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这才回过味儿来,我一个场外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场内人一起狂飙滑铲?小编也不明白.jpg
总之就是不幸写了一些和医生完全平行宇宙的篝火晚会(撕碎),如果现在还有人没有拜读过医生的伟大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3/ +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4/ )我现在就连你一起撕碎(×)
关联剧情:
所有本篇响应的角色时间线上的本章剧情。炸他妈个大烟花!哦耶。
(PS:谢谢借我角色客串的奥德修,他好英俊,我喜欢他。(突兀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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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是打算把——”雷涅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措辞,“纳塔城和这些怪物一起炸成碎片?”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正在看着什么疯狂的、难以置信的东西。
“不不不不不不。”洛多维科蹦了起来,摆着手,“什么炸成碎片。你怎么就没听明白呢——水道!是下水道!”篝火映在红头发的猎人兴奋的脸庞上,那双本就过分灵活的眼睛亮得仿佛在发着光,“如果能把城内和外河联通的部分炸开,堵死水路,至少这些该死的东西就不会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往城里涌了。起爆点可以放在东面的排污闸入口——不不不,让我再想想,南城可能更合适,我知道那里有一条大暗渠穿过新月街,又或者……”
“我觉得这不是个坏主意。”艾德蒙平静地打断他开始语速惊人的喋喋不休。老猎人坐在离篝火最近的位置,让火焰温暖他腿上隐约作痛的旧伤。他鼓励似地看了一眼抱着汤碗坐在火边,转着眼珠子,有些不安地打量四周的罗斯。后者大概在几分钟之前提出了这个听起来像是异想天开般的提议,震得火边一圈比她年纪大上一倍、甚至两倍的猎人们足足安静了好几秒,才有余裕开始思考这个方案的现实可行性。
“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怎么办?”奥德修·阿方索提出异议,他的身上有新添的伤口,吊在胸前的右臂依然缠着绷带,然而他已经再次拿起了那把传奇的长刀,“南城或许在关卡被放弃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人口了,但东城还有许多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离开的人,尤其是临近鱼市一带的贫民区……”
“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护送出城。这几天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东面森林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他们只需要有人护送他们渡过河流。”尤莱亚提议道,“速度够快的话,一个白天可以来回四趟。”
“剩下来的几乎都是些老弱妇孺,恐怕没有那个速度。”奥德修摇了摇头,“而且城里现在也不再安全,湖骸到处都是。很快穿越城市也会变成一件危险的事。”
“我们还是有足够多可以战斗的人。”艾德蒙温和地指出,他抬起头,注视着一个瘦高的人影从阴影处无声地走进火光覆盖的范围。帕拉帝索·莱茵拣了个离火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有人给他传递了一碗刚从火上盛下来的、热气腾腾的炖菜,他接过来,但没有马上吃。端正的脸庞看起来苍白而疲惫,带着几分恍惚的样子。
“够吗?”雷涅低沉地反问,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周围。在当天清晨才赶回城里的斯塔夫罗金医生指示下,猎人工会宽阔的大厅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以便容纳骤然增多的伤员。那些还能自主行走的“微不足道的小伤”和健康人的休息处就被赶到了建筑外面,顺便还能让他们提供在纳塔关卡崩溃之后,地狱般的城市图景里所必须的警戒。为了驱赶寒冷,也因为湖骸怕火的天性,围绕猎人工会建筑点燃的一圈篝火日夜不息,也吸引来了许多原本如无头苍蝇一样奔走的、尚且还想要为这座城市而战的人们。——但太少了。面对源源不断的、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湖骸大军,他们的人数实在还是太少了。
“别对他们太苛刻,伙计。”艾德蒙笑了笑,他从胸口掏出珍藏的锡制扁酒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大致还剩三分之一,于是他把酒壶抛给离他最近的猎人,示意他帮忙传递给莱茵,“他们和你一样能战斗——或者说至少他们的战斗意愿不会比你的差。我们会有办法的。况且准备炸药也需要时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洛多维科?”
年轻的猎人不知从哪里捡了枝小木棍,从刚才开始就念念有词地在地面上不知写写画画些什么,这会儿头也不抬地大声回答:“不行,这样来不及。如果不能同时在东城和南城引爆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难以预料,需要更多的炸药——我们现在手边的材料根本不够用,而且人手也不够,都由我一个人来的话……”
篝火边有一只手犹豫地举了起来。
“我可以帮忙,大概。”亚伦说,“我以前是个矿工,我知道怎么配制火药。”
“嗬,怎么不早说。”洛多维科笑逐颜开地蹿过来,亲热地把他的脖子一勾,看起来倒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似的,“过来过来,咱俩先合计一下。”
等到斯塔夫罗金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因为过度消毒而微微泛白的指尖从工会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讨论已经几乎进入了尾声。最后的撤离日被敲定在三天后的黎明,亚伦和洛多维科去工会的地下仓库清点硝石和硫磺的库存,几个猎人还在争执关于撤离方案的细节,他在阿比西奥旁边坐下时看见莱茵把手收回来,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摇摇头说了句什么,似乎像是在道歉。
“他们打算要炸——掉纳塔城。”老猎人在他还没坐稳的时候就把脑袋凑过来,迫不及待似地拖长音节,像是在唱一支咏叹调似地宣布这个劲爆的消息,与今天早晨他刚进城时候的怒气冲冲判若两人。
“下水道?”医生平板地问,深绿色的眼睛在暗处看起来接近墨色。
阿比西奥扭过脸来看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我应该惊讶,这是个合理的行动。”
“啧,没劲儿。”老猎人耸耸肩膀,仰脖把手里的最后一口酒倒进喉咙,酒壶的形状很像是刚才艾德蒙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一个,“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个计划。”
“我不喜欢。”医生立刻回答。他平静地看向最近的篝火,艾德蒙正在火边和奥德修说话,尤莱亚借着火光在膝盖上写信,雷涅靠在一块被湖骸掀翻、本来可能是公共雕像一部分的石块上,合着眼养神。“但如果纳塔城不可避免毁灭的命运,我必须是那个亲手点燃引线的人。”
稍远处几个猎人在边闲聊边擦拭和养护武器,再远处有一小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桶啤酒,许是喝到了兴头上,正击着掌,唱一支人人耳熟能详的民谣。
“我同意。”他听见阿比西奥哈哈大笑,揽着他的肩膀,声音大到附近的灌木丛里发出什么小动物——老鼠或者松鼠——窸窸窣窣逃走的动静。“我同意!”
清空东城的行动在开始的第一天清早就遇上了小雪。细密的雪沫不足以覆盖湖骸拖着粘稠的黑色液体肆虐的足迹,却足以把路面浸濡成一片潮湿而泥泞的沼泽。
雷涅踹开又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他知道这举动算不得温柔,甚至很难说礼貌,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维持温柔或是礼貌。东城像这样栉比鳞次的破旧小屋数量惊人,住在里面的人们多半习惯了忍耐各种东西:贫穷、坏天气、找上门来的债主,以至于舞动着触手吞噬一切活物的怪兽或许都不是最可怕的一种。但当炸药点燃的时候,他们无法仅靠忍耐撑过垮塌在身上的沉重房梁。
他只有三次呼吸起伏的时间扫视脏污的、光线幽暗的室内,支在地板正中的火堆熄灭了很久,空气冷得和屋外没有区别。他侧耳去听,没有发现被小心翼翼屏住的呼吸或者心跳。屋子里没有活人。
这个判断让他毫无留恋地把头从比他身量还矮的小门里抽出来,转向下一扇同样狭小破旧的木门。眼角飞快掠过的一抹黑色打断了雷涅的工作节奏,他握紧镰刀的刀柄追出去,确信自己听见了细细的、压抑的哭声,直到转过街角之后他在一堵被湖骸扯塌的砖墙前发现一只灰黑色的野猫,叼着只刚断气的耗子,用瞪得圆溜溜的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哭声停住了,在黑猫用后背挡住的砖缝后面探出来另一只瘦小的花猫,姿势古怪地拖着下半身,上面还沾着没干透的血迹,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咬掉了半条后腿。
“可怜的东西。”充满怜惜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口音,雷涅回过头,看着艾德蒙从巷口慢慢走过来。他左边的膝盖外面捆了一层布料,用皮带紧紧束住,像是做了个临时的护膝,但似乎并没对他略显僵硬的步态有太大的帮助。
“……你应该呆在工会里。”雷涅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第一次要求这个不服老的猎人退出一线战场,当然也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被拒绝。艾德蒙朝他笑起来,眼角的笑纹被压得更结实。
“而你应该学会对老兵更尊重些,伙计。”他说,绕过雷涅,看了一眼把自己塞进砖墙缝隙里堵住入口的黑猫,它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们,花猫已经被它用身体推挤到了更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听见有坚硬的东西,骨骼或是肌肉,被咬碎的声音。“好了,回去工作吧。猫咪比我们想象的更能照顾自己。”
雷涅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艾德蒙已经抓住横伸的窗棂,灵巧地沿着残破的窗框爬上了屋顶,看起来左腿的旧伤并没有对他的攀爬造成过大的干扰。
“注意北面,我看到那边有点不妙的动静。”老兵在屋顶冲他喊道,“离井口远一点,我会替你看住背后。”
他的背后确实一直很安静。有艾德蒙在高处警戒,他得以顺利地避开大部分在街巷中游荡的湖骸,把那些瑟瑟发抖着藏在阁楼、灶台、甚至墙壁夹缝中的幸存者带出来,交给守在东门的尤莱亚。
“这一批必须得先出发了。”金发的猎人抓住他,不安地瞥了一眼窗缝,焦急地轻声低语。
等待被转移的人们被暂时藏匿在废墟之中尚能站立的房屋里,女人、孩子、虚弱和腿脚不便的老人,驯顺而沉默地挤成紧紧的一团,像是暴风雨到来前充满恐惧的羊群。所有人都在努力维持着安静,没有人说话,病人克制住咳嗽,母亲轻轻捂住孩子的小嘴,他们都在尽量削减着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人群的呼吸、或是温度、或是味道,似乎就像散播在空气中的蜜糖一样吸引着那些黑色的怪物。土墙的边角上泼溅着不止一处大片新鲜的黑色液体,尤莱亚的剑上还残留着浑浊的污渍,他们都能听见湖骸那特有的、悠长而神秘的歌声此起彼伏,逐渐靠近。
“走。”雷涅简单地示意他打开那扇勉强合拢的破旧木门,他自己放低镰刀,抬头向屋檐边的艾德蒙打出手势,“我来解决北边。”
就像艾德蒙警告过的那样,北边的湖骸群显著地比南面集中。或许是因为一条主要的暗渠经过这里,这些泥泞而污秽的东西纷纷逆着脏水而上,从排污口、从石板的缝隙、从遭到污染的井口伸出扭曲的触手,携裹着苍白腐烂的残骸断肢——一些是由它们带来的,另一些是在扫荡城市的过程中新添的——发出低沉或者高亢的,持续搔爬着听者脑髓的,恼人的歌声。
镰刀撕开又一团漆黑蠕动着的怪物时撞上了什么坚硬、光滑的东西,弧形的刀尖在金属上摩擦出叫人牙酸的声音,覆盖了湖骸垂死时刺耳的嚣叫。雷涅收回武器,在迅速委顿在地,淌作一滩浓稠黑水的湖骸残留物背后看见一杆银枪,从枪头到持握的枪柄都覆满污黑的液体,几乎看不出金属的颜色。
“……费恩?”他愣了愣,靠着本能侧身让开贴着他前额呼啸而过的枪尖。执枪的猎手看起来比她的武器更加狼狈,全身上下溅满了湖骸的污物,雪色的短发被粘稠的黑液覆盖得看不出颜色,只有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亮得出奇,使人不至于将她误认成另一团污秽的怪物。
……不,太亮了。雷涅朝后跳开半步,躲开蛇一样反缠上来的枪尖,脑子里发出不妙的声音。那双平直凝视前方的眼睛看上去焦点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在搜索着什么虚空中的远方。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被湖骸歌声俘获的同伴。
“费恩!”他低吼她的名字,试图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般机械地进攻,“清醒一点!”
横扫过来的枪杆阻断了他的意图,他锲而不舍地提高嗓音又喊了她一声。冰封的湖面出现了微微的裂痕,她迟缓地,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他的声音似地稍扭过头去,浅色的瞳孔逐渐聚焦,某种冷硬的东西像是潮水般逐渐从她脸上滑脱,露出人类的颜色。
“……雷涅。”她说,声音哑得像是嗓子很久没有沾过水。雷涅无法控制自己注意到她收回链枪的手在微弱地颤抖,然而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费恩上前一步,几乎是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领:“艾德蒙呢?他还活着吗?”
“他没事。”雷涅迅速而简短地作答。他已经听见身后艾德蒙踩着窗框向下攀爬的吱嘎响声,遂抬起头去确认他的方位。老兵脸上的表情叫他心生警觉地回过头,恰好来得及条件反射地把人接了个满怀。
费恩·莫里斯诺,传奇的“银枪”猎人,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在他怀里。银枪失去了来自主人的支撑,滚落到地上,发出呛啷一声。
“费恩?!”雷涅飞快揽住她,避免失去意识的猎人直接滑落到地面上。他听见身后嘈杂的落地声,仿佛艾德蒙把最后两截窗户并作一步跳了下来。
“把她放平下来。”艾德蒙的表情看起来很吓人,“让我看看。”
雷涅依言把人轻轻平放在地面上,她阖着眼,呼吸轻而且浅,艾德蒙解开她的领扣和胸口皮甲的束带好让她呼吸得顺畅一些,摸了摸她的脖颈和前额,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人没什么大事。”总跟死亡与垂死打交道的老头儿宣布道,声音里透着如释重负,和一些随之而来的忧虑,“但她很虚弱。没有明显的外伤,再多的我也判断不了。她需要医生。”
艾德蒙向自己的徒弟伸出手,然后顿在半路。被要求了过度工作的伤腿迟来地发出尖叫的抗议,他想假装若无其事地忽略过去,然而得到了来自雷涅一个皱着眉头的瞪视。
“我带她去工会。”他说,把手伸进她的肩膀和膝盖后面,稳当地托起昏迷的猎人,在站起来之前,他用下巴点了点地面,“你也来,拿上她的枪。”
雷涅把不省人事的费恩带进工会的时候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也许是因为没人想象得到这位仿佛根本不会受伤的传奇猎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加入——或者到了现在应该说,退出战场。嘈杂的临时战地医院为此甚至稍微安静了片刻,不安的窃窃私语直到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镇定地宣布她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而脱力,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内伤之后才松缓成日常的呻吟和抱怨。那位前一天跟着雷涅回来,此后就任劳任怨地加入了医生助手团队的年轻神父恩斯特似乎和费恩相识,在雷涅小心翼翼把她在医生的检查床上放下来的时候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差点拧碎手上正在抽取药水的一支玻璃针管。不过好在她没事,问题不大,或许只是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平安无事,皆大欢喜,是在这乱糟糟的几天里难得的好消息。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相当无关紧要。艾德蒙终于肯老实下来留在工会的战地医院,帮医生捆扎打包那些随后也将被妥善迁出爆炸波及范围的伤员。雷涅继续投入撤离居民的工作。湖骸的歌声在这两天两夜里依旧此起彼伏,甚至更加响亮,然而工会的篝火持续燃烧,直到这座昔日摩肩接踵的大城市化作一片沉寂的空巷。爆炸点被精密地计算、布置、串联成一片决绝的阵列。他们将要炸毁这座城市,怀着对它深切的爱意。切开创口,剜除脓疮,让那些深入骨髓的毒液在明亮的火光中荡涤殆尽,在废墟上重建起新的家园。
雷涅在那个约定的黎明到来之前和亚伦一起遭遇了一点小意外,不严重,至少和当下正在发生的故事没有关联。他们恰好来得及从朦胧地泛出一丝鱼肚白的天色底下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亚伦伸手抓住洛多维科的手掌,后者在这不眠不休的两天里已经和他混得很熟,笑嘻嘻地恐吓他来得再晚一步他们就要先点火,然后才用力把他拽上那个楼梯被湖骸弄塌了一半,看起来却依然坚挺的露台。斯塔夫罗金医生的小学徒罗斯也挤在上面的角落里,怀里抱着面小镜子,紧紧贴在心口上,不知紧张还是兴奋地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洛多维科接着把手伸给他,雷涅摇了摇头,他不打算加入那团吵吵闹闹的“看烟花”小分队,只倚在露台下方的立柱边,卸下刚使用过的手炮,让吹过的寒风冷却小臂上的皮肤。
天光渐渐亮起来了,今天早上没有雪,云层背后遥远的、渺小的太阳也能逐渐侵染云朵的边缘,挣扎着露出一点微弱的霞光,落在争抢着镜子的洛多维科手背和罗斯的额前,像是给他们妆点了一层薄薄的健康血色。
他听见引线被点燃的声音。轻轻的窸窣,像靴子踏上新落的雪。然后是安静。安静蔓延开去,显得第一声爆炸的轰鸣比起预想中的尖锐更像是一种闷响,然后是第二声,随后密集层叠的声响叫人分辨不出先后,只是隆隆地交织在一起,成为了一阵冬季里不常听见的滚烫雷声。
罗斯在欢呼,洛多维科颠三倒四地唱着歌,他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亚伦往下看的视线,后者冲他微笑,没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亮晶晶的。
纳塔城的黎明正在到来。
+展开
真的写太好了我的朋友!!!!我爱你!(掏出喇叭站在天台上大声表白)
你好会写!!!!!!太喜欢了太喜欢了太喜欢了我写完评论再看它两遍!!!!!
好喜欢你的故事安排,逻辑清晰架构合理读起来特别舒服,而且你还给我塞了一口cp饭吃!!!!我吃的热泪盈眶我的朋友!!!谢谢你我爱你!!!!!好喜欢这种他们两言简意赅就达成了默契的感觉我仔细品味香的昏过去。
非常喜欢艾德蒙和雷涅之间的互动,艾德蒙那种过去混乱时期活下来的老骨头味儿彻底体现出来了,好喜欢,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在重返青春之旅时不听话的程度也重返了青春就非常的香甜!太可爱了……!奥德修阁下像块压舱石,你从哪里借来的这么可靠一个好猎人!列老师啊列老师果然不可小觑。
这个人在tag里疯狂炫耀自己抱到了工会猎人魅力值巅峰人士之一!我好恨啊!我都没跟银枪说过话!还好你写了医生检查不然我的恨意从屏幕里爬出来赛博摇晃雷师傅,让我也抱一下费老师!让我也抱一下费老师——
后面的烟花观景三人组可爱到我昏厥,好喜欢你写的纳塔城炸烟花行动里面,犹如娶亲嫁女一样快乐的部分,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结局,整完这个大活就了无遗憾了,谢谢你,列老师,我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喜欢这篇文,特别的满足,看到最后的时候,那种满足从心口里直往外溢,我也能唱着歌迎接今晚的爆炸性大新闻第二章了!
了无遗憾!了无遗憾!!!!
雷师傅视角的群像也是别具一格的好吃!不同于医生大气的场面描写,这一块细节补足也是十分好吃的!
好喜欢篝火前补足的细节地方,每个人的话语就像是接力棒一样一层层地一步步地传递下去。喝着啤酒唱着民谣的画面实在是太有生命的气息,脑子里已经是中土世界快乐的矮人们的身影了!
然后我要说!费老师!满身湖骸的费老师!!你怎!么!这么会!写!啊!我完全没有写到这么色,我深度反思自己对费老师的解读不够(x)尤其是在对比之前师兄妹见面之后强硬的费老师在雷师傅面前倒下的场景,太色了我吃一口费雷先。
后续工作的传承相接的部分也真是行云流水,真的好像一把散乱的零件加入表盘然后奇迹般地加速转动了起来,原本一盘散沙但是在关键时候凝聚一心的猎人,好尊——!
最后的小狗也太可爱了,什么可爱狗狗正看着你。我再吃一口狗雷,谢谢列老师的雷师傅大餐——!(合掌)
好会写啊雷师傅!!!!!整个故事线剧情精彩安排的又通顺精妙!!好喜欢雷涅,艾德蒙和费恩酱的互动,这种关系太带感了!!!
还蹭到了一口狗医饭饭!!!香昏了!!!!!!!
杀到恍惚的莱茵真色啊!!(?)篝火的那段真好,仿佛每个角色都真实地活着……大口吃阿西比奥和医生,他们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啊!
你们几个不同的作者各自描写了发生在纳塔城不同角落的故事真的好棒啊…!!医生在救人,莱茵在奋战,小动物们在配炸药(?),雷涅则全程都在寻找幸存者、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都做着符合自己的信念的事情呢,好爱你们……(挨个抓过来啵了)艾德蒙和雷涅这两个人,真的好给人安全感………!!!!!我真的太喜欢看你们俩同框了……他们都在默默地用各自的方式关照彼此呢,这点其实特别像家人一样……雷涅十分拿这个老头没办法(?)这点特别可爱,不光嘴上说不过他,拉也拉不住哈哈,我们师门的传统呢就是让雷师傅没办法(?)
谢谢你捡走加班到神志不清的费老师!!来回看了N次,不断地姨母笑(?),雷涅真是个温柔的好男人……你给我好多灵感,看完我立即去把剧本改了改,等我好好画出来回馈你——(黑人小孩.jpg
我的鸟,我亲爱的黄金钻石小鸟,我也爱你(深情呼唤)
你喜欢我真的太高兴了呜呜,感觉自信粘上了很大一片(?)
你还说cp饭呢我写的时候满心忐忑想着普通撒两颗糖应该不会被亲妈捉出来示众,结果可恶亲妈自己往饭里倒进大杯白砂糖,这就是你们毛子做饭的风格吗.jpg
艾德蒙就是那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偏偏要勉强,雷师傅拦又拦不住抓又滑溜走,最后只好抓他徒弟当人质,啊不,借口好歹把人按回二线去了。啧,老头,离谱。
奥德修像压舱石你好会说——我觉得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会在混乱场面里叩问穷人呢,穷人怎么办他们也配活着的那种悲悯的发言代表,能借到真是太好了!
嘎嘎嘎嘎,我就是要大声炫耀我抱到了猎人公会的白月光,how could you hold the moonbeam in your arms,我可以!我可以!!(跳来跳去)
是我要谢谢你啊我的亲亲小鸟!要不是你的泥头车(极致褒义)我们这些零敲碎打的补完都没有个架子往上糊!我堂堂当众告白————
我挥舞钱包给狗医加仓,谢谢你帅气的大狗先生(?),耗子女士拯救我们好医生的精神,他的肉体就拜托你拯救一下了(??)……
纳塔城篇
剧情顺序:
▶ 上篇-12月8日-12月12日夜: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771/
▷ 此时的纳塔城-12月15日全天(医生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3/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4/
(15日全貌,请务必看看医生的文!!)
▶ 本篇时间线为12月15日夜—16日夜
这一次互动的角色也好多,并没有很好地展现大家角色的魅力我先给各位跪下了……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在之后的章节弥补遗憾。
还有一些人物的细节故事,之后会慢慢补的……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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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赶到纳塔城时,现场的情况远比克里斯反馈中描述的还要来得糟糕。原本应当是彰显热闹繁华的建筑早已如同枯槁的骸骨,繁花锦簇的大街小巷如今布满了黝黑的死物与无名的亡者们,空气中秽物的焦灼异臭与死亡的气息覆盖在每一寸皮肤。
曾经由人类的双手所奏响的希望之城,早已不复存在。
12月15日
夜
“再过一个转角就到了!”手中的缰绳再次被拽紧,马儿发出急躁的高亢。他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古斯塔夫兹,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纳塔城,一定能恢复它原本的样貌,到那时请再来这座城做客吧。”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古斯塔夫兹紧咬唇角收回了映射鲜红的视线,但所见的苦难依旧如烙印嵌入了他内心的深处。
入夜之后,白色结晶的仍旧落个不停。幸好还不及夜色最寒之际,青年根据克里斯的引导抵达了城外的接应处。
古斯塔夫兹先生,希望今日你也能够安慰入眠。
他警戒着周围湖骸的入侵,直到古斯塔夫兹与接应人的背影都平安地消失在树林的尽头。然后,青年为这几天同甘共苦的旅者送上了虔诚的祈祷,才慌忙地驱使着马匹湮没在昏暗的炼狱中。
费恩小姐的情况不太妙。
在目睹到纳塔城周遭的惨状时,他早已捕捉到费恩的焦急与降临终焉的城市融为一体,有一种近乎于毁灭般的执着在推动着她。这样的费恩令他不禁察觉到了作为同类的熟悉感,以至于他尝试性地提出帮忙后,费恩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再次进入纳塔城后,他却发现再无法自如地让马儿挪动前蹄,清脆的马蹄声逐渐变为浓稠的闷响,眼前诡异的场面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黑色的泥泞与泛滥灾祸的碎片淹没了路面,通往大道之处就快看不到尽头,向着巷尾、向着深处、向着一切有她战斗过的痕迹延展消逝。
幸存者与猎食者的交织呼应的声响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反射性地翻身跃下,顾不上溅起的一身污秽,明亮的逆光之刃对准了那两人身后穷追不舍的黑影突进。
铮,利刃划破虚伪的魅影,擦划过地面折返向另一方。
锵,骨肉破裂,液体飞溅浇灌着单薄的身影。
青年的马匹早已交由给了幸存者们,虽持有怀疑但眼下为了给求救者们开辟求生之路,他仍是会指引他们前往教会所在的方向。留下他独自一人在生与死的夹缝之物间不断地重复着挥动武器,去葬送本不该停留在世间的流浪者。
……
愿那里还有希望的话? 血族? ? ? 人类?
「恐怕只有 才会是 」
……&#%……
被湖骸呼唤的噩梦再度侵蚀袭来,他用力咬着惨白的唇瓣,腥甜的苦涩安抚在每一寸神经。他追寻着费恩的踪迹,路上不断将聚拢的湖骸碾压成斑驳的道路,层层掩盖铺至通往工会的大道上。
在那里等待他的并不是一同披荆斩棘的同伴,而是一位向他寻求帮助的陌生神父。
那位神父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异色瞳眸与令人熟悉的样貌,他自然是不会认识在自己离开教会的期间才进入大教堂的新任神父。当年轻的神父在提及“海沃德”的名字时,他明白了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眼前的人正是海沃德先生向他提过的在教会工作的儿子—萨迦利•海沃德。
他还记得那位老先生说起教会救济家人时的流露着慈祥的神情,似乎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在得知他曾是教会的神父后,海沃德先生凭借着自己的人脉也帮忙介绍过几次委托。不过,他并不想利用曾经的身份占老先生的便宜,于是,趁着手头没活的时期也会去帮老先生打理生意上的事,一来二去两人便这样熟络了。令他没料到的是,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老先生口中常提及的儿子相遇。
在确认了萨迦利的基本情况后,青年才同意带着他一同前往海沃德先生的住处。萨迦利的状态说不上有多好,他或许没有料到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纳塔城内悲惨的状态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愈演愈烈。伤员不停地被引导向临时救助点,部分来不及救治的伤员只能像装满货物的麻袋被杂乱地搁置在布满污秽的间隙间,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万幸的是路上的湖骸已被清理了大半,这对于焦急赶路的两人而言节约了不少时间。
萨迦利不禁眉头紧锁加快了脚步,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往最糟糕的情况揣测,一路上他几乎不间断地与青年攀谈着。由萨迦利提出的话题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曾是神父的猎人而起,他好奇青年放弃圣职者选择踏上路途的理由,也十分在意作为如今猎人的他眼里的教会是什么模样。青年对萨迦利的大胆提问显得十分诧异,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都清楚语言的分量,详细的理由是不能轻易地向他阐述的,何况眼前这位神父还对教会抱有理想。尽管他尝试含糊地去解答对方的疑问,但最后仍然被萨迦利带回了最初的问题。
想要知道莱茵先生离开教会的具体理由。
他从未与友人以外的人详细地谈论此事,也是少有地像这样被人追根究底地问起缘由。就算此时自己依旧回避作答,可总有一天年轻的神父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抵达问题的终点,就像那时的自己一样。只是、从现在起要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或许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恐怕会有些太晚了。
青年不再顾虑,最终还是向好奇的神父抛出了最初令他产生思考的钥匙。当陌生的圣女被提及时,萨迦利的反应并没有让他获得过多的惊喜,这也是在预料之中。所以当神父表示向他中肯地展示自己对待教会的态度时,他难得反客为主地提出了一个的问题。
“既然萨迦利先生说到教会是中立的立场上制衡各方的话,你是想做制衡的一方还是给予帮助的一方呢?”
显然这样的问题令新任的神父有些为难,但也并未露出不悦之色。
“我认为单方面的制衡和给予都不是最好的做法。假设人类和血族之间的平衡有一条线的话,谁跨过那条线,谁就应该受到制衡。谁被挤兑,谁就需要帮助。”
“定制那条线的是人,而最容易变化的也是人。这并不是建立在谁破坏规矩的前提下这么说的,而是除了制衡或是平衡以外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法。”他想了想 “毕竟大部分的血族本质上也曾是人类吧。”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是猎人但也有一位血族朋友。”
这番明显带有缓和之意的话语,使萨迦利在内心松了口气。他不再摆出一副神父的态度,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也与一位血族交好,我跟她讲述过自己的经历,也从她那里听来了有关她百年前的过去。现在,她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在帮我寻找父亲。老实说与血族构筑联系,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会忍不住去想,要是人类和血族能像这样相处该多好……但也只是一些天真的理想罢了,哈哈。不过正如您所说,首先要去改变,我想,有改变的话总能看到其中的可能性。虽然或许您对教会存疑,但教会里的人与教会猎人共存这件事也是一种改变的成果。”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笑了笑。
“放心吧,人类总是会先一步向前进。我想你的话,在这方面一定会比我更快得到答案。”
……
不论你选择以何种的方式重新构筑这片大陆的联系,都不要忘记,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彼此的联系从未破碎。
……
掌心上传来烧灼的痛楚,他握紧了掌心反而让更多殷红于雪白中渗出。青年索性再次握住了刀柄向着层出不穷的湖骸挥动,双手染得鲜红。
萨迦利先生……已经和同伴汇合了……到底要怎样才能将湖骸消灭,他们在执着于…
记忆中的画面与声音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他试图从虚妄的回声中取回真实,却毫不自知地沉醉于深渊的快感。无法思考不能去思考需要消灭的敌人即在眼前,只要不断地去将他们剖开撕扯,直到它们再也无法站起……!
哐啷 哐啷
从小巷的另一头隐约传来了些许骚动声,他顺着声音向外侧的道路转移位置。砖瓦与金属碰撞发出的阵阵脆响将躁动完全撕碎,等再想要仔细辨认时灵动的敲击声却倏地变为几下短促又结实的撞击声。青年完全可能够笃定,这种特殊的武器声响正是这几天与之常伴的同伴所带来的。他不由地扬起嘴角,不再急忙地向费恩所在的方向赶去,反而是调转了势头顺着她所在的反方向清理街上的湖骸,以此为她减少些许负担。
武器相叠交辉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奏响起新的乐章,他们彼此各持一方在沦为饕餮般的狂宴上厮杀,开辟象征希望的生路的同时也开启带来消逝的归路。就算是这座城市最终沦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逼到悬崖的尽头……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桀骜的猎人们也会为了那一丝与故土的联系,拼死抵抗。
「……生命也好,人与人的联系也好,在灾厄来临之际都是平等的脆弱……」
萨迦利的话语突兀地打断了旋律,银枪挥舞的声音早已远去,空荡的巷尾只有青年孤身只影地矗立在成堆的尸骸里。从最后一只击碎的湖骸黏液中意外地掉落出了近乎完整的亡者,那是一名人类女孩,从样貌来看不会超过十岁。她双眼紧闭脸上却没有显露畏惧的神色怀里紧紧地抓着一对胳膊的残片,如婴孩般地蜷缩在黑色的液体中。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回到纳塔城不久后自己救下的最初的幸存者,他们本应该是一对与父母走散的兄妹。透过怀里残破的男孩肢体,他还依稀记得在自己赶到时看到男孩颤抖着举起木质的刀剑将女孩护在身后的模样。
那又、怎么会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去哪里了……
她的哥哥在哪里……?
银白的枪刃再次被举起,无力地破开一只只湖骸的残液。肋骨、脚掌、脊髓、眼……零碎的部件包裹着秽物如瀑流淌在巷道里。他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顺着尸骸的河流边逆流而上,不甘地翻找着属于女孩哥哥的部分。
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让他们得到安息?
无论现在做什么,没能救下这对兄妹已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心中谋生了些许怪异感,手边安静又焦急地拼出记忆中男孩的模样。尽管尚存的理智早已明白,可心中一隅却似乎固执地不愿接受过这个事实,也不认为现在所做的仅是徒劳。他缓缓地张开口,轻轻地低哺出悠扬舒缓的旋律,为自己打扰逝者安眠的行为忏悔,为无名埋葬的亡者祷告。
……
被遗失于失乐园彼方的美梦
曾经温柔的故乡啊
请带他们回去 请让他们回去……
“我操!!你搞什么啊!”
从黑暗中窜出一个半大不高的人影,那人直捂着鼻子,看着一地的残骸没好气地又嘟囔了几句,将手中烟草卷被用力地捏得发皱。
“……罗斯小姐。”
“莱茵神父,我说你……”罗斯见到熟人的面孔好容易松口气,却见他应声转过身后的模样,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嗓子里。若不是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通透地看着自己,恐怕就连她也说不好眼前的究竟算是什么。
她面不改色地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人,当眼神扫过了他手里女孩的尸体时,不耐烦地小声咂了下舌头。
“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现在做这些事已经没用了!”
他不再做出回复,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
罗斯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平时一向待人谦逊有礼的莱茵神父摆出了如此固执的一面。放在以前要是被人说道这个地步,她肯定是不会选择再纠缠下去。在这世道上想要活得长久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少管闲事。但她早已过了新手猎人的时期,现在作为工会医师的助理,直觉告诉她现在、立刻得拉住眼前这人。
“你没法留下他们,就算是夜莺也办不到。” 罗斯的眼睛忽地变得雪亮“我劝你最好把她放下,你不会想在这里把命给搭上吧。”
这句话总算是打断了青年快要脱缰的固执,他顺着罗斯的目光看着一片狼藉的路面收回了些许思绪。他温柔地托住女孩的头部慢慢地,将她整个身体平稳地放置在干净的砖瓦上。然后,他放下武器半跪在女孩的面前虔诚地为她送上祈祷。
手里的烟草勉强还能漂着一溜烟,罗斯也不着急去催促着时间,趁着这空档顺势倚靠着墙琢磨着还能抽半管的卷烟。待他重新起身时,她才将烧得剩半截的烟叶扔在了地上碾踏过去。
“……谢谢。”
“跟我来,现在总得先把自己给收拾一下。”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老实地跟在头也不回的带路人身后,往工会的方向移动。异样的感觉促他抬起头,眼前的身影逐渐模糊在暖光之中,青年意识到与罗斯的距离似乎正在拉远。他们本是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进,可现在他不得不多跨出一步才勉强能保持上一步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即便是小跑步也无法追上她。
纳塔城有这么大吗?去往工会的路有这么遥远吗?
他呼唤着罗斯的名字加快了步伐,可她就像完全没有听见呼唤那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青年的双脚被搁浅在冥河之上。
「……你要离开吗?……」 「为什么……你就可以……」
「明明……应该是你……我不想就这样……」
「回来吧回来吧……回家吧回家吧……」
细碎的呢喃将他的注意重新拉回脚下,那些被他撕碎的湖骸残留中遗留下的口、眼、残破的面庞都在向他诉说着生的渴望。他下意思地向岸边移动,可冥河却轻而易举地读取了他的想法,向所往之地不断扩展流域。
「你也一起来吧。」
怀抱双臂的女孩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从怀中伸出一只手做出温柔的邀请。他的理智早已在拉扯着神经向他叫喧,可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半空。在下一个瞬间,女孩向前一跃牢牢地抓住了他,她甜美的笑容慢慢溶解变为血肉模糊的脸孔,如凋零之花的亡骸发出可怖的轻笑声在狭小的巷道中回荡。
!!
我猛然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发出咯吱声响的老旧天花板。一连串的脚步声伴随着人群微弱的嘈杂声发出有节奏的震动,昏暗的光照勉强让我得以摸索出室内的模样,看来这里是工会的地下一层。我想要支起身体,可意料之外的沉重感让人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着还算灵活的眼珠确认视线的周围。这里东倒西歪地躺着伤势不一的猎人们,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治疗,在这里取得短暂的休息。我不由地抚摸有些发痒的颈部,干涸的喉咙在提醒着他的主人还未做出失态的举动。
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后得到放松的身体卷来了睡意,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12月16日
昼
大概是到了午间的时段,我才完全从昏睡中清醒,身体的状态比起早些时候好转了不少。闭上双眼温暖烛光渗透进来,昨夜篝火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鲜活的猎人们见证了死亡又迎来了新生的转机,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向湖骸宣告着不可触犯的信念,炙热的火焰照耀在每张写满决心的脸上,猎人们高举一切随手之物欢呼着终将到来的黎明。
我忽然想到曾经读到本来自外面的书,其中有段提到关于神与人类关系的描写。它的大致意思是,神会在人类诞生前将一盏未被点亮的明灯交于人类之手,这盏灯交由人类,需在日后的成长中靠着自身的力量去点亮、确认前行的道路。世上的人大部分人会偏执地歌颂前路漫漫的希望或是唾弃命运多舛的不幸,无论好坏这些埋怨最终会归到神对人类的不公这点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们从未注意到出生相伴的馈赠,忽略早已被神交付于自身的选择权,才造成如今盲目信仰的结果。而事实上,神会公平地修补流淌在生命长河上的每份命运,苦难与幸福皆为神明赐予的祝福,以助于人类点燃自身的希望灯火。当生命的辉光被点燃后又会照耀着同样徘徊于黑暗的人们,去指引他们寻找指向的明灯。人类靠着传递生命的赐福才能生生不息,而这也同时这也是人类为了获得救赎所必须经历的历练……就如同此时在纳塔城内每个人被迫所经历的一切。
这些内容逐渐清晰地浮现于脑海,我思索着词句的意义也得以明白自己接下来应当去做些什么。我用力握紧拳头想支起身体,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却直涌心头,这样下去不行已经没有能让人安心躺着的时间了。我屏住呼吸再次费力地拖动身体和沉重的武器袋,在天旋地转之间抵达了地下的诊疗室前。
“医生,你在吗?”
再三确认后我还是犹豫着推开了并未上锁的诊疗室门,诊疗室内的灯火随着开门的动作轻轻摇曳了几下。医生平时坐的桌台前杂乱有序地放置着精巧的医疗器具,壁挂式的药剂柜的玻璃门意外地敞开着,显然他们的主人应该才离开不久。我强忍住喉咙的腥味倚坐在待诊位上等待,地下的诊室原本就十分安静,少了安抚病人的朵拉小姐以及时常串门的洛多维科先生,原本密不透风的地下室着实让人感到沉闷。除了偶尔会有沉重的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这里几乎没人靠近,作为临时休息区来说确实是再好不过了。胃里的酸水不停地打着转,反复吞咽唾液已经无法让我维持住现在的状态,我靠向半开的药剂柜,那些标签上的字迹在眼里就像是不停扭动的蚯蚓,我只好再凑近些去辨认。
“亲爱的神父,我还不知道,您已经能给自己用药了。”虚掩的木门被医生轻推,他手中的铁盒悬在空中,几瓶还剩半罐的药水瓶随着晃动着发出闷响。
“很抱歉医生,我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我把弄着手里的药瓶将它们依次放回原处,医生见状空出只手像寻常那般诊视着他的病人。
“相较昨日是有几分好转,但我建议仍不可急于参与布局。”待医生靠近时,我才察觉到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就连呼吸声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我明白,可当下时间已所剩无几,我希望能尽快参与到后续的准备。”
“反酸、烧心、头晕目眩……或许还得预防一些别的症状……”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一箱瓶罐放置在桌上细心挑选,在指尖划过上端陈列的玻璃瓶时,如轻敲琴键发出的低鸣。
“……眼下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药剂在他的手上晃动了几下缓缓流向容器中
“我需要能照顾伤患和负责转移的人手。”
我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药剂一饮而下,苦涩又带着怪异的酸味在接触舌尖的瞬间迅速扩散,好似被蛇咬住舌尖然后顺着喉咙游走直下,全身的神经也被揪起。
“晚上您再来寻我一趟,这药还需再服几回。”他将器具收在小铁盒中,手指轻轻敲了敲盒子 “我还需要准备些物件,您请帮我带去楼上的诊疗室,若有疑问可以询问劳尔女士。”
“医生,也请您多注意休息。”
鸟啄略微颔首,他便将自己投入到手头的工作去,我重新背上武器提起桌上的药箱转身出门,在刚走出门时突然想到了存放于记忆深处的事情。
“抱歉,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有见过一位名为海沃德的老先生吗?他扎着辫子留着络腮胡,看着年纪大约40来岁。”
“不,我不曾见过。”
楼道口传来伤员嚎叫般的催促声,还来不及思索我连忙抱着药箱上楼。楼上的诊疗室明显比起地下室更加热闹,这里的伤患也明显精神得多。大厅已经在分发食物,而每到这个时点,再不讲道理的猎人也只有这会儿难得老实些。毕竟现在湖骸闹城,就算是本事再高的人,把纳塔城翻个遍现在也找不出多少像样的食物。
顺着股黄油的香味余光瞟向工会的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端着难得的美食相邻而坐。我转过头去却找不见熟悉的身影,只得先向发出催促声源头的诊疗室直径而去。
罗斯正巧把那骂骂咧咧的伤员打发走,瞧见我抱着箱子转身就接过我手中的药箱掏出药瓶一个个摆在柜前,嘴上还不停地给坐在她身后的多姆讲解着要领,整个动作娴熟连贯。她着急出门,说着要把部分药剂送点给临时救助站的伤员。等多姆给她简单复述了一遍,她才放心地抓起药箱一溜烟地跑出工会,而我完全错过向她问询现场情况的机会。多姆端着个凳子倚在桌角的位置,他眼神看起来有些发懵,可手上仍在灵活地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原地犹豫了片刻,看着多姆仍旧疲惫的状态和地上凌乱的医疗用具,还是忍不住顺手收拾起来。
“你不用那么照顾我。”
“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很久之前也发生过,在未与多姆本人接触前,我对于他的认知多来于教会兄弟姐妹之间的评论。他年轻有为,在我还是修士的年纪就早早取得了神父的资格,我对他是抱有敬佩的。不过,在知道他出身以及生活的不易后,我总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关照他的行为。这种无意识的举动并不是把年轻的神父当做孩子来对待,我认为只是更像兄弟姐妹的关心而已。好在多姆的性格十分直率,在与他坦诚的交流之后,我也认识到自己“失礼”的举动。自那之后,我便将平等待他这点一直牢记在心。
但这种“平等”十分难以衡量,在梵德姆村碰到多姆时我仍旧只是尊重着他,只最低限度地提供了帮助,目送他独自离去。过于去斟酌他所说的“照顾”的含义的后果便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我果然应该在那时挽留住他,让他和我们一同回到纳塔城。
“多姆……我不应该让你独自离开。”从见到他起就咽在喉咙的话,随着最后一个摆放动作安稳落下。
“没关系,我人现在已经好好在这里了。” 他看向我眼睛里仍是透着纯粹“再说,现在太勉强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没想到他又把我内心里酝酿的后半句话给提前说出来。
“我已经睡过一觉,没有问题了。”
“……如果你再被送过来包扎,我一定会 大 力 点 让你牢牢地记住,老师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他一边说着手上也故意做出了捏紧的动作,惹得我不由地发笑。
“好、好。我记住了。”
我看着多姆稍显精神些的面庞松了口气,可嘴里的话仍打着结不再问下去。他原本是在等我的回复,见我还在犹豫又将目光落回手头上,接着之前我的回复又往下说。他说着之后离开被安纳托救助的事情,如何抵达纳塔城的事情等等。多姆非常擅长简单地概括要点,没耗费太多时间我便大致梳理出了目前的情况。当雷涅带着重伤员来到工会大厅寻求医生的救助时,我们正好说到费恩小姐的事。
寻着他的呼喊我和多姆急忙赶到时医生已经开始着手缜密的治疗,阿洛伊斯正抱着医药箱在旁边待命。他看到雷涅与医生谈完正准备离开,本是想打声招呼却注意到雷涅略显刻意的举动,就念叨着他留下接受治疗。这样的阿洛伊斯着实令我有些意外,在印象中他很少会对外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不过,我对于他的印象也只是基于几年前还是少年时期的他而已。或许是几年在国外的历练让他有所改变,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满怀希望回到这里,早已让自己去面对了更多的磨难。
他作为「恩斯特」第一次来到工会时,给人的印象仍像是未经世事的年轻神父。但像这样在一同经历过纳塔城的磨难时,他所展现出的一面让我越发地认为那正是「阿洛伊斯」本身蜕变的征兆。我的双眼落向了他脖颈一圈的圣痕,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不安的涟漪。
与多姆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而罗斯小姐还未归来,我便带着满腹的话语找向阿洛伊斯。他的精神状态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我本来是想劝下他去休息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失态。我不禁又想起了与多姆说过的话,我确实不应该再用以前的方式看待他了。所以,在他向我提及教会的事情时,我选择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包括我的离开以及在斯奎尔农场所听到的那番话。他有足够的判断和选择的权利,我不希望阿洛伊斯的蜕变就这样被扼杀在无知之中。
我们重复着手上单调的工作,可话题却朝着千变万化的方向转化着。作为旅行者,探寻者,亦或是追求真相之人,我见到了「阿洛伊斯」应有的模样。
直至夜间,诸多工作仍旧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对于此刻的猎人们而言黑夜即是白昼,一刻也不能不停歇。在负责白天轮班的猎人们伴随着吹雪进入工会大厅时,修养好的战力早已蓄势待发。
我再次踏出工会的大门,寒风迎面而来与之伴随的是意外的呼唤声。那熟悉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抓往身后的屋顶,我抓住被风雪拂过兜帽时下意识地抚过衣领的一角。在我将视线移向他后再一次呼唤了我,被雪白凌乱挑起的发丝也遮盖不住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12月16日
夜
+展开
卧槽你也太威了!!!!!这就是神父乱炖超级加倍plus版吗!!!!!
我狂暴炫,啊,莱茵神父整个心境的转变好细致好可爱……可以感觉到他仍然有迷茫在身上,但是勇敢的,努力的做出了选择,谢谢你,莱茵神父,谢谢你能珍惜自己,赞美生命要从赞美自己开始啊……
多姆神父和莱茵神父那段真的好棒,从他们彼此的对话种感觉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风味,多姆神父,以普通人的身份,能够支撑起莱茵神父过度思考的方向,太喜欢了,很爱这种仰望天空和脚踏实地的交汇。
谢谢你把医生写的这么帅!整个可靠的气息从字里行间漏出来了!
神父们之间风味各异的交汇真的好棒,我吃的昏头涨脑,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好多人出场,想不到竟是神父大锅炖!!!
纳塔城的惨状描绘得好生动,文章前部分读下来就像真的看到了破败的街道,遍地的尸体,不止的雪以及无尽的夜……对萨迦利来说莱茵真的好有可靠前辈的感觉!虽然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也会不禁想“我也能变得这样强大吗”。
多姆也好可靠呜呜,我也好喜欢莱茵和多姆的互动!“「阿洛伊斯」应有的模样”这样的说法好帅,suki……莱茵神父真的有好大的变化,从变化之中又能感受到人心的力量,正如莱茵神父所说,我想这些力量也能通过各种方式延续下去。
最后仿佛看到从重叠的云层里照射进的光。
希望纳塔城的危机告一段落之后,萨迦利和莱茵还能有机会静下心来畅聊一番。
多谢款待。
我来了!!!好大一份肝啊阿森老师!!辛苦了!!(大力搓揉)啊这篇的气氛真是……上一篇是一种未知的、神秘的恐怖,随着莱茵进入纳塔城这一篇描写了一种十分真实的扑面而来的绝望和毁灭……写得真好,读者的SAN跟着莱茵一起狂掉……好喜欢你们几位写手通过不同的视角写出了纳塔城经历这场灾厄,莱茵的视角真的是见证了很多冲击人心的绝望,不过他依然没有被折断,拥有不屈勇敢的心的男人真是太迷人……
从湖骸里拖出一具女孩的尸体那里真的非常震撼且掉san……小罗的出现时机真好!一下把人从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中拉出来了,她还很温柔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我们的好老鼠……
神父乱炖好吃,把你们几个抱住挨个啵一遍
和费老师再次共斗那一段真的好喜欢……在充斥着死亡与杀戮的狂乱夜晚听到了彼此战斗的声音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事情啊,已经找不到词夸你了,读得好开心……呜呜我的好同事,这一路有你真好,这也算一种生死之交了吧!
超级喜欢这个收尾方式,在充满了绝望和死亡的故事的最后,出现的令人安心的熟悉的笑容……虽然没有出现名字,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道光一样呢……
慢吞吞补评论,咬着神父炖锅的勺子说莱茵神父真的好领袖啊——送走古斯的时候还会送上祈祷这点神父的小习惯特别可爱,你们俩刷fate刷到满地都是黑水感觉是真的在清场,感激你和费老师(合掌)
小萨神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还能跟同事详细谈论人类和血族的共存问题,感觉真的是个很认真的理想主义者……
我可真喜欢你用突兀转换格式或者内容写莱茵掉san的部分,这种突然的走神感(?)好逼真啊,掉san的莱茵,色,拇指。遇到耗子女士之后那段接驳恐怖片梦境又突然转换人称的部分也非常带感地降低了san值,啊真的好涩,我好喜欢。
医生,你的医生,特别的沉稳可靠。多姆也可靠,小恩都变可靠了……这就是领袖眼里的可靠大家吗?领袖你人真好……
医生回复好快啊啊啊!看着你两篇我觉得都不算什么了!
莱茵的想法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想法了,抛弃理想脚踏实地才是真正地迈向前进的重要一步,正是因为自己也是行走在刀剑上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实际上看着他在乱来但是也在抓住最后一丝底线的!
多姆真的太成熟了,早期在教会的时候反而教会了莱茵许多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居高临下地去同情对方这点的吧,所以勇敢神父遇到什么都会直接去询问对方的感受,从对方的感受来出发。
莱茵眼中的医生永远是顾全大局,经验丰富的老练猎人。尤其是共同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对医生表现得更加尊重了——
第二章依旧酝酿一下第二锅神父锅!
纳塔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只要在这里神父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纳塔神父锅,你值得来品尝(拇指)
冥河那边当时我写完了才联想到了死亡搁浅,这也不失为一种男妈妈呢………
当时和小萨还不熟,虽然是安纳托介绍的教会神父,不过感觉他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作为前辈想给他多说一些但是又怕干扰了他的判断,回复小萨的内容也思考了良久。
而小恩则是想要默默守护他成长的心情,也支持他亲眼去见证去看待一些真实的情况。越是可爱的孩子越是希望他能吃点苦头快快成长,当然必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拉他一把。
对待多姆则更是平级,一位风趣幽默的老友。是能在冬日的房屋里一起畅谈日常的感觉了~
神父大乱炖!意外又喜欢!第二章希望把阿尔文神父也加进去!
虽然和萨萨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是他依旧有这对神的信仰但是这份信仰又稍显不同,是在决定自己的道路后所诞生的,所以等到小萨想明白明确决定好道路后也能变得强大。莱茵觉得小萨比起自己更快决定想做的事情,是一件好事。
和多姆说话真的太舒服了—有一种去朋友家做客放松的感觉,这就是多姆的魅力吧!
觉得小恩独自来到纳塔城在经历过种种事情后,也和城里的猎人们的身心一样强大,像是雏鸟挥动翅膀向阳而去的画面。不过莱茵真的很担心如今的教会还能不能让鸟儿能自由飞翔,所以也想做着两手准备。
小萨老师真的太会说,感觉这次只是聊了个开头在知道真相之后两人会是怎样的交流状态呢。而且这次多姆也在纳塔城,一起来边干活边聊天吧——
阿k老师!!太多了太多!!
我真的很想让莱茵多吃点苦头,感觉他到工会之后被人欺骗被人背叛这种苦头完全没吃够(是荔枝人没手写),所以尽量让他早点面对现实碾碎他的理想,这样才能脚踏实地走得更远。而且掉san却仍旧不屈这样的圣人型疯子实在是太喜欢了,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机会让他稍微崩溃一点看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背后已经有靠得住的伙伴了……已经不用担心他独自赴死了(抹泪)
小罗,我们的好耗子,未来荣誉市长!写小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非常开心的,她就是代表底层人最人性的一面,好想看他再多多教训莱茵,莱茵安静听着点头的画面啊w
和费老师那一段我全程听着贪欲这首歌写的,所有的画面都是光与暗的交叠。正因为是同类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确认,去守护费老师,好喜欢他们这样默契配合的画面。是生死之交了呢!!
安哥的出场自然要华丽,这人都把小孩给标记了小孩心里能不乱想吗,安哥的光就是要在这里体现的!!(超大声)
银枪小队服务到位,最后还会为学徒送上信仰加持,第三批荣誉学员正在招募中!
和费老师毕竟是一类人呢,看到湖骸到处杀人莱茵整个人也杀得眼红了。小萨神父的聊天我真的好喜欢,当初和荔枝人聊了很久,感觉两人都是相互试探但是莱茵也能感觉到小萨的真意,所以才会松口。
上篇和下篇的人称其实是正好互换的~上篇梦境是第一人称,下篇梦境是第三人称,就是想把噩梦与现实的差距一点点拉近,让荔枝人来踏碎莱茵神父最后一点理想主义!!!(虽然下篇完全是荔枝人在面临死线经常刺激的胡乱描写,感觉第一章猎人们差不多都是真实带入了临时疯狂的状态在打字/画画的。
在经历过15日篝火的事件后,莱茵真正认识到了人类力量的强大,所以才会说神是存于心中信仰,但不可以干涉人类的未来这样的话。猎人们的举措不光是将纳塔城的未来夺回,也点亮了所有人的希望。
真想早点看到莱茵为猎人们,为人类而战的画面啊——
到了晚饭时间,雷涅再回来时身后拖着个子小巧的恩斯特神父,他已累得能一头栽倒在桌子旁,精神疲惫到了极点而不自知,脑子飘在九霄云外,身体还机器似的动弹。事已至此,工会里的抵抗者们已清楚明白知道,即使竭尽全力仍难以战胜湖骸,那怪物不断从水道涌入纳塔城。
每个取水井,每个下水口,每个格栅的孔里面都直往外溢这些黑色粘液。七八双手,五六条腿,十二三四只眼睛,又是兽类又是人骨,挪动着,歌唱着,无差别地缢死所有活物。
湖骸似乎无穷无尽,而猎人们却只是血肉之躯,他们像与整个河湖战斗,随时会被卷入死者波涛。
好消息是,目前他们还没有放弃,坏消息是,他们不知道明天睁开眼睛时,自己是否还拥有拿起武器的勇气。
纳塔城,这亲爱的城市受了重伤,正向外溢流着羊水,它的孩子们纷纷爬出母亲肚腹,各自去寻能活命的场所。工会是他们的安全屋,庇护所,直到了此刻仍在行使自己的职责。换句话说,这庇护所倒塌的时候,便也是最后秩序崩溃的时刻。
支撑纳塔城这枯木的藤蔓将离去,于是已死去二十多年,叫腐蚀洞穿彻底的老树终将倒下。
亚伦四下里张望,是没想到自己靠着捡来的徽章能这么轻松混进猎人工会的。他正好赶上了晚饭时候,天已完全黑下来,人类的视力在夜色中并不占优势,猎人们分批轮换撤回来,吃一口东西,围在火盆旁喘一口气。
空地上加吊着汤锅,里面炖着块根和豆类混合的汤,连难啃的圆白菜根都拿来煮了,肉只有冻肉干,动物油脂直接扔进去,在锅中不停地炖着,大块面包叠起来摆在木托盘上,冻得冷硬,锯下来只能蘸着汤吃。
黄油在冬天总是需要大量供应,寒风把猎人们从里到外给吹透,安装储血器的位置尤其冷的令人难过。很多猎人选择在温暖季节尽可能多地狩猎,当气温长时间降到零度以下后,在外奔波的风险就得掂量。
对人体血罐来说,冬季亦是最难熬的季节,每年都有大量血罐死于寒冷。因此猎人聚集处会尽可能点燃炭火,提供滋滋冒油的带骨大肉。它们整块放在碾成泥的土豆正中,和洋葱腌菜一起用宽而深的盘子呈上来,勺子一划,油脂便像小河似的沿着干涩土豆泥流淌。如果讨厌油脂,那么还有比昂港口的名产盐渍鳕鱼可以选择,鱼肉切成圆盘状,用水泡过以后放大量黄油两面来煎,色泽焦黄后和半只柠檬一起端出来,撒上大量的胡椒,加满满一勺炖豆子,也很受欢迎。
好在湖骸进入城市之前,工会刚刚补充一批取暖物资可供猎人们聚集,但食物补给大量分发给城外安置点,吃的差强人意。这猎人工会半拉瘫痪地在城里挣扎着,还可继续发挥安全屋的作用已实属不易。
多姆神父缝线的眼皮由于浸过眼泪而肿着,不过叫绷带好好扎在下面,此时正十分认真地用大勺在锅里搅拌,给过来的人都满满盛上一碗大杂烩汤。
罗斯·劳尔第二次把盘子递过去时,多姆神父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十分钟前刚端走一份。”
“哦,这一盘替我老板盛的。”
只剩个独眼的神父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医生这会儿唐突静止下来,正与恩斯特神父交谈,把工会的伤员和医疗区的布置指给对方看。
上次多姆看他时,对方还一刻都难得空闲,面具戴的严严实实,不停地缝补,修缮,把分离的肉重新连接,腐坏位置挖掘干净,缠裹,缠裹,缠裹,好一只精密严格的铁蜘蛛。
于是神父把目光落回罗斯身上,一大勺热乎乎的浓汤就落进小个子女猎人的盘子里,他小声咕哝道:“给,多盛了些肉。”
耗子女士珍而重之将这盘特殊加量的食物放在医生手边上。里面的汤羹还热乎着,直往外冒蒸汽,看去就充满希望。
工会建筑外面的空地上嘈杂起来,猎人们从城内各处撤回,烤着火交换情报,愤懑焦躁的气氛开始蔓延。罗斯抽了下鼻头,坐在靠近篝火的倒扣木桶上,拿眼睛盯着医生——好,他脱掉手套,开始解面具后面的搭扣。
于是她安心端起自己那盘东西,美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接着她再一抬头,雷涅这么个显眼的家伙就站在了医生面前,表情阴沉,眼袋深重,胸腔起伏鼓胀,憋了很多话要讲。
哦不!罗斯想:倒也挑挑时候啊,大个子!
她又很可惜地看了一眼那盘子汤羹,再把目光转向医生,对方已接过这猎人肩上的物品——不,不对,不是物品,是个挂满白霜和污垢的人。恩斯特神父担忧地来回看着雷涅和着伤患,似乎不知道哪边更叫人揪心。刚还在边上没完没了和别人贫嘴的洛多维科静止了,走过来看倒霉蛋的脸,对方并无太多外伤,只失去了意识,可能是冻的。
“这不是约拿吗?我以为他早撤走了,您在哪儿捡到这大宝贝。”松鼠试探性问雷涅,原还笑眯眯的,但迎头撞上张冷脸,于是逐渐收敛嬉笑表情,尴尬地拿手指蹭蹭鼻梁。
持续战斗造成的压力使雷涅看不见的地方被磨损,被消耗,此时心理防线已岌岌可危,终于逮着机会将他满胸腔意见倾倒出来:“不能再守了,湖骸没完没了。刚杀掉一只,没一会儿就另外从下水道漫出来,这样杀也杀不完,白白死人!”猎人额上青筋直跳,想来已忍受到极限,再无法继续坚持,起初还尝试压低声音,但刚说了半句,嗓门就控制不住越来越大,“城东全是这怪物,河里也满了,下水道又是什么情况根本不知道,没人敢下去。应该尽量让居民撤走,守城根本不可能成功。”
罗斯掰面包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她察觉到猎人们的视线聚集过来。雷涅往平静水面撒了一点钠,只一点点,可多日来一直被众人刻意忽略,弱化,乐观化的问题就此剧烈反应,泡沫掀到明面上——纳塔城是守不住的。
没有痛觉亦不会恐惧的敌人顺河道漂流,在下水口内移动。明面上巷战持续不断,地下情况可能已不可挽回。也许就在此刻,猎人工会正下方已布满了湖骸黏糊身躯,倘若工会中的不是篝火而是水井,歌声就将盈满厅堂,所有人都只能狂笑着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然后饮弹死去。
洛多维科·里奇笑了两声,站在雷涅和医生中间和稀泥,刻意扬起的语调在事实面前显得空泛又虚假,落不着地。医生尚且没有表态,沉默以对。沉默像一根钢钎插在松软糕饼中,致使一切逐渐滑脱的部件仍在表面上保持团结。他此时是个锁扣,是个借口,也是个安全阀门。以奇怪的方式维系整个点心不至于当场支离破碎。
洛多维科早知道这一刻会来,心里叹气叹了千八百遍,最后也偷眼瞅了罗斯,见耗子女士此时食不知味,腮帮里装满食物,全没有心情咀嚼,他便明白对方亦早看清楚事实。
是的,他们不过都在抱一丝渺茫希望,等待有某个人替他们说出心中所想。相当一部分猎人早有退意,不过是被更加激进的那股子战斗意志给架着往前跑,此时雷涅撕开了个口子,马上有人帮腔,他们也许压根不认得雷涅,只对方先提了话头,便暂时成了头羊。
可医生只温和答道:“雷涅,我要守城。”
罗斯的心随着这句话呱嗒一下掉到了底,疯病摧毁了斯塔夫罗金脑中壁障,因此医生从不说谎,既然他说要守,就会守到死为止。
她早知事情会这样,从荒野的急行军起她就明白,对这鸟儿而言,没有比巢穴更重要的东西,纳塔城是它咳着血也要抵达的栖息地。这陈旧,腐坏,徒有其表的冰冷森林被医生莫名其妙地爱着,促使他愿意为其付出牺牲,已偏执到了罗斯不能理解的程度。
耗子女士干巴巴咀嚼着食物,抬眼瞄洛多维科,刚巧撞上对方的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读出种挺不是滋味的意思。
可还没等雷涅回答,有个愤怒的声音率先炸开,公牛一样强壮的家伙从火堆边站起来,大冷天裸着上身,只敷衍了事地披着件外套,皮肤往外一个劲冒热气。他肩膀处缠满绷带,敞着嗓门站到医生边上,笔直瞪着雷涅,眼珠就差跳出来:“凭什么把地方让给那群狗娘养的!死了这么多人说要撤?雷涅,你他妈的是个懦夫!医生可不是,他不走,我也不走!”,眼看着这猎人就打算给雷涅正脸来一拳,被医生伸手给拦在身前,公牛于是叫拽了鼻环,只好嘴上骂道:“——都干这行当了还怕不成?去他娘的!老子死也拉几个垫背!”
“说的是啊。”又有声音紧跟着从围炉边上传来,烤着火的瘦子猎人插嘴附和道,“我们身家性命都在城里,毁了以后怎么办?上大教堂乞讨去啊?”他那眼珠子一转悠,把周围沉默的人瞧了个遍,“那些成天念经的白衣服老爷们能搭理咱?好不容易攒点家底儿打算退休,一把全打水漂?到头来还是连个棺材都买不起。雷涅,你是外面来的,没什么牵挂,这时候跑的快我们也能理解。可你还想多拉上几个人,这不厚道了吧?连医生都要带走,摆明了不想给咱们留活路呗?医生撤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办?”罗斯·劳尔认出他了,这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白天她亲眼见到对方把炸药绑在冻坏的血罐身上,然后将人从屋顶推出去抛向湖骸,这么着在处理血罐人的时候顺手给怪物身子炸掉半边。这冷血东西根本没打算守城,只是好处还没捞够,舍不得走罢了,现在又不知道起了什么歪心思开始煽风点火。
罗斯瞪着他咽喉处,木勺子在手心捏的吱吱响。
瘦子猎人胳膊边上坐了个酒桶一样滚圆的同伴,手里拎着瓶子酒,背囊装的鼓鼓囊囊,里面不知是哪里顺手牵羊来的财物,话头接着句尾便紧锣密鼓地笑着附和:“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也害怕,咱也想走,可咱医生心眼儿多好哇,他肯定守着工会直到最后。咱看了以后,就觉着为了咱这么好的医生,诸位也得留下来守城不是!说退就退像什么话,湖骸不还没打到这儿来呢嘛。”几句话就把医生像个旌旗似得挑起来,顺带着将自己洗刷干净,显得人人皆是正义,兼顾逼不得已,又慷慨,又光鲜,可若是牺牲惨重,那就随时把责任一推了事。医生患有疯病着实利他,不会劳心费神在辩论上,凡结果没什么变化,那就任他编排,这当口看见杜克肩上绷带渗溢血迹,鸟嘴医生的注意力便迅速移走。
公牛杜克凭良心觉得瘦子那帮人不对劲,但他脑瓜笔直,不知道如何帮忙反驳,生怕说错话叫人抓住把柄。他从小就受过很多训练,懂得如何躲过明晃晃的拳头,能把人的脖颈折断在手心里,可对看不见的陷阱着实无能为力,只生气地喷着鼻息瞪眼,四下里乱瞪,指节攥得很紧,预备打起来第一时间出拳。
雷涅彻底丧失耐心,见劝之无用还撞上这等闹剧,顿时脸色铁青。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看见罗斯·劳尔那小个子呼啦一下站起来,猛地扒拉了几口食物,囫囵一吞,冲过来抬手就把盘子连汤带水全一巴掌招呼到那胖桶猎人脸上,咣一声响得像敲锣。
亚伦在多姆神父锅子前多停了一会儿,来回伸鼻子嗅嗅味道,只可惜这很扎实的汤羹到底已勾不起食欲。他略有遗憾地离开,本打算把夜莺艾德蒙安全屋里的伤患放下就跑,却发现猎人们围聚在一起争吵,间或有雷涅的名字掉落出来。于是这小狗难得起了几分好奇,挤进人群里探出个脑袋,不赶巧,瞬间就被声锐利的老鼠尖叫给刺穿了耳膜,脑子里塞了马蜂一样嗡嗡直响。
“我操你妈!婊子养的东西!”雷涅眼疾手快拦腰抓住这耗子女士,对方仍不依不饶,抬腿往满头满脸都是汤水的胖桶身上招呼,连蹬带踹,嘴里一刻不闲,非常精神,“你他妈嗓子眼里长花柳舌头全烂光!真会说!啊?!”那边尤莱亚单臂拦住被盘子拍出鼻血的胖桶,否则罗斯脸上已经挨了一拳,他那拳头像个小沙包,耗子女士的身板绝经不起哪怕一记攻击。洛多维科笑眯眯地往瘦子边上站住,手指一勾就把对方的火枪顺走,使瘦子摸了个空。
罗斯仍在叫骂,伸着脖子见天响的炮似得能嚷嚷,在场诸位竟谁也插不上嘴。这耗子女士本还想打瘦子猎人耳光,但叫雷涅捞着腰往后拖,极不甘心,鞋跟在地上划拉出两条扭曲痕迹:“这么喜欢纳塔城啊?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要不要让大家伙听听你是怎么对血罐的?给人绑上炸药丢到怪物胃里了!还有脸拿别人挑大旗——真他妈正义使者,我操你妈!听见了吗?操你妈!”
尤莱亚本就有些骑士精神,听了这话便对瘦子和胖桶产生鄙夷,他认真起来,双臂成十字锁状把胖桶扼住,这满身肥油的家伙力大无穷,饶是如此还把尤莱亚整个人往前拖了两步,牙齿嘎巴作响,要把罗斯的骨头嚼了。丢了武器的瘦子却毫不在意地叉着腰冲罗斯笑道:“——我当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这不是马尔穆特的血罐嘛?都以为你死了,好小子,看来找着新靠山啦?”他笑时脸上褶皱夸张,像耙子在地上挂出沟壑,“真威风啊,都敢对猎人动手了!血罐算什么人?冻坏了再养着横竖也是亏本,拿它换湖骸的半拉身子不很划算吗?”
尤莱亚听闻此言只觉得这人比自己腕中这团油脂更令人作呕,而令他更震惊的是这发言竟得到好些猎人赞同,血罐似乎在有些猎人们眼中确实算不得人,因此帮腔的少,看热闹的多。罗斯没挨着打,全因为她是医生的助手,猎人们把她划为斯塔夫罗金的私人财产,因此谁都给几分面子。可耗子女士为人敏锐,这些沉默眼睛中包含的戏谑被她尽数读懂,怒火挟着委屈直往脑门上冲,十根手指在雷涅胳膊上抠出十条印子,她尖叫地像被丢进火堆的老鼠:“怎么没把你连着湖骸一起炸飞了!世上瞬间少两祸害,这么好的事老娘放烟花庆祝!他妈的,雷涅!你放开我!”
雷涅被这急速发展的闹剧弄得头疼欲裂,觉得猎人工会此时是一点也呆不下去。
瘦子像只恶毒螳螂,拿罗斯当个响亮小点心,一口就咬掉了对方尊严。此时大获全胜,开心极了,还引得有些人附和他,笑声苍蝇嗡嗡似的掺合在一起,直到一记重拳不偏不倚砸在上面。
瘦子脸上那些嘲讽沟壑全平坦了,他人仰马翻摔在篝火边上,被公牛杜克拎着领子拽住,一拳接着一拳殴打。很快随拳头起落,上头迸出血迹,瘦子猎人连遭重击,一声也哼不出来。那些附和笑声不知所措,戛然而止,而又有更多猎人兴奋起来为每一拳叫好。
诸人这才发现医生已放开公牛鼻环,由着红棕色皮肤的男人行凶,一团乱的喊嚷叫闹中,他只背着手站在原地,微微偏头看着,鸟喙倾斜出个角度,像正等着倒霉蛋咽气:“劳尔女士是我的学徒,将来会成为更好的医生,这点我已强调过。太不幸了,看来湖骸害得您脑子不清醒,您忘了,好在杜克愿意帮您记起来。”他慢吞吞说完这话,伸手扶在公牛肩上,不轻不重地把对方往后扳了些,“——谢谢您,好猎人,我想他已完全清醒。”那只用来行凶的拳头鲜血淋漓,冒着热气,到底还是停在半空。于是瘦子被丢在地上,脸上已看不出褶皱,但还未失去意识,胸脯起伏,乌青眼眶里面一只充血的眼睛震动着往医生面具上落。
尤莱亚放开胖桶,这团油脂看见同伙的惨状,于是脑袋跟着清醒,现在安静乖巧的像个鸡仔,坐在一边揩掉脸上汤水,一声大气也不敢喘。
罗斯于是在雷涅臂弯里逐渐松弛,双腿耷拉着拖在地上,胳膊也耷拉着垂向地面,反倒成了雷涅臂弯里一块融化的糕饼。
半晌,她攀着高大猎人的胳膊,把自己一缩就从下面荡出去。这一下些微扯到储血器连接处,但并没有很疼,只被牵扯的感觉清晰肯定。她就这样念叨着拾起盘子,路过地上的瘦子猎人时还踢了一脚:“神经病,不用血罐也能炸湖骸啊?是没别的东西能装炸药吗?往房里塞,往路上塞,再不行往下水道里塞!把纳塔城全他妈炸咯,谁也别活!这狗东西就是找事,活该。”
亚伦全程看着,不知道这些工会猎人在玩什么把戏,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还能自己人间打上一架。但咒骂里谈到炸药使他起了些兴趣,这会儿众人都安静下来,他就张口说话:“——可有点道理。”他自言自语道,“用炸药炸湖骸挺好的?地上的房子比矿洞好炸,湖骸又比房子脆弱……”
松鼠儿洛多维科顺手把瘦子的枪拆了看,把柄倒是好料子,桃花木的,枪膛收拾的不太干净,里头烧黑了,还有磨损,看来是从谁那顺的,听到亚伦这话,他耳朵支棱起来插嘴道:“哎——这感情好啊!弄点木炭……咱这儿就有,再来点硫磺……亲爱的医生那儿还有库存吧!再来点硝石……这可难弄了,还是拆点炮弹子吧!”他把火枪咔吧一声又接合到一起,无名指从下往上挑着扳机扣在手上转了两圈,眼珠打了个转,落到刚开口的亚伦脸上,“嘿,我说,你矿上待过,炸的可都是不会动的玩意,那外头嗷嗷鬼叫的货可精神着呢。我们就是把全城的炮弹子拆咯也不够使,何况总不能把城给全炸啦,还得想点子把它们聚到一起才行。”
亚伦却只注意到对方话语里熟稔的意味,转而瞅起这娃娃脸青年:“你也擅长这把式?”
松鼠啪一声握住桃花木火枪,枪口向自己的方向摇了摇,半闭着眼睛志得意满道:“略懂!略懂!”
亚伦转而又问:“那你知道哪里能搞到炮弹?”
“嗨!”松鼠儿鼻子可要翘上天啦,“可告诉你,纳塔城没有我洛多维科·里奇大爷摸不着的地儿——南边的岗哨,西边的税房,关口那块大仓库,城郊监狱格子间,哪儿哪儿都能搞到炮弹。”他抬起一只手,挨个竖起手指,“五年的,十年的,二十年的老炮弹都能给您扒拉出来。”
“可我在城里转了,关口那边几乎没人,全是湖骸。”尤莱亚插嘴道,“大仓库恐怕没法接近,剩下几个地方倒可以想想办法。”
罗斯越听越不对劲,这几个人竟然真的考虑起如何炸了纳塔城,虽说是她起了头,但也只不过随口一提,这帮人反倒越说越像要付诸实践,什么炮弹,什么硫磺,怪得很!但在她说出什么之前,雷涅先出声呵止:“你们几个等等,光有炮弹不行,湖骸会乱跑,怎么堵住它们?怎么拦截?怎么保证之后这帮怪物不再出现?”这猎人把眉心扭得死紧,对这种异想天开的发言完全没有信心,只觉得提议者个顶个莽撞。然而松鼠洛多维科却已三两下跳到摞起的木板条箱子上,兔子似的在空落板条上用脚掌踏出鼓点,把周遭零散没有关注这边的猎人都吸引住,然后他用火枪敲着自己肩膀,放开声音说道:“——嘿!嘿!嘿!英雄好汉们!各位都看过来啊!看过来!我们罗斯·劳尔女士呢,刚刚有了个绝妙点子,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猎人——我请各位过来听听,赏赏脸,出出主意!”
这松鼠!
罗斯挥拳抗议,对方却先虚点了她一下——你——他接着分开中指和食指盖在自己嘴巴前头——乐着呢。
罗斯手顺着往脸上一摸,摸到自己正咧嘴笑着,怕是被医生传染了疯病,此时毫无知觉极不恰当顶着副兴高采烈表情。她心中吃惊,决定出去抽根烟冷静。洛多维科扭脸继续说道,“——这湖骸不是想来嘛!不是怎么着都不愿意回头嘛!咱们看看啊!那不如比划比划挑块地方,搞个热烈欢迎,把纳塔城给炸咯!各位英雄意下如何啊?”
雷涅完全没料到松鼠会来这一出,他震惊到表情凝固,一时间接不上话,让板条箱子上那活蹦乱跳的青年把开场白给讲完了。可转而一想,他又觉得极有道理,堵又堵不住,横竖不如干票大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倾力布置,集中力量反抗,说不定尚有胜机。
篝火们间猎人们的影子陷入沉寂,接着像往篝火里加了一把油,他们躁动起来,窃窃私语逐渐嘈杂,渐而演变成各种口音混杂的激烈争论,这过程大概持续了有一分多钟,被两三个酒桶头尾相接咕噜滚动的声音打断,这几个酒桶被人踢过来,接二连三撞到松鼠站着的箱子上,空板条箱子登时翘起一个角来,可洛多维科毫不惊慌,灵巧地改变重心,让箱子原地转了一圈让开,接着啪一声落回去,那三只酒桶于是咚咚咚撞了墙叠在一起。倒一点也没影响他做演讲的好心情,还兴高采烈地冲踹了酒桶的那人招呼道:“嘿!嘿!嘿——您有何指教哇?阿比西奥?”
阿比西奥懒散靠在一堆临时堆砌的防御工事上,大喇喇咧着腿,手边攀着只开了口的酒桶,帕弗老实巴交待在边上,用一只白铁皮罐子勤勤恳恳给老猎人烫酒。洛多维科向他问候完,这老狗便扯起嗓子笑道,胡须震抖,胸腔共鸣:“还比划什么!傻东西,杀了一路过来还不明白?那玩意比他妈老油条吸血鬼好骗!怎么逮兔子,怎么逮鹿,就怎么逮它。找几个腿脚灵活胆儿大的前面勾引着,聚到一块炸了完事——赌不赌?我押一笔,这买卖能成。”语毕他拿拇指弹了个金光闪闪的硬币出来,抛给洛多维科,正砸在他脚下箱子上,当啷一声。既不是比亚也不是利德,是枚花纹都叫磨秃了的老金币,不知他从哪弄来的。接着阿比西奥踹了一脚帕弗大腿,那金发的椰子脑袋登时一惊,反应慢半拍撵着说道:“我跟!”
他忙着掏钱时,洛多维科已经乐不可支地把那枚金币展示给其他猎人看,立马有人唱起来反调,于是又有人跟着押炸不成。气氛叫阿比西奥和洛多维科彻底炒了起来,松鼠儿攥着一把票子,边上还有人帮他计数,最后双方持平,竟决不出高下。于是猎人们又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一齐盯向医生。
他正与恩斯特神父一同将约拿搬到火堆边上暖着,莱茵神父这时被罗斯拽进来,身上乱七八糟地全是伤口,一双眼睛已杀到直了,木楞地瞪着罗斯后脑勺。
恩斯特神父马上站起来,过去搭手接住对方,扶他去篝火边坐下。医生只掰过莱茵神父下巴看了看,对方眼睑苍白,口唇苍白,肤色失了血色,他便下了诊断:“失血过多,神父,您又在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神父眼珠挪到鸟喙尖上,再抬不起来,从梦里发出声音:“湖骸在杀人,医生。”
“是的,神父,大家都知道。”医生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堪称温柔地将那混乱疲惫的头颅往后推了推,让他靠坐下去,“罗斯,拿点食物和红葡萄酒过来,恩斯特,劳烦您去看看约拿,他咳嗽的厉害就先用一点镇定剂。”恩斯特仍盯着莱茵神父的脸,医生催促道:“快去,莱茵神父并无大碍。”
当葡萄酒送到莱茵神父嘴边时,他却将其推开了:“——我还可以战斗,您不必费神关注这边,多得是人比我更值得关心——你们的讨论我已听到,若是要布局,现在就得动身。”
“不过是关口仓库有些湖骸,医生,我来持铃杀出条路。”
医生不厌其烦捉住对方的手腕,将他们挨个摁下去:“谢谢您,神父,您还可以战斗,勉为其难,强弩之末,拿自己的血做引子摇铃——但我不允许,这儿是我的诊所,您休想造次。”
“您啊,您啊。”他慢吞吞地哄骗莱茵神父喝下一点葡萄酒,又喝下一点,“您在人的地盘就要按照人的规矩办事,生命只有一次,应当珍惜,您打算为了城市将自己身上的血流干?哪怕追寻之物未见其形,倾听之音未闻其声。”
神父那对蓝到发亮的眼睛盯准了医生,不声不响,还未完全服从,仍在对峙,固执地可怕。
“医生!您快来看一下。”恩斯特神父的声音打破二人对峙,他不断为猎人约拿拍着后背,可对方只呼哧呼哧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个破旧嘶哑的大风箱。他拼尽全力喘着气,只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斯塔夫罗金医生快步走过去,刚跪在这猎人身前,恩斯特神父便语速飞快地汇报道:“——发高烧,医生,这位猎人醒来后一直咳嗽,痰里有血,我照您的吩咐给他用了点镇静药品,症状没有缓解,刚刚又开始剧烈呕吐,汤剂无法吞咽。”这神父本能地感到害怕,可强行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一双手始终没有从猎人背上离开。
医生将约拿的脸掰过来看了眼——面孔已涨成猪肝色,浑浊的蜡黄眼仁斑点状充血,颈部动脉怒张,爬虫样可怖地突出表皮,像被植物根茎渗入,透出青黑色。
向下,颈部水肿,冷汗。
他抓起约拿的手,将手套扯下来看了眼——紫绀色,指甲腐白,呕吐,全身中毒症状。
气管腐蚀性损伤,血液倒溢,呛咳,窒息,可是为什么?
约拿剧烈喘着,肺部持续发出嘶声,像个破掉的皮风箱,用那只死尸样的手紧紧抓着医生,指甲下开始淤血。雷涅听到医生声音抬高起来,自他认识对方以来,从未听过医生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吼着冲他问道:“——雷涅!你在哪里找到的他?”
猎人觉得大事不妙,可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夜莺艾德蒙把这猎人放到他肩上时,对方看上去只是被冻僵了,甚至没有什么外伤,因此他也只当对方又累又饿冻僵在路上,于是普通地将其带回。
他还在绞尽脑汁回忆,医生已将开口器强行卡在患者牙齿上,把他上下颚掰开,拇指压住舌头检查喉部,借着篝火火光,可以看见些黑色残液附着在黏膜上。而更向深处,气管和喉管均被大面积腐蚀,黄白浊液与潮红色溃烂分布在目视不可及的更深处,紧跟着一只被黑粘液拱卫的黄色眼珠在收缩喉管间翻出来,瞪向医生。
这鸟面具医生猛地推开约拿,动作激烈让恩斯特神父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被医生一把拖到身后,刚巧没有看见咳喘不停的猎人胸脯膨胀,眼球翻白,黑色浊液从梳子状肋骨缝中开花似得破体而出,直冲面前的医护人员而来。
恩斯特神父只听到一声决绝枪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像道霹雳砸在他面前,毫无预兆,震得他头痛——医生抵着患者胸膛给了他一发子弹。
随后一切安静了,嗡嗡回声里,斯塔夫罗金医生摘下那只鸟面具,把它随手丢到一边。枪膛冒着青烟,他缓慢从地上站起来。恩斯特神父绕到正面去,看见刚还在抢救的患者胸膛大开,骨头间一丝鲜血也没有,胸腔中全是黑色粘液,数个黄色眼球在这些黏液中流淌,由高就低落到地上,还在神经性颤动。
他退了一步,莱茵神父捞住他,把这纤巧的手紧紧握住。
恩斯特神父听到有猎人窃窃私语,啊,不幸的约拿。
他们谈论这次死亡,像谈论路边一条狗,窃窃私语仍在继续,他呛进了湖骸残片,第一天时道尔顿·黑斯廷斯也曾咳出这类玩意。
哦不,不是残片,蠢货,那是个幼崽。
接着有人吸吸鼻子,有人脱下帽子。
雷涅倒退几步,血液从脚底倒流到脑子,他撞到亚伦,对方下意识扶住他,眼角往上一瞟,看见猎人喉结上下,极轻声念道:“……神啊。”
再往后的句子他听不清楚,亦或是雷涅将其与涌上喉头的记忆一同吞咽回去,亚伦再看向地上的尸体,罗斯抬手泼了壶酒在上面,尤莱亚丢了根燃烧的柴禾,于是火焰骤起,把医生凝视尸体的脸映得明暗不定。他几乎只麻木地挂着一种表情,火却将其捏造出各种情绪,无端里令人意识到,这人像钢铁一样劳碌不休,但终究并非钢铁。
半晌,医生绿色眼珠滚动了一下,和缓地念道:“我在此地出生,亦在此地长大。”珠子滚动着,碾过多姆,雷涅,尤莱亚,恩斯特和莱茵,“在此地成为医生,对抗疫病。”碾过亚伦,罗斯,洛多维科和阿比西奥,“在此地坠入爱河,繁衍生息。”珠子继续滚动,碾过篝火明暗中的猎人们,许多相熟或陌生的脸孔,许多口音,许多情绪,“纳塔城是人类的城邦,没有外力可以摧毁它,死腐病不能,湖骸也不能。如果有一天它必须被炸毁,也得由它的孩子们亲手点火。”
“因此,我同意猎人罗莎琳德·劳尔的提案。”
洛多维科·里奇舀了杯酒,跳上高处,扯开嗓子喊,他的声音打碎沉默,将痛苦摘取,在手心里拧成个弹丸,丢在酒杯里:“——为纳塔城干杯!为猎人工会干杯!为耗子女士干杯!为我们的老约拿干杯!让湖骸吃屁去吧!”紧接着他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痛苦的弹丸落进喉咙里,落进其他人的酒杯里。洛多维科里奇跺着箱子,拍着手,扯开嗓子唱道:
“——嘿!
打烂瓶子又烧瓶塞,
踢上靴子又摔手套,
擦亮枪膛又填火药,
给湖骸炸他妈个大烟花!”
篝火们纷纷爆发出欢呼,无数酒杯高举起来,液体在黑夜中像一盏盏月亮。猎人们合着跟唱,拍手声,跺脚声,跑飞八千里外的调子声,酒杯碰撞不停,烧开热水,修整枪膛,缠紧靴子和手套,这帮亡命徒吞咽苦酒,大笑着唱道——给湖骸炸他妈个大烟花!
火柴在冬夜里短暂闪烁,这场表面上的欢乐随即消逝,整个十六至十七号,高度紧张和疲惫笼罩着他们,诸多工作轮班进行,大量疏散伤员至城外森林临时安置点,聚拢湖骸至城东无人区,疫病物理意义上掏空了那片区域的居民,那是个很好用的场所。亚伦和洛多维科需要在短时间内制造足够分量的火药,以保证最终效果合乎预想,最终结果胜败他们一概不知,可人们仍一刻不停,直至十八号清晨。
此时斯塔夫罗金医生身边已没有患者需要他诊治,他便再没戴那密不透风的面罩,只倚靠在一个街角看《大蒜日报》上的《纳塔城艳情史》连载。
他鲜少阅读这类报纸,不过在等待点火时打发时间,正读着上面没头没尾的一段,
“寡妇推开窗,看见阳台上的盆栽已开了花,鲜艳欲滴,翠色叶子上滚动着银色钻石样露珠。
‘美好的一天。’
她感慨道,雪白胳臂搁在铁艺围栏上,微风吹动她轻薄的丝质晨衣,丰满胸脯在其下若隐若现,她眯着绿眼睛,望向在阳光下逐渐铎上金色的纳塔城,早晨一如往日到来,从不缺席,纳塔城逐渐喧嚣,日日往复。
‘今天和昨天没什么区别,明天又和今天没什么区别,唉,情郎啊,只有我那心爱的情郎与众不同。’
‘他今天什么时候来呢?’”
镜子反射的小光点落在他面前报纸上,来回闪了三下,接着移走了,这是约定好的点火信号。斯塔夫罗金医生将报纸卷起,点燃了,那篇三流小说被卷在最外面,描写纳塔城美好早晨的铅字挨个燃烧,火焰吞没了寡妇,小阳台和清晨的太阳。斯塔夫罗金将其掷到引线上,看着火苗嗤一声蹿走。
他再抬起头,纳塔城冬日惨淡,冰冷,无情又苍白的太阳挂在天边,虚弱无力地在尖顶建筑间缓慢爬升。
+展开
完了,你这么一说我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哈哈哈而且还挺合适!!我发现医生真的很擅长写气氛中的味道,人的味道,空气的味道,里面是每个不同的人的灵魂的味道,夸爆!!!!
好了我缓过来了继续来写豆瓣影评(?)猎人们的冲突张力十足……!!!数个角色不同的信念的剧烈碰撞,小罗暴怒的那一段真的……多好多善良勇敢的小老鼠啊……让我们一起守护她……(捧在手心)
猎人炸开然后被医生一枪崩掉那一幕真的非常震撼………仿佛在工会大厅里炸响的死亡烟花……猎人们在这漫长的一周早就见惯了死亡,但还是有人为了一个悲惨死去的猎人落泪脱帽,好喜欢你写出来的这一群有血有肉的猎人
全篇看完感觉这篇节奏真的太好了,起承转合好完整……疲惫,冲突,愤怒,剧变,死亡,寂静,团结,歌声和欢呼,到结局的点火,感情一路变化螺旋向上爬到顶点,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们猎人就是喜欢走极端并且不可预测.jpg 你真的太伟大了把你狮子王举起拱了起来,辛苦了辛苦了好好休息啊!!
值得让人花两个小时来好好读【拍板】品味着每一句话,沉浸在剧情里面,气氛和角色完美地融合了,到猎人集体决定炸城突然就变成舞台剧,真是惊艳!不愧是工猎啊,炸个大烟花!
这个老狗说着要走要走,结果还是来强出头啊!鼻子一酸继续买股!
约拿可怜的老背景板,壮阳药也拿不到还给湖骸填了馅儿了,他老婆可咋整唉。不过大夫的一枪真是帅
罗斯像个小火药桶,我太喜欢她和医生彼此依存的这种感觉了,呜呜呜父女股再来一打!松鼠和老狗一唱一和炒气氛那里好棒,安排的太巧妙了,开赌这个方法真是绝!!
医生拿眼珠子碾人那里太爱人了,把医生的精神状态合着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太带感了!那台词感觉是把你心窝子都掏出来了,真是看到你听说纳塔城要炸悲愤欲绝的那几天哈哈
最后的张力真棒,小寡妇医生啊清晨也没啦花儿也没啦,就剩下冷冰冰的太阳,啥时候砸窗(*ˉ︶ˉ*)
缓过来继续下篇……整体和上篇完全不一样,这篇更像是被湖骸强推入剧情的高潮。盛大的高潮当然要配得上盛大的落幕!
医生的猎人饭看着实在是叫人垂涎三尺,虽然是临时的物资炖一锅但是这在难熬的季节与战乱的时点来说是难得的美味了。由吃饭牵扯出的一个个故事就像混杂在汤中的材料一样,猎人们因为故事因为香味,因为人与人的联系相互凑拢在小小的篝火周围,温暖的食物也温暖着人心,依着最后升华的提案填料加味,变成了纳塔城大乱炖。(比昂港口的风味鳕鱼罐头我真的好想试试复刻!(面包人大喊)
那一段将血罐人炸湖骸的剧情在灾难中真是充满了人性的醍醐味,但不论是怎样自私自利,或是大公无私的人,聚集起来的猎人们不论是从着何等的目地,他们最终都是不许有别的东西在地盘上胡来的,这种一盘散沙的人群在最终感情都交汇到了同一处,这才是淳朴的猎人风格。
好喜欢医生描写的莱茵加入那段,精神状态拿捏得太好了。医生双手碰住莱茵的脸的时候,我已经环视碰住了伯恩山的头的画面,然后伯恩山的眼睛和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但眼神却依旧不肯认输。好医生,又承蒙你的照顾了——
眼珠子碾过一个个猎人,医生的精神也决心也在一步步升华。如此热爱这座城市的医生都这么说了,那猎人们还会有什么退路还能想有什么退路。我们猎人冷静地走向极端选择不可预测的未来这点,是真正的人类赞歌!!在篝火前宣誓决心的夜晚我实在是在看几遍都没办法好好组织语言表达出来,我的语言实在是太苍白了,就让所有的话语都被火焰给烧尽给猎人们的狂欢添上一笔柴火罢。
我的好鸟儿,你对纳塔城的爱已经透过每一行字渗出来了。啊我真的好喜欢工会是最后庇护所这个概念……工会倒塌的时候是秩序崩溃的时候,但换句话说只要工会的篝火没有熄灭,就还有最后的希望。
储血器连接处是这么涩的地方吗,按下去好涩冻起来(?)也好涩,零度以下就狩猎困难的话开工时间也太短了吧不如用活人的体温来暖和一下鬼血的冰冷……啊猎人们吃得可真不错啊,油脂,人间美味,可惜城里只能吃点杂烩汤,可得多给医生盛点,可恶他怎么又没吃上到底是谁……哦是我……啊怎么是我啊?!?!?!!
雷师傅的trigger被扳了这么多下终于炸得连松鼠都碰一鼻子灰,啊你怎么能把这段争吵写得这么……比我一开始想的都要锋芒毕露而且精彩啊!意图和稀泥未果的松鼠和默默(而担忧)关注的耗子,表现不一样但心里都装着一样的完蛋.jpg,医生啊,守巢的鸟儿啊!你看看旁边爱着你的耗子,她在吃纳塔城的醋啊!
这个鸟真的太会写群戏了,我嫉妒得眼发绿光.jpg 守城和撤退明明也就两方,愣能给整出同阵营里各怀心思的不同模样……鸟医生不说话,但鸟医生被当成旗子挑出去这点让耗子炸裂,好耗子(爱怜抚摸),这一盘子砸得漂亮,让我先大磕二十口师徒。
当然耗子炸裂除了师徒好磕,我觉得这种血罐人的共鸣也很让人疼痛……呜呜呜我的耗子啊!这什么破烂不拿血罐当人看的混蛋也能在工会混下去我觉得是时候给工会来一场整风运动了(?)……看完这部分之后医生语气郑重给耗子上“猎人罗莎琳德·劳尔”的title的时候我整个哭成了傻子,啊好温柔的医生,好温柔的耗子,好温柔的师徒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狗这个使唤(?)椰子烫酒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一些,纸醉金迷的苏丹后宫(你够。)莱茵神父杀到恍惚的样子涩死我了,不声不响但倔强的神父和温柔哄骗的医生,妈耶我想磕一下这支邪教股(?)
约拿,可怜的约拿,我希望日后有人把他的名字刻在猎人的慰灵碑上。医生开枪之前还记得把小恩神父挡在背后这事儿其实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想了想之前为了人们的期待硬着头皮也要上的少年小鸟,鸟儿啊你到底是有多爱人类(in general)啊…………
掏心窝子台词已经被夸过了,那我来夸夸松鼠唱歌,啊松鼠真的好适合这种哪怕在极致的绝望里也能发自内心高唱欢歌的角色,我这就封松鼠为我们工会精神最健康的猎人……
点火的部分和前面高潮部分的对比
谢谢喜欢!!!实不相瞒写地时候很威,发的时候也很威,但是完发文出来后我就只剩下非常忐忑地在奥斯顿老爷聊天框里背着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生怕自己搞砸了事情【闭眼】你和阿尔文都给了评论后我真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太高兴了!【躺平
这里真的感谢雷涅亲妈列老师的慷慨,让我随意造作了雷涅,雷涅,很色!
这种大家一起为了一个目的努力创作的感觉真的很好,超级燃的,也是因为企划基底打得好,剧情又很炸裂所以我们这帮人,完全的上头了(连场外都在全力滑铲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人类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儿好,同时又很坏的阵营,真的好爱人类,猎人们把这种特质非常极端的放大了,没法不喜欢。
我是守序人,全力在企划约定好的框架下布置了,用开放式结局就不会和后面企划第一章内容公布产生矛盾了,所以真的是守序人哦只是在守序的同时有那么一点点【比划】一点点逆反心。
我的朋友您比楼上那位莱茵神父还夸张……【震撼】我给您跪下了,您是我再生父母。
工会的火焰就是长夜里最后的火焰,要竭尽全力燃烧到最后一刻,无论成败。
这个储血器位置怕冷的设定是阿比西奥亲妈提出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用了,仔细想想也确实,那种半明装【?】的液体管道零度以下被冻裂也是很可能的事,金属水管会裂开,那么储血器连接处被冻炸也是很合理的,这很危险,还很色,我喜欢。
狂笑,对不起,我又抓雷师傅来做不讲风情的人了。
原来耗子吃纳塔城醋这个谣言是从你这儿流出来的,啧啧啧,列老师啊列老师,这就是自由的同人女吗,我很欣赏这种精神!【拍板
之前跟你谈设定的时候你提到的雷涅和医生理念冲突我觉得是很好的点,只可惜用这种形式表现出来,其实稍微有点没顶到头的味道,不过我已经尽力了,所以就这样吧【摆烂【你
快来买我师徒亲情股!我官方推!这是保收债券!快来买!【你
我思考罗斯曾当过血罐,是会产生这些共鸣的,而且这点在我们这帮人里,估计只有罗斯和费女士可以涉及【但费女士太强了会把人打死所以落选了【不是
纸醉金迷的苏丹后宫我笑得死去活来,您这是西方凝视!哪里会有苏丹后宫长胡子的!【不是
你磕,你磕,都可以磕都可以磕,磕是自由的。
我也希望约拿会出现在慰灵碑上,至此,这个背景板的故事就完整了,谢谢约拿。
人类,真的很好。【点头】又很好,又很坏,但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更好了。
不过松鼠的精神真的最健康吗……嗯,嗯嗯嗯,以工会标准来说确实非常健康……嗯……嗯嗯嗯
最后,非常热情地回了二十大下!
漫画与文最大的不同是可以通过分镜的留白传达更多的信息,虽然小诺说着写不下不过可以就将书写的部分交于每个人来判断了。
这一次的标题和寓意也令人不禁细细品味,会让人想到宝石之国的 肉体 骨 灵魂 的框架。
在卵的篇章小诺对于湖骸的认知部分没想到能和远在郊外的莱茵的灵感大成功所看到的部分重叠,寻求血肉与母亲而来。该说是不愧是调查员们吗?还是被同一片海域呼唤的人呢?ww(荔枝人联想行为
和小恩的互动也好可爱呀!是可爱的弟弟妹妹们聊天呢!(荔枝人十分喜欢看小诺欺负一些老实人的环节XD,甚至认真想了一下真的会有的话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孩子吧。
自白的部分和莱茵理解的一样真是太好了……还在想之前会不会说了太多失礼的话,莱茵最后也是在交流后选择尊重小诺的感情。
好喜欢最后无言的氛围感!与归来的旅行者交流后,小诺对于生与死的概念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重新思考生与死的定义是否也改变了思想者呢?每次和小诺聊天总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呢,希望之后还有能聊天的机会就好了。
加班和感冒它折磨着我
来不及滑铲画封面和排版了,有点长,有一半的内容是在讲相声
又编了很多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看起来不是很合理,肯定是我编的(……
终于滑铲结束松了口气,明天下班回来慢慢补序章的粮食……你们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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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 AM
呕吐。
罗斯睡梦里翻身,脑袋和罐子结结实实同半地下室的泥地一碰,咚地醒了。半截胃痉挛着,脑子里天翻地覆,天翻地覆,她仰面朝天,“呃”了一声,带酸味的水涌上喉咙,舌根又酸又苦。她往下咽,像与腹中猛兽搏斗般地紧紧抱成一只虾,几秒后连爬带滚,抱住墙边臭气熏天的桶,脑袋往里一伸,连胃液带胆汁吐了个干净。
墙面被狠狠砸了一下,砖缝里飘过来模糊不清的骂声。罗斯把下巴搁在罐子上,有气无力地听了半天,尽是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她吐够了,松开罐子,手臂一掀翻了个身,就这么躺在湿淋淋的地板上,等到喘足了气,把喉咙里的残渣咳掉,才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朝向墙猛吸一口气。
“烂屁股的东西!”她冲着那边不无愤怒地叫道,“不是你骗我喝酒,这会儿合该你睡不着觉!”
隔壁立时安静下来。
05:00 AM
多姆·西格尔做了一个被巨大两脚羊追逐的梦。
尽管今年丰收节预算仍旧紧促,切利教会的菜地旁还是添了好几头牲畜,里头就有一只怀孕的母羊。多姆记得清清楚楚:再过两个月,那头羊就到了生产的时节。他在梦里见到自己回到切利,不知怎的心情有些沉重,嬷嬷们热切地问候他在圣伯拉所见所闻,年轻的管事神父只得摇头,说教会今年的预算有限,收治病人比往年还多,没有余钱可以拨给切利。时值丰收节前夕,城里堆起了稻草垛,往日里人丁稀少的切利城里飘起烹牛宰羊的香味,天却黑沉沉的,像要下雨。多姆在这时候想起那头羊来,他找来一盏灯,只身一个人往畜牧院去了。那头羊还温驯地侧躺在原来的地方,和他离开时一样,眼睛黑溜溜的,腹部软耷耷膨着,像瘪了气的气球。多姆低头看稻草堆,“哎呀”一声,连忙把灯往围栏上一挂,挽起袖子,摸索着母羊的腿——卷曲的毛湿淋淋黏成一片,她快生产了。
尽管——多姆·西格尔仍记得这是个梦,他入睡前躺在圣伯拉大教堂修士宿舍的褥子上,周围干净又整洁,舞会会场里烤小蛋糕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梦里却充满母羊临盆前的腥臊味儿。年轻的神父抽了抽鼻子,他还闻到枯草和牛粪的味道,许是离家太久了。切利少有看羊马病的医生,多姆干脆蹲下来,徒手拉住羊的蹄子,他有一些给马接生的经验,先是前蹄,然后是脑袋、胎膜并后蹄一齐出来,羊马总差不了太多,何况这还是他的梦呢!
可他伸手一捞,却没摸着蹄子:先出来的是脑袋,不仅是脑袋,还是个长得像人、只是颌骨格外前突的一张脸。天更黑了。母羊有气无力地蹬着后腿,那头缺了前蹄的人脸羊自个儿往外钻,这时候多姆·西格尔已经不太想得起来这是个梦了: 他谨慎地后退,手放到围栏上,那里挂着他的灯。母羊的叫声越来越惨、牲畜棚的黑暗也越发浓郁,两脚羊挣脱胎膜一落地,就像豆子泡进水里一样鼓胀起来。
多姆拔腿就跑。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陡峭的山地,多姆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喊叫,身后轰隆作响,就像那头怪物在追他似的。碎岩和泥土簌簌地往下剥落,天边还起了咚咚响的雷声。突然间闪电一过,悬崖边的险道上有一个举着枪的人影,多姆正要高呼救命,骇然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于是他就像这样大汗淋漓地醒了。过了好一阵,他在心悸里意识到有人在敲门。多姆·西格尔在急促的呼吸里里找回胳膊和腿,又花了点时间想起门和窗户的方向,才爬下床去开门。先是一阵柔和的光涌进来,外头穿黑色教士袍的高大影子又吓他一跳。罗根神父提着灯,低着头,从上方俯视他。
“我听见你在叫。”他说,“打扰你了吗?”
多姆这才缓出一口气。他的心脏还在跳,泵出许多血液来。“好久不见。”他急促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幸好被您叫醒了。”
巡夜人朝他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祝你好运。”
“哦……哦。”多姆不知所以地眨着眼睛,“……也祝您顺利。”
罗根神父提着他的灯走了。多姆·西格尔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往他柔软干净的床走去。在埋进枕头、陷入黑暗之前,他莫名其妙地想着:祝你好运?
09:00 AM
一束光从半地下室的窗户顶缝里溜进来,从屋顶直挪到墙根。好几分钟过去,罗斯在浸润了整个上眼皮的红光里被晒醒,才发现自己蜷缩在地板上睡到了天亮。腰和脖子用剧烈的疼痛向她抗议,她嫌恶地把盛着呕吐物的桶推到墙角,静静待在原地晒了会儿太阳。不过一会儿,脖子被晒得发热,手和脚才暖和起来。
门被推开了。细跟靴子踩地板的韵律一节追着一节,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加里奥·佩罗花枝招展地扭着屁股。“你扭给谁看?”罗斯没好气地盯着窗户说,“我死这儿了,看不见。”
“哎哟喂,宝贝儿,记什么仇呀?”加里奥掐着嗓子,把什么沉重东西“咚”地一声放下了,“你是能长出鸡巴还是有钱往我屁股里塞利德?我带了干净的水,你要还是不要?”
躺地上装死的小个子猎人一骨碌爬起来,罗斯伸脑袋一看,水浑得看不清加里奥抹成墙皮的那张脸。她扭过头去看本人,却发现他今天什么也没涂,脸色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惨白,下眼皮又青又肿。“你管这叫干净?”她指指墙角里那个桶,“这叫干净,那个滤一滤也能用。”
加里奥朝她翻白眼:“那你用那桶洗脸。”
罗斯当然不肯。她细细簌簌地用新提进来的这桶水漱口洗脸,手脚很细又动得极快,做完这一切,把裹着睡了一晚的袍子一脱扔了进去。加里奥“哎呀”大叫,“我还没洗呢!”
“算你赔我。”罗斯说,“我本来可以去舞会大吃大喝。现在你自己去享受了。这年头什么最贵?圣水,良药,过去的时光。”
“我怎么知道你连发酵果汁和糖水都分不清……你到底几岁?”
“二十五。”
“放屁。”
“二十二。我长得小。”
加里奥嘴角和眼睛接连一撇,懒得再同她计较。于是罗斯得意得像只抖着胡须的得胜小动物,抱着桶挪到地下室里唯一能晒到太阳的墙角搓她的斗篷。加里奥没事可做,干脆坐到床上,腿叠上腿,胳膊肘撑着膝盖,托着腮看她洗衣服。
“别看我。”罗斯头也不抬,“挺恶心的。你这么闲得慌,在舞会上就没点收获吗?”
“嗯……”加里奥回想着,“饼干不错。外头还有人卖烤串。”
“味道怎么样?”
“没钱。”他遗憾地说,“忙活了一晚上,一个有钱老爷也没钓着,兴许大教堂里个个不举。有几个尖耳朵的倒看上去有兴趣,我哪儿敢带回来呀?谁知道他们看上的是我的屁股还是血?何况还有你在。你充其量给他们当个零嘴儿。”
罗斯灵光一现。她抬起头别有目的地端详加里奥难得不涂脂粉的那张脸。不修饰的时候,他颧骨长得很高,两颊有些凹进去,下巴也尖得不得了。她琢磨不出男人的口味,谈不上这算好看还是不好看,看在她认识加里奥的两天里就见了四个陌生男人的份上,估摸着勉强算是好看——倒也可能是便宜。“我现在有个新主意。我们合作搞仙人跳。你带尖耳朵回来,我躲在衣柜里,等到气氛正好——砰!照脑门来一枪。回头咱们四六分账,你四我六。”
加里奥这下撑不住脑袋了,他深深弯下腰,肩胛骨高耸起来,一抖一抖的,笑得花枝乱颤:“我的亲宝贝儿,仙人跳不是这么用的。”
“你就说干不干。”
“那打中我怎么办?”
“伤不着你。”
“算了,算了。我看你最多不过十五六岁,毛没长齐,连酒也不会喝。我可不跟你做生意,保准要亏。“加里奥摆摆手,“你今天还有什么打算?”
“昨天没成,还得去大教堂。”罗斯把水拧干,爬到床上,踮着脚去窗户边的绳子上挂衣服,“你错过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加里奥,我满十九了。这回真没骗你。”
“去你的吧,小骗子,你去过大教堂吗?”
加里奥笑着骂她。
11:00 AM
“尊敬的……尊敬的阿尔文·伊诺克。死腐病正在大地上到处肆虐,教会收治的病人一日比一日增多,切利城中照样如此。春天时切利东部爆发了一场疫病,如今人比过去还少,我们急需一场丰收节来鼓舞大家……然而切利地方教会当下的财产不过一头牛,一头马,五六头猪和羊,两块收成一般的菜地,今年种了卷心菜和萝卜……”
不行。
多姆·西格尔一连划掉好几行。墨水在钝折处留下重重两团洇痕。他将笔搁到一旁,站起来,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又把窗前的帘子束起,让晨光落到他的书桌上。多姆的房间正对一小片庭院,窗外绿意盎然,清晨里来来回回造访了好几波小鸟,都没能把他从沉重的回笼觉里唤醒。多姆临近正午才睁开眼睛,头很沉,好像被昨晚的噩梦生吃入腹,那怪物胃里粘稠得无处着力。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书桌前坐下了,提笔蘸了蘸墨水,在划掉的两行后写道:
“亲爱的阿尔文先生。不知道您这些年有没有到过切利?切利真是个好地方,人和草场都有意思。再过两个月就是丰收节的日子了。自疫病开始我们就不再打扮游行,不过地方教会延续了丰收节布施的传统,持续两天,小孩子还能分到零碎的糖。今年春天的新生儿比去年多了两个,我真希望今年的粥里能添上点肉臊子……”
这也不好,太亲昵了点。
“阿尔文·伊诺克阁下,冒昧随信附上切利地方教会的收支明细。这几年依靠拨款和募捐,我们一共收治了九十三位……”
更糟了,谁想在节日里看财务报告?
“尊敬的阿尔文先生:近日来身体可好?关于今年切利地方的丰收节,我个人有新的计划。就如圣人约德尔往前所说:良药治愈患者的身体,而节庆能治疗看不见的……”
上一封就是这么写的。
多姆重重叹气。临行前好几双眼睛托付他把今年的丰收节资金讨来,他的身体和心脏都沉甸甸的,只有空空如也的胃一阵咕噜叫唤。他划掉最后一行字,伸个懒腰,抬头看向庭院。
于是他和窗外的恩斯特对上了目光。
“恩斯特神父。”眼看着对方收回视线,正低下头要走,多姆立即站起来打开窗,“您来得正好!”
于是恩斯特终于也松了口气,他耳朵尖有点红。
“我不是故意站在这里的。”他匆匆解释道,“只是刚好路过,见到您在写什么东西,一时好奇就看了过来……”
“我想向阿尔文先生再写一封信,求他把预算往切利拨一点。我们的丰收节就要到了。”
多姆把那张七零八落的稿纸从窗户里递出去。“可是我怎么也写不好。”
恩斯特辨识着那些被划掉的文字。他抬起一只手接过多姆的手稿,因此露出怀里那本书的标题:《三个盗贼》。他仔仔细细把稿纸上的文段从头到尾读了两遍,然后从窗口里递还给多姆。
“我认为第一版更好些。”他斟酌着说道,“只要说清缘由就好,阿尔文先生应该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切利真的爆发了疫病吗?”
“是真的。”多姆说,“……不过这也不是新鲜事。每年、每个季节,每时每刻。”
他又低头把恩斯特挑出来的那一段重新读了几遍,叹了口气,把洇透了墨水的稿纸放回书桌上。他留意到神父抱在怀中的硬壳书,问道:“您刚从大书库过来?”
“……的确刚从大书库回来。波赫以前向我推荐过一本寓言书,最近刚闲下来,还未来得及读。”恩斯特回答,随即,接过稿纸的那只手轻轻在抱着书的那只上一拍,“我还在大书库见到了阿尔文先生!他和西比迪亚大人在一起,心情很是不错。我想,您不妨趁这个机会亲自去找他。”
“阿尔文先生心情不错?”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谢谢。”多姆真心实意地说,“这是个珍贵的情报。我晚些时候是得去一趟。”
“预祝您一切顺利。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如果现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再见,恩斯特神父,祝您有一个愉快的下午。”
“回头见。”
他们互相道别,年轻的神父抱着他的书走了。几分钟后,他也像刚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匆匆地回了头:“还有,也祝您晚上好运!”
“……谢谢?”多姆更摸不着头脑,他计划下午就去拜访阿尔文·伊诺克——或许恩斯特神父忘记赦罪演武时阿尔文会去第二礼拜堂,“也祝您好运。”
2:00 PM
早些时候罗斯向兹米亚医生提交了一张正式的请假信,字写得歪歪扭扭、拼写错漏百出,她提着一口气,忐忑不安地交了,而那双绿眼睛平静地给她准了假,只说回来后要多读几本书。她过了好久才知道这几天她的雇主也要到圣伯拉地区来,早知道就该蹭他的行程!为了省下钱,她不得不给商队刷了好几天马,晚上就睡在马厩的干稻草里,睡梦里没被踹醒都是万幸。
商队穿出城下町近郊的森林,罗斯坐在棚口,远远就看到教堂建筑群里标志性的尖顶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这儿又是个新鲜地方,罗斯对加里奥·佩罗说,你在哪里也见不到这么多尖耳朵猎人大白天顶着正好的太阳走来走去,帕斯玛偶尔有,可他们三个月才来两回。如果说在纳塔城丢了钱包还得自认倒霉(换做帕斯玛,一天不丢个三回才怪),城下町就有意思了:你可以去找在手上、脸上印了圣痕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乐于管闲事,同情心十足,在商户和居民间还颇有威信。这种在帕斯玛被叫做冤大头的人被这里的小商户们悄悄地叫裁定者。可裁定者们也管不着流莺做生意,因此罗斯被加里奥当客揽了、在半地下室里大眼瞪小眼这回事,想说个理也找不到地方去。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挑。”罗斯事后回过味儿来,对加里奥说。
“赚钱哪有寒碜的。”加里奥又朝她翻白眼,“短一点、小一点才好呢。小甜心,你的问题不是没有工具,是没钱,好吗?”
关键就是没钱。她后来又听加里奥说教会举办的舞会向所有人开放,不会跳舞也可以大吃大喝,尖尖房顶里的人一应报销,于是踊跃同他一起去报了名。他俩正赶上窗口期最后一天,人很多,罗斯与加里奥走散,被淹没在摩肩擦踵的人流里。她好不容易奋力游到前面,把签过名的报名表交给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教会猎人,那位低头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表单,问道:人类?
罗斯大声说:啊,是!不然呢!
收报名表的人又问:猎人工会?
舞会还问这个?他怎么知道?罗斯莫名奇妙,还大声回答:对!
教会猎人沉默地点点头,把报名表压到底下。罗斯松了口气,从人群游出去和加里奥汇合,再从半地下室里醒来,就是故事一开始、午夜又过十分的事儿了。等她到圣伯拉大教堂时,第二日的太阳正爬到半空,光辉自彩窗从圣母像头顶灌入,大圣堂流光溢彩。罗斯站在教堂的入口,仓皇如一个闯进会客厅的孩童,从远处看时小而精致的穹顶在此刻高不可攀,一切广博和宏大的都向那圣母像流动,她低眉垂眼,简直要流下泪来。
她大吸一口气,耳边忽然响起猎人雷涅的声音:看来你从没去过教堂。
我现在来过了,她想,抬脚踩了进去,于是彩窗落在大地的投影中多出一个灰色的影子。当她一走进来,又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了,于是东走走,西看看 ,一会儿踢踢墙边石柱,一会儿去摸大教堂的长椅,露过圣母像脚下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与她对上视线——可它不过是个石像罢了!罗斯移开了视线。
在大教堂的圣母像背后,有两道对称的小门,通往大教堂建筑群的中庭。中庭一侧供给神职人员起居,一侧是收留病人的地方。按理来说,寻常人都不让进,节庆的白昼里不知道有没有例外;不过,从左侧的门溜出去,沿走廊外往中庭相反的小径走,往下看到花田和墓碑,就是圣女堂了。加里奥·佩罗数不清那是第几礼拜堂,只告诉罗斯是见到墓地后最近的一栋白墙,门开在朝向中庭的方向。罗斯从泥土路上一路小跑,中途踩坏好几棵蒜苗(奇怪,她拔起腿的时候想,怎么会有人在花园里种蒜?),连跑带滑地跳进墓地里,脑袋嘀咕噜一转,留意着没人在附近,才停下来,仔仔细细看过圣女堂外那些小小的墓碑。它们长得差不多都一个样,膝盖高的一方,刻上名字和生辰,周遭都干干净净,看得出时常有人打理:有些风化得久的,字有些看不清了,但墓碑两旁没有杂草,每一个前边都横放着一小束百合。
罗斯从最靠近圣女堂的那一头一排排地往外读,读到以“米娜”为开头的一排,又折返回去,更仔细地看了一次。一刻钟后,似乎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收拾背包,往圣女堂那头去了。第三礼拜堂比前两个都小,屋顶修得很矮,入口处悬挂着一条谚语。一位神父正仰头在看。罗斯踮起脚拍他肩膀时,似乎感觉到一阵激灵。
“你好,神父。你见过一位叫凯特琳娜·劳尔的圣女吗?”罗斯问道,“她应该在两年前就满十八岁离世了。”
“我两年前在国外读书,并不清楚当时的事情。”神父说,“不过,里面悬挂着所有圣女的肖像。我从未见过叫做凯特琳娜的名字。”
4:00 PM
“请进。”
里面的人说,于是多姆·西格尔推开虚掩的门。一股纸张、墨水和说不上来的气味悄无声息地铺开。他暗自清了清嗓子,阿尔文·伊诺克坐在一张宽桌后,长发松散地编织成一束,从肩侧垂下。他正在读书。“西格尔神父。”他抬头看见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请坐。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
“您知道我会来?”多姆正合上门,听见他这样说,不得不大吃一惊,准备好的开场词忘到九霄云外,“关于丰收节的事,我……”
“丰收节?”阿尔文一愣,合上书页的动作停在一半,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丰收节这回事,“……教会今年的预算实在有限。但考虑到你对教会的贡献,也不是不能再拨出一小笔经费来……”
感觉就像将一把烧热的刀切入黄油。意料之外的顺利叫多姆呆在原地,他来之前设计了好几个对话方案,此刻一个也用不上。半晌过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很感激您,阿尔文神父,但我做得并不比另外几位神父多。而且舞会场地和礼拜堂的筹备主要是教会猎人们……”
他说不下去了。多姆·西格尔的内心正天人交战:阿尔文准是弄错了什么,他并不甘心借用他人贡献去为自己的筹谋添砖加瓦,可只要顺势承认下来,丰收节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他千里迢迢从切利回圣伯拉教堂来,不就是为了让阿尔文点头吗?
“不必谦逊。”阿尔文终于还是把书合上了,“要不是西比迪亚早上告知我,我也不知道你报名了赦罪演武。这可是十几年来的头一遭,教会每一年都在演武上缺席,我在西比迪亚面前只能借口说各司其职。”
“赦罪演武?”多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告诉您的?”
“……西比迪亚?”
“西比迪亚大人也知道这件事?”
“他和我一样关切。”阿尔文·伊诺克和善地说,“他说:‘切利是个好地方,只是稍显得偏远,想必西格尔神父日日和山中猛兽搏击,习得了一副好体格吧。’”
说完这话,他越过桌面的书堆,稍显犹豫地打量着多姆的身高和体格,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多少有点离奇。不过,身量和体格永远不是衡量战斗能力唯一的指标。在往年的赦罪演武上,猎人工会总是不缺少娇小敏捷的身影,倒不如说,对以狩猎血族为生的亡命之徒来讲,正面角力远不如巧妙的战斗设计有效。思虑至此,阿尔文·伊诺克也多少放下心来:西格尔神父敢在赦罪演武上大展身手,想必自有考量。
于是他的微笑更真诚了一些:“我会在第二礼拜堂的观众席上留意你的表现。不过下次还是让我预先知道的好——从西比迪亚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可是大吃一惊。”
我也大吃一惊。多姆·西格尔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从凌晨的梦中醒来时,他就早该有所预料:罗根神父本来已经离开了,可偏偏又折返回来,特意对他说:“祝你顺利”;恩斯特神父早说过“祝您一切顺利”,可又紧接着告诉他:“祝您今晚好运”。他这些天签了太多文件,甚至想不起来是哪一份混入了演武申请,紧接着被递交到教会猎人们手里,被西比迪亚偶然间看见,当作新奇事告诉了阿尔文·伊诺克……说真的,他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平静地开口:“丰收节时我们会在镇上举办摔跤比赛,展示来年适于劳作的体格。切利虽然偏远,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有了这笔拨款,我们可以重新举办丰收节游行。”
“那很不错。”阿尔文说,“不过赦罪演武和摔跤完全不同。我有些担心……虽然演武的规定是点到为止,但还是要小心受伤。”
多姆·西格尔说:“我完全明白。”
于是阿尔文·伊诺克露出了他今天最真诚的一次微笑:“祝你好运,西格尔神父。我们在观众席上时刻注视着你。”
多姆·西格尔说:“也祝您一切顺利。”
07:00 PM
“我要弃权。”罗斯大叫,“我现在、立刻就要弃权!”
她正对面站着一位腰间佩长剑的教会猎人。他不比她高太多,年纪看起来不大,耳朵从头发里露出一小尖,可天知道他活了多少岁。他在罗斯尝试溜进第二礼拜堂看热闹时把她拦下来,那架势就像狗拿住耗子。罗斯不大情愿地从衣服里拽出徽章给他看(第二次了!上一次还是在猎人工会!),随后报上名字,片刻后,教会猎人告诉她:“您的对手是多姆·西格尔神父。”
“我的什么?”罗斯问道。
“就在这一场后,猎人工会的罗斯·劳尔,对圣伯拉教堂的多姆·西格尔。我就是这一场当值裁判。”教会猎人又念了一遍,问,“是您吗?”
“绝对不是我。”罗斯面不改色,“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罗斯,也有好多个劳尔,我从来没在什么赦罪演武上报过名,我是来看热闹的。”
然后,一张报名表伸到她跟前。她看见自己写得横七竖八的名字,和她交给兹米亚医生的请假条上的签名差不多,报名表排头的花体里有个词不认识,但绝不是假面舞会。下方有人用另一只笔签上了“猎人工会”,如果不是为了羞辱她字写得难看,就是为了确认演武所属。
“这不是我。”她镇静地说,“你们真得再找找这个罗斯·劳尔去哪儿了。什么人才会在这样的场合胡乱报名?她的对手可能也挺倒霉的。”
教会猎人说:“我记得您的样貌。”
“开玩笑。”罗斯惊愕地反问,“你们尖耳朵记性这么好?一般人上了五六十岁就该得记忆衰退的老年病了。”
“吸血鬼不会得老年病。”
“没有人在和你讨论老年病。”
“那您究竟上不上场?”
“我当然现在就要弃权!”
罗斯心烦意乱地说。她不想再和这油盐不进的教会猎人较真,视线已经在第二礼拜堂里来回逡巡,自观众席滑到管风琴上。演武场上的一根银枪就在这时候撞进她的视野里。罗斯睁大眼睛,瞳孔急急地一缩,一下子跳起来。她把猎人徽章塞进衣服里头,“我改主意了!”她扭头看着那位矮个子的教会猎人,飞快地说,“我要参加这场演武。都有些什么规则?”
“不可杀戮,”教会猎人也快速地回答,“不可重伤。”
“枪械可不长眼睛!”
“我在这里看着,西比迪亚大人也在。”教会猎人说,“您尽管放心。”
07:30 PM
多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解开扣子,把外套整整齐齐叠好,交给场边的教会猎人。那位矮个子裁判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多姆说:“这是我来大教堂之前新做的教士袍,花了不少钱,很贵的。您要替我保管好。”
或许是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太过严肃,教会猎人接受了这个解释。这位十几年来第一个上演武场的神父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袖口和领口,还用力拍了拍裤腿,矮个子裁判忍不住又问:“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安全第一。”多姆说,“如果身上带了利器,摔倒时难免不会受伤。教我为马接生的老师就是这样教我的,这是我们人类生活的智慧。”
“您不带武器吗?”
“双手就是我们的武器。”多姆又说,“人类用双手劳作,也用双手洗衣、吃饭、修理钟表、或者翻书。翻书!这非常重要。我认为人体中最重要的器官是眼睛,其次就是双手,什么样的武器也没有它好用。”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哲理辩论,挺有意思的。我很想听下去。”教会猎人说,“可您的对手已经准备好了。”
“……”多姆深深地吸了口气,“您一定要替我保管好我的外套。”
“我会的。”
教会猎人说。
07:35 PM
罗斯正抓起一把灰尘,把掌心里的汗搓掉。费恩·莫里斯诺和她的对手破坏了演武场的地面,这很好,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掩体可以利用。她远远看见演武场另一头的那位神父开始脱他的外套,虽然不明白脱外套是什么含义——不过打起架来会弄破自己衣服的家伙在猎人工会里也不少见。她谨慎地转动着眼珠子,策划演武开始后的行动。不可以伤害对手——因此,她一开始就应该直奔右侧最大的掩体;随后往那位神父的左侧来一枪,逼迫他往空旷的场地一侧行动,然后速战速决。那个教会猎人对“西比迪亚大人”如此有信心,想必她可以自由射击。在刚才的战斗里,她听见好几次枪声。
一声尖锐的开场令,小个子猎人直奔向计划好的位置,她在快速移动中抬起枪,不假思索地射击:随着枪口一响,场地另一侧的多姆·西格尔神父倒下了。
……
倒下了?
罗斯的呼吸停了片刻。
她远远只看见他匍匐的身影。罗斯不敢移开枪口,也不敢挪开视线,策划好的行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着乱成一团。她慌张地计算弹道和轨迹,一再确认那一枪不可能击中神父,何况弹坑和碎石还留在场上——碎石!她惊骇地闪过一道灵光,兹米亚医生是怎么教导的?或许是弹片或碎石击中了神父的脊椎!
神父好半天不动了。罗斯仍旧没有挪动枪口,目光却扫向观众。血族一侧的看台上毫无动静,想必他们原本就对人类和人类的战斗兴致缺缺,几位大人物也没有动静,只有教会一侧有好几个人惊叫着站起来。她忍不住在看台上找费恩·莫里斯诺的身影……她在笑。她竟然在笑。
我完蛋了,她绝望地想,我在圣伯拉大教堂里射伤了一位神父,我完蛋了。
她看见裁判上前,于是静静地、在众目睽睽下往后退去,开始筹谋从演武场上逃跑。
07:36 PM
临场裁判静静地靠近多姆·西格尔趴伏的地方。那位神父安静地倒在地上,听到他靠近之后才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亮。
裁判问道:“您真的不打算起来了吗?”
多姆·西格尔说:“您可没告诉我对面会用枪。您看到那把枪了吧?”
裁判说:“我看到了。”
多姆·西格尔说:“那可是真家伙。从那把枪里射出来的子弹也是真家伙。您刚刚不在我这儿,那子弹打进坑里,炸出来的声音可响了。”
裁判说:“来演武场上的猎人用的都是自己挣命的武器。武器当然是真的。”
多姆·西格尔说:“我会死的。”
裁判说:“有西比迪亚大人在,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多姆·西格尔说:“您不要骗我!我在切利时见过农户上山打猎,肩比人还高的鹿也好、有两个我那么长的熊也好,这样一枪下去也不见得能爬起来。”
裁判说:“那您真的不起来了吗?”
多姆·西格尔说:“我不。”
裁判说:“好吧。那我为您数十秒钟。——十。”
多姆·西格尔一动不动。
“五。”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得向对面的小个子猎人道歉,多姆·西格尔想,或者向她学学打猎。
“二。”
他侧躺着,脸贴着地面,眼睛朝向场内,因此,谁也没有见到他们说话。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多姆·西格尔似乎错觉自己真的身负重伤,血液从侧腹的伤口汩汩流出,手脚在渐渐变冷。生命,他想,生命只有一次,多么珍贵啊。
07:40 PM
等临场裁判数到一时,罗斯的脚后跟已经踏出场外,他宣布猎人工会的罗斯·劳尔为本场胜者,原先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面上的神父立刻爬了起来。他朝裁判讨回自己的外套,快速穿好,不像是受了伤。罗斯茫然地转了转头,等她的视线回到场上,对手已经早不见踪影。她回过神来,转身拔腿就跑。观众席的看台很高,早先还有零星的视线因为这场事故般的演武落在她身上,等她回到场边,他们的注意力就早被下一场更精彩的战斗抓走了。罗斯像早些时候急切地挤到围栏边上一样从人群里挤过,她直奔向看台的第二层。
可费恩·莫里斯诺也已经不见踪影。
09:30 PM
“罗根神父。”
多姆·西格尔在大书库外找到了巡夜者。赫里伯特停下脚步,他低头,灯光照亮他生着细纹的脸。
“有一件事要拜托您。”多姆苦笑着说。他将一封漆好的信交给巡夜人,“我想……我恐怕短时间里都不好意思去见阿尔文神父了。拜托您帮我将这封信交给他。”
巡夜人点了点头。他把信收进怀里,眼神却没有从多姆的脸上移开。多姆被他看得有些局促,正要说话,年长的神父却先开了口。
“你脸上有些擦伤。”他说,“跟我来。”然后转身,提着灯,往医疗室里带路。
擦伤?多姆怔住了,他摸了摸颧骨,才发觉那里正疼。
他快步跟了上去。
00:00 AM
罗斯又在屋顶上找到了凯特琳娜。她正坐在最高的屋顶,屁股下铺着稻草,腿上摊开一本皱巴巴的书。初秋时凉爽的风将她精心编过的长发吹开,这季节天高云淡。既没有烈阳当空,也没有阴沉沉的积雨云缀在天边。罗斯三两下爬到屋顶上,伸手抓她裙子,凯特琳娜敏捷地一转身,合上书,将裙脚一扯,密密麻麻的针脚从她眼前闪过。
“你在看什么?”她一抓没得手,往她身旁坐下,没好气地问。
“我从教会的大人那里讨来的书。”她露出一个讨厌的微笑,“亲爱的,我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们想要知道远方的事情……”
“就只能读书。”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罗斯没有笑。她把膝盖抱进怀里,呼吸吐在皮肤上。她低沉地问:“这本书里讲了什么?”
“我刚读完第一个故事。”凯特琳娜重新坐下来,她小心地掖好裙子,一点也不漏到稻草外,“故事里说,从前有三个偷金子的盗贼。为了藏匿这些黄金,他们塑起一个圣母像,在一个乡下教堂假扮成神父。一个盗贼很快病死了。一个酒后失足坠崖,只剩下最后一个长命百岁,守着金子做的圣母像过日子。当他老了,有一天电闪雷鸣,教堂年久失修的屋顶漏水,圣母像轰然倒下,碎了一地。他在这时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书里用的就是这个词。”凯特琳娜笑着说。她的声音又细、又甜美,咬着那个词就像鸟儿在叫,“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凯蒂。你只关心书里写了什么,可我还关心我们明天吃什么。”
“……这也很重要。很重要,亲爱的。”年长的女孩儿将声音放轻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你要走了。”罗斯说,“我知道啊。”
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她和凯特琳娜离开了屋顶,漫步在曲折的森林中,圆形的光斑在她的长裙和头发间跳跃,罗斯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更细、更长了,可她还是得仰望凯特琳娜,她好像永远会挡住她往上看的目光。
“我真讨厌你。”罗斯又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拿到去大教堂的机会。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你只想离开我们,哪怕圣女们只能活到十八岁。”
“我告诉过你。”凯特琳娜用她悦耳的声音说,“我宁肯无忧无虑地度过短暂的人生,也不愿意一辈子被捆在地里。”
“可是你没有想到,我今天也去大教堂了。”罗斯抬头看她,“你根本不在那里,骗子。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凯特琳娜整理好她的长发。她永远在整理头发、整理衣角,整理她楚楚可怜又动人的外貌,即使在梦中也是如此。她的声音轻柔如歌唱:“那很重要吗,我亲爱的?你要知道,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展开
草好多相声笑点太多了全程都在爆笑……阿尔文听说多姆要去为教会争光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友善(x)
两条线交错的写法好有意思啊!学习了……!特别是罗斯也遇到恩斯特那一幕,那种这些人们虽然毫无关联但确实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中的实感变得很强烈。我真的好喜欢罗根神父啊…………加里奥这个迷人的男大姐被你写得活0活现笑死我了…………
和凯特琳娜的那一段好美…她这个人就像风中的叶片一样,轻飘飘的,但也无法违抗重力。好喜欢。和费恩短暂的那次对视也很妙……你真的好厉害,虽然几乎不会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但依然能把他们写得好活……!!狠狠地夸了你然后把罗斯甜心小宝贝儿放上黄金老鼠转盘!
也写的太好了!精彩纷呈的一场假赛。罗斯女士的相声我永远能吃喜欢吃吃上摞成一打的空碗还要再来一打!
罗斯,超能力索尼克小老鼠,这么多人物都写的活灵活现而且可爱真的太牛逼了,罗斯,超能力索尼克小老鼠!!!!(大喊)这就给你放上黄金老鼠转盘!!!!!
罗斯好会写底层人生活,无论是半地下室卖屁股的男妓还是老家骄傲漂亮的凯特琳娜,性格鲜明特征显著而且仿佛活着……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且为了各自的目标在文章里行动着,一切都清楚明白,干净利落,没有依靠玩弄文字来达成目的,用最明确的有效方式来体现人物性格推进故事,实在是写的很好!太喜欢了!!!反复看了两遍!!!
《三个盗贼》这本书暗示了凯特琳娜的命运吗?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希望能看到更多关于她的故事。
多姆神父实在可爱,实在是非常非常可爱,是那种脚踏实地式的质朴人设,这种乡野里的脚踏实地人所接受和所实行的人生准则写明了可是非常麻木残忍和掉san的……字里行间体现出来切利的风土人情,写到这种地步上,就算只是瞎编乱造的内容,让人只要看过就会点头说:没错,切利就是这样。
就是有这种可信度!
看上去乱糟糟出场的人物每一个都很有用处,没有一个做了多余的事,对话和事件全部在加强核心事件,即围绕演武和圣伯拉大教堂举行盛会,节奏推进的很快,包含巨大信息量,但是非常好看,完全不会有凌乱和散碎的感觉。
又感冒又加班写出来这种内容也太厉害了!!!!凶狠且用力地夸了!!!!!
天啊一键三联为什么没有搞笑特别分 我要分享出去这份快乐 我真实的看笑了,看完之后发现这是我企划看文以来笑得最久的一篇……
猎人阵营的文都特别有烟火气息,好喜欢哦。
“最贵的是过去的时光”很喜欢这句话,平淡无奈又代表了很多普通人的想法,哦,忘了,还有圣水(哼哼)
噩梦的地方让我想起星O彩……是农场异变(还以为)
关于写信的内容……多姆神父都写的非常好阿,我个人也许更中意亲昵的那一封。不过怎么写都没关系啦,切利是个好地方 突然很想去逛逛。
阿尔文登场的地方还挺多,是呢,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有人报名(虽然荔枝人也是之前都不知道),谢谢西比通知我,请多姆神父用农场锻炼出的强健肉体开始比试吧!
罗斯的想法真是可爱,也许他需要一个精神分析。
比赛时候那个“双手就是我的武器”真是笑得我再起不能……我要点赞阿。
比赛的内容,让我想起遥远的某个跑团的时候,某个公务员上司告诉我的,别逞能,打不了就趴下装死……不对,保存实力。希望之后拨款能顺利给到切利。
最后神秘女士的伏笔,喜欢。
一口气看下来感觉真是好生动,好喜欢……文字透着风趣和轻松,也有点点清冷的讲述气质这点我也喜欢,像是吃了一道别有风味的炖菜(?)内容丰富又和谐,好吃,再来一碗!
你写的多姆太可爱了,好会写台词啊我觉得他就是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出来……年轻神父之间的交流和老神父的交流各有各的好吃……罗根神父,一款绝妙的圣职者!
和阿尔文的对话也是笑得我腹肌撕裂,然后一路爆笑到再也停不下来……
结尾少女的形象我个人感到非常……有一种玄妙的力量感,你笔下的女孩子都好有力量感?而且各自有各自的力量!凯特琳娜像是看起来无形但是可以很强劲的风,小罗像是黑暗街道中带着灰尘降下的雨,费恩像是冲破荆棘生长的树,如同一个见证者(开始擅自解读
凯特琳娜去大教堂的理由我也好喜欢,像是给出了一个更具思考的角度,好像不需要过多的怜悯,她是如此坚韧地生长过,哪怕结果不尽人意,类似这种倔强的魅力……!
罗斯写得太好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多姆神父在笔下变成了可爱的谐星。虽然是做了掉san的梦,但对于灵感不高的调查员而言却没什么用呢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给阿尔文写信那段揣测的心情描写非常贴切了,社畜非常深有体会。
罗斯真的好会说话,再次感叹。鼠鼠终于来到大教堂了!那一段小探索描写实在尤为可爱—两位同是被命运操控的可怜打架人,不论从哪边来讲都是非常精彩的比赛,从准备到上场真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好戏ww
双线最后交汇到一处的描写手法实在太绝妙了。罗斯笔下永远能体会到时代下的生活氛围,颇为贴切。
加班感冒滑铲辛苦了!!抱抱罗老师,希望之后本篇里能和罗斯再互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