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合法的SF世界观企划
欢迎各位放飞自己,来坐上这台过山车
特别注意:
▼本企划会有较多不符合现实世界三观的内容
▼角色活跃度下降会被收为NPC ,供其他人创作
▼随机分组有风险,无法满足所有人,请多包容
请确定自己可以接受上面三条再参加!
角色≠玩家,创作不等于作者三观,大家和谐开车。
企划群开放。
号码已经通过私信告知。
无声告白
Bgm:风居住的街道(piano ver.)
题目选自伍绮诗《无声告白》
————这一次,我试图与他攀谈。我是说我试图让他明白,尽管我在这儿,却无法走得更远,我已经竭尽所能了。————
安格斯回到家时,难得的,阳锐锋已经在家里了。当他得知今天理查德不会回家时,他以为他得在孤零零的公寓里独自一人待到九十点,等下班时间飘忽不定的阳锐锋回来才行,所以他在回家之前先绕路去了趟酒馆,喝了半打蓝带(Blue Ribbon),和酒馆认识的女郎随口聊了些附近发生的事情,接着他又走到了河边,看到了河边的树上挂满了霓虹灯,在吱吱呀呀地闪着乱七八糟的光,他觉得今天无论是酒馆还是河边,人都太少了,他想会不会是大多数人都去看了那个听说很有名的画展。那就是理查德不在家的原因,他说过今晚有个什么画展,他要和他的某个朋友去看。那个朋友安格斯见过,是个五点六英尺高的白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所以他夜晚八点多才回到家,带着随手在街边某个熟食店买的半只烤鸭和半包在面包店买的法棍,准备在家里等到阳锐锋回来和他草草解决掉这点东西。他拿不准阳锐锋是吃过了晚饭还是没有,他和这个亚洲人认识了足足有十二年,他依旧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所以安格斯只能希望他吃过了,他的身体并不像正常人那样健壮,也不像他自己想的那样无坚不摧。他们在S-890411教育机构的时候他被阳锐锋的胃病吓到过很多次。虽然他们组成了SO,他们的相处时间依旧不是很多,他总觉得自己会漏掉什么,像上次他居然从别人那拿到了亚洲人长得堪比理查德的账单的洗胃记录。那是一场灾难,他们三个吵得不可开交,一切都糟糕极了,但最后他们依旧和好了。
因此,他在看到沙发上的阳锐锋的时候,他是吃惊的。不仅仅是因为阳锐锋回来的足够早,也不仅仅是因为阳锐锋随手做了几道菜在桌上摆着,而是因为他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和面包纸袋,努力让它们不要发出那么刺耳的瘫软声。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安格斯并没有选择直接拿起阳锐锋放下的筷子尝两下他们的化学家做的菜(虽然他知道肯定没有理查德做得好),而是俯身看了看阳锐锋的脸,看他因为身体问题稍显惨白的脸色,看他黑却有些枯槁,还带着斑驳白色痕迹的头发,看他睡觉时无意识紧皱着的眉头和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的剪影,还有他那只盲了的眼睛周围留下的,细微的腐蚀的痕迹。他想,这个人和以前相比,经历了多么多的苦痛啊。
不过他没想到阳锐锋的睡眠比他想得还要浅,在他稍微挪了一下步子的时候对方就醒来了。但阳锐锋毕竟是阳锐锋,他没有别人的睡眼惺忪和朦胧,他只是淡淡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安格斯,好像并没有明白他在做什么。
“欢迎回来。”阳锐锋平淡地说,“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是我吵醒你了吗?”安格斯皱了皱眉头,感到有点儿抱歉,他扶住对方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可以去你房间再休息会儿。”
“得了吧,鲁。”阳锐锋轻笑一声,轻轻扶掉对方的手,“我睡了有些时候了。你让我睡我也睡不着。我知道沃德不在,所以做了点儿东西,还收拾了下沃德那些被他自己称为‘能卖出天价’的作品,给他全塞文件夹里了,你下次碰的时候小心点儿,小心亿万富翁沃德和你拼命。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样子,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桌上这点儿废物热热吃,又或许你更喜欢你买回来的东西?”
“不,就吃你做的,我喜欢这样。”安格斯笑了一声,把面包袋推到了餐桌上的边缘,又把那半只烤鸭放进了冰箱里。阳锐锋好像没料到安格斯做的是这样的选择,犹豫了一会儿才端起桌上的盘子,放进了微波炉里转了起来。
“你喝酒了?”热的中途中阳锐锋突然开了口,吓了安格斯一跳,他和阳一般不互相问对方的事情,所以他对阳这时突然的兴趣感到奇怪,“你该给我带点儿回来,我今天该喝点儿酒。”
“怎么了?”安格斯问,看着阳把热好的热菜端到自己面前,于是他伸手又把另一盘递给了阳,阳锐锋一顿,还是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没什么,不重要。”阳摇了摇头,表示他自己并不想回答,然后从旁边拿出了一副新筷子递给了安格斯,但安格斯举手示意他用阳锐锋用过的就行了,阳锐锋有点犹豫,但还是收了回去,然后指了指安格斯买回来的法棍,“你先就着吃吧。要吃点饭吗?知道你吃不惯我们亚洲人的东西,可是这种东西配你们法国人的东西太串口了,还是别了。”
“别。”安格斯伸手阻止了阳锐锋,“这样就够了,我喜欢你炒的菜。”
“得了吧,鲁。”阳锐锋把第二个菜也端过来,将最后一个拿了过去,一直低着头没让安格斯看见他的脸,“和沃德的比差远了,你要是再瞎说我就把这话告诉沃德了。”
“我可没瞎说。”安格斯信誓旦旦地举起筷子说,“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阳锐锋嗤笑一声,把最后一盘菜也端了过来,但他也没有回答安格斯。只是从书房拿了本茨维塔耶娃的《新年问候》过来,坐在安格斯对面翻起了书。
这还是有点淡了。安格斯心想,但他一想到阳锐锋平常在实验室往嘴里放的东西都是多么刺激性的他就又生气又无奈。而且,当他抬头,看见阳锐锋低头翻书的样子的时候,他就觉得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他想起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和阳锐锋偷偷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对方坐在他的对面能安静地坐一下午,而他则是在随时提防有没有自己的好哥们从这里经过,好让他能飞速地想好撇清关系的理由。
现在一切都用不着了。安德烈·卡伊库尔(孩子时的孩子头);尤力斯·艾森伯格(害阳瞎了的人)。他想,我不用担心一切,对面的就是阳锐锋,阳锐锋就在我对面。无论是锋利的他,还是柔和的他,都在我的对面,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吻你。”
就在那时他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阳锐锋淡淡地抬起头,又淡淡地看了眼安格斯。安格斯握紧了筷子,执着而又直接地看进对方的眼中,唯恐对方的嘴里吐出一个不字。
“为什么不呢?”
阳锐锋合上书,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Fin.
/“沃德,”那个男人对他说,“你就像个存钱罐,你知道吗?”男人抖掉手里的烟灰,重重地吸了一口,胸腔里发出可怕的轰鸣声,“一个叮当响的存钱罐。人们非得把你砸碎了看看里面有多少惊喜才肯罢休。”/
理查德站在镜子面前。他攥着支口红,这支口红比他上个月卖出的两幅画加在一起都要贵,但他不怎么在乎,反正也不是他买的。这个家里有谁会买口红?他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安格斯卧室的洗漱间里,也许你会猜测,这准是安格斯老情人留下的证据,但他要为安格斯澄清,这支口红是他从阳锐峰床头柜里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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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安格斯操昏头了?”阳锐峰不悦地冲打扰他清晨休息的理查德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客气,“现在是凌晨四点,你问我要不要用海鲜烩饭做早餐?你他妈脑袋里一片海洋,还游进鱼虾了?”
“这是个很值得商讨的问题,”理查德义正严辞地回答他,他用余光搜索着对方的床头柜,心里默念着:眼前这个混账玩意儿是你的房东!在遇见他之前,你的房租只能按周付。所以他好脾气地说,“现在我知道你不喜欢海鲜烩饭,好极了,因为我就做了海鲜烩饭当早餐。”
在这个点闯进阳锐峰的房间里就是找骂,但天马上就亮了,理查德可没把握自己能在阳锐峰两眼清明的状态下从他眼皮底下顺走一根试管。他手速极快,在阳锐峰一副“任你自生自灭”的派头重新倒在床上那一会儿,他就偷到了那支口红。
而理查德打算拿它来干点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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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同居人的性癖是什么感受?
“就像坐在你杀死的人旁边和他的灵魂交谈一样。”电视里传出男声旁白。
理查德从沙发背后探出支着乱发的脑袋,“阳,看电影吗?”
阳锐峰疲惫地摇摇头,他眼圈青黑,面颊苍白,浑身上下写着“让我一个人呆着”。他缓慢地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摘下围巾,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理查德多看了他两眼,立刻就发现他脖子上的猫腻了。阳锐峰没回应他,他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颈项上的吻痕立显在空气中。一排新鲜、猩红的吻痕。理查德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他偷偷地打量了一圈阳锐峰:“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他的确对颜色敏感一些,在阳锐峰像个自闭症小孩一样把自己关进卧室了却残生之前,他意识到那红色不该是皮下微血管被吮吸后破裂的痕迹,那看起来更像是……颜料。
涂了颜料的吻痕。理查德酸溜溜地想。相当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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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一支口红的杰作,直到他赤裸着上身躺在安格斯的床上翻一本杂志,正在找安格斯刊登了作品的那一页,被后脑勺磕着的硬物给弄疼了。理查德就这样从被单下摸出一支纯黑色镶银边的口红。他困惑且警惕,拔开那只口红的盖子,看见被暴力破损、有个缺口的猩红色膏体。他把口红在手背上画了一道,几乎是立即就认出了这红色。那几块横距在惨白肌肤上的吻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十分亲密、缠绵的举动。
理查德转了转眼睛,把那支口红塞回被单下。在淋浴间传出的哗哗水声中爬起来,无声地走到门口。
他在门口停了两秒,又返回来,拿走了那本被他踢到床底下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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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和阳锐峰的冷战爆发得突然又猛烈,理查德不免受到了波及。现在在他摆好美味佳肴的餐桌上再没谁对他的冷笑话领情,他几乎要失去做食的兴趣了。鉴于他本就兴趣不大。在他对当两个男人之间的传话筒的第二天就感到厌倦后,他决定做点什么——理查德·沃德是个相信爱的傻蛋,他不觉得有什么是在两个互留吻痕的人之间解决不了的。那就不如再留一个。
理查德向来是行动派,这就是他正站在安格斯的淋浴间里的原因。他在镜子里端详自己过长的额发、微卷的发尾,咖色脸颊,淡粉的嘴唇。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模样……他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他打开那支口红,缓慢、流畅地由嘴角内侧滑至唇峰,他有艺术家的手法,用指尖将红色推开,抹成单薄的形状,使劲抿了抿唇。
我希望安格斯的浴室里没有摄像头,他想,轻轻地凑近那面洁净的镜子——他的呼吸打在镜面上,晕开一小片白雾。他用手指抹去,将双唇贴上去。那是一个冰冷、坚硬,不带任何感情的亲吻,他没有闭眼,镜面里深灰色的瞳孔里映出他自己的模样,睫毛扫在玻璃上,几乎扎进他的眼睛里。他离开那面镜子,一个鲜艳、清晰的唇印静悄悄地挂在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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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的恶作剧立竿见影,晚餐时安格斯至少看了阳锐峰十几眼,阳锐峰看起来对他突然收到的关注疑惑又谨慎,小心翼翼地决定什么都不说,而理查德不动声色地把大笑都憋进了肚子里。当安格斯望向他的时候,他就无辜地眨眼,把问题抛了回去。
最后安格斯沉不住气地说:“有谁想跟我解释一下吗?阳?”
理查德搁下碗筷,他碗里的饭还剩一半。“我有个约要赴。”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从餐桌上离席,他的外套也落在沙发上没拿,兔子一样跑出了家门。他会后悔的,在他感受到这个深夜的冷风后,但那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他快活地离开房子,走啊走啊走啊……像阵风一样走得不见踪影了。
酸潮之海
————“归属感”是你强烈地想和他在一起。“安全感”是你觉得他强烈地想和你在一起。“幸福感”是彼此都强烈的想在一起而最终走在了一起。————
“解释一下沃德现在看起来像个樱桃炸弹的原因。”端着空的烧杯走出自己的房间的阳锐锋挑了挑眉毛,“在我提炼出五水硫酸铜的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早上和你单方面腻歪了一下——或许你自己都不觉得那是腻歪只是单纯的我凑上去而你推开我而已——”安格斯坐在餐桌旁边,摊开了右手非常无奈地说,“然后理奇吃醋了,接着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就对了,我们伟大的情圣安格斯·鲁,别跟文盲说话,怕你掉智商被阳锐峰扫地出门。”理查德在沙发上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挑着眉毛摇了摇头,“哦,不对。你就是天生智障阳锐峰大概也不会赶你走。”
“在某些方面他确实天生智障。”阳锐锋诚恳地说,“沃德,歇歇吧,你又不是没看到鲁从过山车和鬼屋里出来的样子,我感觉我们俩像不放心管理职照顾天生脑残疾的孩子的父亲。”
“和你没关系,阳,一边歇着去。”理查德面色不善地说。
安格斯则是没什么精力去对阳锐锋的话进行反驳了,只是用右手比了比理查德的方向,做出来了个“你看吧”的手势,紧接着又跟上一句:“喏,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他在为你在冰箱里留一堆饭菜而我都不知道对什么下口时却表现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哦天哪——认真的吗安格斯?!”理查德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地从沙发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阳锐锋赶紧小跑去餐桌旁边抽了一条咖啡,紧接着又奔去饮水机旁边接了一烧杯开水,理查德在这过程中继续说道,插着腰一副觉得安格斯不可理喻的样子,“为了这点破事你记到现在?!阳的身体那种他妈的鬼样子他自己不爱护还不允许他的SO帮他关照一点儿了??你呢?我看见的只有你和他腻腻歪歪像对他妈的连体婴!”
“他要是真和我像他妈的连体婴就好了。”安格斯看起来也被这句话激怒了,“你没看见不代表我什么都没做。而你觉得我们三个人同居,五分之六的冰箱都是阳的吃的东西?剩下的六分之一你都没有分给我。他又不是他妈的孕妇!”
然后两个人一起狠狠地看着阳锐锋,好像指望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做出判断,然后支持他们其中一方一样。
“中立立场,与我无关,你们继续。”阳锐锋眨眨眼睛,停顿了两秒,飞速地冒出一句话,向两个方向分别举了举自己的烧杯以致意,然后以他平常所没有表现过的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转瞬间躲了进去。安格斯和理查德甚至还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锁门声。
“你看吧!他甚至不愿意说出实话来伤害你!”这时安格斯和理查德同时冲对方怒吼一声,震得饮水机咕咚咕咚冒了两个泡。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阳锐锋咯哒一声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锁,抱着他的烧杯和里面用于搅拌的玻璃棒挪至两个人还坐在原位的客厅时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今晚有晚饭吃吗?没有我就去W记吃了。”
“去冰箱看看吧,也许里面全是理奇为你做的爱心晚餐呢。”安格斯淡然地讽刺道,好像一下午的争吵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耐心。
“哦,你看看有人火气多大,需不需要阳锐锋那冰块似的家伙亲你一下给你消消火?我还真怕你把自己给点着了。”理查德依旧阴阳怪气地说,但同样也是一脸疲惫。
“……我就当那是个‘不’的回答了。”沉默了一会儿的阳锐锋耸了耸肩,将自己手上的烧杯放到了餐桌的角落里,然后他穿过两个人走到了门口,换上了自己的球鞋。
“哦,在此之前。”阳锐锋打开了门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补了几句,“沃德,你那幅被我讥讽说一辈子都卖不出去的画是鲁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帮你以低价卖出去的,你拿到的那么多钱都是鲁自己贴的,所以你才能在我面前跳逼整整一个星期。鲁,你发高烧那天晚上我们没能打到车,是沃德背着你一路跑到医院的,直到你睁眼他都没闭眼。”然后他扁了扁嘴,好像这些都没什么一样,“所以,理查德·沃德全世界最爱安格斯·鲁。安格斯·鲁全世界最爱理查德·沃德。你们都搞错了,你们最爱的都不可能是我好吗。为了我这种东西吵一下午?你们是时候去重新测一下智商了。”
说完的阳锐锋头也不回地狠狠关上了门,那声包含着怒火的巨响把理查德和安格斯都吓地震了一下。
“……不管了,你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吧,理奇。”安格斯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套上了大衣,“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找阳谈一谈。”
“不许抢我的台词。”理查德穿鞋子穿得龇牙咧嘴,“等我们把他那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东西的脑子打通了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
Fin。
残损吟歌
本故事发生在180天最后一个月,时间线在《尸骨无存》稍后一点,前提是阳因为试图自杀被关押进了神经病医院,并被发现有严重的精神性疾病,进行电击疗法,电击疗法导致记忆障碍,忘记了很多事情。
————你生命中的问题并不是意外或偶然发生的,它们是特别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心中的某个部分爱你甚于一切,而路障就是它制造出来的,为的就是带领你回归到你自己。它以极端的形式唤醒你,要学会慈悲,信任,温柔的对待自己。————
Richard Part.
“你好。”理查德说,“打招呼要说‘你好’,我上次来的时候和你说的,你忘了?”
“你好。”对面的男人乖巧地重复道,“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理查德晃了晃脑袋,“你看你不是记住怎么道歉了么?你总会越做越好的。”
“嗯。”对面的男人点点头。
“被夸奖了要说谢谢,你还记得吗?”理查德不厌其烦地说,“无论是因为什么,虽然你很聪明,做这些被夸奖实在有一点大材小用了,但是还是要说谢谢的。”
“谢谢。”男人立刻说。
“安格斯会很高兴的。”理查德冲他微笑,“你知道吗上次你对他说了声我很喜欢你他回去乐了一个星期,这次发现你又学会那么多他保准要乐飞天了。”理查德看着男人的表情,稍微有点难过,因为他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为此高兴,就算高兴了又高兴了多久,他和安格斯几乎说不上话,和他拌嘴的阳锐锋又乖乖地坐在他对面活生生像个啥事都不懂的孩子,他甚至有点怀念那个聪明而狡黠的阳锐锋了,虽然他讨人厌,嘴巴贱还是个白眼狂,但那是他们的阳锐锋啊,不是这个傻不拉几地看着他,长着阳锐锋的脸又谁也不是的一个病人。
“你相信圣诞老人吗?”理查德突然问阳,他想阳现在像个孩子,说不定这些玩意儿他也信了。
“不信。”阳笑了,摇了摇头。
“我信。”理查德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努力维持着它,害怕它瞬间崩塌,“我还相信他是个聪明的亚洲人,平常喜欢骂骂人吐吐槽,但是送礼物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这个坏孩子的。”
“你看起来不开心。”理查德看着阳锐锋一字一句地努力组织着语言,这个家伙忘了他是谁,忘了他骂过理查德无数次蠢货,忘了他给理查德买过一板玛丽颜料,被理查德骂过一顿又买了老荷兰,忘了他为了理查德进过很多次医院和局子,忘了他给理查德打过不可计数的金钱,最后连怎么说话都忘了,亏得这家伙一度以巧舌如簧闻名于世,骂过的记者可以排到加勒比海去,结果现在说话还是被一个经常被他气得直哆嗦的人教的,“唔。你好吗?”
“是‘你还好吗’,阳。”理查德冲他咧开嘴笑,但是心里感觉揪在了一起,这个不会反驳他的阳锐锋看得他难受至极,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那个该死的乔治·格林千刀万剐,“我好的很,你呢,你好吗?”
“我很好。”阳锐锋冲他淡然微笑,理查德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面具。那个嘴如蛇蝎的阳锐锋在欺骗他们的时候也会摆出这种我没卵事的笑容,事实上一切都糟透了,上次他露出这种笑容后就消失了。然后有人打电话给他们说阳锐锋试图自杀,被拦下后他妈的被关进了神经病医院,每天都在歇斯底里地发疯至少要打三管镇定剂,安格斯还他妈捡到了他的遗书,然后阳锐锋要遭受惨无人道的电击,每天抽搐着躺会他可怜的小病房,还一天天忘记他本来记得清清楚楚的所有东西。
他知道他不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知道以前每一次的他不好,但至少这次他知道。
但他没有拆穿。
Angus.Part
“阳。”安格斯坐下来,对面的阳锐锋穿着病服,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像鹿一样温润地看着他。看起来对他言听计从。
“你好。”阳锐锋说,“理查德教我这么说的,我说的对吗?”
“对,你做的很好。”安格斯说。但就戛然而止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阳在想什么,他们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们坐在图书馆里,他对面的还是那个年轻的,没有遭受苦难的,不会与人交流的笨拙的阳锐锋。他看着一本厚而晦涩难懂的书籍,偶尔机警地抬起头来推推眼镜观察一下四周。但这个阳锐锋又不像他,这个阳锐锋呆板,乖巧,似乎没有想法,连最基本的日常会话都不会说,所以他从不对安格斯说很高兴你又来了我很想你,或是希望你下次再来。
但是他不说话阳锐锋就不说话,他拥有的时间不够多,阳锐锋被他的主治医生称为很危险,随时可能发病,安格斯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但是二十分钟实在是太短了,他和阳以前在图书馆可以一坐一个下午,什么也不关心,仅仅是坐着。
那时他们还奢侈地拥有许多时间。现在这些该在那无穷无尽的时间中说完的话被压进二十分钟,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阳。
“一切如常。”阳冲他露出一个狭小而局促的微笑。安格斯霎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话紧紧地卡在胸骨里,挤得他觉得感情就要爆炸。
他想说没有什么一切如常。常是正常的意思,我们正常的生活是我和理奇在看电视,你闷在你的房间里做实验,偶尔路过被我们一起拉到沙发上对电视上的节目指指点点大笑出声,或是我们做爱,在沙发上三个人吻得不知道谁是谁,最后颓然地倚在一起盖着一张温暖的旧毛毯。而不是我现在像探监一样有时间限制地探望你,你他妈的记不得任何事情,回头还得躺在那张挨千刀的电椅上电得你神志不清。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安格斯咬着牙说,“等我解决完手头的事情,我们帮你出来。然后我们三个——还有理奇,我们在一起。”
“没关系。”阳淡然地冲他得体地微笑,“你幸福就好了。”
然后他惊讶地看见阳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但他依旧保持了微笑。
“你们幸福就好了。”
阳锐锋说。
Fin……?
*很抱歉这篇拖了这么久,再次对互动的向日葵小姐表示深深的歉意,也很愧对同组的另两位成员,鄙人三次元的变动还在继续中,不能按时打卡真的很抱歉!
*再次道歉【鞠躬
如果没有这场台风的话,他们现在大概还在公寓里就着炸鸡和啤酒重温那部看了不下五十遍的老电影《黑色大丽花》。米娅·科什娜饰演的伊丽莎白有一双会说谎的眼睛,举手投足间透出风尘又纯情的光采。黑白屏幕里的少女倚着栏杆坐在地上,带笑的嘴角被泪水打湿。她摇晃着膝头,孩子般天真地用手指抠着丝袜被勾破的地方。
“看着那双眼睛,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不是吗?”理查德歪躺在沙发上,后脑勺枕着安格斯的腿,五根手指还插在爆米花堆中,嘴里嚼着一块炸鸡,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泛光的电视画面。
安格斯用视线勾勒着理查德脸部的轮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当然了。”
理查德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没有发觉安格斯的视线。
“……我曾有个未婚夫。过去他常给我写漂亮、华丽、浪漫的情书……”电影里,黑色大丽花咬着嘴唇,笑容灿烂,晶莹的眼泪却扑棱棱直掉。“……后来,他死了。”
传来理查德吸鼻子的细微声音,安格斯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的皮面。尽管这些电影他已经陪着理查德看了很多遍,但是每到一些关键情节,他这位深色皮肤的恋人还是会陷入片中角色的忧伤之中。“多愁善感是艺术家应有的特质。”理查德曾经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画画而你不会!”
我爱他。安格斯想。而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陪他看电影一百遍也不觉厌烦的原因。
“阳什么时候回来?”理查德突然问道。“刚才我还瞅见你摁手环来着,是在给他发短信吗?”
“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没有回我的消息。这种天气希望他不要一个人傻乎乎地步行回来……”金发男子显出一副很头疼的模样。“路上太危险了。”
“你是要他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吗?那也太寂寞啦!”理查德丢下炸鸡和爆米花,将两只油腻腻的手伸到安格斯面前,连连催促。“走吧,我们开车去接他。快点。”
还是老样子。安格斯握住理查德的手腕,替他吮去指尖上的油渍。这家伙有时候就像一只被宠坏的猫,金发男人将混着啤酒爆米花尼古丁和调和油的味道咽下——没办法,理查德就是知道他愿意惯着他。
“下次别选这款辣酱。”他咂了咂嘴。
* * *
“抱歉,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从栏杆旁起身朝她走去,态度自然得像是在跟老熟人打招呼。“今天真是个适合写生的好日子。”
“是啊,天气不错。”她带着些许善意的疑惑笑着回答。
“让我看看——”他望向画纸,那上面色彩斑斓,每种东西都以令人困惑不解的形状和颜色分布在画面的各个部位,于是他笑了,那是一种很亲切的神情。“真是一副好作品。”
他诚挚地说。
* * *
“真是棒透了!”
理查德踩着不断上升的积水,飞快地爬上离他最近的那辆车,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脱掉湿透的鞋子随手放在车顶,却不小心在缩回手时将其中一只碰落水流中。
“小心点,辛德瑞拉。”
安格斯正好从车道另一边走过来,弯腰从水里捡起被冲走的那只鞋,甩了甩水重新放回车顶上。
“怎么样?每个出口都被锁上了吗?”理查德问。
“我们真是幸运,这里的车库全是最新式的安保措施。”安格斯自嘲地笑了下,“台风一断电,车库自动全封闭。”
“信号也不通。”理查德烦躁地挥了挥手腕。
“我没带烟出来。”安格斯对理查德的烦恼置若罔闻,翻了一通口袋,抓抓头顶深叹口气:“打火机刚才掉水里了。”
“要是能出去,我马上去买彩票。”理查德嘴里嘟嘟囔囔着,突然“哈啾”一声吸了吸鼻子。
“我去给你找条毯子。”安格斯四下张望——应急灯昏暗的白光在黑暗的车库中像是一个个朦胧的幽灵,寒意从水流里顺着他的小腿肚虫子一样往上窸窸窣窣地爬。
“我们要在这里被困多久呢?”理查德缩了缩脖子,他不喜欢陷入冰冷的黑暗,也不喜欢安格斯离他超出一个手臂的距离。
“我不知道。”安格斯顺着车道涉水而行,他从那些仿佛陷入死亡沉默中的轿车旁走过,透过黑漆漆的车窗向车内吃力地探视着。
“阳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我希望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安格斯一边回答,一边抡起手里的铁棍——那是他之前寻找出口时在角落里发现的,碎裂的玻璃纷纷掉落,激起一连串令人寒悚的水花声。
* * *
“你喜欢吗?”
“当然,”他颇有兴致地笑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她也笑了起来,有阳光、泥土和花草的气息。他想,和那个人的气味有点像,又不尽相同。
“很多人说我的画很奇怪,让人难以理解。”她凝视自己的化作,无奈地耸耸肩,金色的长发从衣领旁滑落,如午后清风翻过干爽的书页。“有人能喜欢我的作品,我感觉很……开心。”
“别误会,我不是来泡妞的。”他直视她的眼睛。“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他操作手环,打开立体投影,翻找着一张张图片,“可以证明我并没有故意说谎来哄你开心。”
他将那张图片转向她,而她也在看见画的瞬间,会心一笑。
* * *
安格斯从破碎的车窗里拖出毛毯,回到理查德所待的那台车前,将毛毯递给正用双手揉着鼻子的SO。
“披上,保持体温。”安格斯搓着双手,站在冷水里让他开始感觉到有些鼻塞。理查德一手展开毯子,一手拍了拍车顶:“别傻站着,快上来。”
他们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顶,披着从另一个陌生人车里偷出来的毛毯依偎取暖。
“……我好像在什么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在沉默中静坐了很久,理查德突然喃喃自语。
“泰坦尼克?”安格斯对那部电影有很深的印象——因为理查德看电影的时候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不仅当着他的面用完了一整盒抽纸,还将剩余的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最喜欢的那件衬衫上。
别告诉阳。理查德顶着通红的眼睛压着嗓音说。
好好好。他连连答应躲在自己身后回房间的理查德。我会把晚饭端你房间里来,并且保守一切秘密。话说伙计……现在可以松开我的衣服了吗——不然我怎么去给你拿毛巾和冰块?
“……斯,安格斯?嘿!”
耳边突然放大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嗯,什么?”安格斯回过神来。
“我说,不会有人出事吧,我是指……我们。”
“如果能够早点恢复电力,而且下水道的积水不倒灌的话……”这话刚说出口安格斯就后悔了,因为理查德望向他的眼神像是丛草半掩的洞穴,隐藏着躲躲闪闪的恐惧之色。这家伙吓着了。安格斯想。可是他也无法保证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获救,眼下涨水的势头很猛,已经快淹到后备箱了。
* * *
“这是你。”她露出颇为惊讶的神情,连连点着头。“一朵玫瑰——”
“初次见面时他送给我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了饭。”
“噢,一定是次不错的约会,以至于让您忍不住向一位陌生人炫耀。”
安格斯被她的打趣给逗乐了,干脆在画板旁边选了一块地方席地坐了下来。
“近些年我也看了不少画作,你的画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望向波光粼粼的平静河面,岸边生长着大丛大丛的蒲公英和蝴蝶兰。“我在理奇的画中也感受到类似的东西。”她的视线在自己的画作上稍作停留,又慢慢落在他的身上。“虽然理奇没有跟我提起太多他的过去,但是我知道以前日子对他来说,是段坎坷难熬的经历……在遇见他之前,我是个痛失一切的混账小子——虽然外表上可能看不出来。”安格斯抿着嘴做了个手势,而她像是理解般地颔首微笑。“他对我来说,就像是废弃多年剧院里仍旧点亮的一束灯光,是遭遇洪水冲刷后的一块陆地,是攀爬在斑驳墙角的一株植物……默默无闻而又如此生机勃勃。他很有才华,我相信他的潜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坚信这一点。但是他没有遇见理解他画作的人——我看见你的画,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喜欢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是的。”她字字清晰。“我很喜欢他的画。”
* * *
“……你后悔吗?”
“理奇?”安格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侧过头去。“你说什么,亲爱的?”
“我是说,”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含糊的低沉声音以及令人心安的体温。“如果不是我提出要开车出去……”
“闭嘴!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说这种话做什么?”安格斯迅速打断了理查德话头,然后马上放缓了语气:“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事情,如果是我先提出来的,你现在会后悔跟我出来吗?”
“如果阳回来了,却看不见我们——”
“他会来找我们的,就像我们会去找他一样。没有人会出事,我们三个人都会好好的——我保证!”他朝天花板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疲惫地合上眼睛。“所以你那爱瞎想的小脑袋瓜不如思索一下,回去之后要看的电影清单。”
“……嗯。”
“理奇。”
“嗯?”
“我后悔没能早点拿到体检报告。”
安格斯淡淡地说:“我后悔没能在阳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留在他身边。”
“我后悔自己上一次草率和别人组SO的决定。”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他的自言自语。
“我后悔没有追问你关于那只皮箱的事——”
“嘿!”理查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一直在意这个?”
安格斯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膀:“是啊。”
“那里面只是一些过去的画而已!”理查德冲着身后大嚷,无奈地挥了下手臂,“一些有关尤的,他是我过去的老师及监护人。”
“之前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因为我觉得你会瞎想,你是个对什么都想知道的控制狂。”理查德咬牙切齿地摇着头。
“所以你觉得他是个会让我瞎想的角色?”安格斯扬起一边眉毛,带着几分自嘲的口气。
“我年少时候有段日子的确有些……迷恋他。”理查德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强调般地放大嗓音:“停下——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鬼表情,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的脸就不了解你。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我也没有沉溺在过去里。不像你,哈!每次我们去酒吧和舞厅,那些吊在你身上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是棵圣诞树吗?别试图打断我的话,还有上次在大街上亲吻你的有着漂亮绿眼睛的西班牙小哥,别他妈跟我说你们不认识。还有你组过SO的事情,你也从没详细跟我说过。我敢打赌,你最近三天肯定又和哪位帅哥美女搭讪过——”
理查德停顿了两秒,听见背后传来“啊,是呢”的回答后,顾自摊开双手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她还给了我电话——真巧,就放在这件上衣口袋里。”安格斯用手肘碰了碰理查德,理查德扭头看去,是一张名片。
“拿开,我不想看。”
“向井向日葵,自由画家,风格另类,不被理解。”
理查德拧起眉毛。
“什么?”
“我搭讪的女孩子,很漂亮。然而她是一位画家。我觉得你们有些相似,说不定可以聊聊,一起开个画展什么的。顺便一提,我给她看了你的一些画,她很喜欢。”
话音未落,安格斯感到食指与中指缝隙间一松,名片被抽走了。
“我会调查的。”理查德像花栗鼠一样撅着嘴。“我想好回去你陪我看的电影名单了。”
“你想好了。”
“嗯,首先就把《泰塔尼克》看一遍。”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该好好学学怎么说话,在最危难时候,人家说的是‘赢得这张船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而不是像你这样追问什么见鬼的皮箱!”
噗呲一声,安格斯笑出了声。
“好吧,平安夜那天被叫回去加班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闭嘴!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理查德有些受不了地呲牙咧嘴,脸蛋在黑暗中红了一半,学着安格斯之前训斥他的样子。“说这种话做什么?”
骤然亮起的灯光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刺目的白光让他们不得不暂时用手臂遮住眼睛。几秒钟后,安格斯用力眨了眨眼,跳入没腰的水中。
“等等,我跟你一起!”理查德叫道,扶着安格斯伸过来的手臂,跟着跳了下来,冰冷的积水顿时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帝!我们还真是倒霉得很哪,是吧?”
“又冷又落魄,就像是我们遇见的那天。”安格斯喃喃着。理查德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一个炙热的吻住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异常温柔地说:
“那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相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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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学生时代的小事)
“嘿!等等……我说你呢……等等!”
足足花费了半分钟,安格斯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叫自己,刚从枪击现场逃离出来的他,还没有完全从那场混乱中缓过神来。他困惑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瘦小男生站在自己面前。
“你撞到我。”男孩生气地撅着嘴,身上那件沾满了颜料的白衬衣显得他深色的皮肤更黑了。“我的画笔掉了,在人群中踢来踢去,还被踩断了。”
安格斯不耐烦地掏出一张纸币:“拿着它,别来烦我。”
可是这个举动似乎惹怒了对方。“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学校的家伙格外傲慢,自以为了不起,总是看不起人是吗?”
“嘿,离他远一点——”
一个红头发的女生突然冲过来将黑皮肤的男生一把推开。以至于男生打了个踉跄,这才没有失去平衡跌倒。
“滚开,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警告你,乡巴佬!!”女生地朝他竖起一个中指。
安格斯正了正领口,对眼前这场纠纷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走。
黑皮肤的男孩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
“见鬼的交换生!”他低声骂道。“别再让我遇见这个混蛋。”
“听我说,伙计们——”身材窈窕诱人、有一对丰满嘴唇的缇娜·伍德朝身后抛了个眼色,今年四月才登上啦啦队队长宝座的她显得干劲十足,“要不要为今晚的聚会找点乐子?”
安德烈·卡伊库尔深蓝色的小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他本来长得并不好看,白皙的脸上布满浅褐的雀斑,鼻头又显得肉太多,要不是校队四分卫的头衔和那一身吓人的肌肉,大概他也不会成为全校气焰最嚣张的学生之一。
“说说看。”安德烈咧咧嘴。
“你们看见坐在最左边树下的书呆子了没,就是那个带着眼镜的亚洲人?”缇娜撇了撇唇角,“他可是个十足的怪胎——听人说那家伙在看关于死亡和黑魔法的书,他好像还会一点传说里的炼金术……”
不待她说完,站在一旁的安格斯·鲁已经噗嗤笑出声来,他有些歉意地冲脸色突变的女孩摇了摇头:“抱歉……继续说,宝贝儿,我只是突然想到他挥舞着魔杖的样子……哈!”
“所以我要去邀请他参加今晚的聚会。”缇娜翻了个白眼,很快又恢复了神采飞扬的样子,“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对吧?”
安德烈吃吃笑了起来,像是有一架故障的推土机碾压过了草地。
“没有缇娜约不到的男人啊。”安格斯微笑着说。
受到鼓励的缇娜朝伙伴们信心十足地眨眨眼,扭着腰身朝树下走去:她顺直光洁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夺目,被紧身牛仔裙包裹得紧紧的翘臀搅动着七月的热浪。所经之处引发的频频侧目让她嘴角的弧度愈发上翘,她大步来到树下,黑色的投影毫不客气地覆盖在亚麻书面的文字上。
阳锐锋抬起头来,尖瘦的脸上戴着副又大又圆的黑框眼镜,如同一张透不过气的面罩般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有些懵懂不安,甚至朝四周望了一圈,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人发现一样。
缇娜朝他勾了勾食指,阳锐锋愣了一两秒,然后顺从地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他的书《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稀奇古怪的216个问题》。
看到他站起身来,远方围观的人群低低发出一阵充满期待的欢呼。
缇娜瞟了一眼书名,拧起半边眉毛,在心里“哇哦”了一句——虽然她连整个书名都没有看全,更准确地说,只看见了“罪案”两个字。
在内心发出惊呼的不仅仅是缇娜·伍德。看见阳锐锋站起身后,安格斯·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容慢慢地从他脸上褪去,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那大概是两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当时,安格斯从体育馆三楼的器材厅下行到二楼的走廊上,正在前往网球馆的途中,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不太明晰的声响。
他警惕地停下脚步,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下一秒响彻天际的尖叫声便从游泳馆的方向传了出来。接着人群开始剧烈骚动,更多的惊叫此起彼伏,他像是瞬间卷入一股巨大的洪水之中,被不可抗拒的冲力推着连连后退。从嘈杂的人群中不断迸发出“有人开枪了”“有人死了”等令人惊恐不安的信息,安格斯不由得抓紧背包,也顺着人潮朝大门跑去。
这时,他看见一个穿衬衣和米色针织背心的家伙,正拼命地试图挤过失控的人群——不是顺着人潮,而是逆着人流。刹那间,安格斯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并不是什么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或是全副武装的特警——那只是个学生,再普通不过的男学生。
所以当这个无法用常理逻辑形容的家伙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安格斯伸手一把捞住了他,对方惊讶地回过头来,发出一声轻轻的“嗯?”的疑惑声。
安格斯这才看清楚这个男孩跟自己仿佛年纪(或者更小一些),有着苍白的皮肤外加一副沉重的黑框眼镜,凌乱的长发搭在前额上,遮去了眼中大部分的光亮。
“那边出事了,很危险!”安格斯冲着他大叫。
“我知道?”对方有些错愕地轻声回答。
尽管周围很吵,但是这句清晰无误的回答还是让安格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在这时那男生又讲了一句话,让他迅速从诧异中回过神来。
“那请您赶紧逃吧。”男孩说。
安格斯皱起了眉头,一把狠狠拽住男孩的胳膊:“说什么屁话,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啊啊?我……我不是去看热闹的?”
“什么?!”
被安格斯强行拽着,男孩看上去有些无措,他翕动着嘴唇,进行着无助的解释:“很抱歉……可是请您快逃吧,不然会很危险……”
“——上帝啊,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安格斯将男孩按在自己身前,用一侧肩膀挡住汹涌的人潮,让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家伙不至于被淹没。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体育馆的侧门前,被推揉着通过那扇巨大的、透明的玻璃大门的瞬间,安格斯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撑着发软的膝盖大口喘气,以至于那个黑发的古怪男孩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管他呢,”他汗流浃背地想着,“那可真是个脑子奇怪的家伙。”
而这名脑子奇怪的家伙,此时正面对缇娜的凝视,一脸茫然地盯着草地,似乎那上面藏着一个可以通往异世界的兔子洞。
“嘿,你好。”缇娜笑了笑。
“您好。”
“今晚有个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缇娜单刀直入地问道,“会有很多学校受欢迎的人在,而且今晚——”她挑逗地耸了耸肩膀,手指从小腹上滑过:“我会穿那件新买的比基尼哦。”
“呃。”阳锐锋盯着地面,十分小声回答,“不去。”
缇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什么?”她机械地问道。
“我说,我不去。”阳锐锋的头埋得更低了,感觉马上就会拔腿而逃。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缇娜逼近一步,同时若无其事地解开了上衣第三颗纽扣,露出玫红色的内衣和半边诱人的胸部。“真的吗?”她甩了甩金色的头发,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去?”
“真的不去。”阳锐锋捏紧了书脊,飞快地往缇娜胸前瞟了一眼,“而且……你的内衣好像开线了。”
整个邀约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三十秒,只见缇娜气哄哄地树下大踏步地走了回来,咬牙切齿地对大伙儿说道:“那臭家伙是个基佬!”
男生们哄笑了起来,他们安慰着(夹杂着些许嘲讽)自尊心受伤的女孩,反复许诺着一定会让那个不识相的亚洲佬好看。
安格斯跟在人群后面,回头望了一眼那棵绿荫茂密的树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缓缓离开。
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
如影随形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3246/】
先致歉……很多朋友们都被我厚脸皮地响应了真是不好意思【土下座
Vi veri universum vivus vici.
借由真理的力量,我在有生之年,得以征服万物。
————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我们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
*文中与阳对话的所有他人,即i、淡红岚、比尔·布莱克、小仓奥罗拉、理查德·沃德、安格斯·鲁、以及另一个阳锐锋都并不真实存在在本篇文章中,所以性格和人物的真正性格可能有些许偏差。希望大家海涵。*
理查德·沃德没有接电话。这是十五分钟之前的事情。理由不是对方懒得理他或是手机不在身边。而是i和他发现他的手环坏了。无法发出任何信号,也无法接收任何信号。
他就像一座无人岛一样与所有人失联了。是十三分钟之前的事情。i没能搞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是信号塔正好断了他这一根链接。而他才发现自己对理查德·沃德与安格斯·鲁的担忧在疯狂地如野草一般滋生。于是他做了他想到的——戴上领巾闯出了研究所,哪怕他明白可能理查德和安格斯并没有什么事,也不可能正好就在家中,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宁愿成为一具尸体。成为台风中的意外死亡者也许比在台风中的自杀者更让他的两位SO能接受一点,他这么认为。当然,除了i之外没有人试图阻止他跑进台风中。而i也没能拦住。
他的左眼被迎面吹来的台风中的钢筋直接戳中,是四分钟之前的事情。他没感觉到什么特别剧烈的疼痛,因为那阵风并没有那么大,以至于那根钢筋没能戳进他的颅内,只是戳爆了他的眼球,摧毁了他的所有视神经,让他的左眼仅存的一点点光感完全消失之后就适可而止了。他知道乌鸦和黑猫都被杀死在了台风里。他看见一只黑猫被一块钢板砸成稀烂,又一只乌鸦被狂躁的气流裹上天空,最后剩下了一片凄惨的黑色羽毛。他站在原地伸手试图把钢筋从他的眼眶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又被横着打来的树干击中了头部,台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将他头上流下的血吹飞干净。而他毫无反应。在他试图继续往前迈开步子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将他硬生生拖进了旁边建筑的楼梯下方。
他被按在楼梯缝隙里的时候对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但他没有兴趣去关心那是谁。他淡然地伸出手猛地拔出了他眼眶里的钢筋。钢筋的前端被血红覆盖,他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眼眶正往下汨汨流血,但他并不关心。身为一个经常和生物学家合作项目的化学家。他见的血也许还多于他喝的水。他只从钢筋前端摸下了一部分粉碎的眼球,那宛如透明凝胶的质感让他觉得有趣。可惜它碎了。他心想,要不然我要把它放在福尔马林里泡起来。这种恶心的趣味使他面不改色地将左手伸进自己空无一物的眼眶中又摸出一部分他碎裂的眼球,他甚至摸到了他红色的虹膜。他将它拿出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用舌头轻轻尝了尝它的味道——当然,除了腥味他什么都没尝到,然后妥帖地将它放入里面卫衣的内袋里收了起来。
野猫和流浪汉才会来这里。那个黑影在他的对面说,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阳锐锋刚刚极度猎奇的行为。阳锐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对方露出的鞋子的漆黑剪影,他甚至能认出那双鞋子,是AJ11 Bred。已经绝版了的一款篮球鞋,他自己也有一双。那黑影继续说,野猫带着破布、纸箱和可怜的幼崽,流浪汉带着他们的铺盖、疲倦和走过的故事。你呢,你有什么能在这里留下来的凭依?
阳锐锋将手伸进口袋里,他既没有破布,也没有故事,他有的只有一张他在他办公室地上捡到的草稿纸,当他面对i的时候,他将它叠起来放进了口袋,只为了出门把它扔掉,但是他临时改变的计划让他没能来得及扔掉这张草稿纸,现在这张草稿纸却成为了他唯一的抵押品,而他将它捧出来的时候,它却烂成了一滩纸糊。
我没有纸箱、破布和铺盖。阳锐锋说,我有我的血、我的眼和我的幻觉。我将用它们做抵押,请让我暂且留在这。
我把你拖进来,是因为看你还想走,而你现在想留下?那个黑影的鞋子变成了有奇怪小道具的鞋子。阳锐锋对这双鞋子实在是太过熟悉,他与它们的主人无数次评价和改进过它们。黑影中的i对他说,洛夫古德,你是个愚蠢的哑炮,你的血属于巫师,我看出来了,但你的眼中,你的幻觉却全是麻瓜。
我的幻觉里还有你。阳锐锋反呛回去,即便看不见黑影的脸,他也能猜测出黑影中的i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一切是如此地熟悉,所以这一切才就这样发生了。他看着黑影的脚,它就像i的脚一样在地上毫无节奏地点来点去。于是阳锐锋说话了。
你的发明有多强大?他问。是永无止境,还是会浅尝辄止?
当然是前者。黑影中的i笑道。
如此强大,如爱一般。阳锐锋说。
爱竟有这种力量?i反问。
阿莉安娜死了。阳锐锋又说,阿不思亲手把盖勒特·格林德沃抓了起来。这不是我要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呢,格林德沃。i的声音虚幻而模糊,你爱阿不思吗?不爱阿不思吗?你爱阿莉安娜吗?不爱阿莉安娜吗?
格林德沃不需要为这种事做出回答。阳锐锋说,然后用左手捂住了左眼阻止血更多地流出,如果格林德沃死了,死在少年时代,那个还没有黑魔法成型的时候。他还没准备利用阿莉安娜的默默然的时候。邓布利多和阿莉安娜会幸福吗?
唔,我不知道,如果只让我分析。我会说物理上他们会更幸福,阿莉安娜不会死,邓布利多不用手刃爱人——但邓布利多也不会那么伟大,不背负痛苦的人是没办法伟大的,阳。黑影中的i说,至于情感上,你知道我不太擅长,情商67先生,长谷川和老板可能知道,但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给下一个人吧——
尖头皮鞋。这是阳锐锋眨了眨右眼聚焦之后再属于黑影的鞋子,很遗憾的是他对这双鞋子也太过熟悉。他无数次低头看到过它,仅仅是因为仰着头让他太累,而且他不想直视对方温柔的眼睛。
恋爱就是战争啊。黑影中的淡红岚说,战争的胜利者将获得奖品。奖品便是——这个世界。
世界于你仅仅只有白川小姐吧。阳锐锋问。和i一样,黑影中的淡红岚也并没有对阳锐锋淌着鲜血的空洞左眼眶做出任何惊讶的表情或反应,什么是恋爱呢,你又为什么叫它战争?
SO是一个三角形。顶点与顶点的连线就是恋爱。淡红岚用鞋底磨蹭了一下地面,发出砂石磨砺的嘎吱嘎吱声,阳锐锋听到自己眼眶中和头上的鲜血滴到他被淋得湿透的实验袍和肮脏的潮湿地面上的声音,啪嗒,滴答,啪嗒,滴答。有灰尘被吹进他空荡的眼眶里,痛感隐隐传到大脑,让他无法思考清晰。但三角形也是所有等边多边形中角最尖锐的图形,妄图闯进三人的战争的人,都只会被钉死在尖角上——你需不需要把你的眼睛包一下?淡红岚淡然地问他。
你有布吗?阳锐锋反问。他知道答案,但他不会戳穿自己。你依旧没解释为什么是战争,战争充斥着血与死亡,枪炮与烟,泪与战火。这才是战争。他继续嘲讽对方,没有战争会在圣诞节停在别人的甜品店里,吃掉一个又咸又辣的奶油蛋糕,还认为那是上帝给他的东西的。
我有绷带和纱布。但我帮不了你。你明明知道。淡红岚对阳锐锋的嘲讽毫不介意,只是好脾气地发出一声微小的喟叹,淡红岚总是这样纵容他,所以他才懒得去改变自己的一切,他自己清楚。恋爱就是战争。淡红岚继续说,白川小姐拒绝了我,她就杀死了我的恋心,她用子弹使它不再跳动。我的鲜血和泪水灌溉了她未来的路,路边会绽放荆棘与花。如果我有幸被白川小姐接受了,那么我就杀死了泽尼的恋心,我用轰鸣摧毁了他的爱与孤独,他的鲜血是我们之间跳动的心脏。这是一条死路。
你觉得它是死路,是因为你为泽尼·莱昂纳多感到心痛。阳锐锋撕下了左手上的绷带,露出底下或旧或新的腐蚀性伤口。那绷带又潮又脏,粘性不复以前,但阳锐锋并不介意,紧紧地将它缠在了自己的头上,勒得自己生疼。他开始盘算在哪里去买一只义眼了。他继续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系统是SO的原因。三个人的平衡让我们心安理得,和平依旧。
所以您对您的SO其实是满意的,阳先生?比尔·布莱克的声音传过来。尖头皮鞋被换成了布洛克雕花皮鞋,黑影那里传来了敲打手环屏幕的声音,但是阳锐锋却没有看见任何手环的光。那么就您先前所谈到的。这次的情感类SO和您曾经组过的课题类SO对您有区别吗?
有的。他说,感觉自己可能失血过多,他感觉左太阳穴突突地跳,持续的痛感快让他麻痹了,但右眼却也因此看不太清东西,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回答了下去。身份地位不同,在课题类SO中,我与我的SO是平等的,在情感类SO中,我是低等生物。您没有过这种感觉吗?当自己与某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分外低等。
您知道我并不存在吧?黑影中的比尔·布莱克那里传出推了推眼镜的声音,我只是您臆想出来的,您问我得不到我真正的答案。
我不知道。阳锐锋说,你可在台风中救了我一条命呢,所以请回答吧。
您这是讨好型人格的体现,这正是您的精神疾病的一种表现形式。比尔·布莱克毫无感情地叹了一声气,好像只是对阳锐锋的蛮横无理毫无办法。所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感受。但我能理解。
是吗。阳锐锋说,好像有些遗憾似的。但他的重点已经不能再放在这些心理话题上面了,他没头没脑地问,医生,您有吗啡吗?
我有镇痛剂,但我是您的幻像,所以我不能给您。比尔·布莱克冷静地说,阳锐锋觉得这种幻像说自己是幻像的事情很是有趣。您的伤再不处理可能不仅对肉体有伤害,对精神也有损伤。以您现在的精神状态,即使我在您眼中立刻变成偶像我也不会吃惊。
您是作为我的理智而存在在这里的吗?阳锐锋问,还是作为我那渺小的自救心理呢?
是你的信仰哟。紫色的女式尖头皮鞋说。阳锐锋怔怔地看着这一个陌生的黑影,紫色的长马尾卷卷地从影子中露出一点端倪。他试图去从自己几乎被疼痛支配的思维中抽出一丁点儿来回想这个人是谁,却暂时没能得到任何答案。他本是过目不忘的。他心想,疼痛还有抹去记忆的功能吗,很有趣。
安心吧。黑影中传来动听的笑声,好像对方一点儿也不介意阳锐锋没认出来她。我会永远照耀着你的——
小仓(Ogura)奥萝拉(Aurora)?阳锐锋问,他觉得这一切都荒诞透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思维混乱的时候真的会和偶像说上话。他在半夜关掉理查德·沃德看了没关的电视时见过她。他是过目不忘的,哪怕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的名字是《亲亲我的小公主》。他甚至记得右上角的红字——重播,当时小仓奥萝拉剧中的人物说,Alea iacta est,骰子已经掷下。那一集就结束了,偶像的名字第一个滚过黑白闪烁的电视图像。阳锐锋还记得当时他回想起他在大街上的小卖铺买烟的时候看到过这位女士,当时她的头发还不是淡紫色。她捧着一罐香水,旁边写着Litmus Flower,花と神秘,还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广告词。巨大的广告屏在蒙蒙细雨中照出了彩虹,右下角写着阿久间天治与莲野真树诸如此类的名字。他默默地想,第一个名字还挺适合上春晚的,然后递给那个老板五十块钱。后来回想起来又因为这个中国人专属的笑话弯起了嘴角。
是的,奥萝拉是您的Sweet Idol哦!女士的声音将他扯出回忆。好像对于阳锐锋认识她十分高兴似的。于是阳锐锋更确信一切都是幻觉了。但对人类感兴趣是他阳锐锋的天性,所以他努力地眯起还暂且能模糊视物的右眼努力想去看看他未曾关心的偶像具体长什么样,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我听过您的歌。阳锐锋说,Dominus Illuminatio Mea,主照亮我。请问您就是主吗?您好像常说您会照耀我们。
这是说谎的。阳锐锋根本不知道后半句是否属实,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觉得应该为他的提问加一句话,显得他是真心提问的一样。他真是个他妈的虚伪的多足昆虫。卡夫卡可能并不是在瞎说八道。
我就是世界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星⭐!偶像自豪地说,然后压下声音对他诘问,但对你而言,并不是这样吧。
可能确实如您所说。阳锐锋说。他靠在身后肮脏的楼梯背面,蜘蛛网就在他的脸旁边,而他已经无暇顾及——他没有足够的意识了。台风越来越大,他的伤口会逐渐腐烂,他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除了小仓奥萝拉的幻像。
那是谁呢?安格斯·鲁问。
那他妈的是谁啊?理查德·沃德问。
上帝,耶稣,弥赛亚,安拉。你们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他就是我的主。阳锐锋毫无精神地说,他甚至懒得去看他的SO们一眼,你们在哪,这该死的他妈的台风把你们关在哪里了,这该死的雨把你们困在什么鬼地方了?
我在公园的桥下,涨起的河水把我吞噬。安格斯·鲁轻描淡写地说。我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女孩子栽入了水中,岸上的人没再看到我上去过。事实上我已经在河流的下游浮出水面,我的脸已经被河水泡得白而浮肿,你捞尸体的时候可能认不出我。
我在体育馆的残骸下,坍圮的墙壁将我埋葬。理查德·沃德云淡风轻地说,我在冒雨回家的路上被台风看中,它吹倒了离我最近的墙壁使我脑浆飞溅。你永远也没办法认领我的尸体了,阳,它把我弄得烂成一滩,你看到地上红色的血迹时,请记住那是我。
不。阳锐锋惊恐地睁大唯一一只眼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切声音变得短而尖利,令他几乎耳鸣,世界在旋转变色,他的理智走到了尽头,告诉我这是假的,这他妈是假的,这是幻觉,这他妈不是真的,告诉我这是假的。告诉我这是假的。
SUUM CUIQUE,各得其应所得。情商67先生,亚洲佬,阳,阳先生,阳锐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响起,黑影中的鞋子又变回了那双AJ11 Bred,他当然有相同的一双,那就是他的鞋子。你知道墨菲定律吗。他自己窃笑,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不,不,不。他说,你是我神经质的幻像,你不存在。就像沃德和鲁的尸体也不存在,不,他们不存在。那都是假的,你这个怪物。
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黑影中的人没有理他,只是淡然地问他。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好像这个问题是他的圣水与银器。
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黑影中的人往前一步,阳锐锋看见了湿透的白大褂的下摆。
我不知道!阳锐锋大喊,他的手指已经抠进他空洞的眼眶,鲜血早就浸透了纱布,他却看起来毫无知觉。
你知道的,回答我。对方很冷漠地又向前走了一步,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
我不知道!!阳锐锋捂住耳朵痛苦地将头磕在地上,他看见鲜血几乎成股淌下,地面已经被暗红浸湿。然后他仿若惊醒一般瞪大右眼,可怖地抬起头来,颤抖着看向走出黑影的人。
“…………尸体。”
他看着自己的脸,恐惧无比地轻声说道。
“没错。是你。”
左眼空无一物的,走出黑影的『阳锐锋』冲他露出一个奸邪的微笑。
“陪葬去吧,黑色的昆虫。”
然后黑暗侵袭了他的世界。
Fin。