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去天际线 捡一颗流星回来给你许愿】
【BGM:熊木杏里《こと》】
被抱回船上之后,半卫兵一直昏迷着。
阿尔维斯已经多年没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伤口,好在不会废掉他一双手。
“真是个奇迹……除了手臂之外基本没有受伤。”
“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我摸摸看他是不是真的,我跟在做梦一样。哎干嘛打我?”
“住手,谁也不许碰。”
“他还没醒吗?”
“啊,老大?”
“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是说止住血没有感染就没有生命危险吗?”
“他体力和意志力透支得都很厉害,失血也很多,一时半会儿不能指望他醒来。”
“……醒了告诉我。”
“好。”
基尔和卡司没有受伤,但多少也花了点时间来缓冲,船停在浅海,他们预计在岛上停留比原计划多一半的时间。这两天卡司会在栏杆边晒太阳,然后基尔叼着烟过来跟他一起晒,或是基尔在舱楼顶上望着海中曾经被染红的地方,然后卡司拎着酒上来在他身边坐下。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一起呆着。
三天过去后第四天的清晨,基尔在房间听见船医室里阿尔维斯的呼声,随后一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很快到了二层,一声闷响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见阿尔维斯上扶梯的声音:“摔着没?!”
开门仿佛回到那个春夏夜的海边,年轻的黑发男人匍匐在细软的白沙里,用双臂支撑身体。月光满照,珍珠的粉末般均匀地敷在他身上,眼中的玫瑰酒色潋滟,那么美那么可怜。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向他爬过来,摔倒时恐怕是本能地用手撑住地面,而手臂的伤在着力的瞬间绽开了,痛得全身哆嗦,眉眼都织到了一起。
基尔反应过来是半卫兵醒了,还活蹦乱跳地跑上来,不过摔了一跤。他双肩稍微一垮,放松地呼吸,蹲下去帮阿尔维斯扶他们的小鱼起来。
半卫兵脚下打飘地站起来之后才发觉自己错过了体会刚才扶住自己双肩的手的力度。他记得从相遇以来,除了拖他上船和揍他的时候,基尔就没有触碰过他。
“才清醒过来就往这儿跑干嘛?老子又不需要你操心。”基尔把他扶起来,半卫兵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意外地发现这次没被他打开手。阿尔维斯轻轻把他的手拉回来,皱着眉看见绷带里层层晕开新血色,忍不住嗔怪他:“小鱼你说你这么激动跑上来干什么?这才刚醒,能站得住吗?”阿尔维斯能感觉到他的重心在飘,回想起那天这些伤口皮开肉绽的样子仍心有余悸。半卫兵手还被阿尔维斯抓着,头却转过去上上下下打量基尔。基尔挑眉,分开步子,一只手搭在了腰刀上,顺带扯开了外套的衣襟:“也不知你在看什么,看过瘾了?”
阿尔维斯也没见过这架势,本想提醒一下半卫兵,但发现自家老大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遂看了看半卫兵的反应。
“小鱼——老大没受伤,卡司也没有,只有你。” 阿尔维斯大概猜出了半卫兵的意图,赶紧跟他说起以免回头老大又火了逮着自己的病号敲上两下。半卫兵才点点头,点着点着又是一歪差点倒在边上的墙上,再扶起来却见他眼里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回事?”基尔皱着眉问阿尔维斯,过去将半卫兵一边手臂架在肩上和他一起送他们的小鱼下楼去船医室。阿尔维斯苦着脸下扶梯:“说了他失血量不小,这三天又都躺着水都没喝,身体当然虚弱了。”安顿好半卫兵躺下,阿尔维斯还在絮叨:“船上的东西没什么营养啦要是有牛奶或者优质蛋白的肉类就好啦可怜我们的小鱼在这种无人荒岛边上受伤,最近的文明岛屿还要有十天的航程……”
基尔从牙缝里叹了口气,踱回房间踏出门外叫一声卡司和阿尔冰。两人从岗位上小跑到舱楼下,只见船长摘下了帽子脱下了外套,换上了暗色的猎装,一边被镀上晨曦色,嗓音低沉:“跟我上岛——打猎去。”
整个白天半卫兵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稍微动了动手指,牵扯起手臂的刺痛风驰电掣过神经。
很真实,手臂上的伤里渗出自己的血,而那天,他用这双手剥夺了同为海的儿女的生命。在亚特兰提塔,他们也食用鱼类来延续生命。但是亲手杀死与自己一样傲然巡游大海、一样来自母亲的孕育的生物,曾洁白不沾丝毫污秽的人鱼王子终于背负起了罪业。
努力蜷起手指,痛觉千丝万缕缠绕上来,直到双手麻木,才稍稍把负罪感和恐惧感从脑海驱离。
很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圆润,指甲好好修剪过,有些苍白,世家出身的阿尔维斯说过,很适合弹钢琴。
虽说钢琴是什么他不明白,据说是一种很优雅的乐器,与贵族相称。
那时他想,本来就是贵族哦,而且还是血脉最纯正的皇室后裔哦,钢琴能配得上我吗?
现在看着指甲的缝隙间还残存不知是自己还是鲨鱼的血垢……我能与钢琴相配吗?
回想起海水里翻滚的碎肉和内脏滑腻地从身边擦过,甚至不慎吞下几口漂着尸体残片的血水……胃里仿佛有一个漩涡把五脏六腑都绞了进去……他觉得整个世界在旋转,从各个方向向他倒下倒下捣下,脑中像是有什么要炸开,他开口惨呼——却没有声音。
“小鱼?!小鱼你还好吗?”阿尔维斯被趴在床边干呕不止的半卫兵吓得急忙跑过来,路过门外的利亚斯听见响动也破门而入:“出什么事了?”阿尔维斯一边给他轻拍后背以防有东西呛进气管一边看着利亚斯直摇头。
我的声音…我想要我的声音……我想要回我的声音让我哭让我吼让我咆哮啊把我的声音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听不到的比听得到的更凄厉更撕心裂肺,在沉默的声嘶力竭之后……半卫兵最终趴在床沿垂下了头,下方的地板被温热的液体濡湿……
“他怎么了?”皮靴哒哒,扛着一头小鹿出现在门口的基尔皱着眉质问里面的二人,见两人都摇头,轻轻地“啧”了一声,遂离开了。
天色晚些后,一碗很清的鹿汤被摆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半卫兵恍惚转头看见基尔的腰刀。“你能吃得下去就吃点。”他在边上坐下,看样子精神挺好:“听说你今天吐了好几回……你……不会是第一次动手杀生吧?”半卫兵伸开喉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点头。
“啧。”基尔把手伸到流海下面摸了摸被挡住的半边脸,随后拍了拍半卫兵的肩:“……早点好起来,到时候我有话要跟你说。”接着,起身离开了船医室。
门关好后,半卫兵慢慢撑起身体,望了一会儿那扇门。又伸出手,端起了床边小桌上的那碗汤。
静养了四五天后,半卫兵终于推开了船医室的门,双脚太久没有放在地面上,以至于如今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围绕着舱楼爬行直到能站起来行走的夜晚刻进骨髓的痛楚。站在阳光底下,他比来到不死鸟号的那天更苍白,脚踝纤细仿佛能折断,手臂上还缠着层层纱布。
望着蔚蓝的海,突然很想念亚特兰提塔的家和他的砗磲床与珊瑚宝冠;那里有人从早伺候到晚;父亲宝座边备受娇宠他姿态慵懒;一个微笑就能让一票名媛兴奋得快要窒息;整个亚特兰提塔在他的舞姿里意乱情迷;他的卫队从来没让他遇到过危险;死亡是他从没有概念的东西……
真好啊,五十岚殿下,人鱼王子正安睡在深深海底的家。
真可怕,来自亚特兰提塔的水手半卫兵,如今全身已没有一寸没沾过血了。
背后突然有谁轻拍两下,转身竟是没有发觉基尔站在身后。
“现在手上能使上劲了吗?”
他微微点头。
“能爬上往舱楼顶去得那架梯子吗?”
仍是点头。
“那,等到天黑以后,到舱楼顶上来。”
这次他愣了愣,他记得从上船那天起,就没有再和基尔独处过。
“听到没有?”见他没反应不禁皱了皱眉,不知是对他说还是自言自语:“水灌进耳朵里把脑袋弄坏了吗?”直到半卫兵一脸错愕地点了点头,基尔才转身回到舵轮边去。
夜幕降临,天野再次洒满星辰。
半卫兵拼上全力爬到舱楼顶上,看见基尔已经叼着烟等在那里,身边放着一只小酒桶。他走过去屈着膝盖在他身边坐下,才注意到那边还有两只酒杯。
“你来了。”基尔掐灭了烟,抱起小酒桶倒了两杯酒,一杯深一杯浅,将浅的那杯递给了他:“你一直不大能喝,伤还没好齐,喝一口意思意思。”半卫兵接过,基尔与他碰杯,各自将之饮下。
那是很醇的地中海玫瑰,入喉馥郁,满口回甘。基尔一饮而尽后嘴角浮上笑意,回头对他说:“本来没打算把这桶找出来,不过今天偶然注意到你眼睛的颜色就突然想起了它,觉得用它来庆祝很合适。”
庆祝?
“以前只觉得你比船上其他人单纯些,想不到你之前从没杀过生……啧。”基尔抬头望了望夜空,为自己再次斟满酒:“这杯酒,庆祝你重生。”
重生?
“你上来的时候我说过我这条贼船上没有一个人身上没背过人命,现在你虽然还没杀过人,至少你杀死了比人更强大的生物……我的船长告诉过我,当一个人亲手杀死另一个人的时候,他自己也死了一次,但是作为一个负罪的战士重生……我还记得那张大嘴,还有……你。你为我死了一次,我欠你的。”
我……已经死了一次?
他撩开自己的刘海,手指覆上大片的疤痕,微微偏过脸,半卫兵刚好能借星光看见那片异色。基尔啜饮:“我最讨厌别人看见我脸上的疤,看起来很恶心吧?”他听见基尔在鼻子里笑了两声:“我身上这样的疤多得是……上船之前,我在陆地上,过的大概是类似斗兽奴的生活。在华丽的竞技场里几近赤膊地与野兽舍命搏斗,作为那些混蛋的消遣,一身疤换一条活命苟延残喘。后来,船长说他是一时兴起去看了一场斗兽表演……他看到了我。”
他的船长私下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死一次,而作为他的战士重生。他接受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当次日的早晨他乘着不死鸟号离开港口,人们发现斗兽场领主和看守们的尸体以及全部的斗奴不知去向。
他问他的船长,为什么是他?船长笑了,这世界上有很多珍宝,你不想看到吗?
之前他从未见过斗技场外的世界,出逃的那个夜晚,他的灵魂给了一片浩瀚的星天。
洒满星辰的夜空下,他听船长讲述了无数的传说,那些出生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的人从未见过乃至幻想过的珍宝,开始成为他也在追寻的东西。
小小的牢笼不是身为奇迹的他应该生存的地方,那个人这么说着把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直到……六年前,就是在他们的小鱼死去而作为他的战士重生的那片海,在他的船长被鲨鱼吞噬后。他成为了船长,他继承了不死鸟号继承了那把腰刀,继承了那些传说也一样带着大家去寻找传说中的珍宝。只是从此,浩瀚的星海下,他发现自己逐渐地形单影只。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眼中的琥珀色很沉,漫天星辉之下仿佛真的是凝满星辰的琥珀。
半卫兵低头沉默,良久,将一只手跨过基尔的脖颈搭在了他肩上,做好了被一脚蹬下舱楼的准备。基尔也是一阵沉默,遂扯开嘴角,嗓音低沉:“……就只有今晚,天亮以后再敢这样我还是要揍你。然后……”
“谢谢。”
不是错觉。
半卫兵眼底的玫瑰酒下起一场撕天裂地的流星雨而天际真的被什么撕开了一个无形的口子,星辰倾泻而下恢弘如太阳神的箭簇正赶往地平线之下射杀妖魔。
深蓝色的天空下,万千光耀无限的星体拖曳着华丽的焰尾,静默着在盛大舞剧的结局谢幕……寂静的宇宙涟漪四起,而他醉倒在银河中央,被一切的恒星行星卫星织成的辉煌之网轻拥……流星蓝绿色的焰尾沉默在涛声中,却又像重重坠毁在心,惹起撼天动地的巨响!而后所有的星破裂成碎屑如一场永不完结的雪,飘落在天水线上,筑成一道碎光璃璃的长堤……
基尔的双眼也被点亮,琥珀色眸子在深夜里有熠熠的辉光。
“喂,你知道流星可以许愿的事吗?”基尔轻轻耸了耸肩,惹起手臂让在他肩上的半卫兵注意:“快许个愿吧。”
半卫兵闭上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虔诚将愿望在心中默念。
睁开眼回头却见基尔不像是要许愿的样子。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基尔自嘲地笑笑:“流星许愿太虚幻了,我的愿望其实也太不切实际……我不相信,那许愿就没意义。”
半卫兵睫羽缓缓开合,默默咬住下唇。
要不要我去天际线,捡一颗流星回来给你许愿?
“就算哪天高兴糊涂了想许个愿,也是很不切实际的愿望吧。”基尔重新点燃烟,嘴角含笑:“其他的珍宝我都能开着不死鸟号去找,无迹可寻的珍宝的话……让我看看人鱼就好。”
一边半卫兵突然笑得绚烂非常,把手放在了基尔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惹起一阵不满地低声咆哮:“死变态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极限了!”
盛大的流星雨降临在天水线上,人鱼王子满眼温柔看进海盗船长眼底。
不用向流星许愿了,我的小基尔……这是我就能为你实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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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蔚蓝的海,突然很想念亚特兰提塔的家和他的砗磲床与珊瑚宝冠;那里有人从早伺候到晚;父亲宝座边备受娇宠他姿态慵懒;一个微笑就能让一票名媛兴奋得快要窒息;整个亚特兰提塔在他的舞姿里意乱情迷;他的卫队从来没让他遇到过危险;死亡是他从没有概念的东西……】
【半卫兵眼底的玫瑰酒下起一场撕天裂地的流星雨而天际真的被什么撕开了一个无形的口子,星辰倾泻而下恢弘如太阳神的箭簇正赶往地平线之下射杀妖魔。
深蓝色的天空下,万千光耀无限的星体拖曳着华丽的焰尾,静默着在盛大舞剧的结局谢幕……寂静的宇宙涟漪四起,而他醉倒在银河中央,被一切的恒星行星卫星织成的辉煌之网轻拥……流星蓝绿色的焰尾沉默在涛声中,却又像重重坠毁在心,惹起撼天动地的巨响!而后所有的星破裂成碎屑如一场永不完结的雪,飘落在天水线上,筑成一道碎光璃璃的长堤……
基尔的双眼也被点亮,琥珀色眸子在深夜里有熠熠的辉光。】
【要不要我去天际线,捡一颗流星回来给你许愿?】
【“就算哪天高兴糊涂了想许个愿,也是很不切实际的愿望吧。”基尔重新点燃烟,嘴角含笑:“其他的珍宝我都能开着不死鸟号去找,无迹可寻的珍宝的话……让我看看人鱼就好。”】
【不用向流星许愿了,我的小基尔……这是我就能为你实现的愿望。】
这些!唔啊啊啊最后那两段超级棒QAQ
【记住 我是你的战士】
因为多了一个计划外的人,不死鸟号必须去一座无人岛补充淡水,在距离为一天的无风航程时船突然停滞不前。半卫兵发现舵似乎卡住了,他们无法向需要的方向偏转,很快凯尔从船尾来,告诉他舵传来不太对的声响。下锚之后,利亚斯跑来说检查了内部传动轴,并没有发现问题。
请示到船长基尔那里之后,基尔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遂让善于潜泳的半卫兵下去检查。
“你上船之前我们也来过这里,这片水域……有鲨鱼出没。”基尔从口袋摸出一支烟,半卫兵看见他咬了咬下唇。他当然知道六年前基尔曾经在这里目睹前任船长在鲨鱼口中丧生,这片水域有鲨鱼的经验也是从那件事里来的。
半卫兵点点头,脱下外套,准备下水,身后飘来基尔低哑的喉音:
“你当心。”
他背对他点头,轻巧跳落,心跳声掩盖了耳边的水声。
几个年青水手围到船尾附近,聚在基尔的两侧。
“凯尔警戒,卡司待命。”左边的凯尔趴在栏杆上静听水声,右边的卡司跟随基尔多年,那时那一幕他也记忆犹新。
水下能看见半卫兵的身影渐渐沉到船体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他浮上来向上面比划了一下,示意有大团的藻类绞进了舵和船体连接的部分,他刚才已经把东西取出来,让他们再转一下舵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阿尔冰转了一下舵轮,半卫兵再次下潜观察。
凯尔突然抓紧了栏杆:“来了。”两条暗影逐渐浮现在半卫兵潜下的地点上方,基尔在栏杆上低下身,掐灭了烟,低眉紧盯着海面,轻轻叫一声:“卡司。”卡司接下眼神,小跑到船舱里取来了两把鱼叉,跳到固定在甲板外的小船上。接着就见基尔甩下外套和帽子,也跳上了小船,一扬手接住卡司抛来的鱼叉,招呼阿尔冰把船放下。
阿尔维斯已经接到待命指令,跑出船医室到了船尾。他们都清楚有很多事是只有卡司和船长知道的,如果是只有他们行动,那一定是与他们共同的过去有关,或者遇到了很严重的情况。
半卫兵在水下看着舵的运转正常了,抬头起来想要浮上水面,只见三片乌云一样的暗影飘在上空。那是两只鲨鱼和不死鸟号的小船,他皱了皱眉又勾起唇角,从船底绕到了没有鲨鱼的一边,攀着扶梯上了甲板。
“老大——小鱼上来了,你们也快上来!”利亚斯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基尔和卡司对视一眼,而后基尔在腰刀上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抬手将血滴落在海水中——
“妈呀!鲨鱼都往他们那儿蹿过去啦!”半卫兵刚接过利亚斯递过来的毛巾就听见阿尔冰趴在对面的栏杆上喊起来,瞬时扔掉毛巾奔向那一边。
只见两只鲨鱼正围着小船打转,而船上的两人完全没有要把船划回来回到不死鸟号上的意思,反而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对着鲨鱼刺下去。船上的人只听见船长的声音冰冷,
“船上的小鬼们——听好了。如果今天我不回船上了,那船长就是卡司。如果卡司也没回去,你们就归凯尔了。”基尔话音未落只听见上面一阵嘈杂,还是阿尔维斯在维持秩序。他紧盯水面下游弋的巨大海兽,回忆起那时的事,琥珀色的眼珠闪烁着兴奋的碎光。
只要任何一只先靠近,就抓住机会给它致命一击,再趁着另一只吞噬它的时间回到船上。
我将亲手在这片海域杀死一只鲨鱼为您复仇,我的船长。
当一只鲨鱼受到血腥味的引诱靠近小船,基尔刹那微微眯起眼瞄准其头颅一叉刺下,卡司也在稳住小船重心的瞬间给那只鲨鱼补上一击,海水乍然血染。受到攻击的鲨鱼并没有立刻死去,挣扎中半身都跃出了海面。基尔的鱼叉刺入太深,为了不被连着甩到半空不得不松了手。卡司拔回了鱼叉,和基尔一起压低身体贴向小船,努力维持平衡贴在海面。注视着受伤的鲨鱼被同类循着诱发兽性的血腥味找到并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两人战栗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兴奋、得偿所愿、嘲讽,也逃不了面对这样场面的本能恐惧。
甲板上已经静默了数秒,所有人都被震惊在当场,如果两只鲨鱼的殊死搏斗还不够震撼,加上两个渺小的人类或许会令人忘记所有的语言。
就这样看着两只鲨鱼在水中翻滚,翻滚的除了鲨鱼和水还有碎肉和血。直到受到他们致命一击的那条鲨鱼终于变成了漂在水上的碎片,卡司从身后拍了拍基尔的肩,换他回神一个点头,两人拾起船桨准备回到不死鸟号上。
小船受到鲨鱼突然腾越带起的水流而失去平衡,一侧被抬起而另一侧竟刚好叩在没受伤的那只鲨鱼身上——它放下同类的尸体扭头冲向小船。水声激响间船上的水手冲他们大呼,两人抄着桨奋力划动,鲨鱼从斜后方冲过来,基尔以扭身划桨的动作顺势在这巨兽的吻部重重敲下,将之击退。
与绳梯的距离只剩不到十米,小船却在巨兽翻腾惹起的波浪间颠簸难以靠上去。阿尔冰将绳索绑着一只备用船桨抛到小船上,卡司将之卡在船体内,甲板上的水手们七手八脚拥上来拖动绳子,力求快点将基尔和卡司拉回来。
小船在一点点靠近不死鸟号,基尔和卡司这边也在奋力收绳,突然船上有人惊呼:“又有新的被引过来了!!”基尔下意识的地回头去看,却在听见水手们大声喊他的同时发现视野里只有一张排满森白牙齿的大嘴……
白影自身边擦过,接着那张大嘴被一个黑发的背影遮去了一部分。他看见半卫兵握着短剑从鲨鱼喉中刺了进去,而后被受伤的它拖下了海面,视野里盛开巨大的水玫瑰,自某一角被逐渐染红。
“天哪!!”“小鱼!!”“快!把船拉过来!”
嘈杂声中基尔和卡司的船终于靠上了不死鸟号,他们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只能看到一条用红色标记的巡游路线在水上画出杂乱的图案,被贯穿了头颅的鲨鱼不时带着半卫兵跃出水面,而不远处还有不下五只鲨鱼在向这边聚集。
基尔站在船上望着那个方向,看着水里不断绽开血红的花朵,再次忍不住战栗。
那时候的画面不断闪现与眼前的一切重叠,他转身捡起船舱中剩下的那只鱼叉,还未动作先被卡司猛力抱住肩膀。
从远处过来的鲨鱼已经逼到半卫兵的红线附近。
“有没有办法救救他?!”甲板上已经开始混乱,混乱到所有人都手足无措。
下一刻那只拖着半卫兵的鲨鱼跃出海面,他用左臂抱住着巨兽的鼻子,右手将短剑从那张大嘴里抽出而同时——刚赶到的鲨鱼也腾空而起从受伤鲨鱼的侧面咬过来。半卫兵再次被砸进了水下,当第三条鲨鱼赶到时,只见水面上已经浮起受伤鲨鱼的尸体,而半卫兵不见了踪迹。那一片的海面已经都是红色,分不清那是鲨鱼的血还是人的血,也无法根据血迹判断半卫兵的位置了。
甲板上的人纷纷将心揪起时,阿尔冰突然指着水面上一处浅红的小点喊起来:“他在那儿!还活着!”远远能看见半卫兵双手握住短剑,与一条鲨鱼紧贴着游动,从侧面剌开了它的腮部,鲜血冒出来吞没了他。等他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已经是与赶来争食被剌开腮部的可怜家伙的鲨鱼迎面相遇。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窜过在空中留下血雾,接着便看见半卫兵从两条鲨鱼的缝隙中冲了出来,手臂鲜血淋漓。众人心里一紧,却看到刚才与他正面重装的那条转过身来腹部亮着一道长长的伤口。回头再看,水面上又不见了半卫兵。
一时间海面上血红一片,只有鲨鱼们翻腾着相互撕咬残杀,水声响成一片,在有些人的世界里只剩下耳鸣。
甲板上的人忘了下面的小船,小船上卡司死死卡住基尔,红色的水里只剩鲨鱼不见了半卫兵。
时间有一瞬凝固,又在一瞬间破开——
苍白的人鱼王子突然出现在小船附近的水面,叼着短剑挣扎似的游过来。
卡司放开了基尔,站在船头压住重心,让基尔跑到船尾去拉半卫兵上船。从未如此浑浊的玫瑰酒被锁在颤抖的睫羽间,这一刻他真的像一条小鱼,出了水而不断哆嗦着,失去浮力而心脏和身体都太沉重,脚下一软倒在了基尔怀中。基尔扶抱住他,瞬间从原本是白衣的红衣里挤出了半船舱的血水……
他的小鱼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手中仍没放开他的短剑。
+展开
【我长久的注视 能否换你回看】
转眼半卫兵已经在不死鸟号上呆了三个月,做着舵手,顺便协助凯尔侦测水下情况。至于月圆夜无法保持人形的事,他也以满月下能采到极品珍珠为由遮掩了过去。水手们没想过的是,这个刚出现时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家伙,居然是个舞艺精湛的艺术家。
从很早就开始跟随基尔的老水手卡司,几年前曾经在陆地上一时兴起买过一把曼陀铃,但是他自己不会弹,就一直放在了那里,都落了一层灰。某天半卫兵去找他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件乐器,在亚特兰提塔也有类似的拨弦乐器,他便问卡司要来擦干净调好音,在晚饭后坐在甲板上随手弹奏了一支亚特兰提塔的歌谣——很快餐厅那边就探出一排脑袋。
过了几天他大概教会了阿尔维斯弹奏,晚上就开始由他弹奏一些轻快的舞曲,他便将从阿尔冰那里软磨硬泡要来的红色丝巾搭在肩上,为围着他一圈坐下的人跳一支舞。阿尔维斯能弹奏的曲子越来越难,舞蹈也就越来越灵动和富于活力。
因为天生骨骼柔软,美丽的人鱼王子的舞蹈总带着丝丝妩媚。曼陀铃一支凄婉的情歌,一仰首,一低腰,张大玫瑰色的眼向后白鸟坠落般一倒,一抬手向半空飞一角红绡。一张俏脸泫然欲泣,纵是看客也被他带得入戏三分。
基尔坐在水手们中间一个高高的橡木酒桶上,跷着腿靠着身后的墙,目光不知游离在哪里。
深情几眼才能对上他一瞬注视,舞姿愈发令人心颤,却看见他目光凝固在了天宇中央。人鱼王子的睫羽慢慢开合,仿佛沾惹晶霜。
看看我,看我一眼,小基尔。
你可知道我注视了你多长时间?
在某个星辰漫天的夜晚看到不死鸟号上仍是少年的你之后,直到今天,这一刻。
那时我只觉得有一艘船上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眼中倒映星空.,一个人欣赏总归寂寞,所以每每浮出海面都追寻着这艘船去你身边。
看着你驾驶不死鸟号,看着你收帆和起锚,看着你坐在酒桶上擦拭你的腰刀,看着你战斗看你浑身鲜血被画满伤口,看着你在风暴里守护这艘船……
时间流过,我眼中的星星最后都坠落,堆叠成你的剪影,栖息在我的世界里。
十几年,不死鸟号航行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追过每一片大洋,只有陆地是我去不了的地方。
小基尔,看着你从少年长成青年,从水手做到船长。于我来说变化只有头发稍稍长长,鳞片掉落过几颗又补上。你是人类,我是人鱼,我没能看着你来到这世上,或许必须亲眼看着你消失。
让我看着你,至少在你活着的时候让我看着你…小基尔……
好想到你身边去……趁我再也看不到你之前,我不想在自己的回忆里形单影只。
所以我摘下冠冕,用禁忌的魔砂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鱼尾撕裂,来到你身边,放下骄傲匍匐在你面前……你喜欢的珍宝,只要我知道在哪里我就会去为你找。我不属于你的世界,但这个世界的一切我愿意为你去学习和习惯。你要一个水手,我在海里已经将你每一个动作熟背。你要一个舞者,我就是海中最灵巧的蛇。你要一个战士,我则为你斩杀一切……我只有一个愿望,陪着你尽可能长的时间……
所以……所以……
小基尔……看看我……看我一眼……
+展开
【你追寻珍宝•我守护珍宝】
半卫兵被湿漉漉地拉上来的时候,基尔一双新皮靴踱到他面前,抬起下巴看着他:
“不知死活的家伙。”
半卫兵顺下眼,水淋淋地立在原地,他便转身离开踱上楼去。半卫兵看了看周围的水手们,利亚斯和阿尔维斯微微笑着,阿尔冰伸出大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像是很高兴似的。连凯尔也把右手放在左肩上,带着点笑意。不过一会儿,扶梯上传来嘚嘚的脚步声,基尔提着一把银柄的短剑回到他面前。
“说不出话,腿脚不利索,游泳倒游得不错……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这样的人相当于和我们没关系。没想到让你死缠烂打跟过来了,想来以前可能对不死鸟号有所耳闻……我的弟兄们都是刀上舔血跟我走过来的,上船之前身上多少也是背了人命的……你既然认死理非要上我的贼船,想必已经做好觉悟了吧?”半卫兵顺从地低头,目光垂下。基尔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把短剑丢进他怀里的同时扯开嘴角丢给他一个笑容:“这个是你的了——记着,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了。”周围响起一阵杂乱的欢呼声,半卫兵抬起头,眼中像是洒进了阳光,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后错了一步,以他们多年不曾见过的优雅姿态行了一个屈膝礼——
“干嘛?起来,当心老子砍了你的脚。”基尔不悦地皱眉,却见半卫兵低下身,脸靠近他的靴子。周围正惊讶这个新上船的家伙居然对船长行此大礼,只见他停下了,张开嘴,有什么从他口中掉落在基尔鞋尖前的甲板上。
——那是一颗罕见的黑珍珠,不说透着孔雀绿的虹彩,单是那雍容的体格便足以令她被赞为奇迹,华丽的色泽令人战栗,珍珠贝多年的苦难在那之中凝结而直直地传递过来。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录,
人鱼王子扬首拉开优美的喉线,怀抱短剑温柔地微笑,几乎让人在他眼底深深的玫瑰海中醉倒溺毙。这份礼物的获赠者一脸无法掩饰的讶异,与人鱼王子记忆中他看到令他心动得不顾一切想占有的珍宝时的冲动如出一辙。半卫兵心里泛起温暖,他在白昼看到了基尔眼里浮现出漫天星辰。
过了许久基尔的目光才从脚下的珍珠浮到赠与者的脸上,仍带着如梦初醒的神情。
半卫兵将短剑放在身边,双手捧起这奇迹献到基尔身前。
基尔反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接下这份不死鸟的新成员进献的礼物,目光不移始终灼热。
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获得醉心的宝物,一时在场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尴尬。
半卫兵提起短剑站起来,歪了歪头。
“老大,以后小鱼在船上干什么?”还是凯尔听着气氛不对打破了僵局。
“啊,那个……”基尔回神,将珍珠收起,摘掉嘴里半天没吸一口的烟开始跟大家讨论半卫兵做什么的事。
周围愉快地讨论声中,半卫兵默默微笑,跟边上的水手们吵架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他能看到对方脸上出于刚才的尴尬不算自然的微红,还有一直按在放着珍珠的口袋上的手。
哈……我可不该嫉妒一颗珍珠啊。
今后我将随你远航四海,你要的珍宝,我为你寻找。
而你,只要作为我的珍宝,美好地存在。
我身边,我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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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不是为火而生的吗?】
“老~大——都怪你,我们的小鱼跑掉了。”吃晚饭的时候阿尔维斯不满地嚼着面包,挨了基尔一勺子:“留他有用?”“你不是说他以前是水手?”向来语气温和的利亚斯也带上了责备的意思,又被基尔一句“不然你们随便谁下去一个换他上来?”呛了回去。阿尔冰啃了一口烤鸡:“我说啊……”“你先把嘴里的咽下去!”“嗯,我说啊,就放这儿养着也没啥……要紧的时候,是块好肉啊。”“摸着挺匀称挺好看的,到城里卖给那些有那癖好的也不失为一种归宿。”凯尔笑着喝了口酒,被边上利亚斯捣了一肘子。
自己最得力的几个水手都一心向外了,基尔有点不悦,皱着眉用勺子敲了几下杯子,顿时一片肃静。
吃饭的心情很不好,基尔爬上瞭望塔点了支烟坐下。头顶星海浩瀚,美丽又遥远。月光下的海面有一大片荧光的留白,他看见那个害他不爽的家伙在那片留白里游弋,海豚一般从水中跃起再落回水里。绕着岛屿的海岸线徘徊许久,目光在不死鸟号和岛屿之间游离。
“没种的家伙。”
于是次日的早晨,睡在礁石上的半卫兵被水声唤醒,睁眼在一片淡淡的朝雾里看见笑微微的利亚斯正趴在他身边:“我的小鱼你醒了?”他翻身坐起来,有些迷茫地望着他。利亚斯笑着递给他一壶水:“老大让我带你去岛上。”
这一天之内,利亚斯把他带去岛上介绍给了那里的居民,还带他上了本岛渔民的船,熟悉了那里的渔民人家。到下午又带他去了街上,认识了他们每次来都会去的酒馆和一些他们经常光顾的其他店家。晚上买了两瓶酒在树林外点了堆火坐下,半透明翅膀的美丽飞蛾寻光而来在火光下扑打着华丽的金色。利亚斯能看出半卫兵眉目间的倦色。他咬着酒瓶的瓶口,目光向下,睫毛排一弯缎光,仿佛浸过水。火光满身攀爬,唇色也被埋在了苍白里。
……是真的没打算留我吗……
看见他目光暗淡,利亚斯抿着嘴从鼻子里给了一声叹息:“小鱼啊……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见他没反应,他便继续柔声道:“虽然不在岛屿上干打家劫舍的事,我们可是海盗哦。”
有关追寻着各种传说中的海中珍宝,从被诅咒的皇冠到被上天应允的将军佩剑,凡是能找到存在过的证据的,船长都会带领他们航遍大洋去寻找。需要财物的时候就道靠近航道的地方,去劫几条为富不仁恶名远扬的人的船。劫持人质也好,杀人也好,还有海盗之间的火拼,他们都参加过。
“我看起来像在刀子上舔血的人吗?”利亚斯低眉笑问,飞蛾在他周围盘旋,影在他身上胡乱拼凑成有些骇人的斑驳。半卫兵抬眼,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突然一声玻璃破裂的脆响接着一口气被从胸腔里压了出来后脑重重砸在地面上,他反应过来时利亚斯按着他肩膀将他压在地上,尖锐的玻璃正抵在他柔软的喉下,一张温柔俊秀的脸背光而棱角锐利,瞳仁耀着硬脆质感的辉光:“那这样呢?”
半卫兵的呼吸凝滞了好一会儿,在海底备受娇宠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致命攻击。之前基尔拿腰刀堵他他没有真正被吓到,因为那时基尔眼中没有眼前利亚斯这样纯粹的杀意。
他后背满是冷汗,紧盯着利亚斯,忽而看见他眼中的杀意消散了,微笑再次如浅海暖水般温柔,从他身上挪开了。半卫兵坐起来,对面递来水囊,他伸手去接,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在无法控制地发颤。
利亚斯拨了拨火,半卫兵脚下滚过来几只蛾子的尸体,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听见利亚斯低低的声音:“你是遭遇海难的船上流落来的水手吧?反正人总要为自己谋条出路,能说明白自己从哪儿来之前就留在岛上安稳过日子比较好……能看出你的手还是干净的,而我们……什么出身的都有,都是刀口上滚过来的,哪怕阿尔几把柳叶刀,也不止干过把要死的人变回活人的事……你上船只能像这些蛾子一样…被火光诱惑,奋不顾身地扑进去,最后只是把生命白白葬送了。”
死去的飞蛾失去了翩翩飞舞的美丽身姿,他皱了皱眉。
利亚斯叹口气站起来,沉默着离开这里,回去船上。
第二天,第三天,基尔真的没有看到月光下的海面再有谁形单影只地四处徘徊。
第四天清晨起锚,船上几个年青的水手都多看了一眼岛屿的方向,而后看向准备进发的蔚蓝色大洋。基尔在船头自眼角瞥过岛屿,点一支烟转身上了舱楼。
风帆已满,不死鸟号再次在大洋上翱翔。待岛屿消失在视野之外:“我们的小鱼游走了……”阿尔轻轻说,听见利亚斯反常地沉默,阿尔冰一如往常开开心心擦拭着他管理的几门重炮,只有凯尔不动声色,用仅剩的右臂扶着栏杆,嘴角的微笑意味深长:
“——来了。”“什么?”“船底下来了客人。”
甲板上突然爆发的惊呼声惊动了基尔,本就因为几个小水手今天都挂着脸而心情烦躁,踢开房门一只手撑住栏杆一飞身跳上甲板:“吵什么?!一个个都玩散了心了是不是?!”
“老大!你看!他跟上来了!!”
船尾的浪沫里一道白影正如暗流一般全力追出水面——
“卧槽老大你看他游得真快!”“老大!看!我们的小鱼回来了!!”“老~大!老~大!”“老大,人家都跟到这儿来了。”
凝视了水中不顾一切追逐不死鸟号的人一会儿,基尔吸了口烟:“降低航速。”
与利亚斯分别那天,半卫兵仍留在那里望着前赴后继扑向火焰的飞蛾。它们扇动着苍白脆弱的翅膀,却在火光中被镀上令人目眩的金色,在黑夜间熠熠生辉,仿佛被点燃,生命的姿态也燃起辉煌的神采。他想起了自己仰望天宇中的星辰时看到的令人心颤的碎光……呼吸变得沉重,却感觉到生命变得盈满,仿佛自己就是为了这而诞生到这世界上……正如他注视那个在漫天星辉下与他一样满眼璀璨的人时的心情那般。
飞蛾也是这样才会扑向火焰吧?
所以……飞蛾是为火而生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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