请客人们尝过名厨的手艺,但是不像公爵这样与这些名厨都能交好。
“保罗他很害羞,有一次有人想要见他,他便躲在后厨不肯出来。对方太钟情于他的厨艺,偏要来厨房见他,那人见到保罗站在柜台后面,激动地夸了保罗好久,然而其实保罗早就溜了,留下一身衣服挂在那边当作替身。事后保罗觉得不好意思,就答应再为他准备一次晚宴,那人还是执意要见他,眼见那人要进厨房了,保罗做菜做到一半,拿着汤勺赶紧从后门跑了,那位客人追了他半天只好放弃。”
罗瓦塞听得哈哈大笑,只盼着自己也能和保罗·卢布松有这样能聊聊趣事的关系就好了,罗瓦塞虽然尝过卢布松的菜,但是害羞的卢布松当然不可能见他一个普通客人。
过了一会儿,侍从回到了他的身边,“非常抱歉,因为月轮牛肉的食材非常有限,并没有足够的食材为您再制作一道月轮蜗牛。塞巴斯蒂安先生对此感到非常抱歉,他现在有些琐事缠身,他说过一会儿一定亲自过来向您致歉。”
罗瓦塞点了点头打发了侍从,这倒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他只后悔自己太过无知,吃得太快,下一道菜一定得先好好听听管家说了些什么——倒不是他不想听,但是他的A国语并不流利,管家的话又总是掺杂别的国家的语言,他时常听不明白,原本随行有个能干的秘书也是他的翻译,但是随行人员均不得进入公馆,他倒是没注意条款上面怎么写,但是为了参加这次的月牛宴,不管写的是什么他也闭着眼睛签上了字,最后只能让秘书在公馆外等着——他看了看公爵,虽然没人给他翻译,但是他也不会完全不懂A国语,也许他应该多和公爵聊聊,公爵说话优雅又发音清晰,知识渊博,和他交流很愉快。罗瓦塞虽然因为没有尝到蜗牛有些失望,但是公爵说的这些已经够让他在其他朋友面前显摆起来了,想到这里这三千万更加香甜。说实话,他认识的上流人士王公贵族也不少,愿意付这三千万的也不罕见,但是月牛宴因为食材有限,最终采取的是抽签制,交付了三千万的定金才有机会参与抽签,如果没有抽中会返还参与费——洛克菲尔以自己的公信力担保抽奖绝不会作假也不会有裙带关系——毕竟如果作假被发现,他也没办法应付那么多上流贵族的征讨。从结果来说这次的名单上大部分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比如罗瓦塞,他不过是赚点开采石油的辛苦钱,但是和掌握权力以及世界经济命脉的真正名流相比,他不值一提,他虽然对洛克菲尔一直崇拜有加,但是从来没有机会结识洛克菲尔更别说走走后门了,可见抽签的公平性。他一边笑着和公爵聊天,心想着一定要记住公爵告诉他的种种逸闻,然后开始幻想回去之后的风光无限。罗瓦塞能被抽中这事,他便已经觉得“高人一等”“上天眷顾”,再想着他回去后描述起月牛宴时众人倾羡的目光,他已然是飘飘然。由其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皇子,明明是罗瓦塞这样的商人养着他们,他却总是狗眼看人低,把罗瓦塞当作仆人一样呼来喝去。有一次罗瓦塞还要为他做上马用的踏脚凳!大皇子羡慕又恼怒的颜色肯定很好看。罗瓦塞笑得更开心了。
很快一位五十岁左右、发鬓有些白的侍从走上前开始为客人们开始介绍第三道菜。那位塞巴斯蒂安管家看来确实很忙,好一会儿了还不见他回来。
第三道菜是一道菜茸汤,侍从从罗瓦塞身后将盘子端上来的时候,罗瓦塞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绿色清新蔬菜泥之上点缀着各色的豆子,就像是绿叶从中的各色小花争奇斗艳,但是他唯独没有发现牛肉的踪影。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要知道公爵刚才说所有的菜肴都是月轮特牛作为食材制作的,这道菜不应该没有牛肉的踪迹!那么极有可能的是这些蔬菜也是分子料理的奇迹!这些蔬菜也是用月轮特牛制成的蔬菜!这次他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
等这位鬓角花白的侍从讲完了,罗瓦塞便学着公爵的样子,新换上来的汤勺盛起了半勺蔬菜泥又加上一些豆子,豆子多了,他便抖下一些,豆子少了他就又加一些,调整到和公爵差不多的比例,才一口放进嘴里。
与刚才的鲜美紧致的“蜗牛”不同,菜茸汤的做法是蔬菜泥伴着奶酪和各种香料,口感浓郁,蔬菜泥的颗粒在罗瓦塞的舌上翻滚而过,他慢慢地品味,确实是有着一些牛肉的味道!这次的牛肉被彻底打碎成了糊状,但是不需要多说,他都能想象这必然是牛肉中最嫩滑的肩胛肉。他舔了舔唇,又挖了一勺,这次他品味到了软软的香甜的云豆,再一勺他吃到了糯糯的沙沙的鹰嘴豆,下一勺他似乎闻到了菠菜带着一些苦涩的清香,就像是他幼时田野雨后的泥土味。
他心满意足地品完了这一道菜,这次他吃得比公爵还慢,他擦拭嘴巴的时候,公爵面前的餐具已经被收拾干净,开始喝杯中的红酒了。
“分子料理实在是太厉害了!”
“确实如此。”公爵微笑着,“没想到牛肉能做成偏硬的豆类的口感,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曾经听说过僧侣们因为不能吃肉制品而发明了素食料理,其中就有用豆制品模仿肉类的口感和味道,如此想来肉类模仿豆制品的口感和味道也是相似的做法吧。”
罗瓦塞正要夸赞蔬菜泥的话被噎了回去,要知道他以为那个绿色的蔬菜泥才是月轮特牛所制成的,没想到竟然是那些大小不一的豆子才是牛肉制品!要知道那些如花朵般色彩各异的豆子品类粗算也有5种以上,波尔谢大厨要用牛肉模仿五六种不同类型的豆的口感和味道!
这顿宴会真是时刻都能给罗瓦塞惊喜!
正在这时,管家塞巴斯蒂安彬彬有礼地向罗瓦塞问好,他是来为蜗牛的缺失道歉的,看来他已经忙完了别的工作。罗瓦塞自然已经不介意了,毕竟这道菜茸汤更加精妙。公爵也向管家打了一声招呼,开始询问是否能见一见波尔谢大厨,他想当面感谢一下美味的菜肴。可惜的是波尔谢大厨为了今天的晚宴十分忙碌,今晚恐怕没有时间出面。
管家很快就开始介绍第四道菜肴。终于轮到主菜了,这道菜是最能体现牛肉肉质的菲力牛排,牛排上面叠上了一块鹅肝,黄色的酱汁在牛排上画出了富有艺术感的图案。这黄色酱汁又是波尔谢主厨家乡的热带水果,波尔谢大厨热衷于将自己的家乡的味道融入料理,他出生在与法国很远的赤道附近,后来去了法国求学,因此他的菜肴总是带有强烈的个人印迹又充满新奇感。但是除此之外这道菜没有别的任何配料了。
罗瓦塞满怀期待地开始品尝。最顶级的食材不需要任何配料。香嫩的牛肉被煎得恰到好处,鲜嫩多汁,菲力不愧是整头牛身上最精华的部位,罗瓦塞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点牛肉的韧劲,牛肉进入他的口中自然而然地与他化为一体。他也吃过顶级的月牛,那牛肉也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但是他感觉到月轮特牛更胜一筹!他原本想保持一些体面,但是他实在忍不住又切下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的,罗瓦塞的嘴里还咬着刚切下来的牛肉,宴会厅猛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冲击力震碎了餐盘,将用餐的宾客冲得无法保持平衡。靠近墙一侧的侍从们更是被爆炸波及,躺倒在地不停地哀嚎,宴会厅中充斥着宾客们的尖叫。烟雾过后罗瓦塞背后的墙露出了残壁断垣,被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个皮肤黝黑的人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叠东西大喊了起来:“这是骗局!你们被洛克菲尔骗了,这根本不是月轮特牛,这是普通的月牛!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月轮特牛!每头牛只有我是波尔谢,今天的晚宴也根本不是我做的!根本不是我!我这里有证据,请你们看一看这些照片。”波尔谢说着带着强烈口音的A国语冲到卓前,将自己手中的照片和一些文件撒给在场的人们,“这是洛克菲尔欺骗你们的骗局!这根本不是月轮特牛!”然而惊恐的宾客们只是一个劲地远离他!
管家指挥着其他侍从将这个“波尔谢大厨”制服。这个闯入者的眼里有着愤怒的泪水,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还是一声声地喊着:“他们是骗子!你们被骗了!”声音逐渐远去。
罗瓦塞还没回过神来,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刚才还在品味美妙的牛排,突然却有了这样一幕。在他愣神的时候,身边其他宾客已经愤怒地喊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先不说到底是不是骗局,这就是你们的安保系统吗?如果我们受到了伤害你们该怎么负责!”
“抱歉,让各位有了不好的体验,我们一定会对此负责的。”管家立刻干练地安抚起了大家,“请各位随我到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更换衣服,检查伤口,我们将很快给出一个结论。”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有侍从将闯入者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文件全收拾了起来。
“不许收!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把照片给我们看!”另一位宾客已经踏前一步。想要夺过照片,却立刻被侍从制止了。
“这些都是谣言,请相信我们,我们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准备了这次的月牛宴,绝对不会有允许以次充好的事情发生的!”
显然,侍从的人数太多了,那位言辞激烈的宾客也只能不悦地站了回去。
在休息室里的等待总是漫长的,医生们为各位宾客检查了身体确认众人安好之后就离开了。而罗瓦塞脑中不断地开始回想起那些菜肴,第一道的牛肉确实很鲜美,但是也许普通的月牛也能做到,第二道第三道真的是分子料理吗?不不,他确实从菜茸汤里吃出了牛肉的味道,这可是他的亲身体验!但是公爵说豆子是牛肉做的,他却是从菜泥中品出的牛肉味的,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公爵,只见公爵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罗瓦塞不敢再去看公爵,他又看了看坐在他左手边那位冷漠的女士。那位女士还是冷着脸,紧张地左右观望,手都绞在了一起。罗瓦塞赶紧移开了视线,防止与她对上。
罗瓦塞是一个典型的商人,如果有机会让他省钱,他绝对不会手软,他的石油卖起来也掺了不少水分。如果说洛克菲尔为了赚钱以次充好,他觉得这实在是太无可厚非了!他甚至要暗暗生出钦佩,他几乎已经坚信了他被骗了。然而原本该是“春风得意”“衣锦还乡”,现在他却要变成一个笑话。恐怕他的那些朋友都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鄙视他了!他好不容易获得的“尊重”都会成空!一下子罗瓦塞如坠冰窟,浑浑噩噩几乎失去了知觉。
直到休息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随着侍从们的簇拥进入休息室的是大名鼎鼎的洛克菲尔,他穿着优雅的燕尾服,系着白色的领结,开始他的声明。
“非常抱歉为各位带来了这样不好的体验。”
“洛克斐尔先生,久仰大名了。”客人中立刻有人恭维了上去。
“您好,我也很荣幸与各位行业翘楚、尊敬的皇室宗亲见面。我必须再次为今晚的不愉快致歉。请容我解释一下刚才的事由。”他的笑容诚恳自信,就像罗瓦塞常在海报上见到的一摸一样,洛克斐尔身后的侍从拿出了一台投影机器,很快空地上投出了刚才那位闯入者的三维投影照片,“这就是刚才的闯入者——再次为我们的安保欠缺道歉——可以看到他与波尔谢先生非常相似,这位艾伦·波尔谢先生是波尔谢大厨的胞弟,艾伦一直在怂恿波尔谢先生从我们这里独立出去,创建新的餐馆品牌好让艾伦拿到分红更好地控制波尔谢先生,然而波尔谢先生早就看穿了他的阴谋并且求助我们,艾伦见这事不成,便转而威胁我们集团。这次的袭击也是他想让我们身败名裂的阴谋。实际上塞巴斯蒂安,中途有离开便是发现了入侵者,去处理这件事情,但是最终还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我非常抱歉。”
洛克斐尔深深地向在座的嘉宾致意,以示歉意。
“而他所说的我们使用的食材是假货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请各位放心。洛克斐尔集团一直很重视行业口碑,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要知道,提供月轮特牛给月球开发国以外的民众,我们已经是顶着各个国家的压力,我们没必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退一步说,我们是随机抽签的,如果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洛克斐尔集团又怎么敢欺骗各位呢。”
“照片呢?证据呢?”刚才那位怒火冲冲的想要抢夺照片的客人又站了出来,这次罗瓦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他有着棕色的皮肤,乌黑微卷的头发。
“阿努先生,那些作假的照片和文件没有什么意义。当然,我们还是会展示给各位看。”洛克斐尔一边说着,一旁的投影上快速地展示起了刚才的照片和文件。
“不知道各位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疑问。”
那位客人显然其实并不满意,但是,罗瓦塞看着侍从们腰间的配枪,觉得客人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太好了,我知道无论我们做些什么都没办法补偿各位,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为你们再举办一次月牛宴。遗憾的是我们的食材实在是有限。为了不浪费珍贵的月轮特牛的食材,我们已经重新布置了宴会厅,请各位继续用餐。”
“你们不应该对此做出金钱补偿吗?”格里高里公爵发问,他的声音阴沉,完全听不出刚才在晚宴上的耐心。
“那是当然,我们将返回1/3的费用给各位。由于月牛宴的成本实在是高昂,我们无法全部返还。我相信各位比起钱财更加希望的是品尝到月轮特牛的料理,请别忘了,各位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品尝到月轮特牛的人这个事实。”
公爵似乎对这份“折扣”没有意见,罗瓦塞自然也没有意见。
“这真是太慷慨了!洛克斐尔先生!”从洛克斐尔一进门就开始套近乎的那位客人再次惊叹了起来。
由洛克斐尔领头,他们回到了另一个宴会厅,音乐重新响起,接下来的菜是寿司,宴会厅的长桌的中间部分突然降了下去,重新升上来的时候,中间变成了一个环绕的寿司台以及有名的日料名厨MAYA先生,他现场为每一位宾客切下肉块、炙烤、手捏了寿司,最后完美地退场。
最后的一道菜是嫩生牛肉,牛肉上覆盖着一层海盐片,有些咸又有种若有似无的鲜味,口感非常有趣。
正餐结束后,洛克斐尔还提供了咖啡。说实话,罗瓦塞并不喜欢咖啡。但是管家这时介绍道,咖啡并不是关键,这里的咖啡的配奶正是月轮特牛的牛奶,才是精华,于是罗瓦塞便也尝了尝,他从来不喜欢咖啡,不管是不是月轮特牛的奶作为配料,这都不重要。
之后他和公爵倒是没有再多聊什么。最后宾客们纷纷离场的时候,他与公爵道别:“今天的牛肉真的太美味了,公爵,我们可真幸运不是吗?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公爵讪笑了一下与他道别:“确实如此,你也是,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只有阿努先生听到他们的谈话后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你们不会相信洛克斐尔的鬼话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不论如何今晚恐怕不会太美好,罗瓦塞想。
第二天,罗瓦塞那位能干的秘书来到他的房间递给了他最新的报纸。报纸上的一个几乎找不到的小板块写着“阿奴集团破产,麦克·阿奴被发现猝死在宾馆。医生判断是由于破产刺激带来的血管爆裂。”
秘书继续报告着昨晚的工作:“阿利克斯把钱退了回来,说不是他完成的工作。关于格里高里公爵,他是B国的皇族远支,是现任王的表舅公的第三子的第二子,公爵的头衔名副其实。不过听说财政状况并不好。”
“我知道了。”
“今天国内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国王和皇子都发了信息来问昨晚宴会的情况,他们希望与您视频通话。”
“混蛋,怎么不早点接过来!”
“我现在就为您联系。”
罗瓦塞又收拾了收拾头发,理了理领子,通信很快就接通了。
“尊敬的陛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哦,罗瓦塞,给我讲讲昨晚的事情。”
“那可真是独一无二美妙的月牛宴!”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展开文:香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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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一家亲微信群:
大家长:“中秋都回来一趟”
三公主:“中秋就不回来了吧,再过一周不就国庆吗?回来呆的时间还长一点。”
大少:“就是,中秋这票也不好买。@大公主你怎么看。”
大公主:“......我已经回来了。”
三公主:“!!!”
大少:“!!!”
沙雕群:,
大公主:“悄摸摸告诉你们,大伯找了个法师。”
大公主:“说家里风水被破了,要重整旗鼓。”
大公主:“把你们都叫回来,给法师看看八字。”
大公主:“主要是吧,我丁克,你俩大龄单身。尤其是你@大少,石家就你一个男丁,可不让他们闹心吗。斜眼笑/斜眼笑/斜眼笑/”
大少:“......”
三公主:“......”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石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石家便是信这些民俗风水的。只不过若说是迷信,又有点不太一样。按三公主的话说就是石家特色风俗主义。简而言之怎么方便怎么来,常常还伴随着自由发挥。
比如说,以往那些信佛信道的家里,常年不仅要去有些名气的寺庙里拜上一拜的,烧点头香,捐点功德。有时候还跟着观里的寺里的师傅,吃上些斋饭,净化下身心。石家向来没这个习惯,除了那石家小叔抄过两页经书,由于字迹太丑而作罢。
再者,每逢些特殊日子,那些个步骤繁琐的祭奠仪式,石家也是一切从简。比若说四月清明,七月盂兰,都走心,有道是心意到了便是,问起来就是咱家不讲究这些个俗礼。
再者,这认祖宗修祠堂是要讲究的,但问起这石家往前三代到底是哪一分支,却又数不太明白。
再再者人家午后的能烧的纸,石家要午夜烧。人家摆七天的席,石家摆一天。
偏生生,石家的男丁就没有不自学易经的,就连大少也没事起上三卦,掐指运算,横竖是不太准。除去这易经之学,石家众子而且还一心向佛,偶然跟家中老妻一闹,便盼着出家寻个清净。
总之三公主望了几十年也不太明白石家这大杂烩似的迷信到底徇的是哪一派。
可能是唯自由论吧。
前些日子,石家大儿子直觉石家家风不振,便找了个法师,带着在石家老爷子的坟头上转悠。猛然发现,竟叫同宗的乡亲破了风水。
法师道是这家人将厄运转来,又吸了本家的运。石家大儿子细细一想,果真老母病重,家中小辈婚姻不顺,事业不起。偏生没什么证据,只得求问大师有可破解之法。
如今正好趁着中秋,把家里几个小辈叫回来,改改风水。
法师又指点起石家大儿子:“我瞧你家儿子取名宇宙,这名可不太行。宇宙之大,一般人可驾驭不住,即是压不下这个名字,得被这名字遮了气运。“
石家大儿子仔细一想,可不然,原本这大少从小聪慧,长相又圆润白净可爱,本盼着将这石家继承下去,谁料学业不显,事业不振,连婚姻也没个着落。
“我瞧着望宇就挺好,即表示了对宇宙宏大之向往,又呈现我辈之谦虚。“
石家大儿子受教,忙掏出一万块酬谢大师指点。
法师又指教道:“这法事我倒是做得,只是你得叮嘱你家人,法事结束后三日,不可财物外泄。“
这所谓财物外泄,讲的是三日内石家众人,不能与人交易,不能花钱,不能出借物品。
此事若成,这石家必然是一飞冲天,后继有人。原本那被拿走的气运也将是源源不断地流转回来。何况这石家的老头子还在地下护着这一脉,必不会让石家独苗就此沉寂。
石家大儿子仔细听了,千恩万谢,又密密做了记录,打开微信便着急忙慌地给家中开会布置要点。
传达的意思如下:
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几家人就一起在家打打牌,凑合地把三天过了。垃圾也不要倒了,过三天一起丢出去。尽量减少与外人交流,免得要出借物品不好拒绝。最重要的就三个小辈,手机一律关机,挺过三天再说。
刚到家就被收缴手机的懵逼三人组。
大少弱弱地提问:“那厕所这几天能冲吗?“
大公主弱弱开口:“这几天手还能洗吗?”
三公主跟着弱弱:“狗还遛吗?”
总而言之,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半个月后,大少升职外调,石家大儿子喜不自胜,又亲自掏腰包给大师封了三万块。
三个月后,正值新年,大少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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